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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一章】昔日舞曲
“生榨米粉”,是邕城特色美食之一,聞起來,一股酸酸餿餿的臭味,幾與螺螄粉相媲美!吃起來,酸爽開胃,增添食欲,是老南寧人割舍不下的佳肴。
粟敬是地地道道的老南寧,家住北大路老街的居民房,房外是一條幾十年的陋巷,巷口處就有一家“黃記生榨米粉”店。自粟敬懂事以來,這家粉店就已經(jīng)在了,多年過去,每日早上仍舊客似云來。
粟敬最愛吃生榨米粉,每天都要去“黃記生榨米粉”店,買一碗三兩的生榨米粉當(dāng)早餐,不僅味道好,價格還實惠:一兩六塊;二兩六塊五;三兩七塊……以此類推,相同的價格,去吃老友粉、螺螄粉、桂林米粉等,根本不可能吃到。
這天早晨,粟敬風(fēng)風(fēng)火火洗漱完畢,騎著電單車,就往黃記開去。
黃老板遠(yuǎn)遠(yuǎn)看見他,提前把三兩粉燙好,等他開到門前,立刻問:“敬仔,打包還是在這里吃?”粟敬從小到大天天來,黃老板早已跟他極其熟絡(luò)。
今天粟敬睡過了頭,上班時間快到了,不能堂吃,連說:“打包!”
生榨米粉的粉,是把發(fā)酵過的米粉放進(jìn)機(jī)子里,用手生生壓榨出來的,故稱“生榨”,放進(jìn)熱水中稍微一燙,撈上來倒入碗中,澆上肉醬和配菜就做好了。
賣生榨米粉店鋪的配料臺上,一般都有蒜蓉辣椒醬、豆豉青椒醬、酸筍、酸豆角、酸蘿卜粒、檸檬醬、豉油膏、蒜蓉末、紫蘇、蔥花、香菜……尤其檸檬醬、豉油膏、紫蘇,是生榨米粉的精髓之所在,沒有這三樣配料,都算不上是正宗的生榨米粉店!
黃老板把煮好的三兩生榨米粉倒進(jìn)套了食品袋的不銹鋼碗內(nèi),澆上肉醬、配菜,他知道粟敬的口味,順便幫加配料,又舀了一大勺米水進(jìn)粉里,綁好袋口,塞入衛(wèi)生筷,這才交給粟敬。
粟敬付了錢,把食品袋掛好,開足馬力往公司趕。
上班時間是九點半,粟敬昨晚忘記調(diào)鬧鐘了,醒來已經(jīng)九點十分!
原以為遲到定了,沒想到今天是禮拜日,周末路上車少,還總遇上綠燈,真是暢通無阻呀!車開到公司樓下,粟敬一看手機(jī),九點二十九分,太好了!釘釘也已檢測到公司的位置。
粟敬打完卡,緊張的心情瞬間放松下來,優(yōu)哉游哉開進(jìn)停車場,停好電單車,這才慢吞吞踱進(jìn)電梯,上到十七樓的“家圖公司”。
“家圖公司”是一家渠道公司,專門銷售一手房,粟敬是去年十一月初進(jìn)的家圖,至今已三月有余,卻一套房子都沒賣出去!唉,如今買房子的人很多,但賣房子的人更多。
粟敬是剛畢業(yè)的小白,血氣方剛,滿是棱角,初入社會,不像老業(yè)務(wù)員般圓滑,不會討好客戶,自然比較難了。
公司業(yè)務(wù)員很多,管理不算嚴(yán)格,上班也不點名,上下班時間,只要在公司范圍內(nèi)打卡了,人在不在公司都沒關(guān)系,就算明明看見你遲到,也沒人管你。
粟敬是打卡準(zhǔn)時人遲到的慣犯,今天一如往常般,按時打完卡,卻九點三十五才到公司門口。
公司也一如往常般,上班前開早會、唱公司企業(yè)勵志歌。
早會沒什么可說的,通常歌一唱完,經(jīng)理說句“大家加油”,早會就結(jié)束。
聽著音樂已近尾聲,粟敬就等著經(jīng)理宣布散會,好進(jìn)去吃生榨米粉,卻聽經(jīng)理說:“恭喜小鄭,昨天賣出三套別墅!”
粟敬心想:“還有分享環(huán)節(jié)。”
早會通常沒什么可說的,不過一旦有哪個業(yè)務(wù)員賣出房子,次日必有分享環(huán)節(jié),讓該業(yè)務(wù)員說說是如何賣掉這套房子的。
分享環(huán)節(jié)也不會太久,業(yè)務(wù)員大都說自己跟這個客戶跟了多久多久,然后看了多少套房,本以為對方不要了,沒想到突然又買了……一個字總結(jié):纏!能纏幾個是幾個,到最后肯定會有一、二個水魚跟你買房的。
這時,一中年男子來到粟敬旁邊,低聲說:“小鄭?她不是上個星期才來的新人嗎,這么快就發(fā)市了?還是三套別墅,那么牛逼?”此人也是公司的業(yè)務(wù)員,叫潘毅輝,在家圖好多年了,粟敬的辦公桌就在他辦公桌旁邊,同樣是個遲到專門戶。
粟敬說:“我聽師父說,她之前是在房地產(chǎn)上班的,手上有好多老客戶!
潘毅輝舒了口氣說:“怪不得!”
只聽那賣了三套別墅的小鄭在里面說:“這個客戶,是我以前做房地產(chǎn)時,另外一個客戶要買房,我約他看房,當(dāng)時客戶來的時候,還有朋友同行,就是現(xiàn)在的這個客戶,他是陪看的。那時我就隨手加了他微信,后來他流露出要買別墅的意愿,我就約他去看……”滔滔不絕,從怎么相識、到請吃幾次飯、出去聚幾次會等瑣事,無論巨細(xì),一一說明。
粟敬從沒見過那么啰嗦之人,聽得煩死了!
此刻的公司門口,或站或蹲,擠滿了遲到常客,有的在吃早餐,有的在抽煙,有的打電話約客戶,還有的打起了手游。
粟敬早餐是生榨米粉,而且是用食品袋打包,無法像他們那樣蹲在門口吃,耳聽里面小鄭說得興高采烈,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他只好掏出手機(jī),刷起短視頻。
一打開app,系統(tǒng)就推送一出婆媳短。
女主角結(jié)婚后,跟男主角一起住到家婆家,一次老媽來看她,忽然生了病,女主角就安排老媽在已出嫁的小姑空房里養(yǎng)病。
這天小姑回家看母親,發(fā)現(xiàn)自己房間住了嫂子的母親,于是跑去質(zhì)問女主角說:“為什么讓你媽住我房間?”
女主角說:“我媽來看我,突然病了,你房間空著,我就讓她暫時住一下。”
小姑不樂意說:“空著就能讓你媽住嗎?讓她搬出去!”
女主角大聲說:“那是我媽,她生病了,我要照顧她,怎能讓她搬出去?”
小姑大怒說:“你媽生病,干嘛住我房間?”
女主角瞪眼說:“住一下怎么了?你都嫁出去那么多年了,娘家早就不該給你留房間!
小姑急了,說不過她,就把母親叫來理論。
母親心疼女兒,把媳婦數(shù)落了一頓,小姑在邊上時不時插幾句。
女主角一張嘴頂不過兩張,無法還口,委屈巴巴站在原地。
如此吵鬧,把房里的男主角驚動了,出來看見母親和妹妹一起罵老婆,忙過來問明情況,隨即臉上露出對母親和妹妹聯(lián)合一起欺負(fù)老婆,十分難過的表情,對母親說:“媽,岳母病了,難道你要我們要把她趕出去自生自滅嗎?”
母親一臉愧疚,低著頭不說話了。
男主角指著妹妹大聲說:“只是暫時住一下你的房間,病一好就走了,又不是住一輩子。你都嫁人了,還老往家里跑干嘛?一點小事就跟吵吵吵,吵什么吵?”
女主角也說:“可不就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在我們村啊,女兒一出嫁,家里就沒房間了。”
小姑滿臉的不甘心,但也無話可說。
男主角維護(hù)了妻子,深情地拉了女主角的手,夫妻相視而笑走開。
此時bgm響起:“你的愛會將我灌醉,我沒有所謂……”
粟敬剛看完,只聽“!币宦,有電梯上來十七樓,門打開,里面走出一個身著大紅長羽絨服,腳蹬黑色長筒靴,長卷發(fā)的女子,戴著黑色海軍帽,背著兔兔雙肩包,化了淡妝,相貌很是秀美。女子已三十三歲了,不過保養(yǎng)得很好,看上去只二十四五六。
粟敬看見她,收起手機(jī)說:“冰姐,十點了,你現(xiàn)在才來。俊
女子名叫梁冰,是比粟敬早兩天進(jìn)家圖公司的同事,辦公桌在粟敬正對面,因為都是公司新人,經(jīng)常一起去踩盤,興趣又相投,聊得特來,如今她聽粟敬這樣問,笑說:“我九點二十就到了,在樓下打卡,沒遲到。昨晚我看了公司的微信群,知道小鄭賣了三套別墅,早會肯定有分享,所以不上來那么快,就去旁邊的美食街吃了一碗老友粉!
粟敬嘆說:“還是你精啊!
梁冰說:“你沒看群嗎?”
粟敬說:“我不愛看微信群,調(diào)了防打擾!
梁冰見一大群人堵在公司門口,驚訝說:“還沒開完會。俊
粟敬皺眉說:“那個小鄭,好長氣,分享都說了半小時還沒……”話音未落,或蹲或站的一眾同事,陸續(xù)推門進(jìn)了公司,粟敬長舒一口氣說:“終于開完啦!”抬手看表,十點二十三分,咋舌說:“說了快一個鐘頭了!”
二人進(jìn)到辦公室,見剛才開會的人也是疲憊不堪,個個都小聲嘀咕:“早知就不進(jìn)來了,在外頭刷手機(jī),比聽她廢話好很多。”
粟敬坐到自己的辦公桌,立刻拿碗裝生榨米粉,打開食品袋一看,湯都沒了,粉早結(jié)成了一坨,吃不了了,忍不住“叼”了一聲。
對面的梁冰聽見他罵粗話,問說:“怎么了?”
粟敬說:“粉坨了!
梁冰看了一眼生榨米粉說:“你加米水,坨得很快的,應(yīng)該加骨頭湯!
生榨米粉有干撈的,也有加湯水的,一般人吃加湯的生榨米粉,都加骨頭湯,因為吃著清爽可口,但老南寧人卻會跟老板要米水,米水是生榨米粉的靈魂,加進(jìn)粉里,米粉就變得黏黏糊糊,更餿更漿,更加膠滑!
粟敬說:“加骨頭湯不好吃!卑咽称反谠,扔進(jìn)垃圾桶。
梁冰說:“那你不是沒早餐吃了?”
粟敬說:“有什么辦法?”看著手表說:“反正都十點半了,再過一個半小時就午休了,早餐午餐一起吃。”
梁冰說:“不吃早餐對身體不好。”邊說邊把一食品袋遞給他說:“吃這個吧。”
粟敬見袋里裝著兩塊金黃色油淋淋類似餅的食物,摸著還有些熱,問說:“這是什么?”
梁冰想了想說:“炸芋頭餅……吧?”
