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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最近大概是太累。太累了反而覺夜長,多夢且怪。
一連三日清晨,一把富有磁性的男聲同我講:“可否請你幫個忙?”
總在搜腸刮肚想這把聲音屬于誰時醒來,醒來后只覺荒唐。那聲音吸引而詭異,怕不是誰誰要接了我去。想想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便也隨它去。
今日他又來入夢。
我暗下決心,反問,“你是誰?”
“呃,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彼娼舆^話頭。
“鬼鬼祟祟,不是好人!泵噪形易觳火埲恕
“我明明就不是人。”他嘟囔。
?我刷地張開眼睛,晨曦從窗簾的縫隙透入,家具的影子錯落有致,這不錯是我的臥室。而我分明是醒著,不是做夢,不是被挾持去了UFO。
“鬼啊!蔽铱窠辛艘簧ぷ。
叫完拍拍胸,覺得口干。
“你又沒害怕,叫啥?”那個男聲平靜地說,“想把我嚇走?”
“你怎么知道我不怕!
“嗯,我讀得到你的腦電波!
南星七號!我腦中迅速閃過這個名字。還以為不過是原著人閑著瞎想逗大家一笑,未料到果有其事。
“你看過那本小說?那就好辦了!彼玑屩刎。
“我比較實際,不會愛上束電波,再者我有男友,下一撥請早到,再見!蔽腋纱嗟鼐芙^。
我穿衣下床,想了想又警告他,“不許偷看我洗澡。”
仿佛聽到他嗤地笑了一聲。
“我并沒有說追求你啊,雖然在地球人眼里你尚算個美人,可是你之與我,如同八爪魚之于你,你會不會偷看八爪魚洗澡?”
我翻了翻眼睛,不會。
“好了,算我自做多情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過你不好好跟自個那魚缸里呆著,跑地球來做什么?”
“找一樣?xùn)|西!
“什么東西?”我隨口問,即而覺不妥,補充,“不能說就別說,我怕知道太多被人滅口!
“你不好奇?”
“哼,好奇心害死貓。”
“你們的俗語真好玩!
“那是勞動人民的智慧!蔽乙贿吽⒀酪贿呌盟枷敫涣鳌
沒試過滿嘴白沫還可以聊天,新體驗。
在煎雞蛋的時候我問他,“你叫什么名字?”
“¤Й¢Æ#œ, 我不知道用你們的話怎么說”
“不如叫劉富貴!
“劉富貴?”
“我一直想養(yǎng)一只叫劉富貴的狗!蔽覍㈦u蛋翻了個面。
“你在取笑我!
我笑了,這家伙還挺敏感。
“眾生平等,你這個外星鬼難道還歧視地球狗不成!
他半晌沒有回應(yīng),我取出面包,坐到桌前開始享用早餐,一邊大嚼,一邊集中精力呼喚他,“富貴,富貴?”
“在呢。”感覺上他頗有些無奈。
“這樣委曲求全,有何居心?”
我仿佛看見他那束電波扭曲了。
“難怪你們的孔圣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比绻醒例X,這句話一定是咬牙切齒說的。
“沙文玀玀!
“你是在說我還是說孔圣人?”
“你說呢?”
自小我便是杠頭,斗嘴難道還會輸給他,一個對地球文化一知半解的外星鬼,哼。我拎起公事包下樓上車。
“我以為我很了解地球文化!彼环䴕狻
“從何了解?”
“電腦資料了,我在你們的計算機里讀過很多書,比你能讀的多的多!
“囫圇吞棗罷了!
“對,別人讀書是囫圇吞棗,你自己不讀書是天資聰穎無需死用功!
“有長進!蔽曳Q贊他,“這叫做與我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我真替你臉紅!
“怎么,你有臉嗎?”
“人身攻擊!
“嘿嘿,好象你也不是人呢!蔽野底园l(fā)笑。
那個聲音不再回應(yīng)。路上有點堵,我拿出文件埋頭做功課,今日預(yù)定同供應(yīng)商談判降價事宜,料是場艱難混戰(zhàn)。
踏入公司,換張可人面具,我沖所有遇到的人點頭微笑道早。
尖牙利嘴非必要時須秘秘藏好。
甫坐定,不防有人在耳邊委屈地說:“為何你單單對我兇?”
