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的世界
　　吳建成35歲的人了，還被母親叫“成成”，這著實有些不妥，但他母親就要這么叫他，于是他得忍著。他這名是他爺爺取的。那時，她母親很是不滿，說：“吳建成，無所建成，建不成。這爛名字完全就是咒我兒子沒出息。”但他父親覺得無所謂，那時又正逢他爺爺準備給他爸兩弟兄分房產(chǎn)，他母親怕得罪了他爺爺對分財產(chǎn)不利，對名字的不滿就只得悶聲不提。后來他母親就只叫他成成，說：“叫全名不吉利。”他母親在吳建成小的時候就期望這兒子能夠有所成就，至少要當一個國家高級干部，她知道擁有權(quán)利就是擁有一切。于是她從小就這樣教育她的兒子，并由此引導他樹立當官的志向。如果沒有吳天地的干預(yù)，她可能就成功了。吳天地是一名家具廠醫(yī)務(wù)室醫(yī)生，是個典型的怕老婆人物，但這個人天生了與世無爭的性情，雖然家里都是老婆王倩說了算，而且兒子主要是王倩在管，但他總是能在王倩暴力執(zhí)法的空隙給兒子以溫柔的撫慰，潛移默化的把自己的價值觀植入到兒子心里，阻止了老婆王倩對兒子的文化灌輸，讓吳建成在成長中悄無聲息的意識到得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所以才有了總是對母親言聽計從的乖孩子吳建成，在高考提交志愿的最后一天，把母親幫他填寫的“人民大學”改成了自己喜歡的“航天大學”。而且是唯一志愿。再后來還有離京回到江城…
　　吳建成本來是被大都留下的精英，而且有大官對他無限賞識，有意許女給他。但吳建成那時還屬于冥頑不化的石頭，對未來事業(yè)全無規(guī)劃，又因看透父母的婚姻，對“圍城”避之不及。所以當江城有工作機會，他頭也不回的飛了回來。他并不知，自己這一走竟得罪了行業(yè)最高級別的大佬，自此十幾年都別想有升官發(fā)財?shù)穆�。此后的吳建成，勤勤懇懇工�?3年。這13年間他的左右同事升的升，遷的遷，只有他一直在原崗位呆立不動。35歲的人了，依舊與20出頭剛工作的小伙子們輪流上24小時不能休息的班。他自己雖無怨言，但他的母親王倩就沒有這么淡然了。隔三岔五的數(shù)落他，連帶他爸吳天地和吳天地的爹娘，沒有一個跑得脫。但王倩最怨恨的還是兒子的爺爺，覺得兒子沒有升官發(fā)財，都是那名字害的，以至于后來恨到不去探望他。但吳建成隨了他父親的性情，兩人都不在意，也不去理會王倩，生活該怎么樣過就怎么過。而爺爺奶奶呢？只要有親兒子和親孫子按規(guī)律來探望和關(guān)愛，嫁進來的兒媳婦本來就是個外人，不來又有何干呢？
　　除了兒子沒有升官發(fā)財以外，王倩還有一件更不樂意的事情是35歲的吳建成還沒有娶妻生子。每每她對兒子抱怨，吳建成總是不溫不火的對她說：“愛要忠于內(nèi)心，我沒得辦法和我不喜歡的女人結(jié)婚。目前沒有喜歡的。謝謝關(guān)心。”她拿親兒子沒法，只有常吼她的老公吳天地：“都是你教的，你自己不求上進就算了，還來禍害我的兒子，讓他和你一副德行。我跟著你就沒過上什么好日子，本來指望兒子大富大貴，現(xiàn)在全給你毀了。”她除了大吼大叫外，也別無它法。她老公不理她，兒子也不理她，她常年一個人唱戲，沒有聽眾，雖然最后都不了了之，但她依然可以幾十年如一日的反復(fù)表演。吳建成對于自己母親的這一特色表現(xiàn)百思不得其解，他成年后常思考自己的父親是如何忍受得了的？為什么會選擇這樣的女人做伴侶。但他沒法問自己的父親。他看到自己的父親和母親這幾十年，就像陌生人一樣同床共枕的生活在一起，使他成年后這十幾年內(nèi)心一直無法對婚姻有向往，也充滿了對女人的恐懼。
　　吳建成工作后和父母在一起住了幾個月。單位需要人去援建偏遠高原機場建設(shè)，雖然補貼優(yōu)厚，但由于高原艱苦，又必須呆夠一年，所以整個單位幾乎沒人愿意去。全單位酒兩個人報名。一是吳建成，二是一位四十幾歲的中年男工程師。單位一般派有經(jīng)驗的工程師過去，所以沒有派他。那位家庭負擔較重的中年男士順理成章沖上了高原�？蓱z的是他飛到拉薩下飛機就肺水腫，很快被下一班飛機抬了回來。最后是吳建成成功上了高原。那次氣得他媽吐血，她怕兒子像她年輕時一起下鄉(xiāng)當知青的一個同事，找一個鄉(xiāng)下農(nóng)民，就回不來了。吳天地在一旁冷笑她杞人憂天，說：“你不是恨兒子沒找老婆嗎？去了，找一個，解決了單身問題。你該高興。”吳建成聽了笑得高興，他媽則暴跳如雷...