粟敬打開一看,原來是油墩子。
記得上小學(xué)時,有個胖阿姆天天騎著三輪車,在校門口賣:先倒一層面糊在蓮花狀的鐵勺中,中間放幾塊切好的荔浦芋,再用面糊裹好,上面擺一排小蝦米,跟著放進(jìn)油鍋里炸,不一會兒,香噴噴的油墩子就出鍋了!
梁冰說:“原來這個叫油墩子啊。”
油墩子是江浙滬的小吃,胖阿姆的油墩子又經(jīng)過改良,路邊攤也沒個招牌,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叫什么,只說是炸芋頭餅。
粟敬笑說:“我超喜歡吃這個,專門上網(wǎng)查過?上О⒛凡蛔隽,我已好幾年沒吃到,沒想到你還能買到!
梁冰笑說:“這是我舅母做的!
粟敬咬了一口,又香又脆,滿嘴是油,豎起大拇指贊:“太香啦!”不過有些干,忍不住咳了一下。
女孩子的辦公桌里,總藏有稀奇古怪零食,梁冰也不例外,她翻出包裝咖啡、奶茶、豆?jié){、芝麻糊,遞給粟敬看說:“喝哪種?”
粟敬說:“芝麻糊!
梁冰就拿了他的杯子,去飲水機(jī)取熱水。
粟敬平時常受她照顧,已習(xí)以為常,如今安然處之。
潘毅輝在他耳邊悄聲說:“我聽說小梁還沒結(jié)婚,她對你那么好,是不是想追你?”
粟敬說:“胡說,她比我大十幾歲。”
潘毅輝笑說:“現(xiàn)在大把女大男小的情侶,你長得那么帥,她看上你有什么奇怪?”
粟敬不以為然,心想:“現(xiàn)在的人是不是看一女的對一個男的稍微關(guān)心點,就會往情愛方面想?”拿出手機(jī),邊吃油墩子邊看短視頻。
其實梁冰并不是潘毅輝所想的對粟敬有意思,只因當(dāng)年梁冰畢業(yè)后,獨自闖社會,沒人帶她,盲頭烏蠅般,著實碰了不少釘子,踩過不少坑,如今變成社會老油條,遇見剛畢業(yè)的愣頭青粟敬,跟他聊得投機(jī),很喜歡他,不希望他也走彎路,才會多加照顧,完全就如姐姐照顧弟弟。
片刻,梁冰把攪勻的芝麻糊放到粟敬桌上說:“又刷短視頻!
粟敬笑說:“打發(fā)時間嘛!庇终f:“冰姐,我今早看到一個短視頻,挺好玩的,分享給你了。”
梁冰應(yīng)了一聲,回到坐位,打開手機(jī),邊看邊問:“你怎么老愛看這種婆媳視頻?”
粟敬笑說:“好玩啊!
梁冰哈哈一笑,看完就把手機(jī)放在一旁,從包包里拿出一個粉色的小盒打開說:“我昨晚做的馬蹄糕,你嘗嘗!
粟敬見盒中各色馬蹄糕花花綠綠,晶瑩透亮,擺放整齊,看著就很誘人,拿牙簽刺一塊放進(jìn)嘴大嚼,拍案贊:“好吃!”
梁冰笑說:“好吃就多吃點!庇终泻羝渌藖沓浴
跟她熟絡(luò)的同事都來吃了,不熟的則客氣幾句,擺手拒絕。
粟敬邊吃邊說:“好吃、好吃!可以做來賣啦!
梁冰笑說:“我做了一個晚上,失敗好幾次,才做得那么一小盒,哪里賣得!”
粟敬哈哈一笑,說:“對了,冰姐,剛才那個視頻怎么樣?”
梁冰經(jīng)常收到他分享的短視頻,每次看完,他都要問自己意見,于是說:“女主角有毛病,她媽來她家婆家看她,突然生病,她連聲招呼都不打,就安排進(jìn)小姑房間住。現(xiàn)在通訊那么發(fā)達(dá),不會打電話、發(fā)微信說一聲嗎?可見女主角既無禮貌、也沒教養(yǎng),活該被小姑罵!
粟敬說:“畢竟她媽生病,可能急忘了!
梁冰說:“生病還不送醫(yī)院,可見不是急病,再說了,那是她媽,她為什么不把自己的房間讓給媽?換做是我,我可以接受哥哥嫂子睡我的床,但不能接受嫂子的媽睡我的床,畢竟我跟她媽又不熟!
粟敬說:“對哦,如果不是很熟的人睡我的床,我也覺得挺反感的。女主角為什么不讓她媽住自己房間?”
梁冰說:“說白了,她和她老公嫌她媽有病,住自己房間不好,小姑房間就不一樣了,就算有病,要傳染也是小姑被傳染!
粟敬皺眉說:“真自私……還演得他們好像對的一樣,還說小姑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梁冰笑說:“女主角能說這句話,正因為她就是被潑出去的水!
粟敬說:“怎么說?”
梁冰說:“她不是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按照她們村的規(guī)矩,女兒嫁出去家里就沒房間嗎?以此推度,她就是那個被‘潑出去的水’,她家里已經(jīng)沒有她的房間了!
粟敬說:“原來是這樣!
梁冰說:“所以說,家婆為什么看不起女主角?因為女主角娘家的人就沒把她當(dāng)個東西,甚至她自己都覺得這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整天一副低三下四的嘴臉,家婆說一句也不敢應(yīng)。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叫人家怎么看得起你?小姑就不一樣,嫁出去了,娘家還把房間原封不動的保留,證明娘家沒有重男輕女,是把女兒當(dāng)寶貝寵的!
粟敬沉吟說:“還真是這么回事……這樣看來,女主角是不是有點妒忌小姑?”
梁冰笑說:“何止妒忌,簡直殺了她的心都有。按她們村那種規(guī)矩,估計很重男輕女了,嫁出去的女兒肯定不能分到遺產(chǎn)。但男主角家未必有這種規(guī)矩,妹妹嫁出去還留房間,娘家如此愛惜,十有八九將來房子是兄妹平分……”
粟敬奇怪地說:“那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膯幔课野吧宋掖蠊脣、二伯、我爸爸。我記得小時候,有一年過年,阿嫲就說開了,她的房子和錢,將來去世后,三個孩子平分。
“二伯娘不同意,說:‘大姑是女兒,嫁出去就是外姓人,粟家的房子不應(yīng)該還分給她,老二生了兩個兒子,小叔只有敬仔一個,這樣分,太不公平了。’
“阿嫲說:‘我生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不論男女,都可以平分我的房子和錢。孫子是你們生的,他們想要錢,找他們爸媽要去。’
“二伯娘為此恨阿嫲至今,常跟我媽媽抱怨說阿嫲老糊涂。
“我媽媽臉上答應(yīng),心里想:‘我好好工作掙錢,照樣有得花,老惦記家婆那點財產(chǎn),有什么意思?’”
梁冰哈哈大笑說:“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阿嫲和媽媽那么清醒,有些人老思想,覺得自己是長子,又生了嫡男孫,父母的遺產(chǎn)自然應(yīng)該多分,甚至全部都?xì)w自己!
粟敬不屑說:“舊社會嗎?不過多生二兩肉,有什么了不起。”
梁冰聽他這樣說,不禁笑彎了腰,半天方才緩過來,繼續(xù)說:“男女主角兩公婆,肯定是覬覦父母的房子了,不然妹妹嫁出去,愛什么時候回來看父母,就什么時候回來,房子又不是他們的,父母都還沒出聲,他們有什么資格指手畫腳?男主角娶老婆后,還在父母家里蹭房住,卻不許妹妹回來,女主角也是作精,家婆還沒死,她就當(dāng)自己是家里女主人,不打招呼就讓老媽在小姑房間鵲巢鳩占,她家婆要是死了,她還不上天?這兩公婆肯定早就商量好了,只要妹妹不回來,將來父母過世,他們就有借口說小姑總不回來看父母,不是孝順女兒,然后不分遺產(chǎn)給她!
粟敬驚訝說:“哇,一個短視頻,居然有那么深刻的寓意,男女主角好有心機(jī)!”
梁冰說:“編短視頻時,未必有什么寓意、心機(jī),只不過編劇的思想歪,在作品中體現(xiàn)出來,演男女主角的演員又演得極其做作。觀眾又不是腦殘,怎么可能視頻拍什么就信什么?大都有自己的想法,視頻里沒拍的,大家會聯(lián)想!鳖D了頓又說:“這種三觀不正的短視頻,你還是少看,男主角不能公平公正對待老媽老婆,一昧偏幫老婆,斥責(zé)老媽,針對親妹,搞得家無寧日,本身就是個垃圾,還有臉在這里自我標(biāo)榜好男人。他要是好男人,天下就沒渣男了!女主角整天裝成白蓮花,老公不說話,她就低著頭一臉委屈相,全程跟個啞巴似的,任憑家婆小姑罵,好像自己很可憐,其實是故意讓看短視頻的人同情她。這樣的人設(shè),各大網(wǎng)站的很多小說里都有,電視里也有很多啊,什么新月格格、紫菱……三個字:白蓮婊!
粟敬笑說:“我只聽過綠茶婊,還有白蓮婊啊,那這渣男是什么渣?”
梁冰經(jīng)常上網(wǎng),看見好像不管什么壞男人,都統(tǒng)稱“渣男”,沒有分類。
粟敬說:“沒有分類怎么區(qū)分?照我說,這個男的叫‘窩里渣’,專門搞窩里橫,在外沒本事,橫不起來!
梁冰哈哈大笑。
粟敬說:“世上婆媳不和,一種是家婆問題,一種是媳婦問題,一種是雙方都有問題,短視頻怎么都拍家婆不對?”
梁冰說:“因為這種視頻的受眾是媳婦,人人看了代入自己,有錯都是家婆錯,媳婦不好的地方,絕對不會拍出來給你看!
粟敬不屑說:“真惡心!”
梁冰笑說:“現(xiàn)在是流量為主的時代嘛,如果家婆也貢獻(xiàn)流量,惡毒媳婦害白蓮花婆婆的短視頻,也會有人拍的……”忽然“叮咚”一聲,微信來信息了,她趕緊打開看,隨即笑得格格格。
粟敬笑說:“干嘛,客戶約你去看房?”
梁冰嘆氣說:“是就好啰!
粟敬說:“那你笑什么?”
梁冰笑說:“我昨晚去相親了!”
粟敬笑說:“怎么樣?”
梁冰說:“對方也是南寧人,比我大五歲,有固定工作,和父母住一起。”
粟敬說:“長得怎么樣?”
梁冰說:“五官端正,模樣老實,介紹的阿姨也說他為人很老實很勤快!
粟敬笑說:“老實人!”
梁冰說:“老實人怎么了?”
粟敬笑說:“怎么你們女人都喜歡找老實人結(jié)婚?”
梁冰說:“老實人好啊,勤勞肯干,我最不喜歡那些嘴花花,說得比唱得還好聽,其實屁本事都沒的友仔。”
粟敬說:“有房有車嗎?”
梁冰說:“我沒問,不過介紹的阿姨說,他要是結(jié)婚,父母就出錢買房!
粟敬說:“車呢?”
梁冰說:“應(yīng)該是沒有,不過那不重要!
粟敬說:“車子不重要?”
梁冰說:“又不是生活必需品,南寧交通這么方便,哪里都有地鐵公交,有車沒車無所謂!
粟敬笑說:“你倒是看得開,好多人沒車不嫁的!
