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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
很多次,和影卿在念館面對面喝咖啡時,素妍都會云淡風(fēng)輕地說起:“如果蕭升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你是開心還是尷尬?”
影卿忽然被奶茶燙住,嘴里熱辣辣的痛,直接滾到心里去,她低頭微笑:“你怎么能說這樣的話,他可是你丈夫。”
“哦!彼劐[著眼笑,總有心事卻無端篤定的模樣,“原來我真的已經(jīng)結(jié)婚了,看來要戒掉矯情。你呢,打算什么時候辦好事,如意郎君又在哪里?我們都快三十歲,難不成你真要做滅絕師太?”
轉(zhuǎn)眼看對面的影卿,一杯麥斯威爾下肚,唇膏掉了些,她急忙掏出支玫瑰紅的限量版Guerlain,邊抹邊說:“婚姻是愛情的墳?zāi)梗矣浀眠@話是你告訴我的。難道你情愿我變成光鮮亮麗的尸體?”
眼角一遛彎瞄過來,一副無所謂,我冷眼旁觀態(tài)度。
兩個女人果真貌合神離,據(jù)說多年前是閨蜜,后成了情敵,最后,依然能坐在一起心平氣和的聊天。女人心海底針,不止針對男人。
“我先走了。”素妍不痛快,眉頭微蹙,提包就走,待影卿回過神來,只剩光潔的玻璃門在左右搖晃。
婚姻是愛情的墳?zāi)?結(jié)了婚的女子是一具具的尸體?影卿行云流水慣了的,說話不懂避忌,她倒不是有心刺傷素妍,生怕她郁郁寡歡,于是立馬追出去,發(fā)覺她并沒有走遠(yuǎn),優(yōu)雅溫柔的女子,連生氣也是潤物細(xì)無聲的。她站在近處的路燈下,月光把身影拉的好長,立在朦朧里下如一只小妖。
“對不起!庇扒湓谒呅⌒囊硪淼膰@氣。
認(rèn)識十多年來,她始終怕她,素妍有錢有勢,從小就是滴水不露的女人,手段多多且極少失手,要做的事從來不會做不到,就如同幾年前將蕭升搶了去,不動聲色的,影卿敗得心服口服,再多眼淚都爛在肚子里,婚禮照樣參加,祝福的話語鋪天蓋地,她到底恨不恨她?
素妍有雙如鹿般美麗的眼睛,但此刻似乎堅(jiān)定如狼,她抬頭問她,“影卿,你說我像不像一具尸體?”
“啊,你!庇扒浯篌@,有些為難。
素妍自顧自說下去:“曾經(jīng)我以為結(jié)了婚便是幸福的開始,每天有人等待,有人陪伴,吃飯睡覺都在一起,戴名貴的首飾,花用不完的金錢,可為什么,我還是覺得乏味。是不是太容易滿足的,人人都會厭倦!
“不要這樣想!庇扒鋭袼皭矍檫^后,余下生活,你不知多少人在羨慕你!
“是么?”素妍斜眼看她,無邊寂寞的風(fēng)華,“包括你?”
“是!庇扒溆挠膰@息,“你可以當(dāng)做我在嫉妒你,不需要再生氣!
“我在生自己的氣!彼劐α,牽了牽唇,所謂魅眼煙行,大概如此了,“我從小就是玻璃心肝兒,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終究還是落了俗套,明知婚姻是墳?zāi),卻還一頭栽進(jìn)去。癡纏怨懟與相敬如賓,原來每一種都是無趣!
“和蕭升在一起不快樂?”影卿睜大眼睛。
“快樂,當(dāng)然快樂!彼劐乜粗爸皇,我膩了。”
影卿目瞪口呆,天下間竟然有這樣的女人,才結(jié)婚三年就想離婚,她到底懂不懂得愛情?搶去了又不珍惜,想起自己深愛的蕭升,影卿狠狠地握了拳頭,指甲嵌到肉里也不覺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庇扒淅淅涞卣f,“我肯大方告訴你,早就替你想好了一切!
