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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虎
風(fēng)乍起,秋葉在林間隨風(fēng)起落,散散漫漫,無際地在山谷里游蕩。
阿姍背著登山包坐在林中青石上揉著酸痛的小腿,不安地望著山那頭漸漸西落的紅日。
她太高估自己了,原以為日落前一定可以到達(dá)山頂,在靜思庵投宿,沒想到山路如此崎嶇,看著松云嶺就在眼前,卻總也爬不到,真正是望山跑死馬。
景色也是真的美,霞光如火,襯著漫山秋葉,山勢綿綿,江水連天。
阿姍抱著包,坐在青石上無奈地望景嘆息。她是怎么興起要來老虎山的念頭來的?這本是沒有名氣的野山,只在松云嶺上有一間清寂落寞的小庵,沒有山民,沒有游客,甚至許多本地人都不知道這座靜伏于江邊千萬年的青山叫什么名字,可她卻在難得的年休假里獨(dú)自背包來到這里。
她是倦了,倦了燈火輝煌的城市,倦了紅塵。
她想逃,逃去無人之地,只看一樹梨花,一溪清水,一縷月光,一片浮云。
于是選了荒無人煙的老虎山。
展開好不容易在網(wǎng)上找到的簡略地圖,研究了許久也搞不清自己現(xiàn)在身處何地。怎么辦呢?是要露宿山野,還是打起精神在黑夜中行進(jìn)?阿姍一籌莫展。
太陽已經(jīng)完全沉了下去,從山脊上飛掠而過的云彩被風(fēng)扯成幾欲薄斷的殘錦,長庚星已在另一邊的山頭上冉冉升起,一切都預(yù)示著夜的降臨。
夜色如水,一點(diǎn)點(diǎn),一滴滴,帶著秋風(fēng)的涼慢慢浸透進(jìn)山林之中。
遠(yuǎn)處山林里隱隱有小獸的嗚叫,隨山風(fēng)陣陣傳來,似泣似哀,讓人不禁脊背發(fā)寒,毛發(fā)皆豎。老虎山?難不成這山里真的有老虎?
阿姍想哭。她擠了擠發(fā)酸的鼻子,暗暗責(zé)怪自己的魯莽。寫字臺上那盆蟹爪蘭正是需要好好照顧的時(shí)候,如果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可憐的蘭花或許會死掉。還有那份沒寫完的檢測報(bào)告,所長一定會在她的追悼會上說,林姍是一個(gè)有始無終的家伙,讓我們?yōu)樗昼!唉,先讓我為自己默哀三分鐘吧!阿姍這么悲觀地想著,把頭伏在膝上,默默看沿著山線一點(diǎn)點(diǎn)清晰明朗起來的星空。
肚子覺得餓的時(shí)候,阿姍終于暫時(shí)忘記了自己的追悼會。翻開背包,大袋的火腿腸,面包,鹵肉,雞腿,甚至還有一盒自制的蛋炒飯。阿姍打開飯盒,聞著蛋炒飯油油的香味,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就算做鬼也要做個(gè)飽死鬼啊!
嘴里塞滿了蛋炒飯,左手握著烤雞腿,右手的保溫杯里是尚有余溫的清茶。星華漫天,松濤如歌,阿姍披著睡袋獨(dú)自在星空下開美食派對。
正吃的開心,遠(yuǎn)處長長的茅草叢里傳來一陣悉索聲,有什么東西伏在草堆里正慢慢向阿姍靠近。阿姍一口雞腿咬在嘴里咽不下也吐不出。腿漸漸有點(diǎn)發(fā)軟,想象著草叢里會不會跳出一只大灰狼,或是爬出一個(gè)貞子。
卟——卟——草堆里的聲音越來越近,阿姍緊張地在包里翻找著水果刀,待她好不容易把只有小手指那么長的小刀翻出來,草堆里的東西已經(jīng)到了面前。阿姍全身肌肉緊張的快要痙攣,握著小刀的手上下哆嗦,以她的狀態(tài),就算從草叢里鉆出的是只老鼠也殺不死。
長長的茅草被慢慢分開,一只毛茸茸,胖乎乎的爪子探了出來。
“啊!”阿姍驚叫著向后退去,那只爪子的主人似乎也被她嚇到,嗚地叫了一聲縮了回去。
阿姍咽了口口水,瞪大了眼睛盯著草堆。剛。。。剛才那是什么?是。。。是貓爪子嗎?難道只是一只野貓?不。。。不對!哪里有這么大的貓爪子呢?阿姍恢復(fù)理智,開始分析草叢后到底是什么東西。得出應(yīng)該不是大型野獸的結(jié)論之后,她決定壯著膽子撥開草叢看個(gè)清楚。