　　吳建成在那個氣候稀薄,冬長夏短的高原深山里呆了一年.那里的晚上，電只供給機場設(shè)備，民用是不供電的。所以吳建成得以在20世紀末過上憶苦思甜的日子，晚上可以秉燭夜游。那里的夏季是極美好的，可惜很短。長長的冬天除了徹骨的寒冷，還異常的干燥。他的嘴唇裂開大大的口子，不用笑都要流血。每天都是大太陽，日照強烈得把臉曬得黑黢黢的，很快就有了“高原紅”。
　　那一年，因為往返行程既艱苦又昂貴，他只回過一次家（探親假，單位報銷）。他媽看到兒子的樣子，抱著他痛哭流涕。他的父親鼻子發(fā)酸，眼里噙了淚表揚他說：“我兒子了不起�！钡约簝�(nèi)心并不覺得苦。因為是大城市支援偏遠地區(qū)，他受到了當?shù)貑挝煌录邦I(lǐng)導們對他的極大尊重與愛戴，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快樂。就是后來回城市以后好多年，偶爾憶起那里的一些人和事，他的心情也總是美好的。
　　回來以后，因為那年頭房子還便宜，他工作以后一直沒怎么花錢，再加上高原一年的大收入，他就拿所有的錢加上父母的小贊助，買了一套兩居室的房子。后來就搬出了父母家，開始了獨立生活。
　　這一年，吳建成的好友陳小飛還和女朋友租著房子，陳小飛無比羨慕他那寬敞明亮的兩居室，他對吳建成說：“太不公平了，你單身一個占著這大房子。我有女朋友的，還租著小屋。”
　　他女朋友張曉艷看不下去，罵他說：“你好意思說吳哥，這是吳哥用血汗掙回來的，換你你會去？你就一個好吃懶做好逸惡勞的東西，我都不知道咋把你看上了？！不準你欺負老實人�！�
　　陳小飛立馬打住，說：“女神教育得在理，放心，接下來小陳哥我一定痛下決心，踏實苦干，讓女神過上好日子。發(fā)誓！”
　　張曉艷在他臉上輕輕拍了一巴掌，說：“好呢，我等著。”
　　張曉艷問吳建成說：“吳哥，你想找什么樣的女朋友啊？我看看周圍有沒有合適的給你介紹。”
　　吳建成說：“我也說不清楚，看緣分吧�！�
　　陳小飛說：“建成，你現(xiàn)在是鉆石王老五，可要挑一個天仙。”張曉艷瞪了他一眼，說：“看出來了，你是沒錢，有錢了就得去找天仙。”
　　“您就是天仙，我已經(jīng)找到了。老公我正奮斗在給您配別墅豪車的路上�！标愋★w嬉皮笑臉的說。張曉艷高興得眉飛色舞的捧著他連親兩口。
　　吳建成有點羨慕，也有一些惆悵，內(nèi)心怏怏。
　　陳小飛是吳建成中學“好學四人組”里成績最差的一個，其余三個，吳建成第三名，第二名左立偉，史濤第一。史濤和左立偉都喜歡打游戲，于是相約考了國內(nèi)計算機專業(yè)較頂級的一所大學，吳建成想指揮飛機，報了航天類。陳小飛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又考得上什么�？荚嚽�，一軍校來面試，就湊熱鬧的跑去，然后那領(lǐng)導就把他看上了，叫他報那所軍校，領(lǐng)導說：“只要你上線，我一定要你�！庇谑撬蛨罅耍煽兂鰜韯偤蒙夏羌覍W校的提檔線，軍官實現(xiàn)承諾，錄取了他。就這樣，四人的人生起點又都基本一致了。
　　“好學四人組”除了史濤，其余三人從未放松過學習。史濤天天熬夜打游戲，玩著學，學著玩，回回考第一。90年代是先填志愿后考試，他填寫志愿后，連校長也來勸說他，說：“我們這學校就指望你能考上北大、清華，而且這兩所學校計算機專業(yè)都非常強，希望你能考慮改志愿。除開為你的父母和母校爭光外，也是對你自己負責，不要意氣用事…”他不為所動，他非要和左立偉填同一所大學，左立偉勸也全無用處。多年以后，左立偉每和吳建成提起高考志愿這件事都既遺憾又郁悶的說：“其實當年我壓力才大，搞得就像我在背后硬拉史濤和我讀一所大學似的。我那時都為這事和他發(fā)過飆，叫他不要和我考同樣的學校。但你們是知道的，他一旦做了決定，沒有誰能改變他�！�
　　吳建成為左立偉常年累月反復(fù)念這些話，叫他“祥林嫂”。但后來大家只要提起史濤，只有無限嘆息。
　　史濤的人生應(yīng)證了”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這句話。
　　他上大學不到一年，就喪失了對學校常規(guī)知識的興趣，于是他從酷愛打游戲發(fā)展成為游戲成癡。起初是曠課，后來連課都不上。左立偉被當成他的家長被老師請去無數(shù)次，最后是除了老師，連左立偉也找不到史濤了，他消失在城市的茫茫網(wǎng)海。當史濤的父親從南方千里迢迢的來到首都這所大學的校辦公室的時候，還是有路可走的：1、退學2、承認錯誤，保證再不逃課，學校既往不咎。左立偉后來常說：“當時我內(nèi)心是絕望的，我知道濤不會回頭。我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史濤退學后很快就在一間網(wǎng)絡(luò)公司找到工作，雖然沒有學歷，但竟然混得有聲有色，開發(fā)了一系列的軟件，收入頗豐。后來認識了一個女人，在一起同居生活了3年多。在吳建成和左立偉、陳小飛畢業(yè)兩年以后，不知道史濤和女人發(fā)生了什么事，女人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那時候史濤正和左立偉共同開發(fā)一款游戲軟件，史濤已經(jīng)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左立偉都已經(jīng)開始沉浸在這款軟件成功的喜悅之中了。但這位小名叫悅悅的女子的離開，讓一切戛然而止。一個月以后，史濤的人生也戛然而止，他服安眠藥自殺身亡了。沒有人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所有的一切，全都成了謎...
　　史濤離世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左立偉都沒有與吳建成和陳小飛聯(lián)系。他們打電話給他，他也總是沉默不語。三個人的聯(lián)系逐漸減少，左立偉因為在學校品學兼優(yōu)，保送了研究生，多讀了幾年書。后來他們依次參加工作，才又漸漸回歸。
