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的確是很深。

　　但有的人不會(huì)因?yàn)橐股疃X，就像有人不會(huì)因?yàn)樘炝炼鸫病?br>
　　一群很雀躍的女孩子像爆米花一樣蹦蹦跳跳白白嫩嫩。

　　她們不像爆米花那樣全身雪白，她們穿得花花綠綠，在雪地里很耀眼。穿著蘇格蘭紅裙子黑色厚底褲咖啡靴子的女孩子開心地叫大家看那邊的糖炒栗子，熱氣騰騰，把后面站著的老太太圍在霧里。

　　柜臺(tái)上放的栗子紅紅亮亮閃閃惹人愛，女人都很愛美，于是她們圍了過去。

　　更多的人圍了過去。圍到這條街上唯一擺著的小攤上。

　　喧嘩過后，人群沒有散。只有一種宴席散不完全，那便是鴻門宴。只有一種人群是自己散不開的，那就是死人堆。

　　沒錯(cuò)，這里變成了死人堆。

　　栗子殼散了一地，這一地，雖然不是整個(gè)大地，卻是這一小片天地。它們占據(jù)了這片地方，甚至地上的死人們的腦袋和生命里最后一個(gè)鏡頭。

　　中分直發(fā)的女人張大了她猩紅的嘴，里面還有嚼爛了但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碎栗子。平發(fā)的男人手緊緊抓入被人踩亂踩臟的雪里，他的手指細(xì)而長。有的人摳著自己的喉嚨，但很顯然，他們沒有成功地把咽下去的吐出來。

　　老太太看著這一地的人，很滿意地笑了，她抬頭看了看，道：“今天是月圓之夜。你知道么？”

　　她不是在自言自語。

　　不自言自語的意思就是，她有說話的對象。

　　她對著靠著墻坐著的女孩子說話，那個(gè)女孩子戴了很厚的眼鏡，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這里的死人，她還緊緊拽著自己朋友的衣服。她的朋友，伏身于地，一頭黑黑的直發(fā)散亂地覆蓋了她的臉。

　　她沒有回答。寒冷，恐怖，不真實(shí)感還充斥著她。

　　老太太不喜歡冷場，她自己說：“月亮之夜，我就想殺人�！�

　　戴眼鏡的女孩子清醒了起來：“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你又為什么沒有吃栗子呢？你不喜歡吃么？”

　　女孩子發(fā)起抖來。

　　老太太沒有關(guān)懷她，她只怕自己一過去，這個(gè)小女生會(huì)抖得更厲害，也就什么都答不出來了。

　　女孩子說：“因?yàn)�，我看過古龍�！�

　　女孩子的眼睛盯著紅色燈光下一點(diǎn)都不顯眼的招牌，它在柜身上，一條紅緞黑字的布幅。黑字是——熊姥姥的糖炒栗子。

　　看過古龍的，都知道，熊姥姥的糖炒栗子是吃不得的，因?yàn)槌粤耸且赖模懶▲P要是吃了他也得死。陸小鳳的命比平常人硬的多，這個(gè)世上不是平常人的人不多，可是他們都不在這里，何況他們吃了熊姥姥的糖炒栗子。

　　只有這個(gè)女孩子沒有吃。

　　可是沒有吃不代表不會(huì)死。月圓之夜，熊姥姥便要?dú)⑷�。她說她要?dú)⑷�，而不是說她要用栗子毒死人，除了做事的時(shí)候要穿一雙紅鞋之外，她不固執(zhí)不死板不拘泥于打破格局。所以她還可以用別的方式殺人。

　　這個(gè)世上，敢殺人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所以殺人的手藝，很多人都是沒有的。所以，也就沒有對抗殺人手藝的手藝。

　　“有一句話叫做，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而今天，正好是十五�！�

　　摻在千軍萬馬里一起沖向敵人利器的時(shí)候害怕？還是看完一個(gè)惡魔殺完所有人，獨(dú)自對付你，眼里只有你，目標(biāo)只有你的時(shí)候可怕？

　　地上多了一個(gè)死人，唯一沒有被毒死的人。卻是最慘的人。

　　熊姥姥推了推車依舊賣著糖炒栗子，月圓之夜還沒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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