半弦月照在淡黃色的草叢上,如水月華在草縫間靜靜流淌。阿姍拂開柔長的草莖,一只圓滾滾的小老虎伏在草堆里,仰頭瞪著溜圓晶亮的黑眼睛望著她,喉嚨里還發(fā)出低低的咕嘟聲。
“好可愛!”阿姍眼中閃過一片粉色的心,伸手就想去摸小老虎。
老虎哪里是可以隨便摸的,阿姍手還沒落下,小老虎張著嘴就咬了上去。咬就咬吧,大約是吃到阿姍手上的雞腿味兒,咬在嘴里還不松口。
雖然只是小老虎,到底也是老虎,它咬一口可比大花貓咬的要厲害,阿姍眼看著一汩汩鮮紅的血從小老虎嘴里流出來,卻忍著痛沒有硬把手指抽回來。這是只受了傷的小虎,后腿上流出的血沿著從草堆里爬來的痕跡染紅了一片。阿姍也沒空去驚奇這山里怎么會憑空跑出來一只小老虎,只是心急地想為小虎包扎傷口。她的背包里有急救藥品,幫小虎包扎一下應(yīng)該沒問題。
小老虎咬著阿姍的手指,清澈的眼仁依舊瞪著她。這是一場心靈的持久戰(zhàn),阿姍忍著痛,始終用最溫和的眼神安撫著小虎。不知過了多久,小老虎的嘴一點(diǎn)點(diǎn)松了下來,大約是精疲力竭的原故,它伏在草地上一動不動。
阿姍的手終于輕輕撫上它的背,小虎顫抖了下,卻沒再咬她。阿姍將小虎從草叢里抱起,仔細(xì)看它后腿的傷。應(yīng)該沒有骨折,只要把外傷處理一下就好。輕輕將它放下,阿姍把背包和東西從青石上挪到草堆里,找出急救包和云南白藥,準(zhǔn)備替小虎包扎。
山風(fēng)漸涼,阿姍抱著后腿縛了繃帶的小老虎躺在草叢里。
山月已過中天,斗轉(zhuǎn)星移,天鵝落,天狼起,星空愈加燦爛。很累,全身的骨頭和肌肉都酸痛,手抬動一下都覺得是負(fù)擔(dān)。小虎趴在阿姍肚子上,熱乎乎的小暖球一般,讓阿姍在冰涼的山夜里不再害怕。忽然覺得天地如此開闊而神奇,前天,她還坐在辦公室里想著凡塵種種,此時(shí),卻在荒無人煙的深山里抱著一只小老虎仰面望星。
小虎很安靜,在吃了兩塊鹵牛肉,一只香酥雞腿之后滿足地一直舔阿姍的臉。真是容易滿足的小家伙。阿姍把一只手放在盤成圓圓的一團(tuán)的小虎背上,輕輕撫著它光滑的背毛,眼前星光漸漸朦朧,睡意襲來。
“冬冬~~”
睡夢中,隱隱有聲入耳。
“冬冬~~~”
聲音越來越近,阿姍在半睡半醒間把眼睛瞇成一條小縫,隱約間看見對面的山道上有一點(diǎn)紅色的光亮在移動。
有人?阿姍腦子里像被潑了冷水般立時(shí)清醒起來。她一骨碌從草堆上坐起,小老虎從她肚子上滑下,落在草堆上,閉著眼睛發(fā)出輕輕的嗚聲。
“冬冬!”
聲音和光亮都更近了,和阿姍最多只隔著半個(gè)山彎。
阿姍有些激動起來,竟然有人!她沒有多余的心力去思考這荒山里為何半夜有人,只是覺得自己終于得救了。
“喂!”阿姍揮著打開白色閃光燈的手機(jī)向?qū)γ鎿]手大叫,“有人嗎?”
持著紅色光亮的人似乎因?yàn)榘櫟拇嬖诙@地愣住了,過了半晌他才對阿姍說:“有。站著別動,你前面有條深溝,我過去!
“好!”阿姍激動的簡直要熱淚盈眶。她迅速地原地把行李收拾好,背上包,抱著小虎,等待來人的救援。
深夜里的山風(fēng)很大,刮的衣角獵獵作響。阿姍的發(fā)已被吹散,發(fā)絲拂在眼前,讓她看的有些不真切。
月光似乎是逐著那人的身影在移動,月華所至,風(fēng)聲止,草木靜。
“你。。。你好,我迷路了。。!卑櫡珠_亂發(fā),揉著眼睛看向來人。
一襲松色青衫,渡了月華的銀光,溫潤修長;蛟S是他背面的月光太亮,阿姍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臉龐。
“冬冬!”青年看見阿姍懷里的小虎,輕呼出聲。
小虎已經(jīng)醒來,看見青年似是激動,又似害怕,探著頭,又縮著爪,猶豫著要不要阿姍里跳出來。
青年嘆息著伸手拎起小虎腦后的皮,要把它抱入懷中。
“喂,慢點(diǎn)!它受傷了!”阿姍急忙托住小虎的后肢,生怕他扯壞傷口。
青年看著小虎后腿上的紗布,臉色微微一變,皺起眉頭,“冬冬!看你干的好事!”