　　吳建成畢業(yè)后在塔臺指揮了十幾年飛機，左立偉辭職下海打拼成上市公司老板；陳小飛在部隊當了幾年采購后轉(zhuǎn)業(yè)回來，在一家國有企業(yè)當了保衛(wèi)處處長。一個發(fā)財一個當官，而且他們都娶妻生子，看上去美滿得一談糊涂，把吳建成的媽羨慕得眼睛發(fā)紅，但無論她怎么苦口婆心的教育，吳建成就不思向自己同學看齊。仍舊在自己的世界里快樂的活著。他從小屬于自律性及高的人，由于智力并不出眾，所以要保持班級前三名就得堅持刻苦學習。所以他一心撲在學習上，而且鋼筆和毛筆字也一并練得很棒。這種特質(zhì)壓抑了中學時的年少慕艾，連學校�；⊕伣o的橄欖枝也沒有接。當時那女生是陳小飛暗戀的對象，一直追求未果，后來被�；ǜ嬷矚g的是吳建成時，氣得陳小飛罵娘，還把怨氣轉(zhuǎn)嫁給吳建成，說他裝老實人，實則私底下撬墻腳，和他絕交了一陣，直到眼看校花自己送懷他人，才做了罷。
　　吳建成工作以后，起初在單位很受未婚女青年及中年婦女的喜歡。但由于他本人對女性有自小得來的恐懼，所以對女人總是表現(xiàn)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久而久之，單身的漸漸結(jié)婚，愛保媒的熱心婦女也對替他做媒失去了興致。他與那些介紹過的女性接觸，也沒有覺得有意思的。慢慢的，交際就少了下來，女友越來越遙遙無期。
　　這天，吳建成中午到食堂吃飯，碰到財務(wù)部的李雪梅，他最怕遇到她，因為李大姐曾經(jīng)給他介紹過兩次女朋友，但他都不喜歡。吳建成認為：現(xiàn)代相親，也是要男女你情我愿。但李大姐對他的表現(xiàn)很不滿意，認為自己介紹的女性和他非常般配，他不應(yīng)該見面過后就不聞不問。每次都要數(shù)落他一番。所以吳建成非常的厭惡她，自此在單位處處躲著她。哪里想得到今天沒留神撞見了她。
　　李雪梅在食堂里大聲喊他：“吳建成，你過來，我們一起吃。我有事給你說�！�
　　他雖然頭皮發(fā)麻，但也只得走過去，到李麗桌邊，坐下說：“李姐，好久不見。”李麗眼睛上下打量他說：“是好久不見，不是你故意躲著我吧？”
　　吳建成感覺后背發(fā)涼，尷尬的笑說：“沒，沒有李姐。我就是調(diào)到工程部以后越來越忙。”
　　李雪梅笑了笑，說：“沒有就好。�！�
　　“方局的女兒你知道的吧？”
　　吳建成心里嚇一跳，說：“不熟。”
　　“方局女兒叫方萍萍，在我們財務(wù)科，你不熟很正常。長得挺漂亮，和你很般配。方局很欣賞你，萍萍也認識你。李姐我?guī)湍愦楹弦幌拢銈冋視r間見個面聊聊�！�
　　吳建成冷汗都給嚇了出來，一時不知怎么應(yīng)付，竟啞口無言。
　　李麗見他不出聲，趁勢說：“那就這樣定了，我給萍萍說，她定個時間，到時候我提前通知你。你把時間空出來�！闭f完，起身就走了。吳建成反應(yīng)過來，她這是特意來食堂找他的。他感覺自己像只沾板上的魚，仍人宰割，惱得飯也不吃不下了。
　　因為這個方萍萍在單位是個名人。一則他是方紅偉局長的獨生女兒，她母親也在局里工作。二則她生得貌美，很有韻味�？上н@女孩從小嬌生慣養(yǎng)，脾氣暴躁，憑了她爸的關(guān)系，讀了個野雞大學后進了單位財務(wù)科，但并不做財務(wù)工作，就打雜混工資而已。工資不高，用度驚人。聽聞這幾年間交了幾個男朋友，但都無疾而終。
　　吳建成的這頓午飯味同嚼蠟，隨口刨了幾口米就出了食堂。他想自己最好不要去見面，他想到方萍萍就聯(lián)想到自己的母親，感覺她們兩人就像一個共同體般，嚇得他連人生都想放棄了。一個人尋思了半天也沒有辦法，最后只得去找救援。
　　他連電話都沒有給楊健勇打，就直奔他的辦公室去。楊健勇去年就當上了管理處辦公室主任，是至今為止單位最年輕的副處級領(lǐng)導。他急匆匆的進去時，楊健勇正在接方局的電話，示意他把門關(guān)上。他關(guān)了門，在房間里踱來踱去，聽到健勇對電話那頭說：“好的方局，明白您的意思了。我再幫您多打聽，這事絕不能馬虎。盡快給您回電話�！�
　　楊健勇掛掉電話，望著苦眉爛眼的吳建成，哈哈大笑了道：“我該恭喜你的。”吳建成明白他肯定是知道了。楊健勇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座機，說：“那邊剛通知你，這邊電話就來探問你的具體情況了。說我是你好哥們兒，還指示我問問你的反饋�！�
　　“你怎么說我的？”
　　“我能怎么說？我肯定說你好啊。”
　　“你這不是害我？”吳建成急得快跳起來。
　　“我和你的關(guān)系，我能說你不好？”
　　吳建成搖了搖頭，說：“現(xiàn)在不是講笑話的時候�！�
　　楊健勇走過來，拍了拍他右肩說：“放心，你不喜歡，不會硬載給你。再說，那方萍萍未必看得上你這樣的愣頭。就目前看來，這都是方局自己的一廂情愿。我看，方萍萍再這樣下去，她爸遲早死在她手里�！�
　　吳建成吃了一驚，說：“怎么？”
　　楊健勇說：“這還用說？方局這些年一統(tǒng)天下，那些工程，不知道撈了多少好處。就他那別墅，光裝修就花了兩百萬。這不說，你看方萍萍的吃穿用度，拋開她自己收入不提，就把她爸加她媽的正常收入一塊兒給她花，也是開銷不起的。我們局里有權(quán)有勢摟錢的不在少數(shù)，你看看有誰像她這樣高調(diào)的。都是悄悄捂了錢，送兒送女出國花。現(xiàn)在查得這么嚴，我看如果紀委要查，肯定先從方局下手�！�
　　吳建成聽完，忿忿的說：“真希望成立廉政公署，上上下下一查到底。”說完，若有所思的盯著楊健勇說：“你沒有貪污受賄吧？”
　　“我？你放一百個心。我這職位只管安排各種內(nèi)部事務(wù)，沒機會貪。而且我和你一樣，只要吃飯有肉管飽就行，對生活沒有高要求。安全得很�！眴�
　　“我看你最好這樣，我希望我們都是優(yōu)秀的共產(chǎn)黨員�！�
　　楊健勇用贊同的眼神和吳建成目光交錯，相□□點頭，然后吳建成言歸正轉(zhuǎn)，問：“李雪梅那邊怎么辦？”
　　“方萍萍不會和你見面的�！�
　　“什么情況？”吳建成一頭霧水。
　　楊建勇笑了笑，說：“她今天找我問你的情況，問給她說你這么多年都沒結(jié)婚，可能那方便有點問題。她臉色一變，就走了。”
　　吳建成一聽，有點惱羞成怒：“有你這么坑我的嗎？”
　　楊建勇哈哈大笑：“我為你好，這樣一說，不僅方萍萍遠離你，單位那些七姑八婆也會遠離你�！�
　　吳建成覺得楊建勇過頭了，氣得轉(zhuǎn)身出了他辦公室，出來看到單位人來人往，個個都煩，索性給領(lǐng)導打電話找了個理由抽身而退。
