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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兩只公蚊子的故事 BY 唏、
[每個六點(diǎn)幾都是日期,不是章節(jié)]
6.4
有兩只母蚊子,分別生了1000個孩子。
故事的主蚊公,是這2000分之2。
由于兩位母親的深厚友誼,這兩顆蚊子的小卵有幸待在了一起。
小小的卵里有兩個小小的生命,小小的呼吸,小小的心跳。
它們還睡著。
天已經(jīng)暗了,其中一顆小卵忽然有了動靜。
里面的小家伙伸了個懶腰。
他說:“媽媽。”這是他到人間來的第一句蚊話。
未經(jīng)蚊事的他不知道,他的母親已經(jīng)慘死在人類的手掌下。
人類有人類的悲哀,這只是蚊子小小的悲哀。
接著,旁邊的小卵也動了起來,微微的晃動顯然不會被人看到,他本來,就那么小。
他說:“媽媽?”這是他的第一句蚊話,是他給他的回應(yīng),也是他們的第一次對話。
這是故事的開始,2006年6月4日。
小蚊甲說:“嗨…你和我一樣?”
小蚊乙說:“嗯…我們一樣!
他們一樣,住在小房子里,飄在水面上。
小蚊甲說:“真好…我們是一樣的呢。”
小蚊乙說:“嗯…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什么?”
“呃…就是打招呼時叫對方的那個詞啊…你媽沒跟你說?”
“誒?不知道啊…”
小蚊甲智商不高。
小蚊乙說:“那我叫你奶怪吧!
小蚊甲很不解地問:“奶怪?什么?”
“一種怪物啊~因?yàn)槟阒巧烫,不屬于蚊類,是個小怪物!毙∥靡艺J(rèn)真地說,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說:“你看過怪物嗎你?”
小蚊甲很失落,他說:“我沒看過呢…我從來沒出去過…”
“笨蛋!我也沒出去過啊,我們還在卵里呢!你媽怎么不搞胎教啊真是。”
“胎教?什…”
“成了成了,以后就叫你奶怪,聽到?jīng)]?”
“噢…那你呢?”
“叫我西瓜!
“西瓜?什…”
“天哪你這只笨蚊子!睡覺!”
于是水面泛起的微漾,漸漸地,消失了。
四周寂靜得可怕。
小奶怪開始想著:我的媽媽在哪呢?為什么沒給我胎教呢?
…
6.5
想媽媽總是比數(shù)蚊子更難入睡,于是第二天,西瓜很精神地呼喚奶怪的時候,奶怪的意識還很朦朧。
西瓜說:“奶怪!奶怪奶怪!”
奶怪說:“胎教…為什么不胎教呢…”
西瓜恨恨地小聲罵道:“你這只鳥蚊子…”
等到奶怪清醒的時候,西瓜已經(jīng)快睡午覺了…
“西…西…”
“西你個頭,我是西瓜!沒搞胎教的蚊子果然弱智…”
“我是想說嘻嘻…”
…
一陣沉默…
“西瓜…你餓嗎?”
“你還知道餓?…”
“廢話!我也是蚊子。
被突如其來的大聲嚇到,西瓜往卵的更深處小縮一記。
又是一陣沉默…
“西瓜…我餓了…”
“餓了你也不能出去啊,今天才5號呢!”
“那什么時候可以出去呢?”
“呃…我想想噢,4號出生…5號…6號…7號…7號應(yīng)該可以出去了!
“這么久啊…那我出去前就餓死了…”
“你前世是牛嗎?牛還反芻呢,你怎么這么怕餓…沒出息…”
“反芻?什么?”
“就是吃了吐,完了又把吐的吃了…”
一種奇妙的感覺讓奶怪欲言又止——他一定是想吐了。
于是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西瓜。”
“嗯?”
“你說我們出去后,第一件事做什么呢?”
“噓噓!
“不,我們打一架!
“什么?!”
“我們打一架吧!
“為什么?”
“我討厭你。”
“呃…奉陪到底!
這是他們這輩子的第一個約定。
兩顆小小的蚊子心能起多大的變化?
只有水面的浮藻知道,那天夜里有兩個碎碎的聲音。
“西瓜?”
…
沒有回應(yīng)。
“西瓜你在嗎?”
…
“西瓜?!”
這只小蚊子第一次體會到著急這種可怕的感覺。
接著一陣小小的騷動,那只笨蚊子,他打算出去,找西瓜。
“我在,你干嗎呢?”
這個聲音讓奶怪放下了蚊子心,他不自覺地小聲念著:“媽媽…”
“你干嗎呢還不睡!蔽鞴掀v地說著:“敢情你一直醒著就能出去了是吧…”他打了個呵欠。
“西瓜…你剛才在干嗎?怎么不理我?”
“想東西呢!
“想什么?”
“你啊~”
…
奶怪再次有了另一種奇妙的感覺,是什么呢?
他只是特別傻地說:“噢,嘻嘻!
西瓜沒有理他,沒好氣地小聲說:“鳥蚊子~”
翻個身,睡了。
6.6
6月6日清晨,木欣欣而向榮,泉涓涓而始流。
水面被風(fēng)吹走一絲寧靜,隨著浮游生物一起飄蕩的,是母蚊子的卵們。
奶怪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他想著:什么時候才能出去呢?
