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叢懶回顧，
　　半緣修道半緣君。
　　——唐•元稹《離思》

　　

　　淤泥地里，青草悠悠。他背著我蹣跚前行。

　　“哥，我想去看后山的冰湖�！�

　　“妹子，先把你帶回家看病要緊�！�

　　我咬咬牙，默不作聲。

　　村里人說，哥哥帶著妹妹去看冰湖，兩人就會有幸福。他卻說，不就是一冰湖嗎，有啥了不起，等我以后發(fā)了就把整座山都買下來。

　　

　　咱這窮鄉(xiāng)僻壤看不好我的病。家里只能送我去城里。

　　臨走前，他送我一塊玉，說是戴在身上就能保一生平安。我說，哥你保重，妹子走了。

　　我扭頭就跑，卻把心留下了。

　　

　　城里的大夫們手藝高明。

　　雖說我的病不再復發(fā)，他們還是提醒我病根尚在。只有最后一個醫(yī)生告訴我，他能根治我的怪病。前提是用我手上那塊玉來抵治病的錢。我說，玉和我分不開，你要拿它，就把我也一塊兒拿去吧。

　　后來，我嫁給了那個醫(yī)生。

　　

　　幾年后，我看著我和醫(yī)生的孩子們，心里卻想著他的模樣。

　　……

　　他總說，城里的孩子們活潑可愛，聰明伶俐。我會酸酸地說，那你和城里的姑娘去生一個吧。他笑了。

　　“妹子你不想為我生一個大胖寶寶嗎？”

　　“去死，誰答應要給你生娃了？”

　　“那我真的找城里的姑娘去生了喲。”

　　“不要找別的姑娘嘛！你壞�！�

　　他再次哈哈大笑。我一邊使勁打他踢他，一邊在心里琢磨著今后孩子們的模樣。

　　……

　　

　　再后來有一天，他的信來了。他說他要結婚，對象是家里給選的。她是鄰村的一個大姑娘，樸實誠懇又乖巧，只是長得不如我來得標致。

　　我回信開玩笑說，你最后還是娶了個鄉(xiāng)下的女孩喲。

　　寫完信時，我忍不住哭了。孩子們問，媽媽在哭什么？我回答說，媽媽想家了。

　　

　　幾年后，我聽說他成了大款，小洋房蓋了好幾棟，二奶也包了好幾個。這時他又來信了，要我回去看看家鄉(xiāng)的變化。

　　汽車駛過后山時，我終于看見了傳說中的冰湖。原來只是一個普通的高原雪湖而已，我心想。

　　下車后，我沒有回家，而是先去了他那兒。迎接我的是他本人。

　　

　　“她呢？”

　　“她送孩子們上學去了。進來坐坐吧�！�

　　他的聲音沒變，樣貌卻蒼老了好多。

　　“妹子你的眼睛還是這么清澈。”

　　“謝謝。你好忙的吧，看起來有點憔悴的樣子。”

　　“自從那天送妹子走之后，我就開始跟著大哥一起做生意了。誰知道這一忙后就再也沒有清閑下來過�！�

　　“哎，你們男人啊，就知道拼命賺錢，也不愛惜一下自己的身體。等有錢有房子有女人后，卻已消受不起咯。”

　　“呵呵，你以為我賺錢就是為了這些嗎？”

　　“切，除了這些還能有什么呢�！�

　　他不回答，卻低頭拉住我的手。我趕緊把手抽回來。

　　“哥你別這樣，我們都已各自成家了的�！�

　　“妹子，我只是想看看那塊玉。你有空嗎？哥現(xiàn)在想帶你去看后山的冰湖�！�

　　“哦，不用啦。據說現(xiàn)在那兒已經被人買下，咱們進不去的�！�

　　“甭管是公家的還是私人的，妹子想看，哥就帶你去�！�

　　“真的不用啦。外邊兒的大湖大海有好多呢，咱就不要去別人家的私有地盤了吧�！�

　　他不說話。我找了個借口先走了。

　　臨出門前，他大聲告訴我，那冰湖的主人就是他。

　　

　　我上了車，看了一眼手上的玉，竟然沒有落淚。

　　窗外，田里的淤泥地早已變成碎石公路，而那青草卻還是碧綠碧綠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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