影卿搖搖頭,突然有些可憐她,至情至性的女人,折磨別人同時也折磨自己,她語調(diào)帶著勸慰:“素妍,為什么總要有這樣偏激的想法,你以為,你還是年少輕狂?”
悲哀,影卿太傷心,這么多年了,當(dāng)初那么恨,原來自己還可以心平氣和的安慰她。
“有時我不愿接受現(xiàn)實(shí),并不代表我不喜歡說實(shí)話!彼劐匝宰哉Z起來,眼里看不到的濃墨深深,“也許,我并不愛他!
兩人并肩而行,喃喃地說著各自的心事,似乎又回到年少時的放學(xué)模樣,天真爛漫的純情少女,配上清爽的馬尾劉海,那時,尤覺得婚姻遙遙不可及,此刻,卷發(fā)濃妝配上淡淡胭脂香,已在感慨婚姻的艱辛與疲憊。
“有事找你幫忙!彼劐蝗煌W∧_步,廣場上空已有煙花凌空綻放,四周還有歡呼的嘰嘰喳喳,煙花過于耀眼,她扭頭看著影卿,眼神黑幽幽地閃著光,“我要和他離婚!
“什么?”影卿吃不準(zhǔn),難以置信這句話會從素妍口里說出,還以為自己聽錯,可是,怎么會錯?
素妍點(diǎn)點(diǎn)頭,原來臉色一直略帶蒼白,想必思考許久以致心力憔悴:“明天我去澳洲,一個月!
“我可以不答應(yīng)么?”影卿,張唇成了結(jié)巴。
“你不會拒絕的!彼劐豢此谎郏阕呱⒃谌巳豪。
2、
蕭升在中昌國際大廈上班,整幢樓都是他名下的財(cái)產(chǎn),保安殷勤地送他上車,他放了聽一首賈斯丁比伯的新歌,聽到動情處忍不住聳了聳肩。前些天剛過了三十二歲生日,多么瀟灑、俊朗、多金的文藝男子。
回家時在車庫意外碰到影卿。
她穿得相當(dāng)惹火,玫紅色露肩背心,兩臂雪白滋潤,短短的香奈兒褶皺裙,像是服裝店里的模特,笑一笑,傍晚的風(fēng)情。
她是故意等在這里,與其花心思偶遇,不如單刀直入找上門。
她眉一挑,眼里裹著溫柔:“升,好久不見!
這應(yīng)該算是誘惑了?蕭升這樣想著,也照例還以微笑,笑得意味深長:“什么時候回來的?看來碧綠眼珠的異國男人無法讓你喜歡!
有錢有勢的富家子弟,哪個不曾在年少輕狂時邂逅尋人搭客的流鶯?過了今晚,又待明夜,吃過夜宵,又品下午茶。此刻只是重遇舊愛,該如何去做?
“我喜歡誰你是知道的!庇扒淠壳锼
“以前知道,現(xiàn)在不知道!笔捝殃P(guān)上車門。
“不請我吃個飯么?”她緩緩走過來,把手肘往車頂一托,抿嘴,明艷艷的美,抱怨這么快鎖車做什么。
他愣了一下,回神打開車門,客客氣氣:“晚上我有事,可以先送你回家!
“那好!庇扒洳豢蜌猓浪麜芙^,拉開車門就坐進(jìn)去。事情是一步步來的,只要他肯讓她靠近,便總有機(jī)會。
“回來多久了?”他問,車子無聲息的,前進(jìn)著。
“才一個多月!
“你還是住在龍囍路的公寓里?”他盯著前面的路,聲音里沒有感情。
“是的!庇扒潼c(diǎn)頭:“并不是所有事都在改變!
他不搭話,有些女人總喜歡莫名其妙地說些煽情細(xì)膩的話,好像在感慨歲月流逝時光無情,其實(shí)都有目的。
兩廂沉默,空調(diào)嘶嘶冒著冷氣,影卿覺得自己無異于搭乘一趟免費(fèi)的計(jì)程車,司機(jī)古板呆滯,一句話也說不出。
街邊的景物一排排地向后退去,當(dāng)初也是坐計(jì)程車去的機(jī)場,那日眼淚忍不住地嘩嘩落下來,沒有人送她,只覺得建筑物與人群大片大片地模糊著,她甚至記不得許多,如果時光也能夠倒退,是否會稍稍幸福些?