既而發(fā)現(xiàn),西瓜,不見了。
這成千上萬的卵,消失掉一兩個幾百個甚至全部,都不算什么。
但是,西瓜不見了,他的西瓜。
他不能自主地移動,只能拼命叫著:“西瓜!你在哪兒啊?西瓜!”
從天亮一直叫到黃昏。
他只是一只蚊子,還沒出生的蚊子。
——他不可能憑借自己的力量找到另一只沒出生的蚊子。
所以,他做出了一個驚蚊的決定。
他決定出生。
這是他為他做的第一件事,然而也是改變了他一輩子的事。
然后奶怪就開始奮力出生了。
他很痛,畢竟還沒到時候。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非得這樣,他只是在掙扎著出生。
最后他終于成了孑孓。
一身的傷痛,他安慰自己說:“不過是提早了一點(diǎn)點(diǎn)。”
過了一會兒他終于可以游動,便刻不容緩地開始繼續(xù)尋找。
這個時候已經(jīng)接近凌晨了,空氣的溫度驟降,水面上的奶怪覺得一半冷一半暖。
6.7
當(dāng)他找到西瓜的時候,東方微白,他奄奄一息卻很欣喜地看著那顆熟悉的卵,里面那個熟睡的小身影。他沒有叫醒他,只是貼著那顆晶瑩的小卵,滿足而沉沉地睡了。
太陽照到奶怪身上的時候,暖暖的,他夢見自己和西瓜成了大蚊子,飛啊飛啊…
“你誰啊你?!”
奶怪被吵醒,因?yàn)槲鞴系穆曇簟?
奶怪說:“是我啊西瓜!
“奶怪?!”
“嗯嗯。”小奶怪很興奮。
“我的上蚊啊!你早產(chǎn)啦?!”
“我…找你來著…”奶怪沒有別的蚊話了,他覺得很憋屈。
西瓜說:“成了成了,你別別扭,定那兒別動,聽到?jīng)]?”
“嗯嗯。”
他看到他生氣,卻很開心。
于是他就緊緊地貼著那個有點(diǎn)發(fā)燙的卵,一動不動。
淡淡的陽光籠罩著兩個剔透的小身體。
這天天很涼,但是奶怪卻覺得很暖,雖然西瓜告訴他早產(chǎn)會變?nèi)踔怯袊樀剿?
只有西瓜自己明白,早產(chǎn)到底意味著什么。
算算也到了西瓜該出來的時候了,他很順利地,從卵里探出了小腦袋,呼吸到了人世間的空氣。
“你好丑!边@是西瓜出來后聽到的第一句蚊話。
“去你的,你丫才丑呢!”西瓜伸個懶腰,在水里活躍起來。
奶怪卻很無力,他累了。
于是西瓜很有良心地待在原地陪奶怪說話。
“你餓么?”
“什么?”
“你不早說你餓了嗎!”
“呃…好象是有點(diǎn)…”
“真是鳥蚊子!快吃!”
于是奶怪吃下了這輩子第一口食物——西瓜弄的單細(xì)胞藻類。
成千上萬的兄弟姐妹出生了…場面極其壯觀。
為了不失散,奶怪和西瓜游到了水邊的角落。
兩只孑孓,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舒坦的兩只孑孓,很和諧地安睡了。
6.8
清晨的空氣很清新,也很涼。
奶怪蜷縮著靠近西瓜。
西瓜被弄得癢癢的,醒了過來。
他打量著異常瘦小的奶怪,心里納悶:這孩子還能成蚊子么?
…
奶怪意識到西瓜已經(jīng)醒來,他伸伸懶腰,閉著眼睛說:“早上好…”
“好…好個鬼,早起的鳥才吃得到蟲子!”
“早起的蟲子被鳥吃…”
“你是鳥,你是鳥蚊子!”
…
“西瓜!
“嗯?”
“這根管子是什么啊,好奇怪…”
“呃…你用它來吃東西…有啥奇怪的…”
“好丑!
“你哪兒不丑啊…無所謂噠~”
“你也有,你的比我粗比我大誒!
“呃…你那是發(fā)育不良知道不,鳥蚊子~”
“你干嗎老叫我鳥蚊子啊?”
“因?yàn)槟愫艽。?
“噢!
為此,奶怪郁悶了一天。
這天夜里,水邊遠(yuǎn)遠(yuǎn)的晃著一絲亮光。
“西瓜!
剛剛吃過晚飯,奶怪又沒事干了。
“干嗎?”
“那邊有光,是太陽嗎?”
“是火!
“火?”
正說著,一群龐然大物撲騰著翅膀向著光的方向飛去。
“西瓜,那是什么?”
“飛蛾!
“好大…”
“屁話,你只是只孑孓。”
“那你也是啊。”
“我沒你想得多,真是鳥…”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他們在干嗎呢?”
“飛向那堆火!
“為什么呢?”
“不知道!
“火是怎樣的?”
“呃…我沒見過…媽媽說像太陽!
“太陽?”
“嗯,是飛蛾的太陽。”
“噢…”
沉默。
“那,那我們的太陽呢?”
