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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戈德里克山谷正處于悶熱難挨的夏日中。谷倉的門大敞著，可沒有一丁點風(fēng)吹進(jìn)來。褪色的草垛挨著墻往上高高摞起，它們誰也不愿意也靠近散著熱氣的屋頂。強烈的陽光灼燒著谷倉屋頂薄薄的木板，幾乎要將它烤化了。有氣無力的蟲鳴傳來，正在一點點勸說人們變得和它們一樣絕望。
在那個人到來之前，十八歲的阿不思·鄧布利多面臨著比酷暑更加難以忍受的生活：被迫放棄的畢業(yè)旅行、隨時有可能爆炸的妹妹阿利安娜、喜歡逗弄山羊的弟弟阿不福思。反差是巨大的：他過去有多么的光芒四射，現(xiàn)在就有多么的失魂落魄。他就像是一只被關(guān)在狹小、黑暗的籠子里的鳳凰，沒人能夠欣賞他光輝燦爛的羽毛。
令人絕望的酷暑天，令人絕望的爛攤子，令人絕望的破地方。阿不思明白他身上的責(zé)任，一板一眼地執(zhí)行�？驳吕乃劳鰧⑺活^摁進(jìn)了水里，他不知道他剩余的那些責(zé)任感還能供他呼吸多久。他就要窒息了。
然后，蓋勒特·格林德沃出現(xiàn)了。金發(fā)少年帶著他爽朗的笑聲突然降臨在平凡無奇的山谷中。
巴希達(dá)·巴沙特介紹兩人認(rèn)識，他們原本都沒對對方抱什么指望。阿不思已經(jīng)習(xí)慣了獨自待在他不被人理解的世界里，如星星般孤獨地被人仰望。蓋勒特則樂于挑戰(zhàn)這個世界。他一邊用自己的魅力感染周圍的人，一邊在心中大聲地嘲笑他們的愚昧無知。沒人配看到他的真實面目。
阿不思的目光觸碰到書架上的一本書，蓋勒特立刻將它拿了下來。
“《十八世紀(jì)非凡的魔法創(chuàng)造》，”金發(fā)的德國少年讀出了書皮上的名字，阿不思敏銳地察覺到略微生硬的發(fā)音，“你要看嗎？”他將書遞給阿不思，不易察覺地輕輕撇嘴。
蓋勒特的藍(lán)色眼睛中跳躍著光芒，他在這雙眼睛后觀察著這位年長兩歲的同伴。他聽說過阿不思·鄧布利多的名字，很多人都說他是個天才�？缮w勒特第一眼看去，只看到了一個要被生活壓垮的年輕人。所以，這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鄧布利多？
和很多人一樣，阿不思已經(jīng)感受到了蓋勒特身上強烈的吸引力，那對厭倦平淡的阿不思而言是致命的。蓋勒特的注視給了阿不思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他接下來的舉動會決定他的命運。
“不，”他輕輕動了動嘴唇，“我不認(rèn)為十八世紀(jì)有什么‘非凡的’魔法創(chuàng)造�！�
蓋勒特哈哈大笑，抬手用一個無聲咒將書送回了書架，樂于向阿不思展示他對充沛魔力的精確控制。和從小被告知“你注定要書寫歷史”的阿不思不同，蓋勒特發(fā)自內(nèi)心地愿意成為眾人的焦點，似乎他生來就應(yīng)該是這個世界的領(lǐng)袖。
疲憊的阿不思被他的笑聲感染了，也禁不住露出微笑。他想知道，對方的笑聲中是不是也蘊含著這樣的魔力。
從對前人的批判開始，阿不思與蓋勒特一見如故。他們坐在巴希達(dá)家堆滿書的狹小悶熱的客廳中，思維卻在夏日的原野中飛馳。蓋勒特幾乎毫無保留地說起了那些令他著迷的實驗，他臉上的神采深深地吸引了阿不思；阿不思提出自己的見解，蓋勒特的血液因那些枯燥單詞組成的語句而沸騰。
誰能想到，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如此契合自己的另一半？那幾乎是一個海市蜃樓般的奢望，但他們居然這么輕易地得到了。他們?nèi)绱诵疫\。
“你不屬于這里，我親愛的阿不思�！蹦翘祀x別前，蓋勒特一語戳中了阿不思的心事。他們才認(rèn)識不到半天。
阿不思沒有回答他�；氐郊抑�，振奮人心的一切消失不見，所有糟心的事情都向他涌來：阿利安娜、阿不福思，微薄的稿費、吵鬧的房子……在離開蓋勒特后，他又重新變得平凡。在經(jīng)過那個短暫的下午后，這一切變得更加難以忍受。阿不思忍不住思念起蓋勒特·格林德沃，他在他眼中幾乎閃著夢幻般的光。
那名叫“蓋勒特·格林德沃”的少年是誤入他生活的一道美麗幻影，是另一種精彩絕倫的可能，是一名快要窒息的人渴望的空氣。在那天晚上，阿不思扔下他還剩一個結(jié)尾的論文，用顫抖的手寫下了給蓋勒特的第一封信，來討論制造陰尸的魔法、有沒有可能讓它們變得不怕火焰。