小虎被他這么一喝,嚇的直往阿姍懷里鉆。
“這。。。這是你家養(yǎng)的小虎嗎?你別兇它了,它流了很多血,看樣子也很痛,好可憐!”阿姍護(hù)著小虎,可憐巴巴地望著青年。
不知道為什么,阿姍對面前的青年就有點(diǎn)敬畏之心,他樣子雖然長的溫潤,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讓阿姍后頸發(fā)涼。
“跟我來!鼻嗄昕戳税櫚肷,轉(zhuǎn)身前說了三個(gè)字。
阿姍不敢多言,背著包,抱著虎辛苦地跟在他身后。
雖是雜草亂道,那青年走起來卻是如履平地。阿姍就慘了,一路跌跌爬爬,還沒走出五分鐘就被甩開一大截。
“喂!等等我!”阿姍狼狽地追叫道。
青年聞聲停步,待阿姍喘著粗氣到他身后,他伸出一只手,輕輕道:“來!”
阿姍條件反射地握住那手,跟著就如同身在云端一般,不知不覺隨那青年穿行在山中,毫不費(fèi)力。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來到一處懸崖,青年帶著阿姍立在崖邊,作勢欲跳,阿姍驚地死死抱住身后一顆老松,叫道:“你作什么?你想自殺也不要拉著我們!”青年也不理她,只將手扶上她腰間輕輕一帶,向前縱躍,兩人一虎迅速向崖下墜去。
有那么片刻,阿姍腦子一片空白,她甚至沒來的及想自己會得到什么樣的追悼會。腳落在地面上時(shí),意外的輕柔,沒有一點(diǎn)沖擊帶來的疼痛。睜開眼,目所能及之處滿是巨大的怪石,青年?duì)恐欁叩蒋B亂的巖石前,指著一處只可容小兒通過的縫隙說:“進(jìn)!”
阿姍知道自己反對也沒用,只得硬著頭皮彎腰往那深縫隙里拱?p隙長且深,暗暗的不見盡頭。阿姍越走心越毛,暗想,這青年究竟是什么人?自己該不會是遇見鬼怪山精了吧?
正在心里低咕著,青年突然說:“當(dāng)心頭上!”
“啊?”阿姍還沒回過神,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撞在一處突起的巖塊上,腦門立時(shí)起了個(gè)大包,痛的她眼淚嘩地就下來了。
“撞著了?”
“恩!”還用問嗎?剛才洞里都有了回聲。阿姍忿忿地揉著腦門,突然額上一涼,青年冰如雪霧的手掌輕覆在那創(chuàng)口,涼意如波浪般一襲襲浸入肌膚,雖然冷的讓人想要打顫,疼痛卻意外地緩解了。
“謝謝!”遠(yuǎn)處似乎已經(jīng)能夠看見月的幽光,隧道將盡。
青年先行出了洞口,他轉(zhuǎn)頭微笑著對阿姍道:“到了!”
這是阿姍第一次看清他的面容,也是第一次看見他笑。
清俊瘦削的面容,半彎的眼眸里含著未散的星光,還有兩顆與他氣質(zhì)全不相符的可愛小虎牙。
不管這青年的眼神有多么黝黑深遂,氣質(zhì)有多么冷若冰霜,只要他微微一笑,所有的深遂與冰霜皆盡散去,朝霞在他身后升起。
第一縷霞光從山背面透出,打散了所有的月華,星光也在頃刻頓時(shí)化作白影。太陽還未升起,或許還在地平線以下,他的光芒卻可以讓世上其他所有的光源暗淡。
阿姍在霞光中瞇眼向洞外望去。
滿是金色的梧桐與火紅楓葉的山谷中,綴著點(diǎn)點(diǎn)紅瓦白墻的小樓。樓林間有縷縷幽藍(lán)色的炊煙升起,與淡緋色的霞光揉在一處,溫暖的如一幅水彩畫。
阿姍的嘴巴有很久都合不上。她太驚訝了,老虎山里怎么會有這樣美麗的一個(gè)鎮(zhèn)子?她從來都沒聽說過!
懷里的小老虎不安份地拱來拱去,似乎是一種歸家的興奮。阿姍輕撫小虎,轉(zhuǎn)首望向身后的隧道,只見洞邊有一塊巨大青石,石上刻著“云深處”。
“跟我來!鼻嗄暧譅科鸢櫟氖郑瑤哌M(jìn)白云深處。
石板路邊是清澈見底的山溪,一路上都有婦人在溪邊汲水洗衣。至較高處時(shí),一揮棒捶衣的婦人看見青年與阿姍,爽朗笑道:“阿原!你又跑哪里苦修去了?”
名叫阿原的青年恭敬對婦從笑答:“三姨好早,冬冬前日又溜出谷去,家父命我找他回來!
婦人偏頭看向阿珊,見到她懷里的小虎,叫道:“唉呀!冬冬你這惹禍精!沒一天消停的,看,這回可好,把腿給跌斷了吧!咦,這位姑娘是?”