“我們的太陽在天上!
“噢…很亮呢!
“嗯,屁話。”
“我喜歡太陽,暖暖的。太陽在的時候,全身都是暖的!
“這樣啊,那好辦,等我們長大變成蚊子,可以飛了以后,我們?nèi)ケ睒O。”
“北極?”
“嗯,夏至的時候,北極圈會有極晝現(xiàn)象。”
“什么什么?我不明白!
“呃…就是一天到晚太陽都在啦。”
“哇,真好。什么時候夏至?”
“6月22號吧,大概!
“真好真好,那天我們已經(jīng)可以飛啦!
“嗯,可是北極很遠(yuǎn)…”
“沒關(guān)系,我們飛啊飛啊,總歸會到的!
“嗯…”
傻奶怪,西瓜心想。
從此,小奶怪的心里多了一些東西。
他要去北極,享受一整天的太陽。
快快長大吧~他翻個身,貼著西瓜,甜甜地睡了。
6.9
6月9號,是一個YD的日子。
奶怪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西瓜!
“早!
“我們?yōu)槭裁慈ケ睒O而不直接去太陽呢?”
“什么?!”
“你看,太陽就在我們頭上啊,那么近!
“你這個鳥蚊子!”西瓜忍不住了,“儂當(dāng)自噶撒么四?!”
“誒?”奶怪一片迷茫。
“太陽很遠(yuǎn)的,你知道嗎?”西瓜冷靜下來。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傻東西。”
“那我們?nèi)フ一鸢?”
“神經(jīng)病,你是一只神經(jīng)病蚊子!
“為什么啊?”
“你碰碰火試試看!蔽鞴蠜]好氣的說:“不知死活的東西!
奶怪被兇了,很難過,也很茫然。
“那飛蛾…”
“他們是蠢貨!”
“那我也是…”
“不,你才不是。”
在奶怪欣喜之前西瓜補(bǔ)充說:“你比蠢貨還蠢!
奶怪嘆氣,他覺得自己的確很笨。
“各么…”他抬起小腦袋,呆呆地說:“還是去北極吧…”
奶怪抬起頭的時候,看見許多同類在水面上飛著。
“西瓜,他們長大得好快啊。”
“屁,那是你長輩,他們生孩子來的!
“噢?那我們?nèi)フ宜麄兺姘伞!?
“邊兒7,真討厭。”
不知道為什么,西瓜變得很不耐煩,天氣開始悶熱了,要下雨了。
那天晚上雨“啪啪”地下了個夠,奶怪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輕輕地叫喚:“西瓜?”
“我睡了!
“噢…”
于是小奶怪一個人癡癡地望著天。
星星哪去了呢?他想。
6.10
天亮的時候,空氣濕濕的,一樣的悶熱。
奶怪看到許多比飛蛾更大的家伙,在水面上盤旋。
他們時不時用身體的最下端點(diǎn)點(diǎn)水面。
奶怪推醒西瓜:“西瓜西瓜,快起來!”
西瓜揉揉眼睛,他所煩惱的事,果然就在雨后到來。
“你看,他們在干嗎呢?”
“生孩子!
“他們也在這生孩子?”
“嗯!
“那我們找他們玩去吧?”
“等他們稍微大點(diǎn)兒,就會吃我們了!
“什么?!為什么啊…”
“你怎么不問你媽為什么生你?”
“…”
“前些天已經(jīng)有些蜻蜓在這生了孩子了,現(xiàn)在它們應(yīng)該成了水蠆!
“水蠆?”
“專吃孑孓的!
西瓜眼神凝重,奶怪目光呆滯。
“那么…我們逃嗎?”
“逃?我們是孑孓,又不是蚊子。”
奶怪又著急起來,“那怎么辦!”
“你很怕死。俊
“嗯!很怕,我們還沒去北極呢!”
真是幼稚,西瓜想。
“行了行了,別瞎著急,我?guī)汶x開!
這是他給他的第一個承諾,而他們的第一個約定,早就融化在夏天的風(fēng)里了。
于是兩只小孑孓,世界上最奇怪的兩只孑孓,他們一起游著離開了出生地。
游了一整天,才離開了那個小水塘。
奶怪已經(jīng)累得快要夭折。
他輕輕地問:“西瓜?”
“嗯?”
“只有我們兩個了?”
“嗯!
“以后都只有我們兩個了?”
“不,我們還有許多兄弟姐妹,等我們都會飛了,自然還會見到!
不知道為什么,小奶怪第一次覺得很沮喪。
雖然,他逃出來了,他們倆逃出來了。
天黑的時候,四周陌生而寂寥。
對于奶怪來說,他所認(rèn)識的只有西瓜了。
于是他比往常更緊密地貼著西瓜。
忽然他覺得,西瓜的身體有點(diǎn)發(fā)燙。
奶怪摸摸西瓜,小聲地問:“你怎么了?”
“我可能…要蛻皮了…”西瓜很疲憊。
由于怕嚇到奶怪,西瓜說:“我們都會蛻四次皮,然后變成蛹!
“蛹?”