梁冰笑說:“結(jié)婚是過日子,又不是掙面子,有個窩睡覺,老公疼愛我,又勤勞勤奮,腳踏實地,日子自然會好起來。車這種東西,將來要是寬裕了,再買不遲……我前三十幾年沒車,照樣過來了,后幾十年沒車,大不了繼續(xù)開電單車嘛,還不用擔(dān)心堵車!
粟敬笑說:“冰姐是實在人。
梁冰笑說:“過日子實在點才能過下去,我媽有一套房給我作嫁妝,她說只要是踏實的人,會愛惜我,沒房子也不要緊,有房有車卻對我不好的人,再有錢也不能嫁。”
粟敬說:“那你們是看對眼了?”
梁冰說:“昨晚一起吃飯,我覺得他人挺好的,先聊聊看,要是聊得投契,就跟他拍拖!
粟敬笑說:“那剛才你笑,是那人發(fā)信息給你啰?”
梁冰笑說:“是啊。”
粟敬拱手笑說:“恭喜恭喜,趕緊賣一套房,咱們冰姐事業(yè)、愛情雙豐收。”
一提到賣房,梁冰就煩,她和粟敬一樣,進(jìn)公司三個月,一套房都沒賣出去,頭疼死了!
梁冰以前做的都是收銀、上貨、盤點、算數(shù)……如今這種要跟客戶磨嘴皮子的工作,半點不適應(yīng)!她知道自己斤兩,進(jìn)家圖時就打了定主意,拿兩個月新人底薪就跑路。偏偏第三個月正要辭職前,一個友女說要買房子,請她幫忙找。
梁冰很開心,暗想:“現(xiàn)在已是年底,再找工作也不好找,要真能賣掉一套房,再少也有一萬塊提成,我這個年就好過啦!”
因為是玩得很好的友女,于是梁冰盡心盡力幫她物色,全當(dāng)是自己買房一樣。
友女確實是真心想買,哪知她老公為人比較挑剔,房大又嫌大,房小又嫌小,或者地段不好,或者樓層不行,或者風(fēng)水不佳……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瑣碎事。
好容易挑到滿意的了,首付又不夠;好容易首付解決了,月供又嫌多;好容易月供合適了,住房公積金又貸不了……雖然老業(yè)務(wù)員說,這些都是經(jīng)常會遇到的問題,但對于從未處理過這種狀況梁冰來說,真是煩不勝煩!嘆氣說:“她還不如不找我買房,早早辭職,回去做收銀工作多自在。”
粟敬安慰說:“不要灰心嘛!
梁冰高聲長嘆一口氣說:“煩。 备质且宦曃⑿彭,正是找她買房的那個友女,對方說今天休息,十一點的時候要跟老公再去售樓部看樣板房,叫她一起過去,梁冰皺眉說:“都看了十幾次了,唉!”回復(fù):“我現(xiàn)在就過去!迸贤馓,拎了包包往外走。
這時,辦公桌另一頭,一個身著黑色西裝,梳著大背頭的高瘦男士叫住她說:“小冰,客戶約你去看房?”
梁冰點頭說:“是啊,就是我那個友女!
高瘦男士姓蘇,正是家圖公司這間分店的經(jīng)理,也是梁冰多年的好朋友。
梁冰之前是做收銀工作的,一干好多年了,本想就這樣做到老,怎知市場突然被個大老板收購,梁冰老板舊店鋪沒了,一時找不到新店面,梁冰自然就失業(yè)了,蘇經(jīng)理聽說后,就招她進(jìn)家圖上班。
家圖公司是沒有底薪的,業(yè)務(wù)員都是靠提成吃飯,不過對剛進(jìn)來的新員工,頭兩個月還是會給些許補(bǔ)貼作鼓勵。
蘇經(jīng)理的意思是,梁冰進(jìn)來,要是賣得動房子最好,賣不動她也有兩個月補(bǔ)貼拿,不至于顆粒無收。
如今已是第三個月了,梁冰還是沒賣出房子,而她這幾個月確實很努力的找客源,仍賣不出去,蘇經(jīng)理反而覺得過意不去了,如今她又要帶友女看房,叮囑說:“小冰,你跟你友女說,年底各大樓盤的銷售顧問都在沖業(yè)績,可以跟售樓部講價,現(xiàn)在買是最劃算,過完年人家不急了,房價又漲,到時候就沒那么優(yōu)惠了。”
梁冰說:“好。”
看她出了公司,粟敬喝掉最后一口芝麻糊,拿杯子去洗手池沖洗,忽遠(yuǎn)遠(yuǎn)聽見他辦公桌旁邊的潘毅輝,正跟一位新來女同事聊天。
潘毅輝說:“小梁那個辦公位風(fēng)水不好,坐在那的人,從來沒有賣出去一套房,最后要么換位置,要么離職!
女同事說:“不會吧,她那里靠近窗戶,采光挺好的呀。”
潘毅輝說:“不是采光的問題,是房梁的問題,你看她位置上面!
女同事便往上看,粟敬也不自覺抬頭。
但見天花板一片白茫茫,梁冰辦公桌正上方有一根房梁,一直橫到粟敬的坐位上方。
潘毅輝說:“坐位上方有橫梁是很不好的,會壓制人的運勢,小梁一進(jìn)來就坐那里,運勢被死死壓住,根本不可能賣得動房子!
女同事說:“你這是迷信!
潘毅輝笑說:“風(fēng)水的東西,做我們這行,還是信一點比較好,靈了,對我們有好處,不靈,我們也沒什么損失。”
女同事只當(dāng)笑話聽,格格嬌笑。
粟敬卻往心里去了,畢竟他坐在梁冰對面,那橫梁也橫到他辦公桌之上。他本身不怎么在意風(fēng)水的,不過進(jìn)公司三個月了,三個月里,客戶不斷,帶看房的次數(shù)也多,但總會因各種稀奇古怪的理由拒絕購買。早會分享,同事說多哄哄客戶就買了,可無論怎么哄,他的客戶就是死不松口。
他一度認(rèn)為可能是售樓部的銷售顧問從中作梗,故意引導(dǎo)客戶不買,回頭另介紹更好的樓層,如今潘毅輝一番話,反而讓他覺得不定真的是被房梁壓制的原因,于是跑去問:“潘哥,你剛才說的這個問題,怎么破解?”
潘毅輝沒料到被他聽見,尷尬極了,他不過是在瀏覽網(wǎng)頁時,無意中看見這個說法,覺得有趣,如今梁冰賣不出房,正好辦公桌頭頂也有道橫梁,就順口跟新女同事吹牛賣弄,他連這橫梁也連接到粟敬辦公桌上方都沒注意到,懂什么破解之法?只得含含糊糊說:“換位置啰……”
可是辦公桌緊張,公司根本沒有多余的空位。
潘毅輝推說:“那就沒辦法了!”
粟敬不好再問,回到坐位,抬頭看著房梁,越看越不順眼,想了想,打開瀏覽器,在搜索引擎里搜:辦公室坐位上方有橫梁。沒想到真的搜出好多說坐橫梁下不好,壓制運勢,甚至對身體健康也不好的說法。
粟敬摸摸胸口,他身體一直很健康,進(jìn)公司后,他已經(jīng)感冒發(fā)燒兩回了,莫非真是橫梁導(dǎo)致他身體欠佳?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趕緊查破解方法,有一條寫:如果不能換位置,那就用臺燈照桌面,有多亮開多亮,這樣能盡可能抵消掉房梁的壓制。
雖然不明白原理之所在,粟敬心想:“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庇谑浅穗娞菹碌截(fù)一樓的超市,買了兩個超大瓦數(shù)的臺燈,一個自己用,一個梁冰用,心想:“這下高枕無憂了!”
興高采烈出了超市,剛要進(jìn)電梯,手機(jī)就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是客戶的電話。
這個客戶是粟敬剛進(jìn)公司就聯(lián)系到的,對方看了好多樓盤,一手的毛坯房嫌裝修麻煩,有精裝房的樓盤他嫌位置不好,老嚷嚷想買二手房,卻還是經(jīng)常打電話讓粟敬帶看新房,看了又不買。
粟敬陪他折騰了三個月,都快放瘋了,如今看見又是他打來的電話,真的一點都不想接。
然而客戶不能得罪,還是接通了,果然,對方仍是讓粟敬帶看房:“‘阿斯莊園’那套五房兩廳的不錯,我想再去看一看!
粟敬心中感慨:“又是這句。”嘴上客客氣氣答應(yīng)了,約好時間,一會十二點在“阿斯莊園”售樓部門外見。
雖然現(xiàn)在才十點五十分,不過“阿斯莊園”在離公司挺遠(yuǎn),開電單車去要四十分鐘,不能讓客戶等。
粟敬懶得把臺燈拿上公司,往車尾箱里一放,取了電單車,就往阿斯莊園去。
阿斯莊園位于江南區(qū),位置較為偏僻,周圍仍在建設(shè)中,建設(shè)好后周圍有公交車站、地鐵站、幼兒園、學(xué)校、醫(yī)院,還有大型購物中心,環(huán)境是相當(dāng)不錯的,不過預(yù)計交房要到明年年底。
這客戶的孩子要讀書,要立刻入住,才會說想買二手房,但有時又覺得一手房能安自己風(fēng)格設(shè)計裝修,比二手房裝修好的更好,糾結(jié)來糾結(jié)去,始終下不定決心。
粟敬到阿斯莊園是十一點半,客戶卻早就到了,還帶了他老婆一起來,粟敬笑說:“張先生,你那么早就到了?”
客戶是個打扮斯文,帶金框眼鏡的中年男子,見到粟敬也笑說:“你才來得早,約了十二點,十一點半就到了!
粟敬笑說:“我怕遲到!
張先生說:“我過來早是帶我老婆過來,讓她看看周邊的環(huán)境。”
粟敬見他太太年紀(jì)和他差不多,長得很漂亮,身材卻臃腫,戴著花帽子,挽著丈夫手臂,笑臉盈盈。
張先生說:“既然來了,就先看房吧,后面再看環(huán)境!
張?zhí)φf:“好。”
三人進(jìn)了售樓部,銷售顧問都已認(rèn)得他們,把之前接待張先生的售樓部經(jīng)理叫出來。
那經(jīng)理姓蔣,是個年輕靚仔,滿面堆歡迎了過來說:“張先生,怎么樣,上次那套房……”
張先生說:“我老婆還沒看過,她想看看樣板房!
蔣經(jīng)理笑說:“好的!睆街卑讶祟I(lǐng)上二樓的樣板房。
房子是五房三衛(wèi)二廳一廚二陽臺的一百八十平大房子,非常漂亮,結(jié)構(gòu)合理,南北通風(fēng),張先生選的是二十三樓,樓與樓之間相隔甚遠(yuǎn),視野很開闊,價格也不錯,過年前最后的優(yōu)惠,九千五一個平方。
張先生帶著張?zhí)婚g房一間房看,每間都有巨大飄窗,光線極佳,兩個生活大陽臺更是贈送面積。
張?zhí)f:“這房子很好,我很喜歡,你為什么考慮那么久?”
張先生猶豫說:“我是考慮到女兒的入學(xué)問題。”
張?zhí)f:“女兒戶口在爺爺奶奶家,又住爺爺奶奶家,讀那邊的學(xué)校就行了!
張先生如夢初醒,拍手說:“對啊,我怎么沒想到?”笑說:“粟先生,蔣先生,就買這套了!