“阿姨早!我。。。我是迷路的。。!卑櫣郧傻刂鲃哟鸬馈
“是這位姑娘救了冬冬。三姨,家里人都在等著,我先回去報(bào)平安了。”阿原拉過阿姍向婦人道別,又繼續(xù)往高處走去。
待陽光穿透松林,暖暖照下,二人終于到了半山一處三層紅頂石塊砌成的小樓前。
阿姍經(jīng)過一天一夜的勞頓,體力早就透支,簡單和阿原家人打了招呼后,便被帶到三樓的房間里休息。
床鋪都是嶄新的,被子柔軟芬芳,帶著陽光的香氣。阿姍洗完澡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立刻沉沉睡去,對于自己一路行來無數(shù)的疑惑完全無暇去想。
迷迷糊糊睡醒時(shí),窗外又是夕陽。
阿姍覺得出于禮貌自己也應(yīng)該下樓和主人家好好道個(gè)謝,然后請他們指點(diǎn)一下去松云嶺靜思庵的方法。雖然不知道這山谷里的人家是仙是怪,但看來并無惡意,也不傷人。她生性灑脫無拘,于鬼怪之說也并不懼怕,只是覺得自己一個(gè)陌生人,就這樣住在別人家里,總不太好。
到了客堂,主人家的人坐了滿滿一屋。堂間起了火爐,爐上燉著湯,香氣縷縷逸出,引的人口舌生津。
“伯伯,伯母好!”阿姍禮貌地先向長輩打招呼。
“姑娘,你醒啦!”婦人長的非常和善,見阿姍下樓立刻起身拉她到身邊!肮媚,睡的可好?”
“很好!謝謝伯母!我叫林珊,大家都叫我阿珊!敝灰痪湓,阿姍便不由得對這良善婦人生了親近之心。
“阿姍。。。”婦人微皺起眉心,細(xì)細(xì)地看向阿珊,“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阿姍,過來喝湯罷!”阿原的父親也很溫和,他從柜里聚了青花碗,遞給阿原。
阿原默默接過,揭開鍋開,盛了碗湯放在堂間桌上,對阿姍道:“過來坐吧!”
“好,謝謝!”阿姍在桌前坐下,舉碗欲喝時(shí)才發(fā)現(xiàn),阿原身邊還坐著一個(gè)胖乎乎的小男孩。這孩子有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睛,正笑嘻嘻地盯著她看。
“姐姐!”小孩仰頭對她笑道。
“你好!”阿姍向來喜歡小朋友,這孩子不但長的可愛,而且眼神還讓她覺得熟悉又溫暖,一下就喜歡上了!澳阋灰葴?”
“恩!”小男孩點(diǎn)著頭,轉(zhuǎn)身央著阿原道:“哥哥,我也要喝湯!
阿原便取了個(gè)畫著金魚的寬口小碗給他盛湯,放在阿姍身邊的桌面上。
小男孩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桌邊坐下喝湯,阿姍低頭向他腿上望去,灰白的繃帶,眼熟的讓人心驚。
“哥哥,我想喝那個(gè)湯!”小男孩把臉藏在金魚碗后,小聲對阿原嘀咕著。
“那個(gè)你不能喝!卑⒃岩豢诎阻F小鍋放在爐上的另一口大蒸鍋內(nèi),順手從窗臺上的竹筐里拈了幾顆枸杞,又夾了幾塊冰糖放在小鍋里。一會兒功夫,濃甜的酒香便從小鍋里溢出。
“那。。。那我吃甜米湯行嗎?”小男孩可憐巴巴地哀求道。
“冬冬!不許再胡鬧了!”婦人輕聲責(zé)備任性的小兒子。
冬冬!阿姍只覺頭頂閃過一個(gè)炸雷,完全地把她給炸糊了。
“阿姍,昨天多虧你救了我們冬冬!眿D人又幫阿姍添了勺熱湯,溫軟的手掌從阿姍發(fā)上撫過,阿姍卻只覺得頭皮在那掌溫下一陣陣地發(fā)麻。
她僵硬地轉(zhuǎn)頭看向阿原。他兀自在爐邊煨著他的酒,爐火將他年輕的臉龐映出一片紅暈,表情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為什么他們都那么鎮(zhèn)靜呢?難道他們不知道我昨天救的冬冬是一只小老虎嗎?我早晨可是抱著小老虎進(jìn)的他家門!
阿姍腦袋里嗡嗡響成一團(tuán),亂糟糟理不出頭緒。
因?yàn)槿思姨^鎮(zhèn)靜,所以她反倒不能做出大驚小怪的樣子跳起來叫什么:“唉呀,原來你們是老虎精!”
阿姍把所有的驚奇與尖叫都憋在心里,捧著碗的手都微微發(fā)起顫來。
“請問,松云嶺的靜思庵怎么走?”她有些訕訕地問道。
阿原又將幾片翠綠色的葉子扔進(jìn)酒鍋,抬眼看著她道:“你想出家?”
“不是!”阿姍連連擺手,“我。。。我是休假,想在山里住幾天,靜靜心。”
“那就住這里好了。”阿原重低下頭,望著漸漸滾起的酒湯,“沒有什么地方比這里更可以讓人靜心了!
“可是。。!