“嗯,那之后我們就會慢慢長出翅膀的。”
西瓜并沒有交待蛹的具體性質(zhì)。
“哇,真好。我怎么還不蛻皮呀?”
“快了吧。”
西瓜說完便到一邊蛻皮去了。
好奇的奶怪想看看西瓜蛻皮的樣子卻被西瓜吼得轉(zhuǎn)過了身。
小奶怪怯怯地對著另一個方向,自我安慰式的心想:趕明兒我看我自己…
然而沒有等到第二天,小奶怪也蛻了皮。
那是一種貌似和□□剝離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升華了。
當(dāng)然,他并不明白什么是升華。
6.13
6月13日,他們都成了蛹。
奶怪小小的身體被透明而黏膩的蛹封閉住,只有一個小小的呼吸器用來呼吸。
他很悶,空氣很悶,心情也很悶。
西瓜的蛹在哪呢?他在里面想什么呢?
西瓜蛹里的西瓜想:鳥蚊子在干嗎呢?有沒有很餓呢?還是在很傻的想東想西呢?
這個夜很安靜,誰也不知道兩只小小的蚊蛹里兩份小小的心事。
就這樣,懷揣著不安與郁悶,第一天過去了。
6.14
6月14日,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
然而奶怪和西瓜還被關(guān)在那個丑陋的小房子里。
和風(fēng)讓兩只小蛹有了一次美麗的邂逅——它們相撞了。
“唉喲。”
“誰啊,真是!
他們都不知道心中想著的那個小生命,此刻離自己很近。
奶怪開始幻想起破蛹而出那一刻自己蛻變的美麗——雖然蚊子在人類看來并不美。
西瓜呢?他睡著了。
入夜后,一陣不知所謂的蟲鳴吵得奶怪心煩意亂。
他開始輾轉(zhuǎn)反側(cè),翻來覆去,結(jié)果他竟然——破蛹而出了。
當(dāng)他濕濕的身體接觸到清涼的空氣,不由得瑟縮一記。
出來了?他忍不住的欣喜,看著自己煥然一新的樣子,傻傻地笑著,細(xì)細(xì)的長腿,小小的翅芽——他還不能飛呢。
奶怪小心翼翼地鉆出來,穩(wěn)了穩(wěn)腳根,踩著水面上漂浮的幾片葉子,找到了西瓜的蛹。
他用一條細(xì)腿輕輕觸了觸那個神秘的東西,他悄悄地說:“西…瓜…”
那個蛹輕輕動了動,接著發(fā)出一種奇怪的聲音,然后裂開了。
西瓜探出小腦袋,看著奶怪。
奶怪笑得呲牙咧嘴的(什么概念?)。
西瓜沒有理會奶怪,徑自鉆了出來,優(yōu)雅地舒展了身體。
他的細(xì)腿修長,翅膀完整而有力,沾著小水珠柔和地折射著月光。
“Hi,man.”西瓜說。
“Hi…蟲…”奶怪看得有些發(fā)癡。
“害蟲?”
“額…不是…”
西瓜用一只細(xì)腿點(diǎn)了點(diǎn)奶怪的小頭。
“你好小噢…”他說。
“呃…你好大噢…為什么這樣…”奶怪第二次覺得沮喪。
西瓜想,早產(chǎn)蚊就是這樣的。
他拍拍奶怪的小身體說:“我早說你發(fā)育不良啦~以后會長大噠~”
但是到底會不會呢?他也不知道。
然后他們一起看著星星,無語。
小奶怪滿足地輕嘆:我終于成了一只蚊子啦~
既而抱著西瓜,幸福地睡了。
6.15
一聲鳥叫喚醒一個黎明。
奶怪欣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長大了一些。
他撲騰了一下翅膀,有種飛起來的感覺。
然而他終于沒有飛起來,重重地,摔倒在葉子上。
于是驚醒了西瓜。
“害蟲,你在干嗎?”西瓜睡眼惺忪地問到。
“我不是害蟲…我是蚊子…”
“行了行了鳥蚊子,你在干嗎?”
奶怪委屈地呆坐在葉子上,他惆悵了。
“怎么了嗎…”
“我飛不起來…”
奶怪簡直要絕望了。
完了,這孩子弄不好廢了…西瓜心想。
但他咧開嘴笑著說:“這個簡單的~”
然后,他展翅飛了兩圈,降落,抱住奶怪,再次飛起來。
他們一起飛起來了,第一次。
太陽在遠(yuǎn)遠(yuǎn)的天空,看著這奇特的一幕。
西瓜的身體第一次這樣主動地,緊緊地貼著自己,奶怪莫名地有些特別的感覺。
“我們?nèi)ツ睦锬兀俊?
“餓嗎?”
奶怪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幾天沒吃東西了。
“嗯!”他用力地點(diǎn)點(diǎn)頭,興奮得有點(diǎn)暈。
為什么會興奮呢?他明明很餓了…
當(dāng)他們飛到花叢的時候,西瓜有些累了。
他們停在一朵玫瑰花瓣上,那是美人唇畔,血一般的鮮艷的顏色。
“我們吃什么?”
小奶怪坐在花瓣上,輕快地說。
“花蜜!
“花蜜?”