我驀然回頭是空。
“是我,富貴!
“工作時間,別搗亂。”我不耐煩地想。
“你若不回答我我便真的搗亂!彼Y,“當?shù)裟愕碾娔X于我輕而易舉,我還可以侵入你們的電力系統(tǒng)!
眼前的燈忽明忽暗閃爍起來。
“停!蔽遗e手投降,“你開口就是請人幫忙,怎么不叫人生厭!
“你們不是有個詞叫做開門見山?”
“請人幫忙照例是要先與人交好,我們還有句古話叫欲取之必先與之呢。”
“我可以幫到你的!
“那么告訴我今日開獎的體彩號碼。”我獅子大開口。不曉得他要我?guī)褪裁,五百萬,當作定金也好。
“對不起,我做不到!
“沒有誠意而已。”我撇撇嘴。
“我無法預(yù)測未來,只能探求已知!
“岳小姐,開會了!泵貢籽﹥禾筋^來提醒。
供應(yīng)商一行三人一字排開,,深色西裝,暗花領(lǐng)帶,神情肅穆如同喪禮。
握手寒暄。
為首的花白頭發(fā)自兩公司多年合作關(guān)系之友好講開至如今世道之艱難,聲淚俱下。
我盯牢他開開合合的嘴。
“那人心里在想,聽聞岳光這女人手段了得,還不是被我唬住!备毁F來報。
“快去打探對方讓步底線。”我神經(jīng)質(zhì)地笑了一笑,輕敵乃兵家大忌,此商場老將陰溝翻船簡直是一定的。
“最低10%。”
“做的好!”我稱贊他。嘿嘿,外星間諜真是妙啊。
目標鎖定8%,中。
告別時花白頭發(fā)欲言又止,我溫柔目送。
回到辦公室將文件夾拋于桌上,立刻將捷報電告上司,全仗大力支持云云。
“你究竟有多少面具?哪一個才是真的你?”旁聽的富貴忍不住插嘴。
我放下電話。
“你可讀我思想,怕不比我自己知自己還多?”
“人類思想太過復(fù)雜,真真假假,晦澀難懂。”
的確。曾有人糾纏于此類話題“這人究竟是個偶爾犯些過錯的好人呢還是偶爾做些好事的壞人呢”。竊以為那是借哲學(xué)的名義胡思亂想,絲毫無益于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及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
“你想我?guī)湍闶裁疵Γ俊?br>
“記得否?我來是找一樣?xùn)|西。那樣?xùn)|西的一半在你的手中!
“給你!
“你不問問是什么?”他詫異。
“身外之物,況你今日為我貢獻良多。”
“然而我想要求的不止如此!
我抱緊胳膊,做緊張狀,“天啊,你不會是要我的身體?”又一想他所感僅電波,原不必如此逼真,只是平日做慣。浪費甚多表情動作。
“請你幫我找另一半!彼膽B(tài)度誠懇認真。
“如何去找?”
“目前尚無頭緒。”
“這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呢!蔽肄D(zhuǎn)念一想,“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一年三個月零五天前,你在某論壇發(fā)帖子說于古玩市場購得球狀物,上有古怪花紋,并附照片一幅!
“原來你要的是那怪球!
“怪球?那是我們數(shù)萬年前失事探險飛船記憶儀的核心部分,此次偶然發(fā)現(xiàn),是考古學(xué)的奇跡!
“亦是你功成名就的重要證物!蔽也粺o譏諷地想。
“夏蟲不可語冰!
“你又為何著重于我喚它作怪球,不錯地球人落后,但誰能期望未足月小兒同成人般思考!
“對不起!彼狼。
“沒關(guān)系!蔽掖蠖冉邮。
“記憶儀須尋到另一半才可讀取!
“另一半是什么樣子?”
“仿若蛋殼。定是失事時外力撞擊,外體打開,芯球脫落!
電話響。接起是男友李子恒的午餐約會。
“真的不行。剛剛與供應(yīng)商談完,降了8%,你知道,我們原先的預(yù)想只是5%。老板要與我慶功!