“好。『冒。〗憬阕∠聛砺!我喜歡姐姐!”冬冬抱著金魚碗歡呼雀躍,烏黑的大眼睛盯著阿姍,說不出的童稚可愛。
阿姍覺得,冬冬還是變作小老虎的時(shí)候更可愛。毛茸茸,肉乎乎,抱在手里還可以當(dāng)暖壺,多舒服啊。正這么想著,冬冬丟開金魚碗,從邊凳上拿起張皮子往身上一披,又變作一只小老虎趴在了阿姍腿上。
“冬冬,不許無禮!”婦人明明是在訓(xùn)訴小兒子,聲音里卻帶著顯而易見的寵愛。
“嗷~~”冬冬得意地發(fā)出一聲虎叫,雖然無甚聲勢,倒也算得虎聲。
阿姍抱著小老虎,有點(diǎn)哭笑不得的感覺。自己這到底是在度假,還是在聊齋?
這趟紅塵,跳的可真夠徹底的。
***
阿姍在冬冬家住了數(shù)日,漸漸習(xí)慣,除了冬冬常變作虎形伏在她身上撒嬌,其他人都沒有動不動變成老虎嚇人的習(xí)慣。
一日,阿姍跟著冬冬去另一處山谷玩耍,遇到幾只也同在那里玩耍的小虎。小老虎們個(gè)個(gè)長的圓頭圓腦,憨態(tài)可掬,圍著阿姍又撲又跳,鬧的阿姍開心不已,只覺得是虎也好,是人也罷,其實(shí)都不重要,關(guān)鍵是有沒有那顆赤誠的心。就算是人,倘若心藏奸險(xiǎn),比之猛虎尚且可怖數(shù)倍。反倒是這些隱居在深山的老虎們,他們可變做人形,亦可化作虎身,日出而作,日落而棲,與深山夕陽相伴,無欲無求,心地寬闊可比山河,讓她從心底里深深敬愛。
日落時(shí),有人在山脊呼喚:“冬冬~阿姍!”
“阿原!”阿姍抱起冬冬向那人奔跑而去,夕陽映著她的臉,緋紅一片,美麗異常。
****
夜里下起了雨。先是風(fēng)從廊下的風(fēng)鈴中穿過,帶出一陣悅耳的叮咚呤唱,而后,點(diǎn)點(diǎn)雨滴落在林間的枝葉上,敲打著屋檐,清脆明澈。
阿姍躺在床上傾聽雨聲。聲可醉人。
忽然動了想喝點(diǎn)米酒的念頭,便翻身下床,往堂間摸去。
堂間有人。
阿原席地坐在一張皮子上,爐上煨了枸杞云茶酒,靠在窗邊靜靜聽雨。
“阿原。”阿姍小聲叫他,輕手輕腳走到他身邊坐下。
“怎么不睡?”阿原看似已喝了不少,原本清冷的眸子里全是迷蒙醉意。而且他在笑,兩顆可愛的小虎牙也露了出來。
“睡不著呢,雨聲太美,讓人想喝上兩杯!
“同感!卑⒃瓰樗抡辶艘槐偷绞稚系溃骸跋氩坏,你也是愛雨之人!
“我原本不愛,只是到了這山中才愛!卑櫧舆^酒,在他身邊坐下。
爐火溫暖,爐膛里的火光映熱了兩人面頰。
“阿原,你也變作老虎來給我看看!”阿姍兩杯清酒下肚,已經(jīng)分不清東南西北,全無顧忌,她捏著阿原的耳朵逗他變身。
“不成的!卑⒃p輕搖頭,帶著酒意笑道:“一般人不能隨便看我的虎身!
“為什么?”
“看了我的虎身之后,只有兩個(gè)選擇。”
“什么選擇?”
“要么被吃掉,”阿原輕輕貼近阿姍,彼此間的氣息清晰可聞,“要么,就要做我的老婆!
阿姍微微怔了會兒,突然嫣然一笑道:“那你先變來看看啊!如果是一只威武的不得了的大老虎,說不定我會考慮嫁你!”