粟敬和蔣經(jīng)理大為驚詫,這個張先生可是糾結(jié)到極點的人,來阿斯莊園前前后后不下十趟,每次粟敬和蔣經(jīng)理都磨破嘴皮子,他思來想去半日,都沒決定要買,怎么今天轉(zhuǎn)了性,才進(jìn)售樓部不足一個小時,就決定要了?
當(dāng)然啦,客戶肯買,就是好事,粟敬和蔣經(jīng)理立馬把驚詫的表情換成笑容吟吟,擁著張先生夫妻去雅座付定金。
離開“阿斯莊園”時,陽光正好,粟敬見對面街有一家奶茶店,便過去買了杯烏龍茶奶蓋,邊喝邊看公司微信群,一股腦全是蘇經(jīng)理發(fā)的祝福信息,自然是恭喜粟敬賣掉一套一百八十平的大房子,獲得三萬多提成。
粟敬第一次覺得公司群如此可愛,激動了好一會兒,想起應(yīng)該向冰姐報喜,就打開她的微信,正要發(fā)信息,突然電話響了,居然是梁冰打過來的,立刻接通笑說:“冰姐,我……”
梁冰在電話那頭說:“我看了微信群,你賣掉了?”
粟敬笑說:“是啊是啊,冰姐,我請你吃飯!
梁冰興高采烈說:“我也賣掉啦!”
粟敬大喜說:“真的?”
梁冰笑說:“我友女的媽媽去算命,說那套房子跟她外孫八字特合,將來肯定順風(fēng)順?biāo),雖然剛才她老公還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買了!”
粟敬笑說:“太好啦!”
梁冰笑說:“一百五十平呢,你有三萬塊多,我也不差,有兩萬多,這個年我們好過了!”
粟敬笑說:“明天早會輪到我們上去分享了,我非說上半個小時不可!”忽想:“我買的臺燈還沒放,我們兩個就一起發(fā)市了,看來風(fēng)水還是信不過啊!毙φf:“今晚我們一起去吃飯,慶祝一下吧!
梁冰笑說:“好啊,吃什么?麻辣火鍋好不好,祝我們明年也紅紅火火。”
粟敬笑說:“實在太好了!”
掛斷電話時,正好走到一家體育彩票店門前,粟敬伸手摸出口袋兩張嶄新的一百塊錢。
這是剛才在阿斯莊園售樓部抽獎得到的,今天阿斯莊園搞活動,但凡帶客戶來看房,超過四十分鐘,就能抽一次獎,獎是不落空的,有五十券、一百券、二百券三種。
粟敬抽到了個二百券,阿斯莊園售樓部就給了他個兩百塊的紅包,如今看見體育彩票店,粟敬自言自語說:“今天很旺,反正這也是抽獎得的,碰碰運氣!闭f著走進(jìn)店里,見店的玻璃門上貼了一張a4彩色復(fù)印的刮刮樂中獎彩票,獎金是十萬塊錢。
粟敬說:“這張是你們店里刮出來的嗎?”
賣彩票的姑娘名叫顧莉莉,約莫二十五左右,笑說:“是的!
粟敬說:“哇,誰中的?那么牛逼!
顧莉莉說:“一個拿皮包的阿叔,他經(jīng)常來我們這里買彩票!
粟敬說:“運氣真好,他一定高興得呱呱叫!
顧莉莉笑說:“哪有呱呱叫,中獎那晚,他安靜如雞!
粟敬笑說:“安靜如雞?”
顧莉莉笑說:“是這樣的,那天晚上本來是另一個經(jīng)常在我們店里刮彩票的大叔,在店里刮彩票,刮了一晚上了,花了上千塊,把店里的刮刮樂幾乎都刮完了,還剩最后一張時,他沒錢了,就說不刮啦。
“我說:‘都刮了那么多了,最后一張刮完了吧,都是經(jīng)常來的,我信得過你,賒給你吧!
“但他不習(xí)慣賒賬,猶豫好久,還是沒有刮。
“拿皮包的阿叔正好在一旁看排列五走勢圖,聽見我們說話,就走過來說:‘最后一張都不刮,給我碰碰運氣!
“我問之前那大叔說:‘你不刮,我賣給他啰?’
“大叔沒意見,我就賣給拿皮包的阿叔!
粟敬說:“阿叔就這樣中了?”
顧莉莉點頭說:“是的,不過當(dāng)時他沒有支聲,刮完拿著彩票走了,我們也不知道他中獎了。直到幾天后,彩票站那邊公布了我們店里刮刮樂刮出十萬彩票,猜來猜去,都認(rèn)為就是他那晚中的!
粟敬說:“猜的呀,未必準(zhǔn)哦!
顧莉莉說:“確實是他的,你看那張彩印,是體彩總部那邊給我們復(fù)印的,上面有編號,整本除了拿皮包阿叔那一張外,其他的都是大叔刮的,大叔沒中,肯定就是他中了。”
粟敬說:“哇,那大叔豈不是氣得要死?”
顧莉莉說:“我沒看見他生氣,不過估計他在家里沒少懊悔,后來還來過幾次,可能看見拿皮包阿叔,心里就堵得慌,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久沒來了!
粟敬搖頭說:“這些是命里注定的!笨粗A还窭锏母魃骖~的刮刮樂彩票,又瞄了一眼玻璃門上那張中了十萬大獎的彩票,面額是二十塊的,于是將二百塊遞給顧莉莉,買了十張二十塊面額的刮刮樂。
也許粟敬今天運氣實在太好,第一張就刮出五十塊,第二張刮出一百塊,第三、四、五、六張落空,第七張刮出二十塊,第八張落空,第九張和第十張都刮出五十塊。
顧莉莉笑說:“不錯,兩百塊刮出兩百七,還要嗎?”
粟敬很高興,他不是賭徒,平時連兩塊錢的超級大樂|透和七星彩都沒買過,今天是心情太好,才來碰碰運氣,沒想到居然真的刮出小獎,笑說:“賺了錢,見好就收吧,不要了!
顧莉莉笑說:“不怕下一張是大獎嗎?”
粟敬笑說:“我不住這附近,現(xiàn)在也沒人要刮,就算下一張是大獎,我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
顧莉莉笑說:“難得哦,我這里的刮刮樂?投鄶(shù)都是刮到錢花光為止,才肯罷手!
粟敬笑說:“刮個樂子還行,想靠博|彩發(fā)財,太不現(xiàn)實啦。”
顧莉莉笑說:“我問過他們啦,未必是想發(fā)財,就是有那個癮,享受刮出獎時那瞬間的喜悅。”
粟敬笑說:“這種喜悅太不真實了!
顧莉莉正給他兌獎,忽然,店里一個客人說:“莉莉,電腦顯示屏壞了。”
那人是個五十來歲的阿叔,精神矍鑠,身著藍(lán)底黃圖案綢緞棉衣,頭戴雷鋒帽,手里拿著鉛筆和打票紙,他是這家彩票店的老顧客趙叔。
據(jù)說年輕時,他在工廠里做特殊工種,危險性極高,因此四十歲就得退休了,如今天天都睡到自然醒,吃飽喝足便來彩票店,買一、二注十余塊足球比賽的彩票娛樂娛樂,生活很是愜意!
顧莉莉應(yīng)說:“等一下哦,趙叔!卑褍砂倨呤畨K點了兩次,遞給粟敬,又把他刮過但沒中獎的刮刮樂彩票匆匆收拾,隨手往廢紙箱一扔,就跑去趙叔身邊,見顯示屏不亮了,奇怪說:“剛才不是還顯示嗎?”
趙叔說:“是啊,我剛才還看資料,突然就黑屏了!
顧莉莉按了幾下顯示器開關(guān),毫無反應(yīng),她并不會修顯示器,隨手拍了拍顯示屏的背面。
哪知,一只小老鼠突然從顯示器后面竄了出來。
顧莉莉見了,花容失色,驚叫一聲,慌慌張張跑出店外。
趙叔笑說:“一只老鼠,怕成這樣!
店里還有另外一個老顧客,也是哈哈大笑。
顧莉莉急得直跺腳,連叫:“快快,把它捉出去!”
趙叔正要去捉,那小老鼠倒也機(jī)靈,知道要捉它,一溜煙躥出店去,鉆進(jìn)下水道。
顧莉莉這才松了口氣,取來抹布擦干凈桌子和顯示器,發(fā)現(xiàn)顯示器電線接口掉了,估計就是剛才的小老鼠弄的,插回接口,顯示器果然又亮了。
趙叔笑說:“小老鼠也怕,要是今天我們不在店里,小老鼠又不肯出去,你怎么辦?”
顧莉莉很不好意思,撓撓頭,滿臉通紅地回到收銀臺,粟敬早就走了,她把桌上遺留的刮刮樂灰掃進(jìn)垃圾桶。
此時三個有阿姆走進(jìn)來,也是?停阂粋白阿姆,一個陸阿姆,一個區(qū)阿姆,進(jìn)門就問:“莉莉,今天是禮拜幾?”
顧莉莉笑說:“禮拜日,今晚開七星彩。”
三阿姆就去看七星彩的走勢圖。
她們?nèi)耸峭粋小區(qū)的,白阿姆和陸阿姆已退休五年了,也不用帶孫子,天天到處閑逛,喝早茶、買衣服,生活“游咼咼”(快活)!區(qū)阿姆和她們同歲,卻還在報刊亭賣雜志、書籍、零食、飲料等,為生計奔波。
區(qū)阿姨沒有買社保和醫(yī)保,當(dāng)初朋友都勸她買,她說:“我存有十萬塊在銀行卡,生病也不怕,隨時能拿出來用!迸笥岩妱癫粍铀坏米髁T。
如今到了退休年紀(jì),當(dāng)初勸她的朋友都有退休金拿,隨著社會發(fā)展越來越好,工資逐年提高,個個整天優(yōu)哉游哉,一有誰組織去玩,大伙踴躍報名,一起去旅游景區(qū)拍絲巾照。
區(qū)阿姨卻不敢去,因為即使她丈夫很勤勞,女兒很爭氣,但物價一年比一年高,生病看個醫(yī)生隨時不見好幾萬,十萬塊白花花現(xiàn)金存在銀行里,仍然不能讓她較為隨心地生活。
區(qū)阿姨仍然必須每天五點起床,吃完早餐就趕去報刊亭,她的報刊亭在學(xué)校門口,上學(xué)的孩子們要來買早餐;等孩子上課了,她把報刊亭暫時關(guān)上,趕去文化市場看看有什么新書,有就拿一些,趕在中午十二點之前回來,孩子中午下課就會過來買書;下午好一點,人少,學(xué)生放學(xué)前較為悠閑,可以躺下伸個懶腰,不過報刊亭四面透風(fēng),冬冷夏熱,尤其是三伏天,報刊亭里簡直如同桑拿房,亭外雖有樹乘涼,不過大毒日頭下,也是聊勝于無;下午放學(xué)高峰期過后,還有晚自習(xí),區(qū)阿姆不舍得錯過賺錢機(jī)會,不回家吃飯,區(qū)阿姆的丈夫六點鐘下班,回家后女兒已經(jīng)煮好飯,他會裝到保溫盒里,來報刊亭和老婆一起吃,幫著老婆一起看報刊亭,直到晚上學(xué)校關(guān)門,他們的報刊亭才收攤。
年輕的時候,還覺得這種工作自由自在,不受老板束縛,可是年紀(jì)大了還這樣,就太凄涼了,尤其是沒有任何保障的情況下。
如今南寧修地鐵,區(qū)阿姨每天都擔(dān)心施工隊來她的報刊亭,因為她那路段,政|府早就公布了肯定要修地鐵,只是早晚問題。一旦封路,學(xué)校還能走側(cè)門,報刊亭怎么辦?即使讓你營業(yè),誰去幫襯?