　　坐地鐵回家的路上，他想起了杜美美。如果沒有過杜美美給他開啟那扇門，他還真不知道自己其實還是很男人的。杜美美是陳小飛單位的乙方，6年前來江城出差，陳小飛叫了他一起吃飯。飯桌上杜小美一直和他們喝酒，最后他喝醉了，陳小飛被老婆叫走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跑到了杜美美的酒店房間。然后杜美美就把他拉進浴室洗了個鴛鴦澡，他的醉酒一下子就醒了大半，但無奈美色當頭，他的小弟乖乖的聽了使喚，從此失去童真。此后兩年多，杜美美只要到江城出差，他們就在一起，彼此心照不宣。陳小飛也被蒙在鼓里，給他說：杜美美好像消失了。他不置可否。后來，杜小美真的消失了。消失之前的有天晚上，她很晚給他打電話說公司不派她負責江城這條線了，以后不來了。照理說杜美美是他的第一個女性伴侶，他應(yīng)該有傷心也有痛苦，但他心情很平靜，說：那好。祝你前程似錦。那頭立刻掛了電話。他覺得自己解脫了，因為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杜美美那樣的女人，他一直懊悔那個醉酒的晚上，一時把持不住讓自己沒法拒絕后來杜美美的每一次邀約。
　　現(xiàn)在他坐在回家的地鐵上，怎么也想不起杜美美的模樣，其實杜美美消失也就一年不到。但他明白自己為什么不喜歡她。因為杜美美的性格很像他的母親，什么都得她說了算，他甚至還記得那天晚上吃飯點菜的情景。陳小飛請客，菜單始終在杜美美手上，他和陳小飛一眼都沒有看過，杜美美就把菜單還給了服務(wù)員，說：可以上菜了。但他心里對杜美美是感激的，至少在那一段時間，他有地方釋放自己壓制的情感和內(nèi)心無法宣泄的孤獨。
　　這時，曾經(jīng)熟悉的陌生人蘇麗打來了電話，他遲疑了片刻按了接聽健。
　　“吳哥，好久不見，晚上有空一起吃飯嗎？”蘇麗略帶沙啞的女低音和她的性格一般，沉穩(wěn)又冷靜。
　　“是啊，確實很久沒見，好的，今晚我有空。”吳建成立刻答應(yīng)了她。
　　蘇麗給他說好晚餐的時間和地點后，他掛了電話，隨后想起忘了問她的男朋友李曉風來不來？
　　兩年多以前，吳建成曾癡迷于一個魔幻的網(wǎng)絡(luò)游戲，在網(wǎng)上交了幾個游戲朋友，組了一個5人小團隊。曾經(jīng)有一個月，他們每個周末都約到一起去網(wǎng)吧打通宵游戲。蘇麗是其中唯一的女游友，她和她的男朋友李曉風都在這個小團隊里，彼此玩得不亦樂乎�，F(xiàn)在吳建成回首，竟對當年的行為感到不可思議。后來這個小團體因彼此對游戲興趣的日漸消退，就慢慢的散了，大家也不再聚了。但蘇麗始終與吳建成保持著聯(lián)系，基本每個月都要約他一起吃飯，起初每次都有李曉風，后來李曉風間或來，再后來吳建成開始與杜美美來往，而杜美美又經(jīng)常來江城，他就不再有合適的時間來與蘇麗見面。今天仔細一回憶，距上次和蘇麗吃飯，已經(jīng)至少半年時間。
　　他坐在地鐵上回憶蘇麗的模樣，他覺得她的個子應(yīng)該有1米65，眼睛很大，雙眼皮很深，鼻子高高的，頭發(fā)和眉毛都很濃密，他心生疑慮：照理說五官不錯，可自己怎么就不覺得她漂亮或好看呢？他當年感覺到蘇麗喜歡他，他當時很慶幸有李曉風在，不然自己會有點不知道怎么和她相處？但現(xiàn)在呢？今晚的蘇麗會有什么樣的情況呢？他突然有點忐忑，可自己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她的邀約，而且很干脆的說過今晚有空。他下意識低頭看了看手表，已經(jīng)快五點，吃飯的時間說好了是五點半，他想也許蘇麗已經(jīng)到了，現(xiàn)在打電話去拒絕一位女士，他沒法這么做。他很懊惱于自己的這種所謂的紳士風度，以至于錯過了站臺。這樣，本來可以準時赴約的吳建成，遲到了半個小時。
　　等他慌里慌張的撲進餐館，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黎蔓黎。瘦瘦的黎蔓黎，眼睛小小的黎蔓黎，眉毛淡淡的黎蔓黎，嬌小玲瓏的黎蔓黎，她哪里都不夠好，但又哪里都那么好的黎蔓黎。此后的很多年，他都無法忘記那晚她看到他時，對他的那淺淺的一笑，甚至也許笑里還帶著一絲嘲弄。但他就是那么喜歡那絲微笑，他感覺他這一生都會忘不了。
　　蘇麗就坐在黎蔓黎的旁邊，她對他使勁揮手，非常的興奮，臉上潮紅一片。他雖然內(nèi)心有點心猿意亂，但表現(xiàn)非常鎮(zhèn)靜，他一邊坐下一邊說：二位好。
　　蘇麗說馬上就上菜了，點了他喜歡吃的回鍋肉和酸菜鴨血。他真誠的感激蘇麗的貼心，內(nèi)心又愧心于自己對蘇麗的食譜愛好一無所知。黎蔓黎大方的對他做自我介紹，說她是蘇麗的同事，今天來蹭飯，非常開心。
　　他問蘇麗怎么以前沒有聽說過這位女士，蘇麗眉頭一皺說：我們以前只忙著打游戲，聊天也離不開游戲，黎蔓黎又不打游戲，怎么會有機會說到她？
　　吳建成看了一眼黎蔓黎，問：你怎么不來打游戲呢？頭幾年好像全國有一大半人都在打魔幻游戲。
　　黎蔓黎笑，說：“我對虛幻世界不感興趣�！�
　　“你這樣說，好像《大話西游》。”吳建成認真的反饋了自己的想法，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說。上下兩句連一起，沒有邏輯。
　　“你去過銀川的那個古堡嗎？”黎蔓黎問。
　　“很早以前去過，不曉得垮了沒有？那時去，那里已經(jīng)不景氣�！�
　　“我去的時候也不景氣。卻因為游客少，倒感受了大漠的那種荒涼。不幸中的幸運�！崩杪枵f。
　　吳建成說：“確實。可以找機會再去看看，希望它經(jīng)營得很好�！�
　　這時蘇麗開始說話：“我沒有去過，我也去看看，以后我們約約�！�
　　吳建成和黎蔓黎說：“好。”
　　多年以后，吳建成的好兄弟楊建勇單獨和他喝酒的時候，問他：你和黎蔓黎明明就是一個美好的開端，你們暗生情愫，男未娶女未嫁，年代也不是封建時代，咋莫名其妙的分了手？
　　吳建成鼻子有點酸，說：“命運�！�
　　但他心里很清楚，這不是命運，是選擇。是他在蘇麗和黎蔓黎之間做了選擇。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兩個孩子的父親，這就是他選擇蘇麗的原因。這些年他在心里無數(shù)次的痛哭流涕，但他明白，即便有月光寶盒可以時光倒流，他還是會選擇蘇麗。