阿原不再說話,只是笑看著她。突然伸手覆了她的眼,將她往后輕輕一推,阿姍翻倒在在小榻上。
“阿原,你做什么!”阿姍暈暈然地從榻上撐腰而起,嗔怪地正要生氣,卻怔在了那里。
與冬冬那種軟綿綿的小虎崽不同,眼前的老虎白額吊睛,寬肩鐵尾,黃黑相間的虎皮在爐火的映照下閃閃發(fā)光。他只是悠然地斜臥在那里,王者之氣便讓人由心底里生出畏懼之意。
唯一不變的是那熟悉的眼神。即使變作了虎,阿原的眼睛依然黝黑深遂,火光偶爾掠過,又照的那瞳仁清亮見底。
阿姍默默與阿原對望著。
兩個(gè)人的眼里都還有迷蒙醉意,彼此的影象卻又如此清明。
良久,阿姍慢慢將臉貼在毛茸茸的虎爪上,輕輕地發(fā)出一聲嘆息。
“阿原。。!卑檽ё嘏幕㈩i,忽然覺得心里一直浮著的那段心事沉潛了下去。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心底里最重要的地方。
夜很靜,雨還在滴滴答答地下著,屋里卻很暖。
四溢的酒香里,阿姍沉沉睡去。
*****
似乎是做了一個(gè)夢,卻又像是真實(shí)。
阿姍閉著眼睛不敢睜開。她害怕一睜眼看見變做老虎的阿原,更害怕一切真的只是個(gè)夢。
終究是把眼睛瞇出了條小縫,悄悄觀察著,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三樓臥室的床上,心里咯噔一下。掀被下床,卻一腳踩在柔軟溫?zé)嶂,低頭看去,一只斑斕大虎正被自己踩在足下。
阿原也睜了眼睛,正望著阿姍。阿姍慌亂地不知該收回腳還是從他身上跨過去時(shí),阿原微微起身,伸出舌頭輕輕從她足面舔過。
“呀——”阿姍驚叫著縮回赤裸的雙足,將自己重新捂回被子里,臉羞的通紅。
雖然阿原現(xiàn)在是一只老虎,但她清楚記得他俊美青年的模樣,也記得他昨夜說過的話。
不知過了多久,阿姍在被子里悶的實(shí)在是透不上氣,一點(diǎn)點(diǎn)把被子從頭上拉下來,猶豫著該怎么開口和阿原打招呼。待她把頭整個(gè)露出,空蕩蕩的房間哪里還有阿原的影子。
阿姍松了口氣,又忍不住覺得失落。
她的假期已經(jīng)接近尾聲,再有三天,她必需返回那個(gè)山外的紅塵。
心突然就亂了。理智讓她知道自己應(yīng)該離開,情感卻讓她深深眷戀這深山中的虎鎮(zhèn)。
想了一個(gè)早晨,阿姍沒辦法做出任何決定。
再看見阿原,是在第二天的午后。他似乎是去了更深的山林,回來時(shí)肩上落著厚厚的松針。阿姍坐在院心的石磨上,有些結(jié)巴地和他打招呼。
“阿。。。阿原。。。”
“阿姍!卑⒃o靜地看著她,而后給了她一個(gè)淡淡地微笑,“怎么坐在磨上?很涼!
“嗯。。。”阿姍答應(yīng)著,卻不挪動身體。“我。。。我明天。。。”
“明天如何?”
“明天。。!卑櫮X子有點(diǎn)混沌,不知不覺道:“明天我得走了!
“這樣。。!卑⒃砬橐廊黄届o如山頂那面終年無波的湖水!澳敲,我送你下山!
他的平靜讓阿姍覺得有點(diǎn)冰冷的刺痛。
她要走了,他卻并不挽留。
那天晚上的阿原,真的只是個(gè)夢嗎?
****
離別的時(shí)候終于到了,阿姍摟著冬冬哭的稀里嘩啦。冬冬也傷心的很,抱著阿姍不讓她走,末了又變做小老虎的模樣往她背包里鉆,說是要跟她一起下山。
冬冬最后被阿原拎出來掛到屋頂?shù)牡趸@子里。阿姍抬著淚汪汪的眼看向爬在吊籃邊可憐兮兮的小老虎,揮手道別。
和阿原家人及村里相熟的鄰居們逐一道別之后,阿原帶著阿姍離開虎鎮(zhèn)。
依舊是來時(shí)那段狹長黑暗的隧道,依舊是那個(gè)突起的巖塊,依舊是在阿原出聲提醒之后,阿姍的腦門上又被撞出了個(gè)大紅包。
黑暗之中,阿姍捂著疼痛不堪的腦門默默流淚。來時(shí)撞的還要重些,卻沒這次那么痛。
手忽然被牽住,阿原無聲無息地靠近她身邊,將冰涼的掌心覆在那腫起的傷口上。
“還痛嗎?”阿原在她耳邊輕聲問。
阿姍只覺得眼淚收不住的洪水般向外漫溢,喉嚨里的酸痛再也無法忍耐,她哇地一聲哭將出來,哭聲里無盡委屈。
“阿姍。。。”阿原被她攸然而至的失控情緒給弄怔住了,他修長的手指從她臉上輕輕撫過,將那些淚珠收集在掌心之中。
阿姍哭的天旋地轉(zhuǎn)之時(shí),忽然覺得身子一緊,已被阿原深深抱在了懷中。
“阿原!”阿姍抽噎著反手摟住阿原的脖子,將臉貼在他胸口,感覺著那里暖暖的溫度,“阿原,我丟不開的太多。我是厭倦了山外的那個(gè)紅塵,可我的親人,朋友,他們依然在那個(gè)讓人疲倦也讓人溫暖的紅塵之中。”
“我知道!卑⒃p輕撫過她的發(fā),在她額前的傷口上吹氣。
“阿原,我真的喜歡虎鎮(zhèn),我也。。。我也。。。我也。。。。”阿姍滿臉潮紅,在黑暗中依然不好意思說出心中的那句話。
阿原似在等待,半晌不見她作聲,便柔聲道:“阿姍,那晚我雖醉了,但也并非戲言。我說過的話,總要兌現(xiàn)。答應(yīng)過我的人,也不能反悔!