區(qū)阿姨很后悔當(dāng)初沒買社保醫(yī)保,否則有了退休金和醫(yī)療保障,即使沒有工作,每個月也有固定退休金,就算不多,大不了吃少點、穿少點,哪怕活到一百歲,也不會沒錢花。
當(dāng)然了,后悔只在她心里想的,她嘴上是絕不承認(rèn)的,朋友知道她情況,也都不提。現(xiàn)在區(qū)阿姨來買彩票,其實也沒指望它中,也就是買個寄托罷了。
白阿姆和陸阿姆就真是買娛樂的了,永遠(yuǎn)都是每天一注兩塊錢,哪怕大樂|透獎池再高,也從不追加翻倍,她們說:“平時又不看書,又不看報,只會吃吃喝喝刷視頻,再這樣下去,腦子都生銹了,買彩票看走勢圖,開動腦筋想號碼也好,免得老年癡呆。”
三阿姆花了大約半個小時,終于選好了號碼,拿給顧莉莉打票。
顧莉莉邊打邊說:“區(qū)阿姆,今天你不用看亭子?”
區(qū)阿姆的報刊亭離彩票店不遠(yuǎn),走二三百米就到了,她笑說:“今天女兒休息,來幫我看亭子,我就出來走走,散散步!
顧莉莉說:“你女兒孝順哦,休息日不和友女去街玩,來幫你看亭子!
這是區(qū)阿姆最驕傲自豪的事,自己天天守在報刊亭,都沒休息日,老公也要去上班,幾乎沒空照顧女兒。
女兒卻很懂事,知道父母工作辛苦,于是每天下班立刻回家,洗衣做飯收拾屋子,樣樣都干得井井有條,休息日還不去玩,跑來報刊亭幫母親看亭子,讓母親能周圍走走,放松放松。
不過區(qū)阿姆也擔(dān)心,老是這樣,女兒沒了出去玩的機(jī)會,交不到男朋友。
白阿姆說:“你女兒才二十幾歲,急什么交男朋友?”
陸阿姆說:“是啊,而且想交男朋友還不容易,我以前做工時的同事,好多兒子都沒結(jié)婚,可以介紹給你女兒。”
區(qū)阿姆大喜說:“真的?”
陸阿姆笑說:“當(dāng)然是啦!睂︻櫪蚶蛘f:“要不要也介紹一個給你?”
顧莉莉皺眉說:“怎么說到我頭上了?”
白阿姆笑說:“她就算了,都不想交男朋友的!
陸阿姆笑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都不想結(jié)婚的!
白阿姆說:“以前也有啊,童笙不是嗎?都退休了,還是一個人,過得也挺開心!睂︻櫪蚶蛘f:“你想學(xué)她?”
童笙也是三阿姆的朋友,顧莉莉也認(rèn)識,是個很開朗的漂亮阿姨,退休后拿著幾千塊的退休金,到處吃喝玩樂,整天笑容滿面,對什么都很看得開,偶爾還來彩票店刮一兩張刮刮樂。
不過此人對彩票沒癮,對聊天有癮,常常來店里一坐就是一下午,見到熟人就聊,天黑餓了想吃飯,才舍得離開。
顧莉莉說:“我不學(xué)童笙,我會結(jié)婚的,只不過現(xiàn)在還早!
白阿姆笑說:“年輕人,還沒玩夠!
三阿姆走后,顧莉莉重新把廢紙箱里那些粟敬刮了沒中獎的刮刮樂彩票拿出來,再次查看一遍,因為以前就有不少客人,刮刮樂刮太久,眼睛一花,就有看漏的。
顧莉莉在彩票店工作兩年多,斷斷續(xù)續(xù)總能從客人的廢票中,檢查出二塊、五塊、十塊、二十塊、五十塊的漏網(wǎng)之魚,這些獎金,理所當(dāng)然歸她啦!不過剛才粟敬買了十張刮刮樂,居然有五張中獎,另外五張,估計不太大可能有中。
顧莉莉看廢票從沒抱著非要撿出錢來的心態(tài),看了四張都沒獎,也不失望,又看了眼第五張,正要扔掉,忽然覺得有些奇怪,又再看了看,只覺這張刮刮樂怎么那么奇怪。
其他的刮刮樂,都是上面先刮出兩個圖案,下面一排排一列列,刮出各種五花八門的圖案,一旦下面哪個圖案與上面兩個圖案其中之一對應(yīng)上,那就往圖案下面刮,下面有個金額,刮出多少,你獲得的獎金就是多少。
但這張刮刮樂上面只有金額沒有兌獎圖案,而且體彩公司總是把刮刮樂不中獎的金額數(shù)目印得特別多,好誘惑客人繼續(xù)刮,這張卻每個金額數(shù)目都挺小的,基本都是二十塊、五十塊、一百塊、二百塊,很是少見。
顧莉莉再定睛一看,兌獎圖案居然還沒有刮開!
實在太驚訝了,它心中有些忐忑,找個硬幣輕輕刮開兌獎圖案,上面是一個星星和一個金磚,而下面粟敬刮出來的所有圖案,全部都是星星和金磚!
顧莉莉欣喜若狂,忙取計算機(jī)相加,這張刮刮樂總共中了一千塊!雖不是超級大獎,但對顧莉莉這種一個月還不到三千塊工資的打工人來說,無疑算一筆不小的橫財。
她把中獎的刮刮樂放進(jìn)錢箱,兌出一千塊現(xiàn)金,收進(jìn)自己的包包,心情大好,期待著趕緊下班,好去交易場購物。
之前計劃的牙刷、抽紙、洗衣液、洗潔精、衛(wèi)生巾、洗發(fā)水、沐浴露……一直沒買,交易場是批發(fā)市場,價格比超市便宜很多,今天正好去,一次性全買了。
顧莉莉下班是五點鐘,興高采烈地等到四點五十,接班的同事來了,她即將下班,突然微信來電,一看是好閨蜜劉麗芳打來的,接通后對方說:“莉莉,下班了吧,小花也下班了,一起去螺婆那里撩螺!
小花叫阮月花,是顧莉莉另一個閨蜜,加上劉麗芳,三女均是讀初中時認(rèn)識的同班同學(xué),因為愛好相同,就成了好閨蜜。
閨蜜有約,什么瑣事都要放一邊,顧莉莉一口答應(yīng),交接完工作后,騎著電單車往約定的地點——北大橋開去。
北大橋底有個賣田螺的阿姆,大概六十多了,賣了三十年田螺,在南寧非常的有名,還上過電視,人人都叫她“螺婆”。
南寧有“撩螺文化”,別的地方說,吃田螺要用嘴把肉吸出來,才有靈魂,但在南寧,吃田螺要用“撩”的,才叫有靈魂。
“撩”就是“挑”的意思,因為田螺攤是有蘸料的,咸酸甜辣的蘸料,香氣濃郁,簡直是美味中的戰(zhàn)斗機(jī)!
先拿起一個田螺,放進(jìn)嘴里輕輕一吸,把螺里的湯汁全部吸掉,再優(yōu)哉游哉地剔去螺厴,跟著將螺肉從螺殼中撩出頭來,順勢往殼邊一勾,螺屁股就斷在螺殼里了,最后把撩出來的螺肉輕輕蘸上一層蘸料,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品嘗螺肉與料汁混合在一起,那無與倫比的鮮香!
如果一家撩螺店里還在桌上放有生姜,姜上插著扣針,那更是不單單在吃螺,你能感受到南寧最傳統(tǒng)的撩螺文化……不過要小心,不然偶爾會被扣針刺中嘴唇,痛的可是你自己哦。
顧莉莉去到螺婆的田螺攤,兩個友女已經(jīng)到了,正向她招手。
劉麗芳是個苗條的長發(fā)姑娘,長得很溫柔,是個教圍棋的老師;阮月花相對嬌小些,容貌美如花,是醫(yī)院的護(hù)士。
二女收入都比顧莉莉高很多,一起出去玩樂時,經(jīng)常都是她們請顧莉莉吃飯。請的次數(shù)多了,顧莉莉不好意思,就不愿來了,二女沒辦法,于是每次都挑實惠的地方,大家aa制,顧莉莉這才答應(yīng)。
但是今天顧莉莉無端得了一筆橫財,她興高采烈分享給二個閨蜜,還說:“之前你們請我那么多次,今天我請回你們!
二女笑說:“哇,我們顧富婆財大氣粗喔,我們要撩十碗!”
顧莉莉笑說:“隨便吃!”
劉麗芳撩完一碗,正要叫螺婆再盛,哪知剛回頭,一個嬌小玲瓏,大約十八九歲的粉衣女孩,挽著一名身著白色風(fēng)衣的高個子男士,從她后背經(jīng)過。
二人徑直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藍(lán)色寶馬,在車內(nèi)摟摟抱抱,好不親熱。
劉麗芳不認(rèn)識女孩,男士卻眼熟得很,她疑惑地說:“小花,你看,那個男的……是不是你男朋友?”
阮月花一驚,連忙朝她指的方向看去,瞬間花容失色。
顧莉莉知道阮月花有個談了一年多的男朋友,名叫龔皓軒,聽說是個自主創(chuàng)業(yè)的小老板,有車有房,家里也富裕,阮月花發(fā)過相片給她看,是個極其英俊的美男子。
但顧莉莉并未見過龔皓軒本人,如今聽說,好奇地朝寶馬望去,見車中男士比相片上的還要俊美十倍!
不過……此人是小花的男朋友,怎么卻與別的女孩親熱?難道他背叛了小花?
顧莉莉看向阮月花,見她眼神幽怨地望著車內(nèi)男女,過了許久,突然轉(zhuǎn)回頭,長長嘆了口氣。
劉麗芳說:“小花,你和男朋友分手啦?”在她看來,見到男朋友與別的女孩親熱,仍不上前質(zhì)問,想必這對情侶已成為過去。
阮月花卻搖了搖頭。
顧莉莉見阮月花這種反應(yīng),已猜到大概,拉著她手柔聲說:“他經(jīng)常這樣嗎?”
過了一會兒,阮月花微微點了點頭,旋即掉下淚來。
劉麗芳忙給阮月花遞紙巾,急問:“怎么哭了?”
顧莉莉說:“龔皓軒對不起小花!
劉麗芳怔說:“什么?”
顧莉莉知她從未談過戀愛,平日里除了下圍棋,對什么都不感興趣,這些男女關(guān)系的事,自然也弄不明白,就說:“他腳踩兩條船,對不起小花!
阮月花嘆說:“也不是第一次了……”
原來阮月花和龔皓軒拍拖沒多久,就發(fā)現(xiàn)他是個十分花心的人,阮月花已不止一次見到他和陌生女性在一起,行為親密,可每次追問,他都說是普通朋友。
后來有一次,阮月花把他抓了個現(xiàn)行,他也承認(rèn)了,但說和那女的不過玩玩罷了,對阮月花才是真愛,還黯然神傷地說:“要是你真的不肯原諒我,要跟我分手,也是我罪有應(yīng)得!
