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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們家愛臭美有心事了。下班回家它不再迫不及待地撞倒我的腿上舔我的皮鞋,從前它睡覺時也咬著不肯松口的布娃娃灰頭土臉地躺在蛛網(wǎng)中,甚至熬了它最愛吃的骨頭湯,它也只是拿鼻子裝模作樣地拱了拱就轉頭趴到一邊,眼皮也不抬一下,我大半天的心血都白費了。只有每天出去溜它的時候,它才會異常興奮,撒著歡兒小屁股一扭一扭地跑在我前邊,那樣子倒像是它在溜我。跑到街心公園的秋千下戛然而止,小舌頭濡濕著吐出,含羞帶喘。
我知道它在等壯壯,前棟樓老李家的京巴。小母狗春心動矣,在愛臭美這個年紀也是可以理解的。雖然我家愛臭美系出自名門,身價上千的沙皮狗,壯壯不過是才值百十來塊的無名小卒,但是我并非那種一定要門當戶對才肯點頭的迂腐主人。于是我蹲下身子,揉揉愛臭美布滿褶皺的腦門兒:“喜歡就向人家表白嘛,反正現(xiàn)在流行倒追;沒聽常言道嗎?公追母,隔座山,母追公,隔層紗啊!
愛臭美耷拉了腦袋,本就不大的眼睛都被腦門兒垂下的褶子蓋住了。嘆口氣搖搖頭汪汪道:“你看看壯壯,他的眼睛又亮又大,脈脈含情,就像剛出鍋的撒尿牛丸;它的鼻子圓潤小巧,氣宇軒昂,就像香噴噴的糖炒栗子。最要命的是他肌肉結實流暢、皮膚緊致光滑,毛發(fā)繁茂柔順。我這么丑怎么配得上那樣的帥哥狗?”
愛臭美一番話吠得我的心痛如絞:可憐天下主人心,含辛茹苦好不容易將小狗拉扯大,只想把最好的都給它,要星星不給月亮,含在嘴里怕……塞不進去。我決不允許我們愛臭美生活在自卑的愁云慘淡中,除非我死了?墒俏乙绾螏退?
古人云,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古人又云,醫(yī)者父母心:于是,到了現(xiàn)今社會,醫(yī)生操刀,不只再為妙手回春,也可能是為了改頭換面,整形醫(yī)生是以謂為真正意義上的“再生父母”。百般斟酌之后,我決定變賣汽車,轉讓房產(chǎn),多打兩份工從一周工作40個小時增加到120個小時。三個月過去,終于湊足了不菲的手術費。
我抱著愛臭美來到寵物整形醫(yī)院,一路上感覺它的爪子在我手心里顫抖冒汗。不知道它是害怕、緊張、激動,抑或以上皆是。經(jīng)過專家會診,得出愛臭美最大的問題就是滿身皺紋。當今對抗皺紋最見效的方法莫過于注射肉毒桿菌。三千元拍下,愛臭美立馬被帶到了手術室。愛臭美做了醫(yī)生“案板上的肉”,我在外面也是如坐針氈。有好幾次我都近乎沖進去將含淚盡力忍耐著不發(fā)出哀鳴的愛臭美拽出來,我說“近乎”,不在“沖進去”也不在“拽”這個環(huán)節(jié),而是愛臭美死死咬著床沿怎么也拽不動。世界上最大的力量果然是意志力,我這才明白雌性為了美,沒有什么是辦不到的。慶幸一切都過去了,愛臭美恢復良好,只是落下了肌肉僵硬、面無表情的后遺癥。好在現(xiàn)在“冰美人”當?shù),身為小母狗矜持點也沒什么不好。
良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整開了頭的愛臭美自此縱橫整容屆所向披靡,無所不為:開了眼角、墊了鼻子、切了頜角、抽了脂肪,最后還人工植入了一身雪白的長毛。兩年之后終成正果:再看鏡子中的愛臭美早已沒了當年沙皮狗的影子,怎么看怎么像只京巴,除了身形高挑許多。那有什么關系,京巴中就不能得天獨厚出個模特兒嗎?
愛臭美又來到街心公園的秋千下,只不過這一次是自信滿滿地將自己橫道了壯壯面前,一邊用那雙價值5000多的美目放電,一邊嗲聲汪汪道:“帥哥狗,交個朋友吧!”
壯壯努力咽了一下口水,顯然是對我們美得冒泡的愛臭美的魅力有些招架不住。然而轉瞬色迷迷的眼睛就黯淡了下來:“你很美,是只好母狗?墒俏业睦现魅损B(yǎng)我一輩子就圖我出人頭地。為了報答他,我的婚姻大事不能自己做主。我一定要娶個有名有錢有地位的貴族,比如沙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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