話音未落,西瓜已經(jīng)鉆進(jìn)了花蕊。
西瓜出來的時候,奶怪正在發(fā)呆。
看到西瓜后,他說:“吃的呢?”
西瓜沒有說話,他走過來,將自己的嘴巴和奶怪的嘴巴貼在一起,把花蜜給了奶怪。
“媽媽,他們在干什么?”小蜜蜂問。
“他們在接吻,孩子!
是的,他們接吻了,初吻。
兩只蚊子的初吻。
奶怪木木地接受了食物,可是他覺得很燙,全身上下都很燙。
松開嘴巴,他說:“好燙!
西瓜說:“哪兒燙?”
“我…我不知道…你剛干嗎呢你!”
“喂你啊!
“我自己會吃噠!”
“好,那你下去飛上來我看看!
西瓜有點(diǎn)小生氣。
這個不知道好歹的家伙。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鳥蚊子,竟然還傻笑。
下午,天氣有些沉。
烏云抱住了藍(lán)天,藍(lán)天不見了,太陽,也不見了。
“西瓜,我跟你說噢。”小奶怪特別認(rèn)真地說,“我覺得蝴蝶好漂…”
西瓜說:“要下雨了!
奶怪還沒聽真切,“啪”的一聲,他被雨點(diǎn)砸到,竟然暈了。
蚊子太小太脆弱,何況,他是只發(fā)育不良的蚊子。
西瓜趕緊抱起小奶怪飛離,打算找個地方躲雨。
負(fù)擔(dān)著奶怪和他身上水的重量,還要承受雨點(diǎn)“啪啪”的虐待,西瓜有些吃力。
但他抱緊了手中的小家伙,奮力地飛著。
奶怪醒來的時候,身體已經(jīng)差不多干了。
他看見西瓜坐在旁邊,很憔悴的樣子。
他小心翼翼地輕喚:“西瓜?”
之后,奶怪第一次看到西瓜這樣無助。
“怎么辦…”他吃吃地說著,“我想我喜歡上你了,鳥蚊子!
“誒?”奶怪異常莫名,“喜歡我?”
西瓜點(diǎn)點(diǎn)頭。
然后奶怪一如既往地煞了風(fēng)景。
他很認(rèn)真地問:“喜歡是什么吖?能吃嗎?”
“吃你個頭!”西瓜恢復(fù)了平時的樣子,罵到。
然后他憤憤地起身,飛走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西瓜!”
奶怪想追上他,卻有心無力。
他無奈地坐在原地,數(shù)著自己有幾條腿。
6.16
他從黃昏數(shù)到天黑,從天黑數(shù)到天亮,西瓜都沒有回來。
奶怪第一次這樣難受,比他奮力出生時,悶在蛹內(nèi)時,被雨打到時都要難受上許多倍。
西瓜去哪了呢?
為什么,為什么丟下我?
中午的時候,西瓜飛了回來。
奶怪圍著西瓜轉(zhuǎn)了好多個圈,道歉,抒發(fā)思念之情。
西瓜沒有理會,喂完樹汁,他幽怨地說:“你太小啦,鳥蚊子。我差點(diǎn)找不到你了。”
“因?yàn)槲沂侵恍⌒∥米友健?quot;
奶怪始終認(rèn)為蚊子是世界上最小的生物,而他,是蚊子中最小的…
這個愜意的午后,他們躺在一片深綠的梧桐葉上。
“西瓜!
“抓?”
“喜歡…到底是什么東西呢?我…”
“反正不能吃!
“噢…”
“喜歡…是種感覺啦!
“誒?”
“就是…想念一只蚊子的感覺!
“噢…”
“了?”
“不了解!
然后死一般的沉默。
“喜歡一只鳥蚊子。”西瓜忽然說:“會擔(dān)心他吃不飽睡不好,會怕他被風(fēng)吹跑,會想他想得不得了,會離開他就睡不著,會忽然很熱愛陽光,忽然很討厭下雨,忽然很享受微風(fēng)。”
“還有呢?”
“想抱著他飛去北極!蔽鞴嫌X得很失落,他低著頭,說:“飛一輩子!
…
“嘻嘻,真好,我也很喜歡你噠!蹦坦中呛堑,“我最喜歡你啦!
“鳥蚊子!
“呃…”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西瓜?”
“又干嗎?”
“比喜歡還喜歡,是什么呢?”
“比喜歡還喜歡?”
“嗯!
“可能…是愛吧!
“那你愛我嗎?”
“好象...”西瓜還沒說完,奶怪便急切地說:“我愛你噠~”
然后迅速翻過身,呼呼了。
6.17
“早上好~”小奶怪很興奮,“17號啦~”
“嗯!
“還有五天噢,還有五天北極就極晝啦!
“北極很大…有個北極點(diǎn),那里整整半年多都是極晝呢!
“。磕菫槭裁茨阏f22號!”
“北極點(diǎn)太遠(yuǎn)了,你個笨蚊子!蔽鞴侠^續(xù)說,“22號,那個剛好極晝的地方離我們最近!
“好棒好棒!”奶怪拍著手,“我們快去吧!快點(diǎn)!”
西瓜嘆氣,當(dāng)初為什么要告訴這個傻瓜呢…
“帶我去吧~?”