阮月花也是愛慘了他,叫他可憐兮兮地認(rèn)錯,居然就原諒了他。
之后龔皓軒又是送禮物,又是陪她旅游,殷殷切切,體貼入微。
阮月花以為他痛改前非了,此時哭著說:“沒想到他死性不改,現(xiàn)在又……”
劉麗芳大怒說:“你上次居然沒跟他分手?”
阮月花急說:“我也想過,但……”
劉麗芳說:“你不舍得他嗎?”
阮月花遲疑說:“我以為他會改過……”
劉麗芳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阮月花說:“他上次說……想跟我結(jié)婚……”
劉麗芳說:“那他求婚沒有?”
阮月花說:“還沒有……”
劉麗芳大聲說:“不是‘還沒有’,是‘沒有’!他哄你呢,傻女!”
阮月花說:“他的樣子,不像說假話……”
劉麗芳說:“就算他真心要娶你,也不能嫁,這種花心大蘿卜,即使結(jié)了婚,早晚要出軌,不是好人,不值得嫁!”說著霍地站起身,朝寶馬車走去,要找龔皓軒對質(zhì)。
哪知寶馬“嗖”一聲開走了。
劉麗芳?xì)獾枚迥_,轉(zhuǎn)身上了自己的車,對顧阮二女說:“快上車,找他說清楚!”
阮月花還在猶豫,顧莉莉付了錢,拉著她鉆進(jìn)車后座。
劉麗芳邊開車邊罵罵咧咧,怪阮月花不會想:“整天做白日夢,老想嫁帥哥,帥哥有什么用?你偶像劇看多了,看壞腦子了你!”
阮月花委屈極了,低著頭不吭聲。
顧莉莉說:“小芳,專心開車!
劉麗芳哼了一聲,不再說話,跟著寶馬來到邕江邊上一家酒店。
龔皓軒挽著女孩下車,進(jìn)了酒店。
劉麗芳正欲沖過去興師問罪,顧莉莉忙阻止說:“別在外頭鬧,叫人看笑話!
劉麗芳說:“是他出軌,要笑話也是笑話他!”
顧莉莉說:“我們又不是潑婦,別逼急了,有道理也講不清!
劉麗芳說:“那怎么辦?”
顧莉莉往酒店前臺看全,見龔皓軒和女孩還在登記,就說:“龔皓軒沒見過我,我先進(jìn)去,看他開的是哪間房,到時進(jìn)到房間,咱們?nèi)诹嬷v清楚!
劉麗芳說:“好吧。”
顧莉莉果然進(jìn)了酒店,沒過多久就折返,招呼劉、阮二女一起上八樓的十三號房。
來到房門前,劉麗芳只要敲門,阮月花忙說:“等等!”
劉麗芳說:“怎么?”
阮月花說:“還是算了吧……”
劉麗芳啐她一口,隨即就把門敲得當(dāng)當(dāng)響。
來開門的是女孩,她不認(rèn)識三女,說:“你們找誰?”
劉麗芳大聲說:“沒敲錯,你這個狐貍精!”
女孩大驚,怒說:“你罵誰?”
劉麗芳說:“除了你還有誰?叫龔皓軒出來!”
女孩聽她說出龔皓軒的名字,驚說:“你是誰?”
劉麗芳指著阮月花說:“我是她閨蜜,她是龔皓軒的女朋友!
女孩大怒說:“你胡說什么?”
劉麗芳不想和她糾纏,大聲說:“快叫龔皓軒出來!”
女孩漲紅了臉,忽然推開房門邊的浴室門,沖了進(jìn)去。
里面有個男人正在淋浴,他全身赤|裸,及肩長發(fā)濕漉漉,正是龔皓軒,浴室門被突然打開,四個女子都看著他,龔皓軒也唬了一跳,隨即見到阮月花,又認(rèn)出她的閨蜜劉麗芳,腦子一轉(zhuǎn),已知此刻自己是被女朋友捉奸了,笑說:“有話等我洗完澡再說……”
女孩卻不等他把“話”字說完,扯著就問:“你有女朋友?”
龔皓軒說:“等我洗完再說!
女孩不依不饒,頓足說:“回答我!”
龔皓軒翻了個白眼說:“我有女朋友!
劉麗芳還想看他如何狡辯,沒想到他居然承認(rèn)有女朋友,不禁一怔。
女孩顫聲說:“你……你有女朋友?”
龔皓軒關(guān)了花灑,圍了一條浴巾,走到阮月花跟前,握著她的手說:“她就是我女朋友!
女孩哭了出來,說:“你騙我!”
龔皓軒說:“我從沒說我沒女朋友!
女孩啞口無言:“你……你……”
龔皓軒不去理她,拉著阮月花進(jìn)房里面,從包中取出一只粉色的小錦盒,單膝跪在阮月花跟前,柔聲說:“小花,我本來是想跟你求婚的,可你總是忽略我,我雖知道你沒空陪我是因為工作,但還是很失落,心里苦澀極了,才會一時糊涂……我實在是太對不起你了,但還是希望你能給我一次機(jī)會!闭f著打開小錦盒,里面是一枚玫瑰金鉆戒。
阮月花本就不舍得跟他分手,如今他居然當(dāng)場表明心跡,還下跪求婚,別提多感動了,覺得男朋友再如何花心,自己在他心里,始終是特殊的那一個。
龔皓軒確實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看著他深情款款的模樣,連剛才炸毛的劉麗芳都昏昏乎乎了,覺得此人是真心愛著我家小花,居然忍不住勸:“小花,快答應(yīng)了吧!”
阮月花已被他灌的迷魂湯迷暈了,男朋友之前的渣事,全拋到九霄云外,眼中全是他情深義重的模樣,糊里糊涂就答應(yīng)了求婚。
龔皓軒“邪魅一笑”,把鉆戒戴在她無名指上。
顧莉莉很喜歡在網(wǎng)站看up主盤點渣男,龔皓軒這種類型的渣男早有無數(shù)up盤過,她是能看出龔皓軒是渣男的。
但一來,阮、劉二女信了龔皓軒的鬼話,腦子已不清楚;二來,顧莉莉雖聰明,卻不是伶牙俐齒的人,一著急就犯口吃!眼見兩個閨蜜都上當(dāng),顧莉莉卻說不出半個字,急得臉都紅了。
就在她還在想怎么弄醒阮、劉,一旁被小三的女孩突然大喝一聲,撲上前,一巴掌拍在龔皓軒后腦勺。
女孩名叫覃霞妹,是農(nóng)村姑娘,在家常幫父母干農(nóng)活,力氣大如牛,憤怒之下一巴掌過去,居然把龔皓軒這小白臉放倒了。
阮月花見男朋友暈倒了,嚇了一跳,忙去扶他。
劉麗芳罵:“人家情侶鬧別扭罷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好,你還不識相滾蛋,在這撒什么潑,還想當(dāng)狐貍精嗎?”
覃霞妹出身農(nóng)村,卻也是父母寵愛的小公主,剛出南寧打工,心思單純,認(rèn)識了英俊瀟灑的龔皓軒,就愛上了他。
二人在一起大半年了,覃霞妹一直以為龔皓軒是單身,如今發(fā)覺被騙,男朋友還當(dāng)面跟別的女人求婚,她哪受得了,指住阮月花罵:“她才是狐貍精!”
劉麗芳罵:“狐貍精還血口噴人!”
覃霞妹恨死阮月花了,也不理會劉麗芳,撲過去就打她認(rèn)為的狐貍精。
阮月花不甘示弱,與覃霞妹撕扯在一起;劉麗芳自然幫自家閨蜜,也加入戰(zhàn)局;顧莉莉見她們打在一起,想要勸架,哪知卻被卷進(jìn)去。四女揪頭發(fā)的揪頭發(fā),咬手臂的咬手臂,撕扯半天,手腳都纏在一起,滾倒在茶幾和沙發(fā)之間的縫隙,動憚不得。
覃霞妹掙扎半天起不來,突然放聲大哭,流著眼淚說:“爸爸、媽媽,我對不起你們,我本想在南寧找個好男人,結(jié)婚過日子,沒想到遇上騙子,他有女朋友的,我竟然作了小三,爸爸、媽媽,你們那么疼我,我卻丟了你們的臉,嗚嗚嗚!”
阮月花還咬著她胳臂,聽見這番話,微微一怔。
龔皓軒情史一籮筐,阮月花早就知道了,她可以原諒,但正如覃霞妹一樣,阮月花也是爸爸、媽媽最疼愛的小公主,從小到大,都是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何曾受過委屈?如今卻為了個渣男,拖泥帶水,被他欺騙還難舍難分,若當(dāng)真嫁給他,將來不止是自己受委屈,父母看到自己受委屈,也會跟著難受。
想通這一點,阮月花豁然開朗,放開了覃霞妹,讓劉麗芳和顧莉莉也放開她。
劉麗芳不明白為什么放,不過小花讓放,她就放。
顧莉莉放開覃霞妹,立刻跳起來拉住阮月花說:“小花,你千萬不要相信龔皓軒……他是那個……花言巧語!”
阮月花嘆說:“我知道!睂︸济谜f:“姑娘,我們都被這男人騙了,我不會跟他結(jié)婚,你也別再理他……”
可龔皓軒卻是覃霞妹的初戀,她年紀(jì)小,認(rèn)死理,哪那么容易想得通?在她看來,渣男就是該死,渣男就要報復(fù),三女一放開她,她立刻爬起來,看見茶幾上有一把水果刀,抓起就朝暈倒在地的龔皓軒撲去。
阮月花大驚失色,心想這豈不是要鬧出人命嗎?急說:“姑娘,你還年輕,世上好男人多得是,為這種渣男犯法不值得!”
顧莉莉和劉麗芳也趕緊來阻止。
但三女都沒追上覃霞妹,眼睜睜看她把水果刀朝龔皓軒腹部猛刺下去。
三女驚叫出聲,捂住眼睛不敢看,過了半晌,不聞有動靜,偷眼瞄去,水果刀扎在龔皓軒左腰側(cè)的地毯上,覃霞妹已暈倒在旁。
原來覃霞妹激動之下沒瞄準(zhǔn),一刀下去卻扎到了地毯上,又因用力過猛,自己沒站穩(wěn)而摔倒,額頭磕到水果刀的刀柄上,不省人事。
阮月花為二人檢查了一下,均無大礙,看著暈睡的龔皓軒,心里有氣:“都是這混蛋害的!”其實她也想報復(fù)渣男,不過不會像覃霞妹那么激烈,當(dāng)即向兩個閨蜜說明了計劃。
顧莉莉喜說:“好!”
劉麗芳還是不明白阮月花為什么突然不接受龔皓軒了,不過小花要這樣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三街兩巷是南寧的老街區(qū),近年翻修過,每當(dāng)華燈初上,人潮洶涌,大人小孩,全都來此閑逛,喝茶的喝茶,談天的談天,跳舞的跳舞,還有人架起樂器唱歌:“初升的曙光,仍留戀都市周末夜,黑色的快車,朦朧中駛過……像幻覺,歡笑聲,哼出那,曾是過往昔日的舞曲。”
還在夢中的龔皓軒隱隱約約聽見,心想:“這不是beyond的歌嗎?”
唱歌的是個女子,聲音頗宏亮,還帶點沙啞,雖是女聲,竟唱出些許家駒的味道:“身邊的暖酒,無言解開了我寂寞,依稀的記憶,重燃點起我……像幻覺,歡笑聲,哼出那,曾是過往昔日的舞曲!