子恒的聲音略有些焦躁,“我有些事想和你談!
“什么事你做主好了,我無所謂的。放心,我支持你的所有決定!蔽野矒崴。
“阿光,我們有兩個禮拜沒有見過面了。”
“湊巧嘛,又是出差又是加班”,我莞爾,未曾想這位老先生有此小兒女之語,“晚上好不好?我在家里等你!
“我有選擇嗎?”他賭氣。
“當然,來或者不來?傊視!蔽倚χ畔码娫。
“你們之間已出現(xiàn)裂痕!倍嘧斓膭⒏毁F。
“勿插手別人私生活乃是行走江湖的第一大原則,怎么你不知道嗎?”我冷冷地回他,“記住,非禮勿感(此段腦電波若以文字顯示,定是紅色粗體一號字加下劃線),如果你還想我?guī)湍愕拿!?br>
我拿起圓鏡端詳一下,確認儀容整潔后去赴慶功宴。
記得有一次公干回來自機場直接參加會議,被人議論“一臉倦容,衣服褶皺,怕是即將過氣!盩MD,又不是女明星。但自此后隨時隨地注意形象,務(wù)求干凈利落。
席間收受并送出高帽無數(shù)。剛踏入社會時見不得相互吹捧,這會子覺得若不你來我往如何潤滑生產(chǎn)機器。一如甜言蜜語揉搓愛情蛋糕。
回到公司關(guān)緊門方可放松面部肌肉。
伏案工作直到天色漸黑。
出門時看到天邊一彎新月。想起很多年前的夏天在鄉(xiāng)下曾見過銀河,引人暇思。城市里只有連串的車燈。然若于夜間在高樓上俯看三環(huán),也不是不壯觀美麗的。
得到必要以失去為代價。
蘇荃對韋小寶說,“又想做英雄,又想聽粉頭唱十八摸,這英雄可也太易做了!
不知富貴得償所愿后可算英雄?
富貴,富貴?我撥出精神喚他。
沒有應(yīng)答。這廝不定縮在網(wǎng)絡(luò)的那個角落瀏覽八卦新聞。
踏入家門發(fā)現(xiàn)子恒坐在客廳沙發(fā)抽煙,
“子恒,你知道我最討厭別人在家里抽煙。”
“你說過等我。”他一字一頓的說。
“下班晚了!蔽覔屵^他的煙按熄!澳阍趺礇]給我打電話。吃了沒有?我好象還有些泡面。”
“岳光,我來不是為了吃一碗泡面!
“可總得吃了才能做別的呀。”我嬉皮笑臉要往他的大腿上坐。
他推開我,我一怔。
“岳光,我想我們不適宜再做戀人了!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子恒,你說什么,你要和我分手?”
“是的,我已經(jīng)厭惡了這種日子。你知道嗎,有時我覺得自己象個妃子日日苦盼皇上臨幸,岳光,你將我打入冷宮已非一年半載!
我張大嘴巴,他的這段表白于我可謂石破天驚,我辯言:“你知我并無他人!
“有的,只是你沒有覺察,你最愛的人是你自己,其次是工作,至于你愛不愛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子恒,我知道我這段時間冷落了你,可是你要了解,出來做事不易…”
他疲倦的揮了揮手,“我不想了解了,我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想要的也不過是個活色生香的女人。”
我難以制信的搖頭,“子恒,你一早便知我不是依人小鳥。”
他苦笑!伴T匙還給你,我的東西我收拾好了!
此刻我才注意門口放著只小型旅行箱,我們并無同居,他只是偶爾來過夜,東西并不太多,拾掇起來并不麻煩。
我不肯接門匙!澳闶且粫r沖動,你會后悔的!