　　這一年他常常在夜里想起黎蔓黎，因為兩個孩子已經(jīng)逐漸長大，要操心的事情少了很多。大的上小學后為了避免教育上的沖突，已經(jīng)由蘇麗全權(quán)負責。小的自一年前上了幼兒園，一天三頓都在學校吃，少了很多麻煩。此外又有孩子們能干的外公外婆、爺爺奶奶們輪流上陣，吳建成發(fā)現(xiàn)自己逐漸被流放到圈外。他也很疑惑：自己是怎么被與孩子疏遠開的呢？想想兩個孩子他也沒有少帶：大的出生，自己一把屎一把尿的呵護她，看著她從襁褓之中健康的長大。隨后不到兩年，又迎來第二個可愛的女兒，他依舊不亦樂乎。那幾年他就像在打仗一樣。但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一下就清閑了。就像士兵離開了戰(zhàn)場，起初他有點不知所措和不開心。后來發(fā)現(xiàn)這個圈子沒有了他，依然運轉(zhuǎn)得很正常。而且大女兒的學習成績在蘇麗的勤勉輔導下，一直遙遙領(lǐng)先。小女兒既和外公外婆親，也對爺爺奶奶敬愛有加。而現(xiàn)在的他呢？他覺得在如今的家中，雖然每個人都很愛他，他也很愛每一位，但自己那種曾經(jīng)萬眾捧月的地位逐漸不復(fù)存在，蘇麗變成了家里的王中王，她掌控了一切。
　　但身邊的人都很羨慕他。
　　“你是人生贏家！”楊建勇敬了他一杯。
　　這天晚上他提前給楊建勇過生日，兩人在一起吃飯喝酒。
　　吳建成不置可否，說：“過獎了，你也很不錯。你也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只是如今時運不濟。蟄伏而已。”
　　除此之外，吳建成能說什么呢？如果從普通人的人生軌跡來看，他確實已經(jīng)是贏家了。因為他和蘇麗結(jié)婚后不久，業(yè)界大佬退休了。于是他不再受壓制，事業(yè)運突飛猛進，幾年間就升到了副處。而楊建勇之前雖然比他升得快，但因為兩年前的局長貪污案，牽扯到楊建勇，他被閑置了起來，再無翻身之日。用楊建勇的話說：混吃等死。吳建成現(xiàn)在45歲正壯年，負責核心項目，是局長的心腹，不出意外，翻年就升正處級干部了。老婆賢惠，兩個孩子可愛。他確實是人生贏家。
　　當楊建勇冷不丁的問到當年的黎蔓黎，讓他大吃一驚。他被嚇了一跳，因為他近來常常夢到黎蔓黎，在夢里他總對著她哭泣，而黎蔓黎總是笑，那種笑讓他感受到刺裸裸的恥辱，但他無言以對，只能哭，淚水越哭越多，有幾次，他竟在半夜淚流滿面的醒來，看到熟睡中的蘇麗。
　　吳建成不想說自己和黎蔓黎分手的原因，只有蘇麗知道。蘇麗不會說。
　　與楊建勇分別后，開車回家路上，吳建成自言自語：“結(jié)婚生孩子，難道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黎蔓黎既不結(jié)婚也不生孩子，難道我不應(yīng)該離開她？”他反復(fù)的說同樣的話，寬慰自己此時痛苦而躁狂的心。
　　吳建成這些年覺得自己幾近活成了父親的樣子。父親似乎把結(jié)婚生子這個儀式完成以后，就變成了游走在家庭的邊緣人。他幾乎不和母親吵架，他也幾乎不承擔家庭勞動。他的業(yè)余時間只忙三件事：喝酒、打麻將和遛狗。有兩條狗在他家離世�，F(xiàn)在父親養(yǎng)的拉布拉多今年也7歲了。他的母親常說：我是人不如狗。想想自己的父親對狗的那種關(guān)愛和呵護，他也常常唏噓不已�？墒乾F(xiàn)在，自己是怎么活成了父親的樣子呢？
　　吳建成開車在路上飛馳，感覺自己像掙脫牢獄的逃犯，一時因為速度而極樂，似一種解脫�！拔液臀业母赣H�！彼哉Z。
　　黎蔓黎主動離開江城7年了。這7年，吳建成與蘇麗結(jié)婚生子，兩個孩子足夠填滿生活的空隙。
　　黎蔓黎細軟的頭發(fā)，淡淡的眉毛，蒼白的皮膚，明亮的雙眸…此刻，她那美好的樣子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她的眼眸很黑，閃耀著光，那是一種吳建成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美和明朗。
　　他想起自己初次見她以后，就迫不及待的連續(xù)約會蘇麗。而蘇麗好像知道是黎蔓黎的原因，所以都會叫上她。這刻他意識到蘇麗是一個能看懂人心思的女人，心頭一陣寒涼。而世間男人追求欣賞的女人，總是勇敢且無師自通。第二次見面，他就找了個不經(jīng)意的空隙，要了黎蔓黎的電話。吳建成把電話號碼記到手機里，一直埋頭翻手機，分外緊張。他沒敢看黎蔓黎一眼，他不知道那個間歇里，黎蔓黎一直在盯著他，觀察他的局促不安，她覺得他的樣子很可愛，她知道自己也喜歡他。蘇麗上了廁所回來，默不著聲，然后吳建成去買了單，三人就此分手。
　　吳建成就這樣一直開著車四處游蕩，他不想回家，他覺得把車開得離家越遠，心里就越舒坦�，F(xiàn)在午夜已過，蘇麗的來電響了一遍又一遍，起先他不想接，后來他掛斷電話，關(guān)了機。行進的車速就像他的人一樣，不溫不火的在江城的城市之郊，來來回回，回回來來。
　　“你覺得你是自由的嗎？”
　　黎蔓黎問吳建成。吳建成覺得好笑，說：“我很自由啊，你怎么問這種幼稚的問題？”
　　黎蔓黎冷笑，說：“你以為你是自由的，其實未必。”
　　“難道誰限制我？我又沒有犯法，我可是好公民�！�
　　“難怪你如此快樂？不思考的人最快樂。我像你就好了�！�
　　今晚，黎蔓黎說過的一些話泉涌般冒出來，攪得吳建成頭腦發(fā)昏，于是他找了個僻靜的路邊停了下來。他打開后備箱，拿了一罐咖啡靠在車門邊一飲而盡。這夜，城市的月光皎潔，照耀著郊外這條寬闊的路，顯得格外的寂靜。這種寧靜是黎蔓黎喜歡的，她討厭熱鬧。吳建成也不愛熱鬧，但膝下有子的家庭生活是他37歲開始渴望的。那天他說：多子多孫的家庭不是鬧，是溫暖，是愛，是人類的社會責任。黎蔓黎嘆氣，說：“你也不過如此�！边@句話傷害了吳建成的自尊，讓他無比懊惱，第一次和黎蔓黎起了沖突。他不記得后來他與她繼續(xù)說了些什么，但最后還是黎蔓黎贏，她的話如一把冰涼的鋼刀刺到他的內(nèi)心深處，讓他血流成河。
　　“是的，是的。我吳建成就是農(nóng)耕思想，就是冥頑不化，我就是想養(yǎng)兒防老，你說得全對。但我又有什么錯？我不可以嗎？我犯法嗎？中國千千萬萬的老百姓都是和我一樣。我是個普通人，我感覺很好。我沒有你那么深的思想境界，我也不需要有你這種境界。對不起，我們不是一類人�！�
　　“這是分手話嗎？”
　　“是。我受夠了。你的那些超越現(xiàn)實的理性不適合我，我就是凡夫俗子，我要過有煙火氣的生活。黎蔓黎你真的太冷了，冰窖一樣。我受夠了。”