龔皓軒心想:“這年頭,大家唱beyond都是《喜歡你》、《真的愛你》、《海闊天空》、《光輝歲月》、《大地》、《不再猶豫》,居然還有人唱《昔日舞曲》?”
正想著,一陣嘈雜聲起,龔皓軒眉頭一皺,睜開眼,一道道紅黃藍(lán)綠的光射進(jìn)眼球,他不禁皺起眉頭,又閉上了眼。
咦,不對!
龔皓軒想起之前好像是在酒店,這里不像酒店啊。
再睜開眼,這里居然是街邊的……人行道?
龔皓軒一下子就醒了,左右一看,霓虹閃耀,人潮洶涌,他認(rèn)出了三街兩巷,驚訝說:“我這么在這?”
原來阮月花的報復(fù)計劃是:把龔皓軒搬來三街兩巷,扔在中華大影院前最熱鬧的人行道,臨走前,阮月花還把浴巾扯掉,因而此時的龔皓軒赤條條,連一條內(nèi)褲都沒有穿。
龔皓軒也發(fā)現(xiàn)自己是赤身裸體躺在街邊,周圍還站有不少男女老幼,指指點點,有些還在拍照……他臉皮再厚,此時此刻,也感到狼狽難堪,雙手捂住下身,奪路而逃。
可總不能就這樣光著身子跑回家,他不及細(xì)想,跑進(jìn)了附近的一家女士服裝店。
店里沒有其他客人,只有高矮兩個女店員,都在玩手機(jī),猛見裸男跑進(jìn)店,嚇得尖叫連連。
龔皓軒趕緊扯了條大號連衣裙,就往身上套。
矮個女店員驚魂未定,顫聲說:“你……你干嘛不穿衣服?”
龔皓軒已裝不起逼來了,含含糊糊應(yīng)了幾句。
高個女店員疑惑說:“難道你在搞行為藝術(shù)?”
龔皓軒只得說是,又問她借手機(jī)打個電話。
高個女店員見他古里古怪,不想借,就說:“前臺有固定電話,你去打吧。”
龔皓軒撥通了電話,那是他唯一記得的號碼,對方是他光屁股一起長大的好哥們沈智博,是個寫小說的,現(xiàn)在同住一處。電話接通后,龔皓軒讓對方趕緊開車來三街兩巷的服裝店接他。
沈智博說:“你怎么了?”
龔皓軒急說:“不要問了,快點過來,記得帶上衣褲!”
沈智博正和三個友仔在中山路大排檔吃燒烤,中山路離三街五巷不遠(yuǎn),只有五分鐘的車程,但過了半個多小時,沈智博才姍姍來到服裝店,他是龔皓軒的發(fā)小,見龔皓軒這副模樣蹲在更衣室里,已猜到大概情況,臉色一沉,但也不好當(dāng)著兩女店員的面發(fā)作,說:“車停在門口!
龔皓軒忙說:“衣褲呢?”
沈智博說:“我剛才在外面吃宵夜,沒帶有!
龔皓軒只好穿著連衣裙,匆匆出去,鉆上了車。
沈智博結(jié)了賬,隨后上車。
龔皓軒心虛地看了他一眼,縮到車后座去了。
沈智博也不問他情況,開車慢慢駛進(jìn)當(dāng)陽街。
當(dāng)陽街樹木林密,附近還在施工,經(jīng)過的人較少,龔皓軒猶豫再三,還是把今晚遭遇的情況一五一十交代了。
沈智博不屑說:“人家發(fā)現(xiàn)被你騙了,所以報復(fù)你!
龔皓軒皺眉說:“真奇怪,我剛才跟她求婚,她還好好的答應(yīng),怎么一轉(zhuǎn)頭就翻臉不認(rèn)人……”
沈智博一凜,把車停在樹陰下,沉默片刻,冷笑說:“你以為人家蠢一輩子嗎?她識破了你渣男面目,當(dāng)然報復(fù)你,活該!”
龔皓軒見他臉色不佳,言辭不善,小聲說:“你生氣啦?”
沈智博冷笑說:“我有什么好生氣的?”
龔皓軒不敢再說話,他今晚吃了癟,情緒低落,躺在后,排捂住眼睛休息。
當(dāng)陽街就在三街兩巷旁邊,距離不遠(yuǎn),樹陰下還隱隱約約聽見那邊的歌聲傳來:“滄桑的背影,殘留這黑發(fā)已漸白,唏噓中嘆息,從前的一切……像幻覺,歡笑聲,哼出那,曾是過往昔日的舞曲。”
沈智博覺得這幾句歌詞,真符合自己此刻的心境。
龔皓軒皺眉說:“怎么還不走?”
沈智博看了他一眼,說:“我送你回家!
龔皓軒和沈智博是住在一起的,聞言說:“什么‘送’我回家?”
沈智博說:“我送你回叔叔阿姨那邊!
龔皓軒坐起來說:“為什么?”
沈智博冷笑說:“你還有臉問為什么?”
龔皓軒和沈智博本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哥們,但讀大學(xué)那會,沈智博發(fā)現(xiàn)自己是gay,對龔皓軒的愛,不是朋友的愛,而是愛情。
他膽子倒也大,發(fā)現(xiàn)愛上龔皓軒,就直接表白了,把龔皓軒嚇得半死。
沈智博說:“你好好考慮,要是同意,我們就在一起,要是不同意,我也不會糾纏你!
哪知龔皓軒一頓考慮,居然覺得自己也愛沈智博,可又不十分肯定,畢竟他不是gay,對女孩子會心動,而且同性戀不能生孩子,和沈智博在一起,對父母不好交代。
于是他對沈智博的表白,既不答應(yīng),也不拒絕,就這樣拖拖拖,拖到了大學(xué)畢業(yè),又工作八年,還是沒個準(zhǔn)信。
沈智博給他拖得很難受,愛不愛你龔皓軒給我個痛快!
然而龔皓軒就是含糊其辭,每當(dāng)沈智博要放棄了,他就陪沈智博纏綿,還說如何如何愛他,央求不要離開。
沈智博愛他,被他弄得難舍難分,甚至明知他在外面亂搞男女關(guān)系,還安慰自己說:“皓軒只是年輕好玩,等玩夠了,自然就會回到我身邊!
但剛才龔皓軒交代今晚發(fā)生的事時,有一件卻超出沈智博所能承受的范圍,就是龔皓軒向阮月花求婚了。
其實龔皓軒一直放有一枚戒指在包里,萬一遇上女友捉小三、小三捉小四、小四捉小五……他就拿出來,花言巧語外加求婚,一通忽悠下來,管什么女友小三小四小五……幾乎都會原諒他,剛才阮月花不就被他唬住了嗎?要不是后來暈了過去,他接著忽悠,覃霞妹也已被他拿下了,根本不可能搞成現(xiàn)在這副狼狽相。
但沈智博不懂這些彎彎繞,以為他是真心想和阮月花結(jié)婚,表面上沒有波瀾,心里恨不得把龔皓軒撕碎!
龔皓軒不傻,知道沈智博生氣了,鉆回前座,撲在他懷里,在他嘴唇上親了一口說:“智博,對不起,我錯啦!”
沈智博說:“這句話,你說了一百次了!
龔皓軒也不著急,之前再過分的情況都有,他還不是把沈智博哄回來了,撒嬌說:“智博,我……”
沈智博打斷說:“皓軒,我累了。”
龔皓軒怔說:“什么?”
沈智博:“我不想陪你玩了,既然你更喜歡女人,娶妻生子過正常人的生活,對你來說,也許比較好。”
龔皓軒笑說:“你別胡思亂想,我不是真的要娶……”
沈智博說:“上個月我和朋友去吃飯,他帶了他的朋友來,介紹我認(rèn)識,是個很漂亮的男孩子,我和他聊天,覺得挺合適的……”
龔皓軒瞪大了眼,怔了半晌,突然發(fā)怒說:“原來你變心了!”
沈智博呸說:“你在外面搞那么多女人……”
龔皓軒不等他說完,張嘴就撕咬起來。
沈智博猝不及防,被他在脖子、胸膛咬了兩口深深的血牙印,手背、臉頰、背脊、大腿全給他抓出數(shù)十道血痕,劇痛難當(dāng)。
龔皓軒冷笑說:“你的漂亮小男友看見這些,還跟你上床嗎?”
沈智博驚怒交集,將他掀翻,一頓暴打,末了掏出一把折疊刀,在他胸前比劃說:“你信不信我在你胸口刻上‘同性戀’三個字,看還有哪個女人還跟你上床!
龔皓軒見刀子在胸前晃來晃去,害怕起來。
沈智博并不是真的要刻字,收起折疊刀說:“下車!
龔皓軒說:“干什么?”
沈智博說:“我們現(xiàn)在分手了,你給我滾。”
龔皓軒大怒,罵說:“你想趕走我,去見那個小賤貨?我不走!”
沈智博皺眉說:“再不下車,我就把你扔出去!
龔皓軒抓著車窗上的把手,死活不肯下車。
沈智博干脆硬拽,他力氣比龔皓軒大得多,三兩下就把人拽出來,丟在路邊,自己開車走了。
當(dāng)陽街雖不及三街兩巷人多,但還是不時有人經(jīng)過的,行人見一個大老爺們穿著女裝,坐在路邊哭,還以為是神經(jīng)病,哪敢靠近,趕緊通知附近的保安。
保安趕到現(xiàn)場,詢問:“小伙子,發(fā)生什么事?”
龔皓軒一言不發(fā),只是默默流淚。
保安問半天也沒問出什么,以為是個傻子,打算先把人弄去保安室再說。
哪知一攙扶,傻子突然抓狂,跳起來大罵:“走開走開,小賤貨!”
保安給他抓了兩下,手臂流血,吃驚地說:“原來不是傻子,是瘋子!”
正要呼叫其他保安過來一起制服,此時,一輛紅色奧迪開過來停在路邊。
龔皓軒一眼就認(rèn)出是沈智博的車,哭唧唧就往車撲去。
沈智博把他扔下車,本意和阮月花一樣,是要戲弄他一番,沒想到搞得人家保安受傷,把龔皓軒弄上車后,對保安連連致歉。
保安以為龔皓軒是他的瘋子弟弟,反正傷得不重,叮囑他以后好好照看,別讓他亂跑傷人。
沈智博尷尬極了,只得答應(yīng),上車后就打了龔皓軒一耳光說:“你發(fā)什么瘋!”
龔皓軒尖叫:“不許去見那小賤貨!”
沈智博說:“你才是小賤貨!
龔皓軒大怒,還要罵人。
沈智博說:“你再叫,我就把你踢下車,這回再也不理你!
龔皓軒見他一臉嚴(yán)肅,有些害怕,只好閉上嘴,但想來想去,心口還是堵得慌,智博那些狐朋狗友,居然給他介紹小賤貨,簡直可惡至極!拿了沈智博的手機(jī),他知道解鎖手勢,順利開鎖,找著幾個平時與沈智博玩得特來的,打了過去。
沈智博說:“你干什么?”
龔皓軒不應(yīng),電話一接通,沒頭沒腦,一通臭罵。
電話那頭確實是沈智博的友仔羅斌,剛才還一起中山路吃燒烤,早聽沈智博說過龔皓軒這廝的風(fēng)流事跡,此時這渣男居然還打電話過來罵人,男子漢大丈夫,怎能光挨罵,當(dāng)然要罵回去:“你個三心二意的渣男,智博就應(yīng)該甩掉你,重新找個好男人!”