“上去坐坐吧!彼銖(qiáng)擠出一個笑,“我?guī)Я四銗鄢缘臈魈恰!?br> “我有事,真的不好意思!彼麑④嚪(wěn)穩(wěn)停在小區(qū)門衛(wèi)處,撇過頭,大有“快點(diǎn)下車,從我視線中消失”之意。
她嘆口氣,下了車。
她站在原地看他掉頭轉(zhuǎn)彎,她習(xí)慣性的揮手說再見,其實(shí)他并沒有聽到,是不是男人成了家都會變成這樣,還是蕭升確實(shí)深愛著素妍,從此死心塌地?
傍晚的余暉是這般刺眼。
3、
準(zhǔn)備好第二日的會議資料,已過晚上十點(diǎn),蕭升剛剛躺下,耳邊便有鈴聲急促響起,是個本市的陌生電話。
“喂!苯乖甑闹心陭D女,“是蕭升先生么?”
“我是!
“我是許小姐的鄰居,她不小心被開水燙到了,堅(jiān)持不肯去醫(yī)院,你能不能過來看下?”
這個女人!蕭升忍不住搖頭。
還沒說什么,對方已掛了線。他沒有理會,關(guān)了燈就睡,然而枕邊手表的滴答聲分外刺耳,他居然徘徊不定起來,心里不知有什么東西在走動,這幾年都不會有這樣的猶豫,難道自己心里還是有她的?誒,做人怎可太絕?他起身套上襯衣,沒有驚動傭人,下樓了。
趕到時,鄰居已走,門是虛掩著的,似乎主人連關(guān)門的力氣都沒有,他還是邁了進(jìn)去,三室一廳,臥室里一面墻深紫,客廳里一面墻鮮碧。深紫臥室是影卿的房間,一推門,便看見歐式鑄鐵床架別有情趣,靠枕處縛著一截黑絲襪。才一側(cè)目,又瞟見茶幾下翻出角女子石青色絲巾,皺巴巴不知是某人在某天的東西。瞬間想起許多年前他也經(jīng)常來這里,那時候影卿懶散,他總幫著收拾東西,突然他有些尷尬,有些心酸,屋內(nèi)一股溫?zé)岬乃,蒸得他冒汗,影卿正躺在席夢思大床上,知道他來了,便坐起微笑?br> 溫柔的,像一灘秋水。
他視線看下去,床上女子腳踝處已纏了厚厚的繃帶,倒像是真的受了傷。
又看了一圈,應(yīng)該是洗澡時調(diào)錯了溫度,雖然有些不愉快,但他還是關(guān)心地詢問感覺如何。
“阿升。”影卿笑,側(cè)了側(cè)頭,“我真的很喜歡看到現(xiàn)在的你,為了我,匆匆跑過來,連頭發(fā)也是亂的。”
“你很得意?”他聲音冰冷。
“坐吧!彼是笑,拍拍床墊,“我知道這幾天素妍出差!
“不了。”他沉下臉,“沒什么事的話我走了,明天我派人送藥過來!
“怎么可能會沒事呢?”她有些幽怨,抬頭看他,“你以為只要纏了繃帶,一切傷口就會自動恢復(fù)?升,你一點(diǎn)沒變,還是那么簡單!
曾經(jīng)他們是情侶,他也算愛過她,她最大的魅力是如絲如縷呢喃的語調(diào),順著耳朵可以淌進(jìn)心里去。
“別這樣!彼麩o奈,縱然他什么都忘得差不多,卻記得她曾有過刻骨的傷口,他感懷身受,立在那里,聲音放柔了許多,“所有事情都在改變,現(xiàn)在已經(jīng)塵埃落定,再多重復(fù)都是多余。”
“可是我忘不掉!彼郎I如雨下,“有人說忘記一個人的周期是三年,我出去三年,卻越來越愛你。”
她坐在床上,乖乖的像只受傷的小貓,繼續(xù)說:“我知道的,你并沒有完全將我忘記,你只是安于現(xiàn)狀,可是,婚姻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外一回事,你怎可這般無情?”