他沒有回答,將門匙輕輕放在茶幾上,拎起箱子出門。
我想我應(yīng)該撲上去抱住他哭,但是我沒有。門啪的一聲撞上,我怔怔的站在那好久。就這么結(jié)束了?結(jié)束了?子恒一向是好脾氣的,甚至多少有些懦弱。做的這樣決絕,好似個陌生人。我疑心這不過是個噩夢,狠狠的掐胳膊一下,痛,真的痛。我抱緊雙肩緩緩蹲下,淚水終于下落,漸由抽泣轉(zhuǎn)入號啕。
“這不象你。”富貴神出鬼沒,縈繞在我耳邊仿佛是輕輕一聲嘆息。
我不理他。傷了的心是傷了的心,索性哭個痛快。
音響自動打開,放出來的竟是“命運“。
“我并無輕生的念想!蔽覍Ω毁F說。
“我知道。我只是想為你做些什么。”
“你說,就算我有千般的不是,他也應(yīng)給我改過的機會。我不愛他,這是什么理由,我不愛他與他耗這數(shù)年青春!蔽揖箤胃毁F傾訴。
“這個借口雖然不太好,但卻是實情!
“富貴,你也來踏我一腳。你告訴我什么叫愛?”
“比如梁山泊與祝英臺,比如羅密歐與朱莉葉!
“富貴,你中了蠱毒。難道非要抹脖子上吊來證明我的愛!
“你想象力太差,難以理解你所未見的!
天啊,這廝以為自己是誰。
“我,我不就是劉富貴嘛,你給我取的賤名,忘啦?”
我氣樂了。抹一抹臉上的淚,去廚房煮面。
“看,這會我吃的下呆會我也睡的著,說我沒心沒肝沒肺我認了,我犯不著為著別人的錯誤折磨自己!蔽覍Ω毁F說。
若是讓別人發(fā)現(xiàn)我這樣對著空氣絮絮叨叨,定會以為我發(fā)了瘋。
我趴在桌上呼嚕呼嚕地吃面。子恒曾說過我吃面時形象奇差,簡直可混入販夫走卒中做臥底。每逢此刻,他總是說:嗨嗨,含蓄點!
現(xiàn)在沒人嫌棄我了。我發(fā)狠地大嚼。
也許下一個愛我的人會喜歡我的好胃口也說不定呢。
“我最欣賞你這種樂觀的態(tài)度!
“哼!蔽易员强装l(fā)出怪聲表示不屑。
“有一件事我想還是跟你說的好!
“什么事?”
“那李子恒已有新歡。”
我放聲大笑,笑聲十分空洞。
“是他配不上你,我去他新歡的腦袋里看了看,乏味之至。足見他的品位之壞!
“也許她有C杯的大胸脯!蔽铱酀叵搿
原來不全是因為我的疏懶我的自私我的生冷。倒好。也不必去想如何挽回了。就當這是一出戲,戲完了,退場要快。免得被人說,早散了,你還謝個什么幕。
“謝謝,我覺得好多了!
“不客氣,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洗完碗我翻箱倒柜找出那個怪球。
“給你!蔽业氖稚煜虬肟。
“你知我只是一束電波,如何取物?”富貴溫柔地埋怨。
我訕訕地縮回手,反問他“不能取為何又管我要!
“自然也不是不能取,不過要等待機會!
“擇的良辰吉日是幾時?”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懶得跟你打啞謎。我要休息了!
我將怪球放在床頭。當初買它是覺得古怪,非金非鐵非木非石,花紋更是縱橫交錯,曾端詳好久卻看不出頭緒,愈看不出頭緒愈喜歡。
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它是什么記憶儀。
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是的,我睡不著。黑夜用黑色的幕布放映舊時電影,一幕一幕清晰再現(xiàn),那不是別人的故事,那是我自己的歡笑淚水。
多年以后我或者可以做個純粹的觀眾,細細分析是非曲直。
現(xiàn)在回憶是我眼中的砂。
我仿佛聽見富貴在嘆氣。也許是夢。
鬧鐘響。
我睜開眼睛。這么快就天亮了,好象還沒有睡過。我打了個哈欠坐起來,又意識到今日是公眾假期,原不用上班。復(fù)轟然倒下。
“快起來看看這個。”富貴催促。
“別理我,煩著呢!蔽矣帽蛔由w住頭。
不一會兒我的電視音響通通打開,連丟在角落里不知多少年月的收音機都開始嗚哩哇啦唱起歌來。
“好了好了,I 服了U。”我大嚷,“不知哪輩子欠你的!