龔皓軒大怒罵:“你個死龜公!”他本來還沒確定是不是這人介紹,羅斌這番話,讓他覺得就是這家伙了,當(dāng)下再無顧忌,叼媽拆蟹,天下再難聽的話也罵將出來。
他本來就伶牙俐齒,哄人巧舌如簧,損人也是連珠帶炮,羅斌哪里罵得過他,起初還回得幾句嘴,到后老就是單方面被罵了。
沈智博折騰好久,才把龔皓軒的嘴按住,搶回手機(jī),跟羅斌道歉。
羅斌嫌棄說:“這種渣男連潑婦都不如,你留戀他什么?智博,你那么有才華,還怕找不到更好的?”
手機(jī)不知何時開的外放,這句話龔皓軒也聽見了,還想罵人,卻見沈智博嘆氣說:“那倒也是……”
羅斌說:“對了,我上次去交流會,認(rèn)識幾個漂亮的大學(xué)生,他們都喜歡你的小說,我介紹給你認(rèn)識認(rèn)識!
沈智博興高采烈說:“好啊,什么時候?”
羅斌說:“明天你有沒有空?”
沈智博說:“一整天都有空。”
羅斌說:“那明天下午,我家樓下的咖啡廳,不見不散。”
沈智博笑說:“不見不散。”
掛了電話,轉(zhuǎn)臉看龔皓軒淚流滿面,沈智博說:“哭什么?從今以后,再沒有人束縛你,你想找?guī)讉女人,我都不管了!
龔皓軒說:“你真要跟我分手?”
沈智博嘆說:“也不算分手吧……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龔皓軒哭說:“你不愛我了嗎?”
沈智博說:“是你不愛我!
龔皓軒急說:“我愛你,我很愛你!”
龔皓軒早就想明白了,他是愛沈智博的,否則也不會和沈智博一起那么多年。可他改不掉好色的毛病,不舍得放棄大片森林,要是答應(yīng)了沈智博的表白,對方估計就會要求他再也不許碰女人。
沈智博說:“你愛我,卻每天抱著別人睡覺?”
龔皓軒說:“我跟她們只是玩玩……”
沈智博說:“那我也去跟那些大學(xué)生玩玩,你覺得如何?”
龔皓軒自知理虧,吞吞吐吐說:“那我以后……不去再找女人,還不行嗎?”
沈智博說:“你覺得我還會信你的鬼話?”
龔皓軒急說:“我發(fā)誓,我說的是真的!”
沈智博冷笑說:“別發(fā)誓了,一會雷劈下來連累我!
龔皓軒說:“智博,你別去咖啡廳,好不好?”
沈智博不答話。
龔皓軒央求說:“別去咖啡廳好不好,智博!”
沈智博說:“你不希望我去?”
龔皓軒連連點頭。
沈智博說:“你說不再找女人,是真心話嗎?”
龔皓軒現(xiàn)在只要沈智博回心轉(zhuǎn)意,連忙說:“是真心話!”
沈智博說:“好!比〕鰯z像機(jī),對著他說:“把衣服脫了!
龔皓軒嚇一跳說:“干什么?”
沈智博說:“你給我拍個裸體視頻,要是再找女人,讓我知道了,我就把視頻發(fā)給那女的看!
龔皓軒變色說:“不、不!”
沈智博把臉一沉說:“怎么,你剛才說的不是真心話,還想去找女人?”
龔皓軒忙說:“沒有的事!”
沈智博說:“既然沒有,你怕什么?”
龔皓軒說:“我不想拍裸體視頻……”
沈智博說:“好吧,我不逼你!卑褦z像機(jī)收起來。
龔皓軒說:“那你明天不去咖啡廳了吧……”
沈智博說:“我想去哪就去哪,關(guān)你什么事?”
龔皓軒央求半日,他還是不肯回心轉(zhuǎn)意,無可奈何,只好答應(yīng)拍視頻。
沈智博的車窗貼了膜,外面看不見里面,龔皓軒略一遲疑,就脫掉了衣服。
沈智博不愛出去鬼混,卻愛看gv,尤其愛看“0”方男優(yōu)擺出各種稀奇古怪的夸張姿勢,從前和龔皓軒纏綿,常哄他做這些動作。
龔皓軒半推半就,但也只做那種還能接受的,太過分就不肯了。
如今沈智博以分手相要挾,輪不到龔皓軒選,他說做什么動作,龔皓軒就要做什么動作,中途還用手弄了龔皓軒一回,弄得龔皓軒魂飛九霄,癱在座位上。
沈智博興高采烈地回看視頻,不時還從后視鏡瞄龔皓軒幾眼。
想起剛才拍視頻的經(jīng)過,龔皓軒真是無地自容,把臉埋在靠背上,緊張地說:“智博,你千萬別把視頻給人家看……”
沈智博心想:“我怎么可能給人家看!弊焐险f:“知道啦!鄙焓秩グ锾统鲆粡埿庞每,塞在龔皓軒手里。
龔皓軒認(rèn)了半天才認(rèn)出是自己的信用卡,問:“干什么?”
沈智博說:“你沒了手機(jī),用信用卡去買。”
龔皓軒奇說:“買什么?”
沈智博說:“你說買什么?”
龔皓軒還是不明白。
沈智博咬牙說:“你今晚跟誰求過婚?”
龔皓軒一驚,這才明白自己無法無天那么久他都沒生氣,今晚竟發(fā)那么大脾氣,原來是恨自己跟別人求婚。
雖說向阮月花求婚只是他哄人的一種手段,不過現(xiàn)在還解釋,恐怕沈智博會更生氣,龔皓軒干脆不說話,但他沒衣服,沈智博就把外套和褲子脫給他穿。
龔皓軒下了車,匆匆跑進(jìn)步行街,去找珠寶店。
此時沈智博手機(jī)響了,是羅斌打來的,接通后羅斌問:“那渣男怎么樣了?”
沈智博笑說:“他給我拍了視頻,現(xiàn)在出去買東西!
手機(jī)里傳來另一個友仔黃永明的聲音笑哈哈地說:“看吧,我早跟你說了,他就是犯賤,你好好對他,他恃寵而驕,蹬鼻子上臉,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說要分手,還要跟人相親,他急了,反過來求你!
羅斌也說:“你以后不能再就著他,又不是女孩子,大老爺們的,他若再做對不起你的事,你一嘴巴打過去!
黃永明說:“再做?他若再犯你就直接甩了他,其實現(xiàn)在就該甩了他,他除了那張臉漂亮,還有什么好處,哼!”
沈智博笑說:“這回多謝你們出主意啦!
黃永明說:“智博,你可別大意,那渣男今晚在別人手上吃了癟,灰頭土臉,才會被你唬住,等他明天回過味來,你不是他對手,既然有視頻,就要合理利用,讓他一輩子也不敢再對不起你!
沈智博笑說:“知道啦!
又聊了一會兒,看向車窗外,龔皓軒從步行街走出來,沈智博說:“他回來了,不說了,改天我請客,見面再說。”隨即掛斷電話。
龔皓軒拉開車門,剛好見他掛電話,狐疑說:“你打給誰?”
沈智博說:“你自己看!卑咽謾C(jī)放在他手上。
這下龔皓軒反而不好意思看了,把手機(jī)放下,把裝戒指的小錦盒遞給他。
沈智博說:“你給我干什么?明天拿去咖啡廳,要是喜歡人家,就給他戴上?”
龔皓軒漲紅了臉,打開錦盒取出戒指,就要為沈智博戴上。
沈智博縮手說:“我為什么要戴你的戒指?”
龔皓軒無奈,只得說:“智博,請你跟我結(jié)婚吧!
沈智博說:“你跟那女的求婚時,有沒有下跪?”
龔皓軒一想,似乎有單膝跪地,但他不敢承認(rèn),連說:“我又不是真想跟她結(jié)婚,當(dāng)然沒有!”
沈智博笑說:“那你是真想跟我結(jié)婚嗎?”
龔皓軒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只好跪下來說:“智博,請你跟我結(jié)婚吧!
沈智博這才心滿意足地讓他把戒指戴在無名指上,又問:“你的呢?”
龔皓軒說:“這是求婚戒,不是對戒!
沈智博說:“那你干嘛不買對戒?”
龔皓軒說:“現(xiàn)在不想買!
沈智博說:“為什么?”
龔皓軒說:“沒有好看的,明天下午……你陪我去買!”
沈智博怔了怔,看來他還是擔(dān)心自己明天下午去咖啡廳,嘿嘿,其實哪有什么交流會,都是羅斌信口開河,沈智博原本的計劃是明天下午在家睡覺睡到黃昏,然后出去吃螺螄粉。
不過現(xiàn)在也不必揭穿,他既然想明天下午買,明天下午就去逛街吧。
沈智博覺得今晚確實欺負(fù)得龔皓軒夠嗆,現(xiàn)在心軟起來,伸手把他摟進(jìn)懷里親吻。
醒來時,天朦朦朧朧亮,到處都是晨霧。
沈智博穿好衣服,想看看周圍有沒有早餐賣,哪知卻被仍在夢中的龔皓軒抱住,皺著眉頭,含含糊糊說:“智博……別去咖啡廳……”
沈智博摸摸他的臉說:“不去、不去!
龔皓軒像是夢中聽得見般,這才放開他。
沈智博開車覓食,經(jīng)過永寧街路口,“老嘢扣肉糯米飯”已大排長龍,想起之前曾有人為了買這家糯米飯而打架,還上了電視,一時好奇,下去買了兩份。
回到車上時,龔皓軒已經(jīng)醒了,縮作一團(tuán),臉上滿是委屈,估計還在為昨晚拍了視頻感到難堪。
沈智博把糯米飯遞給他說:“吃吧!
龔皓軒捧在手中,半天不動。
沈智博說:“怎么不吃?”
龔皓軒說:“不想吃。”
沈智博說:“你不是挺愛吃糯米飯的嗎?”又說:“不愛吃這家吧,我去華興里梁阿婆那邊買給你!
龔皓軒說:“不想吃。”
沈智博笑說:“噢,我都忘了,你只吃新陽小學(xué)路邊的糯米飯!
新陽小學(xué)位于新陽路中段,沈智博和龔皓軒小時候就讀于此,每天上學(xué)前,早餐都是在校門附近買,其中有一攤阿姆賣的糯米飯,是龔皓軒的最愛,三天兩頭幫襯。
五毛錢一份,糯米飯里混著黃澄澄的綠豆泥,中間夾著半截臘腸,香糯可口,比扣肉糯米飯干爽多了。
沈智博笑說:“現(xiàn)在漲價了,要五塊錢才吃得飽,不過還是比這邊的便宜!
龔皓軒說:“智博……”
沈智博說:“什么?”
龔皓軒說:“那個視頻……刪了吧……”
沈智博把攝像機(jī)塞在他手上說:“我不會藏起來的,你想刪隨時都可以刪,你也不用擔(dān)心,我以前就說過,我不會糾纏你的!
龔皓軒臉色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沈智博說:“怎么樣?”
龔皓軒沉默良久,低聲說:“去新陽小學(xué)吧……”
沈智博嘿嘿一笑,開車朝新陽路駛?cè)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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