無可救藥,蕭升很無奈,他沒有心情。
“我走了!蹦腥艘獙W(xué)會在最泛情的時候克制住自己,他拉開門,便聽后面有重物轟然落地。
影卿整個人撲到在地上,腳上使不出力,女人的眼淚用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是種武器,這個時候,應(yīng)該是最適當(dāng)?shù)模杂扒鋻暝蘖恕?br> “好痛!彼]上眼,一行行淚落到衣襟上,蕭升有點(diǎn)鼻酸,終于過去抱起她,寬袍睡衣一股玫瑰香,她瘦了。
往事幕幕而來,求知園的熱吻,十字路口相視而笑,巴黎春天婚紗店的柔情依偎。
曾經(jīng)兩人有多甜蜜?曾經(jīng)他把她捧手心里,幾乎是認(rèn)定了的女人,卻因?yàn)樗劐某霈F(xiàn),一切曾經(jīng)變得只能是曾經(jīng)。
兩個女人都沒有錯,錯的是自己薄情寡義。
“哪里痛?”鬼使神差的,他溫柔起來。
而她呢,握著他的手,一點(diǎn)點(diǎn)移到心口,哽咽道:“這里。”
……
醒來后枕邊的影卿不見蹤影,隱約聽見廚房里有細(xì)微聲響。
他喚了一聲,影卿墊著腳走出來,手里多了一碗餃子,臉上是幸福的微笑:“我這里沒別的東西,只有餃子!
“哦!笔捝昧θ嗔巳囝~頭,以為看見的是素妍,但想想總不太可能,素妍從不下廚,更不會比他早起。周末她總愛賴床,非得讓他掀被子才肯起,并且好大一股床氣,把頭枕在棉被里作小獸狀,極其可愛天真,蕭升情不自禁笑起來。
影卿誤解這種神情,跳過來撲到他身上,兩團(tuán)肉脯壓在他肋骨上,觸膚柔軟,她嬌嗔:“今天非要去上班么?不如陪我逛街。”
他沒有推開,伸手撫上她的發(fā):“黃秘書的電話打來好幾個了,早上有股東會議,必須要去!
“嗯,我等你。”她像一只八角章魚,牢牢吸附在他身上。
4、
蕭升這幾日過得渾濁且迷茫,幸好他還是清楚的記得素妍回來的日子,于是早早叫傭人做好了她最愛的東坡肉、紅燒牛排、絲瓜蛋湯、擺上75年的紅酒,點(diǎn)幾星燭光,在他看來,是小別勝新婚的甜蜜。
這頓飯吃的別有味道,素妍心情大好,嘴上始終淺淺的微笑,還拿出從阿德萊德特意買的領(lǐng)帶送給他,她涂了玫紫的唇彩,眼上暗紫色閃晶晶的影粉,長睫挺觸,細(xì)骨的手腕上銀鐲嵌大顆綠松石。接過時,他有些心虛。
“有沒有想我?”她假裝沒看到,俏皮一笑。
“除了工作,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你!彼之一笑。
夜里,他抱著她睡,忍不住問:“素妍,我們什么時候生個孩子?”
“?”她輕笑,“再饒我?guī)啄臧,我還年輕!
“可是……”他還想說什么,已被她的嫩指捂住,“孩子是婚姻的累贅,等我快老了,再生吧!
“你就不怕我另覓新歡?”他試探著問她。
她銀鈴般地笑起來:“我不會為了這樣的你而改變自己!
屋子里開了一盞床頭燈,鵝黃色的燈光斜斜地照過來,只露出她半張臉,忽明忽暗地那一種神秘,她側(cè)了個身,又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蕭升面對面摟著她,雖然不快,依然不忍呵斥她。他愛她,愛到可以不生孩子。
而她是聰明的,已將頭深深埋在他懷里:“升,許多事情,你我都做不了主!