下床亂轉(zhuǎn),“你要我看什么看什么呀!蔽矣X得自己就要抓狂。
“看你的電腦屏幕!
我撲到電腦前,看到的是一幅再熟悉不過的畫面。
“這是哪里?”富貴急切地問。
“這是未名湖。北大的未名湖!蔽业谝巫由!拔疫以為你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你可知道這幅畫面從哪里節(jié)?”
“我怎么能知道!蔽覜]好氣地答他。
“自你的夢里!
“劉富貴同志,你嚴重侵犯了我的個人隱私!
“這個夢是有意義的!
“有什么意義,我在那呆了四年,夢到再正常不過!
“那個男人是誰?”
畫面上的確有個男人的背影,但并不是我所熟悉的誰。
“誰知道?”我聳聳肩,“是我的夢中情人吧!
畫面上還有數(shù)名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咦,北大什么時候做校服啦?我搔搔頭。轉(zhuǎn)念一想這不過是個東拉西扯的夢,我倒較真起來,真是傻的可以。
被富貴一鬧,已毫無睡意。我開瓶牛奶在屋里走來走去喝。
如將牛奶換成威士忌,就擺足了失戀的架勢了。黑夜尚好過,睡罷了。這漫漫白日如何打發(fā)。
“去未名湖。”富貴建議。
“失了戀的女人去湖邊溜達,別人會以為我想自溺!
“誰?李子恒嗎?他疑心你提著刀去殺他的成分居多!
“閉嘴!
“我沒有嘴可閉啊!备毁F委屈得很呢。
TMD。這個外星鬼越來越貧。我快受不了啦。
“這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富貴下結(jié)論。
終于我拗不過他,胡亂套上件衣服出門。
坐在湖邊的長椅上,覺得自己非常的不合時宜。身邊有人踱來踱去念英文,間或奇怪地看我一眼。是啊,一個女人傻乎乎的獨自坐著,不是不叫人生疑的。
我覺得自己看起來,也就是象一個剛剛失戀的女人。
站起來想走,富貴急忙指示,“再等等,我總覺得有什么事會發(fā)生!睆(fù)又坐下,遭人老大個白眼。敢情踱來踱去的那個圖謀我的座位來著。
我更大的白眼翻給他,想,我在這里混的時候,小子你還不一定識字呢。
干脆磕上眼皮做白日夢。
須臾,聽到抱怨聲:“什么人都來,好好的高等學(xué)府成旅游景點了。”
說誰呢。我冷笑一聲張開眼睛。
一隊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從面前走過。這校服有點眼熟。校服,校服,驀地我驚出了一聲冷汗。目光不由控制地隨著校服的腳步轉(zhuǎn)移,遠處一個男人背影。早晨我嘻笑著告訴富貴,誰知道,是我的夢中情人吧。
那男人緩緩地轉(zhuǎn)過頭來,我屏住呼吸。
他微笑著對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說,看,前面就是一塔湖圖中的塔。
“是他,就是他!备毁F如轟炸般在我腦中大叫。
我騰地站起來,踉蹌著走上前去。
有人在我的身后說,神經(jīng)病。
我顧不上回頭。
天,不過是咫尺的距離,怎么象是兩萬五千里長征。
終于我走近他身邊,衣袖擦著衣袖,嘭,一大叢火花冒出來。幾個女生尖叫,他驚訝的臉對著我茫然的眼睛。
這是我關(guān)于那個場景最后的記憶。
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校醫(yī)院的觀察室里。
“你醒啦,”他的聲音穩(wěn)定從容,“醫(yī)生說你只是受了驚嚇,沒事的!
我注意到他的衣袖燒了一個大洞。
他隨著我的眼神看去,一笑,“不曉得是哪個學(xué)生的惡作劇。這幫皮猴子頑劣不堪!彪m是抱怨,語氣中的疼愛瞞不了人。
我也笑,“這還是我平生第一次和人擦出火花!
他怔了一下,笑意自嘴角流轉(zhuǎn)至眼角,仿若星光點點。
真真喜歡他生動的表情。嘩,對一個陌生人。我掩住嘴,被自己不經(jīng)意間的遐想嚇了一跳。
“我送你回家!
