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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三分。惟魔主畢爭者,萬古流芳。安知辟心之人,獨酌神傷?】
木蓮遇到令百陽時,對方還是少年模樣,輪廓分明,目光深邃,眉間盡顯乖張,直至今日,未曾改變。
適逢畢爭成魔,率大軍攻陷朝云各處,令百陽乃為魔君大帥,首當(dāng)其沖,一路過關(guān)斬將,勢如破竹。
木蓮那日正坐在已然成為廢墟的召鳳臺上,望著有些黯淡的天空發(fā)呆,令百陽此時卻朝她走來,執(zhí)刀在手,甲胄染血殺氣滿身。少年早熟的表情讓她為之玩味,遂投以微笑,攔下了那即將襲向自己的殺意。周圍的空氣開始凝結(jié),直至木蓮開口。她問他。
你能帶我走嗎?……
大戰(zhàn)之后魔軍躲入朝云水域暫行喘息。令百陽是畢爭心腹愛將,木蓮助他于軍中,訓(xùn)練抵御敵人的術(shù)士。那些女孩子生來吵鬧,從不叫她師父,嘻嘻哈哈地喊著木蓮姐姐。雖說是為武將只用,卻依舊少不了女孩子的天性,無事就三五成群湊在一起,麻雀般討論著諸如梳妝打扮的雞毛蒜皮。
“管管你的手下吧,一點兒軍紀(jì)都沒有。”令百陽對她說著,眉頭又皺在一起。木蓮微笑不語。
令百陽極受畢爭器重,只因其天資聰穎,與當(dāng)年的畢爭有過之無不及。所有人都想不通這樣的人為何不走正道偏入邪途。也許人生就是這樣,一念之間,瞬息萬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木蓮也如此。
軍隊駐扎在迷夢澤之后整個黑色水域也隨之熱鬧起來。因為總有天選者作為不速之客到來,即便令百陽部署周密,卻還是免不了被人打上門來,那個時候他就會忙的焦頭爛額,無暇去管木蓮在做什么。而木蓮對一切似乎都視若無睹,在這片彌漫著腐爛氣息與紛爭的地方悠然自得地采藥挖礦。令百陽好幾次都被打得狼狽不堪,氣急敗壞地吼“你就不能來幫忙么”換來的總是淡定的一句“不多采點藥你要被打殘廢就沒得治了”,令百陽翻白眼,沒轍。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世界如無對立就無法凸顯平衡,令百陽也好畢爭也好,誰說他們的路就是錯的?就如這迷夢澤中的鱷魚與蛇怪,只因他們的生存本能是吃人,就要拿來和那些吃草的兔子與羊相提并論,說它們是邪惡的么?縱然沒有權(quán)利選擇自己的出身,那么至少靠自己去爭取那份生命的意義,又何錯之有?
所以木蓮跟著令百陽走了。有時候她也會想,如果畢爭沒有入魔,順利羽化升仙,如果令百陽不做魔君統(tǒng)領(lǐng),只是個普通的劍士,世界又會如何?總有人會代替他們的存在,一切都是必然。就如兩人的相遇,如她對他的一笑化干戈。木蓮心無所求,只跟著令百陽一路走過,見證亂世。
天選者們的歷史開始了。
木蓮有時會變裝混在那群孩子中間,穿過一個個城市與戰(zhàn)場,靜靜看著這些被稱為天選者的孩子們,為了當(dāng)權(quán)者為他們描繪的遙不可及的未來而疲于奔命,被玩弄于股掌之間,與他們想當(dāng)然的敵人——與修仙之道悖離者,向魔之心即為敵——生死搏殺,換得一時虛名。
木蓮變裝后的身份是術(shù)士娜迦,琴名“獨幽”。所謂大隱隱于市,木蓮并不是最出色的術(shù)士,那把琴卻是引來不少人艷羨。木蓮并不僅僅將琴作為武器,更多時候都讓它發(fā)揮它原有的作用,所以人們都知道朝云國中有一個“不務(wù)正業(yè)”彈得一手好琴的術(shù)士,名喚娜迦。
令百陽有時忍不住就會說一句:“我讓你做臥底不是讓你忙里偷閑的。”
木蓮只是一心撫琴,半晌才說:
“你若能靜下心,也不至于現(xiàn)在這樣!
聽的其中深意的令百陽微微變了臉色。“你這算是在教訓(xùn)我么?!”
“只是好心忠告而已!薄昂!好心?”令百陽冷笑一聲。
“誰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编!
一根絲弦發(fā)出悶響,攔腰崩斷。木蓮看著手上被彈出的血痕,嘆了口氣,抱琴起身!拔胰肌!彼f。
令百陽望著木蓮遠(yuǎn)去的背影,硬邦邦地坐下,半晌才覺心中不是滋味。
木蓮對魔仙之爭從未表露過想法,自己也懶洋洋的做著半調(diào)子術(shù)士,如果說成魔與成仙是兩條岔路,木蓮恰恰就停在那分岔的路口,像是歇息,又像在等待。等待什么,也許只有她自己知道。
朝云的國都靈昌城一向繁華如故,即便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卻依然有著自己獨有的那種悠閑的氛圍,也許只有城中絡(luò)繹不絕的天選者們才能給人以暗示:世界還不太平。
雜貨店老板鐘無煙是個個性爽朗的女孩,聽木蓮來居然是換琴弦徑直笑彎了腰。也許木蓮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因為彈琴將琴弄壞的女術(shù)士。木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換琴弦倒是沒問題,不過你得幫我個忙,香香最近的貨不全,讓我補(bǔ)給她一些。你拿著這包東西跑趟靈仙島吧!辩姛o煙隨手扔給她一個包裹。
當(dāng)下也沒多想,取了備用的琴走掉。
路上悠悠逛逛的避開那些密探和暗哨。有不識相的上前挑釁,被木蓮教訓(xùn)得只有落荒而逃的份?斓届`仙島時,木蓮卻見到一抹紫色身影,正與對手戰(zhàn)的吃力,不消一會便敗下陣來,只得退回原處去了。
想是剛剛學(xué)有所成的天選者來此試身手,此情此景木蓮已見得多了,卻未曾想與對方再次不期而遇,這次,再也分不開。
完成了所托木蓮轉(zhuǎn)回國都去取琴,路過錢莊時看到島主左力熊正與吳自東說話,一見她來笑聲爽朗地打招呼:
“娜迦姑娘又來啦?啥時候一塊去喝酒!好久沒聽你彈琴了怪惦記的!”