……
周末,素妍并沒有去和那群富太太逛街,竟跑來陽臺陪蕭升喝咖啡。平時他喜歡坐在三樓陽光充足的大陽臺上,燃起一支煙,泡上咖啡,擺上果盤,讓素妍陪他共坐聊天。正對著樓下爬滿薔薇花枝的院子。
陽光不是很烈,就像人的心情,舒緩溫潤,一切可以慢慢來,慢慢說。
“升!彼劐谔梢紊希θ轀厝嵬窦s,你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愛情專家說,一個女人大半的魅力來自于她的神秘。蕭升沉溺的,便是她那種獨(dú)特的美貌,瑩光燦燦,溫潤如玉,如同她的聲音,悅耳舒暢,不緩不急。。
“你怎么來了?”他笑,看到素妍總是能眼前一亮,為她倒了杯摩卡,輕輕拿湯匙攪了攪,陽光下他真的是很英俊,棱角分明,素妍也是愛過他的。
“你愛我么?”她突然問他,不冷不熱,探究,并帶著一絲絲玩味。
“當(dāng)然!彼患偎妓,“你們女人總是喜歡問這個問題。”
“會一直愛下去么?”她這樣問。
“是的!彼芸隙ǎ焓钟|到她的臉,“怎么今天有這么奇怪的問題?”
她別過頭:“可是,你也曾愛過別人。
“那是曾經(jīng)!彼蝗挥悬c(diǎn)惶恐,他怕她每次這樣冷漠的語氣,就好像下一刻就能拍桌子走人了。。
“我們離婚吧!彼劐戳怂谎郏粠魏胃星。
蕭升不知發(fā)生何事,腦子里劈過一道閃電,素妍你在說什么?
素妍從包里里掏出一疊照片,甩在三角桌上,唇紅齒白:“你和影卿的事我知道了,如果你覺得這些照片不算什么,我可以叫她本人來當(dāng)面對質(zhì)!
原來不再愛一個男人,便是如此的簡單。連開場白都不需要準(zhǔn)備,什么循序漸進(jìn),什么迂回婉轉(zhuǎn),素妍根本從來不考慮太直接是否會傷了他的心,離婚就是離婚,沒有其他的詞匯可以粉飾。
“我…”蕭升愣住,前一刻還在喜悅自己妻子的溫情,后一秒便聽到離婚二字,照片是影卿燙傷那晚兩人的纏綿,不堪入目的悱惻淋漓,陽光下他看得惡心,更搞不懂是怎么回事,隱約覺得事有蹊蹺,只好說,“你聽我解釋!
“不用了!彼劐亟^,“我不想聽了!
蕭升不知道該說什么,兩個女人輪番給他猝不及防,縱然他在口齒伶俐,到了素妍面前,總會詞窮。
“明早我會給你看離婚協(xié)議書的!彼f著下了樓,蕭升來不及追上,怔怔站在陽臺看她離去,瞥見那杯摩卡上印了她淺粉的唇印,不然會誤以為是午后的一個短休小夢。
于是立刻給影卿打電話,“嘟嘟嘟”,真漫長,卻一直不通,去龍囍路的房子找她,依然人去樓空。
他跑來跑去,從素妍公司到她父母家里,找到半夜,不見蹤影。
累,真的是累,躺在床上,他覺得百骸具疲,曾分不清兩個女人自己究竟要選哪一個,現(xiàn)在,哪一個女人都在他的世界里退出了。
5、
第二天,素妍的律師如約送來離婚協(xié)議書。
“蕭先生!蓖趼蓭熚餮b筆挺,在沙發(fā)上等他,掏出紙筆,放在茶幾上,恭恭敬敬,“請您仔細(xì)過目,如果沒什么問題,就簽個字!
“我太太呢?”蕭升看也不想看,脾氣很不好,“在看這份協(xié)議書之前,我想和我太太再談一談!
王律師笑得和和氣氣:“蕭先生,林小姐好像昨日就去了倫敦,可能要過一兩年才會回來,我想我?guī)筒簧夏恪!?br> “不見到她我是不會簽字的!笔捝睦飷灮穑瑸楹芜B個解釋都不聽。
“蕭先生。”王律師急忙勸,“你這又是何必呢?林小姐是個什么樣的人,你比我更明白的!