他扶我下床,手臂堅強有力。
不曾如此嬌弱過。亦或者是從不曾有過這樣的機會?
一路上他同我講學(xué)校的趣事。說一次一批試卷中部分出錯,他問學(xué)生,你們試卷有問題嗎,竟有一位瞪大眼睛回答,老師,這試卷上印的全是問題!
試卷上印的可不全是問題!我笑的前仰后合。
他的名字叫做樊星。
我哼著小曲爬樓梯。
冷不丁聽到富貴揶揄:“瞧把你美的!
腳下一拌險些跌了個狗啃泥。
“死富貴,看我不剝了你皮!毕胂脒@只鬼無皮可剝,我恨恨地加上句,“借來強磁場把你那束勞什子電波搞個一團糟。”
“嘖嘖,天下最毒婦人心!
好容易爬到我的窩。倒杯水給自己壓壓驚。
“說,那火是不是你搞的鬼!蔽覍弳柛毁F。
“是你和那個樊君有緣嘛!@還是我平生第一次和人擦出火花’,嘻嘻!
我真想借把慧劍將這廝斬成一節(jié)一節(jié)。
“那是斬情思的,斬不了富貴。再說,你若和那樊君玉成好事,我劉富貴便是大媒,沒有鯉魚就罷了,還要斬我,真是沒有天理。“
“剛學(xué)習(xí)了三言二拍是不?”
“是啊。我還做了些別的功課,你要不要看。”
我踱到電腦屏幕前,看到的竟是樊星的履歷表,“未婚”二字被閃爍顯示。
“此人腦子里的東西較李子恒豐富許多。你挖到鉆石了。”
我忍不住笑了。這鬼富貴,來地球數(shù)日便學(xué)的如此精乖,長此以往,如何是好。
“先解釋火災(zāi)的事!
“很簡單,記憶儀的外體正在他手中。你身上攜有芯球信息,他身上攜有外體信息,那的確不是愛火花,是兩種信息流碰撞產(chǎn)生。”
不知為何,我有些倀然。
引導(dǎo)我們相遇的,不是緣,是富貴那莫名其妙的記憶儀。
“因著一己私心,詆毀我們祖先偉大發(fā)明!备毁F不滿,“糾纏于細枝末節(jié),人類何能成長!
我亦為一時恍惚羞愧。畢竟,如何相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經(jīng)相遇。
“你為何不去還找樊君詢問外體下落?”
“有你去說何勞我大駕!
“劉老爺,大駕是由別人說的,自己說便是恬不知恥!
“咦,難道你不想與他聯(lián)系?”
“是,感謝劉老爺賜小女子如此良機。”
“不謝不謝!边@家伙,給他三分顏色染坊的鋪面開得好大。
我思忖好久,決定明晚在家款待樊君。
不知道他的承受能力如何,若在公共場合視我如鬼魅,當真難以收場。
約會他的時候有些忐忑,他答應(yīng)的卻十分爽快。
席間我多次想替富貴提問,又覺如此良辰美景,若以尖叫告終,殊是可惜。
“你未免看低了樊君。”富貴插嘴。
我猶疑半晌,樊君亦覺我神情有異,挑高眉毛。
我吞吞吐吐地說,“你可相信外星智慧生物?”
他顯是覺得我語出突然,但并無慌亂,微笑說,“是,我相信人類并不孤單。”
我受到鼓舞,將富貴一事合盤托出。
他側(cè)身傾聽,間或發(fā)問,最后道,“是的,那樣?xùn)|西是在我這里,自小便有,不知何處得來。外表光滑,內(nèi)里花紋奇特,想來想去也不知何用!
我將怪球拿給他看,“真是奇妙,不是嗎?”
他微笑,“可否請富貴與我交談?”
“富貴?”我集中精神。
沒有應(yīng)答,但見樊君面色古怪,起初是微笑,隨即轉(zhuǎn)為大笑,幾乎笑出了眼淚。
“他與你說了什么?”我好奇。
樊君捂著肚子說:“他,他竟同我說了段馬三立的相聲!