“誒?”阿姍有些迷惑地看著她在黑暗中仍然晶亮的眼睛。
“好了,我們走罷!出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阿原牽起她的手繼續(xù)在深洞中行進(jìn)。
終于到了山腳,阿原站在一塊高高立在青松邊的大石上看著阿姍一步步離開。
阿姍一步三回頭,百米長的一段路,竟走了數(shù)十分鐘。
最后一次回頭看見阿原時(shí),夕陽已經(jīng)西下。暖金色的光影罩了阿原一身,遙遙看去,阿原依然在微笑,阿姍走出十步,再回首,那青石上的人已經(jīng)沒了蹤跡,只余一山青松,漫天霞光。
*****
重回辦公室的阿姍,恍如隔世。看著手里那半份未完成的實(shí)驗(yàn)報(bào)告,阿姍才真的相信自己是回來了。那個(gè)山中桃源的虎鎮(zhèn)已經(jīng)離她遠(yuǎn)去,而阿原,可能是她在山中樹下做的南柯一夢。
卻無法忘記。
每一個(gè)落雨的夜晚,阿姍獨(dú)自執(zhí)一杯溫?zé)岬拿拙谱诖扒,傾聽著雨聲,淚水就慢慢和雨水一道落下。
有時(shí)如小雨,滴滴答答,纏綿悱惻。有時(shí)如大雨傾盆,痛哭到嘶聲力竭。
對阿原的思念如刀鋒般讓她痛徹心扉。
她也重回過老虎山,卻再也找不到那處山崖,找不到滿是紅瓦白墻的虎鎮(zhèn),更找不到那個(gè)曾說過要找她兌現(xiàn)諾言的阿原。
他說過,看到他虎身的人,要么被他吃掉,要么嫁他。
阿姍對所有年輕姑娘的娛樂活動都失去了興趣,逛街,吃飯,泡吧,看電影,對她來說都不再具有吸引力。工作之余的時(shí)間,她就在網(wǎng)絡(luò)上游蕩,尋找著有關(guān)老虎山的記載和傳說。
有一天,她無意中在不起眼的神怪論壇里看見一篇文章,名字叫〈修虎〉,作者流影。只要是與虎有關(guān)的文字,都會極大地刺激到阿姍的神經(jīng)。她幾乎是立刻點(diǎn)開了網(wǎng)頁,迅速地去讀文章。
是一篇符合論壇氛圍的神怪故事,說在一處不知名的深山里,住著被世人追捕獵殺幾近滅絕的虎族;⒆宓氖最I(lǐng)是道教張?zhí)鞄煹牡茏樱蛱鞄熗纯拗愂隽俗逯恍,天生為虎,注定與妄殺相隨,又因珍貴而被世人所獵,內(nèi)心痛苦不已,求天師給予解救之道。天師憫其可憐,又有悟道之心,便教其族修練成人之法;⒆逯说玫教鞄煻鹘,自此從殺道解脫,但畢竟與世人有異,并不能融,遂在深山,世人不得入之境隱居,世世代代,修行生養(yǎng)至今。
文章的行句非常流暢優(yōu)美,故事也好,下面跟貼多到翻了七八頁,稱贊之詞溢滿,大多是說這個(gè)故事編的有趣。
阿姍卻知道這并不是故事。這是阿原他們一族的真正來歷。
所有失去火光的希望重新又燃燒起來。她把這個(gè)神怪論壇所有的貼子都看了一遍,尋找流影的每一篇文字。
很幸運(yùn),這個(gè)流影是論壇里頗出名的作者,寫了一系列神怪的小故事,文字清新,寓意深遠(yuǎn),很受壇子里人的喜愛,甚至有人為他建了□□群,邀請流影加入。
阿姍不知道這個(gè)流影是誰,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找到他,但她知道,留影是她找到阿原唯一的希望。
好不容易通過了□□群的入群審核,阿姍在群里不斷地發(fā)著消息問:“請問流影在不在?”
幾位好心的網(wǎng)友告訴她,流影從來沒入過群,這里只是他們自發(fā)討論的地方。
阿姍原本滿是熱情的心突然被澆了冷水,郁悶的趴在桌上半天爬不起來。
重新整理了心情,準(zhǔn)備關(guān)了電腦睡覺時(shí),□□上卻有個(gè)陌生的頭像閃了起來。
“你好,請問你要找流影嗎?”
“是的!你知道流影的□□號嗎?”阿姍急切地敲打著鍵盤。
“我就是流影。我在□□群里并未用真名!
阿姍激動的眼睛發(fā)花,太好了!真是皇天不負(fù)有心人!終于找到流影了。
“流影先生,你好,我在論壇里看了你的文章,很喜歡!
“是嗎?謝謝。對了,看你的□□資料很年輕,就叫我流影叔叔吧!用年齡來計(jì)算,我是你的長輩!
阿姍斷定這位流影就是虎鎮(zhèn)的人,搞不好是阿原的親戚也說不定。
“流影叔叔,所有人都只覺得你的故事寫的好,但我知道,你筆下所有的故事,都是真實(shí)的!
流影沉默了一會兒,回復(fù)道:“你為什么相信?”
“因?yàn)槲胰ミ^虎鎮(zhèn)!
這一次,流影沉默的時(shí)間更長。
“小姑娘,你是入戲太深了。我所有的文字,都是虛構(gòu)!