腦子里有回聲,全是這句話,對呀,她是個什么樣的人,他怎會不明白?當(dāng)初愛她,便是愛她這一份決絕和果斷。
“關(guān)于婚后的財(cái)產(chǎn)狀況,我已致電您的私人助理!
蕭升不想再說話,也說不出什么了,不容他多想,他傷心得無法多想。
他飛去倫敦找她,她不肯見他;給她發(fā)E-mail,她從來不回;打電話給她,她也不肯接。
曾是自己的妻子,他們有過太多太多的幸福,然而一夜之間,竟可以全部抹去,離了婚,拿了錢,再也不出現(xiàn)。
就如同當(dāng)年他抹去與影卿的一切。
這世上的女子呀,蕭升忍不住感慨,鐵石心腸,也能令男人千回百轉(zhuǎn)。
有段日子,他每日坐在泰晤士河邊的酒館里,王律師說她住這附近,咖啡一杯接著一杯的換,他想,總會遇到她,只要自己一直等。
倫敦的天氣很陰沉,空氣里有難以名狀的濕冷,美麗高挑的服務(wù)員偶爾走過來,微笑:“Excuse me,sir,Are you waiting for somebody?”
“yes!彼c(diǎn)頭。
尚存綺念。
后來他終于打通電話。
“素妍,你是不是不在乎我了?大半個月了,你連個電話也沒有!
她的聲音冰冷如雨滴:“對不起,我們結(jié)束了。”
然后電話那里掛了線,像素妍的話正穿越時空,需要經(jīng)過長長電纜通道幾千光年。
……
索然無味至歸來,便有秘書告知許影卿小姐約了他好幾次。
定在“晚風(fēng)酒吧”,是家新開的店,在易安路拐角的小弄里,陌生的氛圍,車子開不進(jìn)去,他徒步走去。
在吧臺和服務(wù)生聊得正歡,穿得一次比一次性感,那男人頻頻挑逗,影卿連眼淚都笑了出來。
看她的臉,蒼白如一座雕像,胭脂被映成藍(lán)紫,面無表情,像是下面蘊(yùn)含著千言萬語,但,瑣碎至說明不清。
他走過去,招手一杯“杜松子”,很烈的酒,問面前的女子:“你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
“什么解釋”影卿將“琥珀之夢”一飲而盡,狂笑,“幾滴眼淚就可將你收得服服帖帖。蕭升,我要看到的,就是你這樣的結(jié)局!
他瞇起眼睛:“你滿意了?”
“很滿意。”她微笑,“非常滿意!
他怒火沖天地砸了手里的杯子:“我會讓你付出代價(jià)!
“什么代價(jià)?”影卿樂了,怔怔道,“三年前失去你,已經(jīng)是我最大的代價(jià),你以為,我還是活色生香的一個女人?”
蕭升已經(jīng)收住怒氣,和這樣的瘋女人說話,根本挽回不了什么。
“她多幸福,咦,”影卿疑惑,咯咯笑出聲來,醉了的人就應(yīng)該如此,生氣和開心都是一個表情,“你好像不生氣了?”
“無意義。”他笑,有些無奈,“我不過在為自己的一夜情買單。就算我忠于自己的愛情,我依然會為不相干的人動心!
他吞吐煙圈,自顧自感懷。
不相干的人?這句話說得影卿心被揉碎般,他一定很恨她,可是,她也是受害者。
“你想的真明白。”影卿笑得更歡,“素妍也真是,那么相信我,瞧瞧她錯過了多好的一個男人!