　　“你不是說我是你認識的最明朗的人嗎？不結(jié)婚不生孩子我就變冰窖了？吳建成，你讓我就像坐過山車一樣�！�
　　吳建成氣得說不出話。黎蔓黎深深吸了口氣，沉吟許久，說：“謝謝你�！�
　　愛情其實很簡單：愛情的開始，熱烈而激蕩人心是唯一；愛情的結(jié)束也唯有兩種：要么鬧，要么靜。
　　吳建成和黎蔓黎的愛情，靜靜地結(jié)束，無人知曉，煙消云散。
　　這晚，吳建成站在這皓月當空，夜深人靜的郊外覺得自己格外自由。他突然想大聲的吼叫，然后就立刻吼了起來。其實不是吼，是嚎叫，像狼一般的嚎叫。嚎叫的吳建成感到無以倫比的酣暢淋漓，仿佛世間只有自己，他已了無牽掛。好輕松！
　　吼過以后，心漸漸冷下來，吳建成發(fā)現(xiàn)自己今晚一直在回憶的，他愛過的女人黎蔓黎的點點滴滴，竟然全部都是她與自己爭執(zhí)的場景。他與她曾經(jīng)在一起的那些熱烈的、激動的、溫情甚至銷魂的時刻他回憶起來竟覺平淡無奇。此刻，他突然清醒：原來自己那顆曾經(jīng)無比蕩漾的心已經(jīng)遠去，再不會復(fù)還。他剩下的人生就等著孩子長大成人，給他養(yǎng)老送終。
　　黎蔓黎說：“吳建成，你是認真的嗎？必須要有孩子給你養(yǎng)老送終？”
　　“我肯定是認真的，我就是要給我的父母送終的。如果沒有孩子，我們老了怎么辦？養(yǎng)老院我是不會去的。你難道沒看到，不管國內(nèi)國外，那些養(yǎng)老院的老人都是要被虐待的！”
　　“你以前口口聲聲說想要孩子是因為肩負社會責任，我還信以為真，以為你比我高尚。我是個自私的人，但我不虛偽，我坦坦蕩蕩的承認。我把你看錯了�！崩杪枭钌畹奈丝跉�，長長的呼出來，蒼白的臉平靜而淡雅，她望向窗外再不說話。
　　吳建成最怕黎蔓黎不說話，他希望她和自己大吵，他可以在吵鬧中平復(fù)自己的虛偽。但他覺得自己也沒有錯，難道想生兒育女會是錯嗎？繁衍子孫是職責所在，不然人類這個物種就會不復(fù)存在。現(xiàn)在全世界都在搶救那些瀕臨滅絕的生物，而人類自己呢？全球生育的人越來越少，難道就不怕人類自己滅絕嗎？
　　一個人沒有辦法改變另一個人。黎蔓黎原以為自己終于找到理想中的伴侶：有思想有見地，謙謙君子的男子。吳建成體魄健碩，亦談古論今，待人彬彬有禮。想到這點，黎蔓黎不禁冷笑：現(xiàn)在彬彬有禮也算優(yōu)點。教育普及70年，禮義廉恥說了幾千年。而她卻還在尋找待人有禮的人�？尚�。她笑自己，也笑他人�！安荒芨淖儯兔鎸Π�。”她自己對自己說。
　　黎蔓黎遇到吳建成的時候剛過了38歲生日，她比吳建成大3歲。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但王倩知道后也非常的不滿意。與其說她是因為兒子女朋友年紀比兒子大不高興，不如說她是因為兒子突然瘋狂戀愛而心生的妒忌。以前兒子有過的野鴛鴦，她是發(fā)現(xiàn)過的。因為去幫兒子房子打掃衛(wèi)生，看到了些東西。但她心里反而高興，證實到兒子是要找女人的，這件事就再好不過了，因為結(jié)婚生子也是遲早的事�！敖Y(jié)婚生娃，遲就遲一點，有什么關(guān)系�！彼沧套痰陌参孔约�，選擇默不著聲。但王倩沒想到兒子戀愛起來完全忘了娘，這讓她氣得咬牙。兒子找了這個大女人，回家次數(shù)變極少不說，還把房子的鎖換成了密碼鎖，自己手上鑰匙立馬失效，當她打電話給兒子索要密碼卻被一口拒絕，美其名曰：保護隱私。她在兒子房門口對著電話大罵：老娘養(yǎng)了你35年，給你喂吃喂喝，給你當免費保姆，你不給老娘說你要保護隱私�，F(xiàn)在你突然要保護隱私了？你是老娘的兒，不讓老娘進家門，你龜兒子造反了？你個p娃娃要遭天打雷劈。她罵得自己頭暈，胸口出不了氣，兒子在電話那頭淡淡的說：“媽，我現(xiàn)在單位領(lǐng)導喊開會，您別氣了，趕緊回家看電視。我晚上回來。拜拜。”隨即掛斷了電話。王倩橫了幾十年，照她脾氣，她應(yīng)該把電話撥回去，繼續(xù)罵個酣暢，但對方是她唯一愛的兒子，她不能擾了她的事業(yè)。悲憤交加的她只能把氣咽回肚子回家找吳天地算賬。
　　“保護隱私”當然是黎蔓黎對吳建成講的，吳建成對她的話點頭稱道：“你說得對，中國人就是把人與人之間攪得太近了，分不清彼此。表面看起來大家庭相互關(guān)愛，其樂融融，其實不然。大家在這種環(huán)境中彼此壓抑，毫無自由，特別是子女。我們的父母很少認為孩子是獨立的個體，本來翅膀長好了就應(yīng)該讓他們自己飛出去建立自己的天地。他們即便讓我們飛，也是要拉根繩子的�！�
　　所以，黎蔓黎這樣的女朋友，絕不是王倩看得上的媳婦。王倩覺得兒子高大帥氣，工作單位又好，那些年輕可愛溫柔貌美的女孩子隨便找。黎蔓黎這樣來路不明的大齡女人，無論如何也入不了她的眼。她是堅決不會同意兒子找這樣的老婆的。
　　黎蔓黎是怎樣的一個人？她來自哪里？有怎樣的原生家庭？吳建成起初也是不知道的。因為蘇麗對他的好，所以他與黎蔓黎單獨聯(lián)系以后，關(guān)于黎蔓黎的過去，他是不好去問蘇麗的。他感覺自己就像做了虧心事一樣，不敢面對蘇麗。黎蔓黎看在眼里，曾對他說：“你其實就光明正大的叫蘇麗把我介紹給你做女朋友，不是很自然了嗎？”其實他何嘗沒有想過這招，但一看到蘇麗看他的樣子，他就沒法說出口。當年蘇麗就是在有男朋友的的時候，無論在網(wǎng)絡(luò)上還是在網(wǎng)絡(luò)下一起出來打游戲，她對吳建成的那種好，就已經(jīng)明顯得不能再明。而這也是后來吳建成主動斷了聯(lián)系的原因之一。
　　吳建成和黎蔓黎在黎蔓黎的房子里轟轟烈烈的黏了三個月，吳建成和家里幾乎斷了三個月聯(lián)系，因為他的母親王倩在門鎖事件后強悍的要求他的順從，被他果斷拒絕。王倩不想鬧得兒子不好，老奸巨猾的暫時放過了他，并對吳天地說：“你也不要去管，我量他跳不出來我的五指山。這是我的兒子，哪兒那么容易就被狐貍媚走？終究要回老娘這里�！眳翘斓夭恢每煞竦恼f：“王倩，你搞清楚，他是你兒，不是你的狗�！闭f到狗，王倩氣不打一處來，吳天地對狗比對她好，這觸怒到她的底線，轉(zhuǎn)身指著本來背對的吳天地，圓眼一瞪，手一指，罵道：“你好意思給老娘說狗，你給老子滾遠點。你就抱都你的心肝寶貝過，不要給老娘回來，你就去日它�！眳翘斓乇粴獾冒l(fā)抖，半天喉嚨才發(fā)出幾個走：“你瘋球。”王倩說：“老子就是瘋了，老子被你龜兒子怎瘋的。你給老子滾�！眳翘斓貋G下一句：“不可理喻�！睔鉀_沖的離了家，帶著他的狗。