“不可能!”阿姍堅(jiān)定地敲打著鍵盤,“我知道,您說的都是真實(shí)的!
“真實(shí),”流影做了個(gè)笑臉,“誰又能分的清真實(shí)與虛幻呢?或許此刻和你聊天的我也是虛幻。很晚了,明天還要上班。小姑娘,早點(diǎn)休息,我要下線了!
“好吧。我還能再和您聊天嗎?”
“當(dāng)然,晚安!
流影的頭像變灰,下線了。
阿姍徹夜難眠。
她終于可以確定,自己所遇的虎鎮(zhèn),自己所愛的阿原,并非夢境。
如果只是她的夢,怎么可能有另一個(gè)人全無二致地描述出來?
虎鎮(zhèn)真的存在,阿原他就生活在那個(gè)桃源般的地方。
****
阿姍為了等流影,每天晚上都守在電腦前,但流影上線的時(shí)間卻不多。就算偶爾出現(xiàn),也只和阿姍不重不輕地聊上兩句,對她的追問始終避而不答。阿姍在這樣讓人心焦的交流里漸漸疲乏,但她不能放棄。她不能放棄阿原。
日子如水而逝,轉(zhuǎn)眼又是秋天,阿姍與阿原相別已經(jīng)一年。
生活依然平淡,工作,上網(wǎng),做實(shí)驗(yàn),寫報(bào)告。阿姍遙望天際,努力回想著離開時(shí)阿原在夕陽下的微笑。卻已經(jīng)有點(diǎn)模糊了。阿姍好怕,她怕自己會一點(diǎn)點(diǎn)把阿原忘記,再也想不起他的模樣。
這天正在埋頭努力做實(shí)驗(yàn),所長打了內(nèi)線電話叫她去辦公室。
阿姍換了衣服,洗凈手來到所長辦公室,所長正打電話。阿姍兀自在他對面坐下,托腮等他打完電話。
所長終于打完電話,笑瞇瞇地對阿姍說:“小林,你是我們所里連續(xù)兩年的優(yōu)秀檢驗(yàn)師,這次市刊配合政府打擊假藥的活動要給我們藥檢所做個(gè)專訪,所里決定,配合的工作就由你負(fù)責(zé)了!
“我?”阿姍吃驚地張大了嘴,“我怎么配合?”
“其實(shí)很簡單,配合市刊的記者,跟他講講你的工作經(jīng)驗(yàn),還有我們所取得的重要成績就可以了!
“哦。。。這樣啊!卑櫺南耄@種麻煩的事就往我頭上推,好事怎么輪不到我呢?
“市刊的記者現(xiàn)在就在會議室里,我已經(jīng)見過了,很不錯(cuò)的年輕人,阿姍,你快過去吧!”所長眉眼生花地笑著,那表情怎么看都像是電視里推銷滯銷姑娘的媒婆。
“可是我的實(shí)驗(yàn)。。!
“實(shí)驗(yàn)就讓別人去做嘛!他們手上案子也不多,閑著也是閑著!”所長把阿姍推了出去,繼續(xù)打他的工作電話。
阿姍嘆了口氣,往會議室走去。
會議室所在的四樓非常安靜,一個(gè)人都沒有,走廊里只有阿姍高跟鞋發(fā)出聲的清脆聲響。
門半掩著,可以看見里面隱約的人影。
“你好,我是林姍,這次您的工作,所里派我配合完成!绷謯櫬渎浯蠓降刈叩侥侨松砗螅⑿χ斐鲇沂。
“你好,我是市刊的記者季流影,初次見面,以后的工作還要請您多多指教!
“啊。。。!绷謯櫟芍劬粗鴮Ψ,嘴巴張的可以塞下一個(gè)雞蛋。
手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被握住了,牢牢地握著,那掌心里一點(diǎn)點(diǎn)升起熱熱的溫度。陳姍的眼睛也隨著那溫度漸漸變熱,最后,一滴滾燙的淚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
“阿原!”阿姍眼前淚花一片,所有事物都變的模糊,唯有那人的臉,臉上微微的笑,還有兩顆可愛的虎牙依然清晰。
“阿姍!”阿原輕輕將她攬入懷中,道:“我說過的話,總要兌現(xiàn)。答應(yīng)過我的人,也不能反悔。阿姍,你得嫁給我!
阿姍紅著臉把頭埋在他懷中,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揪住他的鼻子惱道:“季流影?流影叔叔?你這個(gè)壞蛋!”
阿原露著虎牙,難得地狡黠一笑道:“其實(shí),我不但是只威武漂亮的老虎,也是個(gè)聰明邪惡的老虎。”
阿姍?quán)鄣匦⒊鰜,不依不饒地捏著他的鼻尖道:“我不要嫁了,你把我吃掉算了。?br> 阿原笑意更甚,“好啊,那現(xiàn)在就來吃!
〈遇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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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終于把這故事給寫完了~~
這個(gè)故事要送給兩個(gè)可愛的人。
這個(gè)世界很神奇,我們會遇到改變自己命運(yùn)的人,或者。。。是一只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