“說明我根本不是個好丈夫!彼p輕嘆了口氣,言語里心如死灰。
影卿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犯傻,看著看著,有些心疼起來。
酒保覺得這兩人忒得奇怪,看上去情侶模樣,談的卻是另一個女人,這個男人未免太煞風(fēng)情。
“其實(shí)我早就明白!彼曀,鼻尖泛酸,“我還能指望什么呢,連我這個人站在你面前,也不過是場露水情緣。”
那日在他車上,她就知道他不再愛自己,死皮賴臉繼續(xù)勾引不過為了素妍離婚的目的,好在結(jié)局如素妍所愿。
影卿又想起那晚在逸美時光閑聊,是素妍出國前的最后一次,她給了她很多酬勞,一棟別墅,一部車,而素妍也明顯瘦了很多,仿佛大病過后,又憂郁許久,黑色的連衣裙下身軀纖細(xì),手里緩緩攪著卡布奇諾,她又何嘗不對蕭升動過真感情,只是被婚姻的瑣碎而累,毅然放手,此生不再重拾。
影卿看過去,發(fā)覺她眼角隱約有紋路,此時十七八歲的小學(xué)妹定會感慨美人遲暮?可素妍那股氣勢,早已是種沉魚落雁。
素妍曾說:“我很想結(jié)束婚姻,然后跑去英國念書,生命中最美最真的便是學(xué)生時代,復(fù)古式的學(xué)院里有復(fù)興時期的油畫,纓絡(luò)垂簾,精致的百葉窗,耳畔鴿子的咕咕低語,美得能令世上最放蕩不羈的浪子留下眼淚……”
可笑,自己又?jǐn)〗o了她。她想得到就得到,想失去就失去,怎會有這么幸運(yùn)的女子?
耳邊,蕭升慢慢地恢復(fù)神色,強(qiáng)迫自己努力的微笑:“就算素妍離開我,我亦不會回頭找你,這是我唯一能確定的事!
“叮咚”,影卿仿佛聽到近處有物體碎裂的聲音,需輕輕按了胸口才能出聲,她說:“你打算怎么辦?”
“一直等下去!
影卿苦笑,端起高腳杯放在唇邊,勉強(qiáng)把那洶涌而出的淚咽下去,嘴里的聲音已經(jīng)陌生的自己都聽不出來:“我該承認(rèn),世上有一種女子,生來就是要讓男人去等的。”
6、
之后的許多年,蕭升都是單身一個人,別人眼里腰纏萬貫的鉆石王老五,他卻覺得孤單,頹廢。
生活依然精致玲瓏,卻無法全心全意。就仿佛華麗的水晶缺了一角,細(xì)細(xì)觀賞,總是美中不足。
旁人猜應(yīng)該與林素妍有關(guān),這個美艷冷漠的女人,他一直愛著,如約等著,連家都沒有換。
計(jì)程車停在松雅湖畔108號門口,上面下來一個女子,她穿著棕黃長風(fēng)衣,一頭酒紅色微卷長發(fā),長得是極其美麗,看不出到底多少歲了,然而立在大門口,旁人一看,竟有種恍然隔世的錯覺。
身邊有路人走過,她微笑的點(diǎn)點(diǎn)頭。
108號院子很干凈,薔薇花開得正盛,一大片郁郁的紫色,連浪漫都是觸目驚心,她走近了幾步,竟情不自禁探手觸上這冰冷的門牌,心里一動,陳年往事翻滾而來,塵世中人,終逃不過回憶。
她拿出手機(jī)給他發(fā)短信:“這幾年你還好么?”
他馬上回過來:“不太好!
緊接著他發(fā)來第二條:“總是想你,悄沒聲就老了!
她突然想打個電話給他,那一瞬間大門卻開了,他捧著手機(jī)走出來,歲月匆匆,原本以為他會發(fā)福,卻消瘦了。
陽光下,隔著鐵門,他分明在落淚。
他們?nèi)蓊伓紱]有改變,一如既往對方心里最初的模樣。
她含笑的看他,覺得此刻應(yīng)該更加溫柔,她說:“你現(xiàn)在最想做什么?”
“去民政局!彼鹚宦放艹龊苓h(yuǎn),“把離婚證撕了!
……
“升,這些年你都沒有遇到心動的人?”
“我說過,你是我最后愛的人!
“假如我沒有回來呢?”
“人生沒有假如!
她貼著他笑,這一刻,她笑得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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