　　吳建成在寧靜的又激蕩的三個月里漸漸知道了黎蔓黎家的情況。
　　“那算家嗎？我認為不是，那是我曾經(jīng)居住的地方，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是我自己�！崩杪枥淅涞恼f。
　　“但你逢年過節(jié)都要去陪他們，說明你還是愛你爸媽的�！眳墙ǔ烧f。
　　“感謝養(yǎng)育之恩。”黎蔓黎不緊不慢的說。
　　吳建成不出聲，但并不認同，他的普世價值里怎么可能這樣對自己的父母呢？
　　吳建成在廚房做飯，黎蔓黎走到廚房外的陽臺上，點了一只細長的煙，深深吸了一口，又長長的吐出來，好似在吐幽怨與惆悵。吳建成是不抽煙的，也厭倦別人抽煙。所性黎蔓黎煙癮不大，吸的是味道很淡的女士香煙，且每次都在廚房外開放的陽臺吸煙，故他亦忍住不說自己不悅。但黎蔓黎吸煙這個事，卻是王倩攻擊她不適合做兒媳婦的強有力說詞之一。王倩非常害怕兒子吳建成娶黎蔓黎做老婆，她不知道，黎蔓黎根本就無意結(jié)婚，她的煩惱是庸人自擾。
　　現(xiàn)在來說說黎蔓黎。
　　黎蔓黎的父親黎復(fù)興是德國留學回來的工程師，橋梁專業(yè)。她的母親姚貴蘭是江城鍋爐廠的一名鉗工，初中文化。黎復(fù)興不是江城人，他是回國后，組織安排到江城幫助城市搞橋梁建設(shè)的高級人才。黎復(fù)興出身于貴州一個富有的大家族，他是正房所生的大兒子，他是他母親唯一的孩子。黎復(fù)興的父親有4房姨太太，他有7個弟弟妹妹，他回國到江城工作以后，一年回貴州探望父母一次。后來父母先后去世，他就再也不去貴州了。
　　黎復(fù)興一直以為他認識姚貴蘭是一種巧合與緣分，其實不然。姚貴蘭是江城鍋爐廠的廠花，城市貧民，她頂替工傷去世的父親進廠工作后，和在江城絲綢廠當工人的寡母秦惠芬一起肩負家里三個姐弟的吃穿用度，生活極為簡樸。她的父母是走到人群里就會被淹沒的人，生了個美麗婀娜的長女姚貴蘭之后，剩下的三個一個比一個丑。最小的丑兒子，成年以后沒有三個姐姐高。所以姚家就把對未來的期望都放到了姚大姐身上。姚大姐自小受到全家最高規(guī)格待遇，承擔了家族的重擔。但由于姚貴蘭智力平平，所以初中畢業(yè)后一直待業(yè)在家，煮飯洗衣，帶妹妹弟弟。后來父親姚富強檢修鍋爐不慎意外失足摔死，工廠就解決了她的工作。那時候江城鍋爐廠的效益還非常的好，所以雖然姚貴蘭是進來繼續(xù)做鍋爐檢修工，但她一點怨言也沒有，只要一想到家里還有三個年幼的妹妹和弟弟，她心中就充滿了責任感，干勁十足。而江城鍋爐廠廠花從此由會計室的王美娜變成了鍋爐檢修工姚貴蘭。
　　姚貴蘭進廠的時候18歲，廠里人很多都知道姚富強家的長女美貌非凡，但由于姚家一心想女兒能攀高枝，看不上鍋爐廠這種單位，所以一直把女兒保護得很好。姚貴蘭從小被寄養(yǎng)在外婆家，待業(yè)在家后也是深居簡出，廠里那些工人極少有見過她的�，F(xiàn)在亭亭玉立的姚貴蘭突然換上鍋爐檢修裝出現(xiàn)在廠里，著實把鍋爐廠震撼了。每天來來回回到檢修部看姚貴蘭的男男女女絡(luò)繹不絕，一度把檢修部主任惱得要死。還好隨著時間和廠花姚貴蘭的傲慢，人們的熱情逐漸褪去，那些遙遙欲試的追求者紛紛偃旗息鼓，只剩下獨來獨往的姚貴蘭，連一個女性朋友也沒有交上的姚貴蘭，在江城鍋爐廠的四季里成長如一朵嬌嬌白玉蘭。
　　所以，當黎復(fù)興在秦國勛家看到這朵花兒的時候，簡直目瞪口呆。1973年，40歲的黎復(fù)興萌生了結(jié)婚生子的念頭，姚貴蘭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在秦國勛家里做客的姚貴蘭，不僅幫洪夫人做了一桌好菜，還把客人黎復(fù)興照顧得很好。洪夫人全名姜逢春，她是姚貴蘭母親秦惠芬的表嫂，是姚家認識的最有錢有勢的親戚。姜逢春的父親是江城交通部門的最高領(lǐng)導，姜逢春嫁給秦國勛完全是因為她自己是一個草包，既無頭腦又沒姿色，只靠了老子進到交通部門坐辦公室虛度光陰。而秦國勛不同，他的父母雖然是小學教師，也算書香門第出身，而且他畢業(yè)于國內(nèi)頂尖大學橋梁專業(yè)，所以這門姻緣看似不門當戶對，實則姜逢春占了大便宜。而秦國勛自小家教甚嚴，只知讀書考舉，又癡迷橋梁專業(yè)，所以只要是個女人，誰來做老婆也無關(guān)緊要。他的父母雖有一點小知識分子的清高，但對于姜家這樣的門第也無話可說。而姜逢春雖沒有受過高等教育，但待人接物卻無甚挑剔，所以兩家很快結(jié)為親家，婚后新人和兩方老人，三家各自過活，也各自逍遙自在。
　　秦惠芬為了自己的女兒能有個好姻緣，絞盡腦汁巴結(jié)姜逢春。秦惠芬是個民間廚藝高手，做得很多美食，她經(jīng)常做一些好吃的送到秦家，不僅教姜逢春做菜，還順便幫這個家做各種家務(wù)。姜逢春這種小姐出身的人，對秦芬芳當然愛得不的了，她常常拉著秦惠芬的手說：“秦姐，我這個家，離了秦國勛可以，離了你不行。”這樣常年的操勞，讓只比姜逢春大2個月的秦惠芬，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10歲。
　　秦惠芬很聰明，她出入秦家，只帶姚貴蘭。她教育姚貴蘭要像姜逢春那樣待人接物，叫姚貴蘭對姜逢春的女兒秦永勝要處處謙讓，在秦家，既不可爭也不可鬧，要靜靜的坐著，聽大人講話；陪秦永勝玩耍要聽命于她…只要到秦家，一切的規(guī)矩總結(jié)就是兩個字：聽話。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姚貴蘭算是其中翹楚。十幾年后，亭亭玉立的姚貴蘭出得廳堂入得廚房，被黎復(fù)興一眼看中。雖然40歲的黎復(fù)興比姚貴蘭大20歲，但有什么關(guān)系呢？出生貴家，留洋過海的江城頂尖人物，又是國家委以重任的大專家，且不說黎復(fù)興那溫文爾雅謙謙公子的姿態(tài)。只比他大一歲的未來丈母娘秦惠芬站他身邊一比，就像舊社會在他家的奶媽般衰老而慈祥。黎復(fù)興第一次看到丈母娘秦惠芬的時候，也差點以為是自己的奶媽來了。誰也挑不出黎復(fù)興一點毛病，包括20歲的姚貴蘭，她甚至可以在黎復(fù)興的一個眼神里開心好多天。在飛速結(jié)婚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沉浸在黎復(fù)興侃侃而談的見解里。而黎復(fù)興則沉浸在姚貴蘭那美好又年輕的□□中。直到黎蔓黎和黎曉偉的相繼出生，姚貴蘭聽夠了黎復(fù)興講述的外面世界，也因從鍋爐廠調(diào)到交通部門的一個辦公室而逐漸長了點見識，轉(zhuǎn)而認真養(yǎng)兒育女。黎復(fù)興也由于縱欲而日漸衰老，不得不放棄姚貴蘭尚且美好的身體而專心投入繁忙的工作。此后的歲月，兩人越走越遠。