“不~”
“帶我去~”小奶怪開始扭動起來。
“北極很冷噠!”西瓜出離憤怒了,“你個白癡!”
“…吧嗒…”
“吧你個蚊子頭,給我睡覺!”
“天還很亮吶!”
“睡覺!”
“…”
“鳥…”
“鳥蚊子!哼!”
奶怪生氣了,或者說,他傷心了。
他覺得自己受了騙。
于是那一上午,誰也沒理誰。
他們不明白,這是一種浪費(fèi),愚蠢的行為。
中午,甜膩膩的花蜜又讓兩只小蚊子和好如初。
“我們?nèi)ケ睒O吧!”西瓜忽然說。
“現(xiàn)在?!”
“對,現(xiàn)在!
“哇~”小奶怪雀躍了,不,他飛起來了。
“天哪!”
奶怪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離開了葉面,“我能飛了!西瓜我能飛了!”
“嗯。”西瓜笑得淡淡的,他有很多心事。
于是從那天下午開始,他們一路向北。
“西瓜。”
“累了?”
“嗯!
“那休息吧!
太陽要落山的時候,他們在一根小樹枝上休憩。
奶怪看到許多同類,兩兩成雙,抱在一起。
“他們在干嗎?”
“□□!
“誒?為什么?”
“生孩子!
“噢,我去打個招呼噢~”
能飛這一驚喜讓奶怪異常興奮,他朝著一對抱在一起蚊子飛去。
“嗨~蟲~”奶怪永遠(yuǎn)是傻不拉嘰的。
“你才害蟲呢~”其中一只蚊子說。
“嘻嘻,對不起。你們在□□?”
“嗯啊!绷硪恢晃米诱f。
他看著旁邊的蚊子,笑得一身幸福,“我們互相喜歡!
“互相喜歡?!”奶怪又聽到這個詞,激動起來,“所以你們□□?!”
“對啊!
“不是為了生孩子?!”
“那只是順便…”
“哇,謝謝你們!我先走啦,回見!”
奶怪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興奮,總之他很興奮。
他興奮地,披著一身霞光,飛回去找西瓜。
當(dāng)他降落,氣喘吁吁。
“你怎么啦?”西瓜問。
“西瓜…西瓜…”
“怎么啦怎么啦?”西瓜著急起來,這個小家伙貌似不太好。
“我…我們…我們□□吧!”
該來的總歸會來,但西瓜還是愣住了。
他還沒想好怎么說。
“我們…不能□□!
“為什么。!”奶怪第三次覺得很沮喪。
“因?yàn)椤驗(yàn)槲覀儾恍枰⒆!?
“你騙蚊子!他們說他們互相喜歡,所以才□□!你騙蚊子!”奶怪一口氣說完,既而又開始原地轉(zhuǎn)圈圈——這是他的發(fā)泄方式。
“你不要這樣…”西瓜很心疼,雖然他很愿意和奶怪□□,但無能為力。
他們都是公蚊子。
“那兩只蚊子,一只長了毛,另一只沒長吧?”
奶怪不回答。
“一只有很恐怖的口器,另一只沒有吧?”
奶怪不想說話,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只公的,一只母的…”西瓜抬起小腦袋,頗有些悵惘地,看著暗下來的天空,他說:“他們是對的,我們…是錯的!
“怎么是錯的呢?我們哪里錯了?”
“我們都是公蚊子…”
“這并沒有錯!”
“但是我們互相喜歡了…”
我們互相喜歡了,所以錯了。
西瓜想。
奶怪沒有說話,因?yàn)樗恢缿?yīng)該說什么。
他們各自懷著小小的哀傷,卻是同樣的無助。
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樣度過了這個陰森的夜。
6.18
太白星出現(xiàn)的時候,奶怪呢喃著:“西瓜…”他的細(xì)細(xì)的,柔軟的腿撫上西瓜的身體,“我們都是公蚊子…這沒有錯…”
四周像都在傾聽般靜默,靜默的憂愁。
西瓜卻沒有回應(yīng)。
“我們互相喜歡…這也沒有錯…”他慢慢地說著,極力表達(dá)出自己全部的想法,“它們是兩碼事不是嗎…所以,所以我們沒有錯…”傻傻的奶怪并沒有說,這是他想了一晚上才得出的他所認(rèn)為是他蚊生中最珍貴的結(jié)論——關(guān)于他和他。
“我們該出發(fā)了,天亮了!蔽鞴险f。
奶怪的頭低低的,翅膀無精打采地垂著。
“你怎么了?”西瓜忽然發(fā)現(xiàn)奶怪全身都濕濕的,像蒙上了一層薄紗。
“你哭了?”西瓜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問,他明明知道,蚊子,是沒有眼淚的。
可是他第一次固執(zhí)起來,他又問:“你哭了?”
奶怪沒有回答,他撲撲小翅膀獨(dú)自飛了。
西瓜緊跟上去。
“對不起…”他說,“我不能改變什么…”
“離北極還有多遠(yuǎn)?”奶怪不答反問。
“很遠(yuǎn)…”
“天黑之前能到嗎?”
“不能…”
“噢!