我亦忍俊不禁。
臨別,樊君說:“富貴這個名字極為搞笑,虧你想的到。”
“啊,”我說,“如果它以女聲出現(xiàn),我會叫它王翠花,我還想養(yǎng)只貓呢!
“一只狗,一只貓,三個人,真是個大家庭了。”他笑瞇瞇地說了再見。
掩上門我暗心花放。
趴在露臺上望向夜空,一彎新月,月華如水,襯著繁星點點,分外撩人。
不知道哪一顆星是富貴的家鄉(xiāng)。
“想起我來啦。”富貴搭話,“哼,王翠花。幸好我頻率選對,否則一世英名壞在你的手上。”
“咦,我倒忘了問,富貴你究竟是男是女?”
“男女本是地球上的概念如何用于我!
“怎么,你們不分雌雄?那么如何繁衍后代?”我饒有興趣地發(fā)問。
“你的宇宙生物學(xué)知識有限,我無法和你討論如此高深的問題!备毁F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現(xiàn)在需要討論的是如何將記憶儀帶離地球!
我低頭暗笑。富貴頗有職業(yè)經(jīng)理人做派。加之能屈能伸又會偷窺,若他混跡商界,發(fā)達指日可待。
富貴并不理會我的胡思亂想,自顧自布置,“明天晚上你與樊君帶上寶物去郊區(qū)尋一僻靜之處”
“寶物?”我掩嘴笑,“富貴你剛看了西游記!
“莫要挑我毛病!备毁F噓我,“事成之后,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水滸傳!”我哈哈大笑,“富貴你埋在故紙堆里了!
富貴無可奈何地停住,由我笑夠。他喃喃嘮叨,“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脾氣暴躁,心情好的時候就胡亂嬉笑,看來我得警告那樊君才是,免得誤了一個大好男兒!
“拙,自己死讀書囫圇吞棗消化不良還不讓人笑真是霸道!
“笑吧笑吧左右明兒我就走了,可憐那樊君受你一輩子欺負。”
“真的要走了嗎?”我心中不由涌起一陣不舍,原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筵席,只是真熱辣辣的臨到頭上,終究不同。
富貴亦沉默良久。
第二日我與樊君按照富貴的指示于密林深處尋著一塊空地。
樊君取出蛋殼狀外體,我小心翼翼地將芯球放入,絲絲合縫。
“再見了兩位!
我與樊君對望,暗暗在心中答他,“保重。”
走出好遠回頭見一碟狀物體自密林騰空而起,飄然遠去。
次日上班收到古怪郵件。
沒有地址沒有內(nèi)容主題為數(shù)字121320。
“新種病毒”。我咕噥了一句隨手刪去。
心情仍有些空空落落的,開會時發(fā)呆也是真的發(fā)呆,不再有富貴與我討論對面各色人等腦中的奇思怪想。
幸好還有樊君。
他打來電話,“晚上一起吃飯!
吃的是烤肉。
有些燥熱。樊君另要了碗冷面給我。我舉箸猶疑,樊君不解望向我,遂心一橫,真實一面總要見天日。
他并無異樣。
我自家倒心虛起來,訕訕地說:“啊,都說我吃面的樣子兇猛!
樊君笑,“好過有些淑女一次挑上一根,只怕吃著吃著就餓了。”
頓時我心情大好。
出得門來街上閑逛。
一小店門口擺著電視,正在播放體彩開獎。主持人念,中獎號碼是“12,13,20,33,34,35,36”
“這期號碼真古怪!蔽译S口說。
抬眼看到樊君愣在那里。我猛醒,“12,13,20”,那封郵件是富貴發(fā)的!
樊君收到的想必是“33,34,35,36”。
“天,”我們異口同聲地叫道“我們錯過了500萬!”
對望是哭笑不得的兩張臉。
呆立了半晌,樊君釋然笑道:“至少我們沒有錯過彼此。”
我微笑攜住他手,他輕摟我入懷,我閉上眼睛感覺他的唇清涼柔軟。
路人走過吹起口哨。
理他呢。愛情就是如此。
要怪,就怪這夜色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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