　　黎蔓黎比弟弟大7歲，她出生的時候，母親姚貴蘭完全沒有做好心里準備，父親黎復(fù)興也一門心思在新婚太太身上。所以她很快被交給秦惠芬撫養(yǎng)，在黎蔓黎的童年記憶中，黎復(fù)興和姚貴蘭一周見一次黎蔓黎。7歲入小學以前，她都在外婆秦惠芬的家里自由自在的生活，雖然那里擁擠又吵鬧，但也讓她像野外小草般任意沐浴自然雨露，茁壯成長。
　　“我就像到了一個陌生的家庭：兩個陌生成年人加一個出生不久的陌生嬰兒�！�2012年的一個雨夜，黎蔓黎趴在吳建成身上，喃喃的說。
　　“這對你會有什么影響呢？他們是你的親生父母�！眳墙ǔ蓡柪杪�。
　　她對他這樣的提問哼了一聲，吳建成不喜歡黎蔓黎的哼哼，這種聲音讓他感受到她對他的不屑。
　　黎蔓黎7歲和父母住在一起，那時家里才填了新丁，雖然雇了一位保姆幫忙帶孩子，但由于黎復(fù)興不喜歡保姆住在家里，又為了不打擾黎復(fù)興休息，姚貴蘭白天上班，晚上獨自帶黎曉偉睡客房，非常幸苦。剛上小學的黎蔓黎晚上也不再有外婆的陪伴，她每天在家里吵鬧，哭著要回外婆家，起初黎復(fù)興還笑著輕言細語的安撫她，給她講道理。但一個被外婆寵壞的小孩懂什么道理呢？黎復(fù)興本來就是厭倦了大家庭里人多吵鬧又復(fù)雜，不惜放棄長子應(yīng)得的利益奔赴出來的。也是這個原因，他才在多年漂泊浪蕩后找了姚貴蘭。黎復(fù)興除了看上姚貴蘭年輕貌美，還因為他曉得姚貴蘭和她的家人必定是聽從于他的，他是一個只怕別人給自己添麻煩的人，錢是他最不看重的東西。對他來說，娶姚貴蘭后他多付一筆她娘家的經(jīng)濟支出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而錢是姚貴蘭家最需要的，所以他們的結(jié)合完全是天造地合。這些年黎復(fù)興就像皇帝樣被姚家老老小小們小心的伺候著，他全心全力投入到工作和自己的愛好中，哪里有耐心來面對自己的長女，后來他就常常在單位滯留到很晚才回家。姚貴蘭默默承受著撫育兩個孩子成長的重擔，在這個家里，黎復(fù)興這個父親，就像一個擺設(shè)。
　　黎蔓黎覺得自己的母親很可憐，她對吳建成說：“我媽是高級保姆，和襲人一樣，好聽點說，她是正室�！眳墙ǔ桑骸澳氵@樣說你媽還是不對�！崩杪栊πΓ徽Z。
　　黎蔓黎成年以后，除了春節(jié)回家，平時很少和父母聯(lián)系。她不想回到那個家，在那里，她看不到父母相敬如賓，只眼瞅著姚貴蘭像牛一樣任勞任怨。而她的老父親，雖到風燭殘年的歲數(shù)，卻活得似老神仙一般。白天寫字讀書，晚上到舞廳跳華爾滋。他的兩個固定舞伴輪流上場陪伴他翩翩起舞。她說不出自己對父母有什么情感，那種復(fù)雜的情緒難以述說。她的弟弟黎立維整天游手好閑，大學也考不上，還是姚貴蘭悄悄去托了黎復(fù)興的關(guān)系，把兒子安插進了一個國企，他的油嘴滑舌派上用場，很快在后勤撈到一個管事的肥差，此后黎立維就再難回姚貴蘭和黎復(fù)興這個家了。黎蔓黎覺得姚貴蘭好可憐，她就像一頭健美肥碩的老母牛，一生都在養(yǎng)育別人，沒有自我，也不知道什么是自我，在她的眼里心里全是哺育，直到自己油盡燈枯。
　　黎蔓黎從小過著孤獨的生活，但她喜歡看書，所以又并不孤獨，抑或她愛上了孤獨。那些年也遇到幾個追求者，都皆不順心，三十幾歲碰到吳建成，彷佛看到一個男版的自己，以為他也和她一樣，他們是天生的一對，結(jié)果并非如此。吳建成雖然無比厭煩母親王倩，但又和母親走得很近，甚至搬出單獨住以后，還默許母親繼續(xù)幫自己洗內(nèi)褲。黎蔓黎很鄙夷吳建成和他母親的關(guān)系。吳建成在與黎蔓黎生活的那兩年也不止一次的想為什么自己就做不到離父母再遠一點？他很羨慕黎蔓黎的那種灑脫與自由，那種想做什么就去做的勇敢精神。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做不到？甚至連想，都不敢。他對黎蔓黎又欽佩又羨慕，于是他不知不覺就開始規(guī)劃兩人的未來家庭，特別是孩子，他們將結(jié)合兩人的優(yōu)點，成長得出類拔萃。直到黎蔓黎很明確的告訴他自己無意于婚姻生活，更不會要孩子。因為小孩對她來說就像魔鬼。
　　“你怎么想的？我怎么可能會要小孩？我從小看著我媽每天上班回來帶孩子，累得像狗一樣。特別是保姆走了以后，每個月家里就沒有幾天是干凈的。你何以認為我想要生個孩子來折磨自己？我哪里來的這種勇氣？你真的可笑�！崩杪璋櫨o眉頭，胸口一陣悶氣吐

　　不出來。
　　“結(jié)婚生子是傳統(tǒng)，難道還有錯？全世界的人不都是要結(jié)婚生娃娃？國外還沒得計劃生育，想生好多生好多。”吳建成覺得黎蔓黎不可理喻。
　　“哼�！崩杪枥湫σ宦�，她感覺自己的心一直在下沉，道：“你搞忘了一開始我說的？我說了我不結(jié)婚生娃娃，你當我是兒戲？你當時是咋給我說的？結(jié)果你是個騙子？”
　　吳建成發(fā)急辯解：“哪個會當真？好多人一開始不是都不結(jié)婚要娃娃，后來都要了？我表姐之前也是不要小孩，后來37歲開始，接連生了兩個。兩口子愛得不的了，還后悔生晚了。你現(xiàn)在也三十幾歲，再不生，就真的晚了。”
　　。。。。。。
　　自此，兩人的感情就像玉璧，一開始完整，后來裂了一點縫，那縫怎么補也補不上，再后來，就斷成了兩半。黎蔓黎在一個秋日就找不到了，她留了一個字條說：我走了，我注定孤獨，因我喜歡。你留下，因你有塵緣。有緣再見。
　　吳建成燒了那張紙條，在屋里轉(zhuǎn)了幾轉(zhuǎn)，發(fā)現(xiàn)黎蔓黎的東西一樣都沒有了。他覺得這幾個月，自己也煩了，她走了，彼此反而解脫。他撥電話給王倩，匯報了這個事，王倩喜出望外的趕過來，把房子里里外外的收拾打掃。半年以后，吳建成和蘇麗奉子成婚，婚宴上左立偉、陳小飛、楊建勇悉數(shù)到場，他們彼此間無二話可說，唯有感嘆：新娘不是黎蔓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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