奶怪繼續(xù)飛著,一切看起來都很平靜。
還有多遠(yuǎn)呢?奶怪,你一定要去嗎?西瓜默默地想著。
他第一次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渺小——他只是只蚊子。
在大自然金剛石一般的硬性法則面前,我們都太渺小。
下午,風(fēng)很大。
在水平氣壓梯度力的作用下,大氣由高氣壓區(qū)向低氣壓區(qū)作水平運(yùn)動,這就形成了風(fēng)。
大自然的東西,總是很強(qiáng)大——奶怪被風(fēng)卷了起來。
頭暈?zāi)垦#L(fēng)割在身上生生地疼。
然后,他掉在亂七八糟的地上,不省蚊事。
醒來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他和西瓜,在一個圓圓的東西上。
很大,而且,很香。
“這是什么?”奶怪開始轉(zhuǎn)圈圈。
“蘋果。”西瓜說。
奶怪看著那根黑乎乎的不知為何物的東西,感嘆著:“好粗…”
“呵呵!蔽鞴闲Φ貌蛔匀弧
“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奶怪用細(xì)腿蹭蹭蘋果,滑滑的,他抬起頭認(rèn)真地問:“能吃么?”
西瓜笑著說:“恐怕不能!
“噢…”
“因?yàn)槟愠圆涣怂,而且…?
突然蘋果樹一陣搖晃,他們趕緊撲著翅膀飛起來。
許多只樣子差不多的大型生物,爬上樹,把蘋果摘下來,放在竹筐里,帶走了。
“他們好大…”奶怪說。
“他們是人類。”西瓜說。
“人類?”奶怪顯然不是很明白。
人類…好大的蟲呀~他想。
然后他扇扇翅膀,飛向了人類。
西瓜也扇扇翅膀,跟上了奶怪。
天漸漸暗下來,人類的房子里卻是明亮如晝。
房子的正中央,一個大大的桌子,兩個人坐在一起,談?wù)撝裁础?
“今年的蟲子真多,你看!币粋男人邊說邊拿起兩個被蟲蛀了的蘋果。
“這樣下去不行,我說了得噴藥吧~”一個女人說。
“可政府說了不讓噴啊…”男人有些無奈。
“你鳥他們干嗎!”女人有些憤怒。
“也是,那么明年…”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女人好象打了什么東西。
“怎么了?”男人問。
女人拍拍手說:“沒什么,一只蚊子!
一只蚊子?!
西瓜的腦子突然一片空白,然后他想起剛才,一只叫奶怪的蚊子嘻嘻地笑著對他說:“西瓜~我去吃蘋果啦~”
…
那是他的遺言嗎?!
西瓜開始瘋了似的尋找。
他不相信,他絕對不相信,剛才還和自己有說有笑的那么一只鳥蚊子,現(xiàn)在很可能已經(jīng)四分五裂一命嗚呼了。
鳥蚊子…你忘了…我們還沒有去北極的…
關(guān)了燈的房子里,伸手不見蚊子,終于有了夜的氣息。
西瓜一圈一圈地飛著——至少要讓他看見尸體。
翅膀不停地扇動失望,身體的溫度在冰涼的空氣中顯得灼熱而極富生命力,然而四周死了一般的絕望,在黑暗中散著微弱的光,他漸漸無力。
卻在一瞬間失了焦急的表情,當(dāng)他看到一地殘損的,屬于同類的肢體。
短小的細(xì)腿,落下的碎了的明顯發(fā)育不良的一翼。
西瓜突然又沒了失望。
他想,他死了。
他拾起屬于奶怪的身體的那些東西,慢慢飛起來——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我一定帶你去北極。
這是西瓜離開這兒之前最后一點(diǎn)意識。
在黑暗的房子里那個木頭桌腳旁,落寞著一只小蚊子的嘆息。
“西瓜…”他說,“你在哪兒呢…”
6.19
這不是一個清晨,只是一個亮了的夜。
西瓜漸漸累了,他漫無目的。
他靠在一棵樹干上,看著那些殘骸。
蚊生自古誰無死?他想。
樹下,亂糟糟的樹葉,亂糟糟的,蟲的尸體。
西瓜看著他們。
奶怪連個全尸都沒有…他有些小小的遺憾。
突然他覺得,一定要找到奶怪的其他部分。
留個全尸。
于是,他飛回了那個惡心的房子。
還是昨天那兩個人,他們在吃早餐。
惡心的人,惡心的食物,惡心的聲音。
西瓜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們視線有可能及的任何地方,開始尋找奶怪的尸體。
當(dāng)他看見桌腳那個小小的,殘缺的,蜷縮著的身體,幾乎眩暈。
他沖也似的飛到那兒。
“奶怪…”他看見他的尸體,卻覺得那樣鮮活。
“奶怪,我們?nèi)ケ睒O!
說著他抱起那個身體。
然后他聽見一聲小小的呻吟。
很小。
小得幾乎蚊子都聽不見了。
“奶怪。!”
這恐怕是西瓜這輩子最瘋狂的聲音。
“你還活著嗎?奶怪!”
“嗯…”像是一聲嘆息,又像是一個欣喜的回應(yīng)。
西瓜抱緊了奶怪,他對他說:“我愛你,鳥蚊子!