這沒什么，有才華的巫師總是很容易被魔法的另一面吸引，蓋勒特對他說。阿不思感到了自己心底那點隱隱的不安，可他已經(jīng)受夠了。他被迫接受一些束縛，就要選擇拋棄一些桎梏。
那天晚上，年輕的阿不思在寫信和等待貓頭鷹中度過。在黑夜中，他又重新獲得了光芒。
“我需要進(jìn)行實驗�！�
“我需要得到死亡圣器�！�
“我需要你的幫助，阿不思……”
悶熱的谷倉中，蓋勒特在阿不思的耳旁低聲呢喃道。他的金發(fā)拂過阿不思的臉頰，擦出一片紅暈。阿不思的身體在顫抖，在發(fā)生變化。蓋勒特的嘴唇輕輕落在他的唇上，那顆在他心中埋下的種子被喚醒，瞬間生根、攫住了他的整個心臟。
他們都聽到了，他的心臟在為他跳動。
阿不思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棵迅速拔起的樹。他撐破屋頂、直上云霄，與他心愛的人共同俯視這個充斥著凡夫俗子的平庸世界，陶醉其中。
“這個世界屬于我們�！鄙w勒特的汗水滴落到阿不思的脖頸。那一定是他聽過的最美妙的話。
“你，還有我。”阿不思睜開眼睛，看到了從空中緩緩飄落的塵埃。它們在陽光的照耀下現(xiàn)身，接著落到蓋勒特金色的頭發(fā)上。只有屈從自身欲望的人才會偏重外貌，但阿不思很高興，蓋勒特?fù)碛信c他的靈魂相配的皮囊。他癡迷于此。
蓋勒特躺在了阿不思身旁的草垛上，注視著他迄今為止遇到的唯一一個能與他平起平坐的人。多么迷人！終于能有一個人，可以看穿他思想的偽裝、直切要害。終于，他有了平等的交流，他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引領(lǐng)著他前進(jìn)。蓋勒特絕不會放手。他伸出一只手指，挑起了阿不思的下巴。淡淡的驚愕從他的眼睛中浮現(xiàn)，讓蓋勒特想笑。
我的愛人。這句話猝不及防地闖進(jìn)蓋勒特的腦海。我唯一的愛人。他幾乎可以確定，因為他再也遇不到第二個阿不思·鄧布利多，阿不思也遇不到第二個蓋勒特·格林德沃。他們都是彼此的唯一。他為這個想法感到一陣狂喜。
“Mein——”
蓋勒特下意識地說了母語，這是他從沒犯過的錯誤。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了。阿不思的臉頰發(fā)紅，他聽到蓋勒特說——
Mine，我的。
語氣慵懶，一頭金發(fā)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像極了數(shù)次相互碰撞的靈光與情意迷亂的眩暈。阿不思深陷于此，現(xiàn)在的他看不出有誰能將他從中拉出來。就像蓋勒特說的那樣，有誰能阻止一個天才走向他成功的巔峰？他們都不應(yīng)該浪費他們的聰明才智。
去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情吧，比如，為了更偉大的利益。無數(shù)壯觀的未來已經(jīng)在他們眼前拉開序幕。
“我的愛人�！鄙w勒特?fù)Q回了英語。他總是將咬唇音發(fā)得稍重，阿不思對此了如指掌。
“愛人�！卑⒉凰甲⒁曋难劬Γm正道。
蓋勒特不在乎地一笑，手捏住了阿不思的嘴唇，對著他變形的臉吃吃發(fā)笑。阿不思試圖推開蓋勒特的手，被他提前擋住。他總能領(lǐng)先他一步，似乎能預(yù)見他要如何做。
“血盟。我要血盟，阿不思�！鄙w勒特像個孩子似的提出要求，阿不思沒有拒絕。熱戀中的人不會拒絕對方的任何請求，更何況這看上去那么合理。
阿不思怎么會傷害蓋勒特呢？
他們面對面站好，用各自的魔杖劃破手掌。殷紅的血液通過緊握的手相遇、交融，他們能感受到魔力的涌動。鮮血蜿蜒，曾經(jīng)堅固的城堡敞開大門，互派士兵駐守，承諾永遠(yuǎn)不傷害對方。多么美好天真的理想。
兩滴血從傷口處升起，在兩人的注視下漸漸合二為一，形成金屬外殼。阿不思看到，那上面的花紋越來越精細(xì)，似乎是在雕刻著他在那一刻皺縮的心。
阿不思明白，在這一刻，他愛蓋勒特·格林德沃。但此時的他還想不到，他此后漫長的余生都在為年少時這唯一、短暫的悸動償還代價。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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