夜風(fēng)涼如水,已經(jīng)抱著奶怪飛了一天的西瓜疲憊卻精神。
“奶怪!
“嗯?”
“你累么?”
“嗯!
“休息吧!
他們一起看著月亮,月亮很寂寞。
“西瓜…”
“怎么了?”
“人類…為什么要打死我?”
“他們有。 蔽鞴蠠o比氣憤。
然而被人打死,卻是大多數(shù)蚊子的歸宿。
“我沒有做錯什么…我根本吃不了他們的蘋果啊…”
“他們只是覺得我們臟!
“臟?”奶怪并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其實(shí)人類比蚊蟲更加嗜血如蝗,更齷齪,更可怕。披一身禪衣,都當(dāng)自己是圣人。”
“可能吧…”奶怪還是不很明白,他只知道,他什么都沒做,人類卻要他死。
幸好他還活著,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xù)。
6.20
他的確還活著,可是卻已經(jīng)相當(dāng)虛弱。
他的腿和翅膀不可能再重新長出來。
6月20號,他們飛回了出生地。
西瓜沒有告訴奶怪,其實(shí)飛了這么久,他們只是繞了幾個圈,回到離出發(fā)地點(diǎn)不遠(yuǎn)的出生地。
他始終不打算帶奶怪去北極,他很清楚,那是怎樣一個可笑的幻想。
他們停在水面上的一片葉子上,葉脈狂野地向四周張開,卻因失去生命而無力。
“我們回來了!蔽鞴险f。
“什么?”
“我們回家了!
“呵呵!蹦坦挚粗車煜ざ吧哪,吃吃地笑。
“我們不去北極了?”奶怪問。
“你需要休息!
“是啊,好累!蹦坦挚粗,它充滿光和熱,卻異常遙遠(yuǎn)。
“奶怪…”
“嗯?”
“你為什么…對太陽…這么執(zhí)著呢?”西瓜一直都不明白。
奶怪看著那個一直圓著的太陽,他說:“我怕冷…”
“噢…”西瓜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我在,你為什么會冷呢?
西瓜想。
他抱著奶怪,他說:“奶怪!
“嗯?”
“我忘了告訴你,”西瓜溫柔地笑著,“你的太陽,其實(shí)是我!
奶怪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也許,什么都不明白。
但是他說:“那我不去北極了!
西瓜仍然是笑,他知道,奶怪,哪兒都去不了了。
“我還能活多久?”這個凄冷無比的夜,奶怪漸漸地有了彌留的感覺。
“很久很久!蔽鞴蠐崦坦帧
“真好,還可以曬很久的太陽!
“我嗎?”
“嗯!
西瓜有些落寞地笑著,他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我還有很多想不通的事情…”奶怪像是在交代遺言,“我們應(yīng)該是可以□□的…”
“嗯,當(dāng)然可以,等你身體恢復(fù)以后,我們就□□吧~”西瓜說。
“嘻嘻…”奶怪知道這是個謊言,但是他說:“我們會生很多小蚊子…”
“嗯,對~”
“帶他們?nèi)ケ睒O…”
“當(dāng)然,我會的!
“那我呢?”
“一起~”
…
6.21
天亮得很早。
陽光有些刺眼。
“天亮了,奶怪!蔽鞴险f,“不要浪費(fèi)陽光噢~”
…
“快起來啦,陽光很好呢~”
…
“鳥蚊子!再不起來我發(fā)脾氣了~”
…
西瓜靠近奶怪,他的臉貼著他的臉。
“你冷嗎?”他問。
然后很安靜,整個世界都靜了。
“你冷了!蔽鞴媳鹉坦郑翱磥磉是得去北極…”
于是他飛起來。
6.22
中午的陽光熱辣辣的,西瓜抱著已經(jīng)不再說話的奶怪,懶懶地待在樹上。
“你什么時候醒啊,鳥蚊子!蔽鞴险f:“我要無聊死了…”
“蚊子,你怎么了?”松樹說。
“我怎么了,我愛上一直公蚊子!
然后松樹大笑起來,笑出了眼淚。
松香,包裹住兩只蚊子。
滾落到地上。
這是故事的結(jié)局。
琥珀里的兩只蚊子,累了,不再飛,只是沉沉的睡。
這輩子,奶怪一直覺得冷,想飛去太陽常在的北極。
然而他想要去的地方,日而不暖,溫不抵寒。
也許他并不是需要太陽。
他奢望著灼烈的陽光賜予他隨著遙遠(yuǎn)的距離遞減的溫度,卻忘記身邊讓他迷戀上溫暖的那個存在。
因?yàn)槔硐脲e誤地匿藏了愛情和其他必須,讓人看著沒有盡頭的路,以為那就是一輩子。
西瓜,一直知道,他們?nèi)ゲ涣吮睒O。
極其遙遠(yuǎn)的何止距離。
一只公蚊子的生命,不過20天。
下一世,輪回的寂寞抑或重復(fù)的傷悲,他不懂愛,他不敢愛,他們不能愛,縱然相逢,又如何?
水與火相遇,頓成回憶。
誰都不曾可憐和惋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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