滴汗。無奈只有苦笑著敷衍幾句,卻在此時,見一紅發(fā)少年走來,向著左力熊一拱手:“慕容朱雀不負(fù)所托,左島主交代的事情已都完成了!
“好好!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左力熊滿意地大笑起來。木蓮卻在此時有些呆立。
紫衣標(biāo)示著身份,有些桀驁的眼神卻掩不住天生的貴氣,一柄折扇在手,風(fēng)度翩翩。慕容……是前朝皇室之后么?……
左力熊眼見著木蓮的眼神不對,忽然靈光一閃,也算順?biāo)浦郏?br> “哦對了,慕容小哥不是要去一趟國都么?這一路上路障重重的,剛好娜迦姑娘在這,你們倆就搭個伴吧!
“咦?”少年轉(zhuǎn)頭看她。木蓮此時已收了表情,迎上笑容。
“你也是術(shù)士。俊
“小女子不才,不過修為略多些,慕容公子見教了。”
“不敢當(dāng),以后還要姑娘多多關(guān)照才是!蹦饺葜烊感。
兩人便算熟識了。一路上有說有笑的,慕容朱雀卻沒注意木蓮看自己時那若有所思的眼神。
令百陽遭遇了一次慘烈的血戰(zhàn),木蓮趕到的時候,雙方已是殺紅了眼。周圍盡是術(shù)士與士兵們的尸體,戰(zhàn)局卻仍是僵持不下。天選者的隊伍中亦有傷亡,卻終以人數(shù)壓制了令百陽,眼見勝利的天平即將傾斜,魔將性命不保之際,木蓮催動了慟地神咒,天選者們頓時陣腳大亂,敗回靈仙島去了。
看著血流成河的戰(zhàn)場木蓮嘆了口氣,拖起傷痕累累的令百陽,對方向她擠出一絲笑容,表情勉強(qiáng)。
“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要袖手旁觀下去。”他對她說。
“……我只是不喜歡戰(zhàn)爭!
木蓮的生命中總是充斥著血雨腥風(fēng),因為這個世界永遠(yuǎn)不會停止戰(zhàn)爭,這便是她的命,逃脫不得。如果不是戰(zhàn)爭,她便不會失去家人,也不用顛沛流離,女孩子獨自在這世上生存之艱難,又有幾人知。這么多年木蓮已經(jīng)覺得很累,卻還要苦苦支撐,只因眼前的人,已成心結(jié)。
她曾經(jīng)問令百陽,何時天下才會太平,少年嘴角噙著絲絲冷笑,滲入心肺。
有人的地方便有爭斗。
人為什么硬要追求一個答案不可呢?
就像木蓮不去追究令百陽為什么天資聰穎卻信奉魔道——也許那反而是他所追求的——令百陽也從不問木蓮從何而來,為何如此。
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后,相互扶持,沒有過多的語言,似乎生來的心靈相通。
你能帶我走向何方呢?……
一日木蓮無事,換了術(shù)士娜迦的打扮坐在郊外撫琴,不多時卻聽得腳步聲近,熟悉的紫色身影并著爽朗的笑聲。
“娜迦姑娘倒是悠閑的很!
望著少年輕搖折扇的樣子木蓮忍不住嗤笑出聲,“你看起來比我更悠哉啊!
慕容朱雀收了扇子,兀自笑笑,“忙里偷閑罷了!彼f,“姑娘最近可好?”……
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木蓮原以為朱雀只是個孩子,對方成長的速度卻讓她暗暗自稱奇。
這少年是天生的修仙者,然太過聰慧,卻又會讓人生出不安。木蓮想起了那個人,相似的兩人。朱雀,你會走向何方呢?
只差那拈花一笑,只在一念之間。
“修行秘籍?”
木蓮笑笑,將書遞過去。“我已用不上了,送你好了!
少年有些欣喜地接過,向著木蓮綻開了笑容,如孩子般。
“已經(jīng)很久沒人這樣關(guān)心過我了!彼剖遣唤(jīng)意地說了一句,笑中帶了一絲悵然若失。
皇室之后,在改朝換代間已落得步步維艱,縱然血統(tǒng)高貴,卻依舊無法抵御歷史的洪流。國破山河舊,人卻已風(fēng)光不再。曾經(jīng)的錦衣玉食亭臺宮榭,皆成過眼云煙。
木蓮又豈能不知一人活在世上的寂寞,好在令百陽出現(xiàn)了。
縱然再堅強(qiáng)的人,也需要有心靈的依靠,無論那人是怎樣的存在,被萬民唾棄也好負(fù)著千古罵名也好,只要那顆心中有自己,就夠了。至少可以讓自己,忘記從前。
那么朱雀呢?
我啊,恐怕這輩子只有兩個人會讓我惦記。木蓮想對朱雀說這句話,卻是欲言又止。
何苦呢?
自己是真的站在岔路中央,左右為難了。
令百陽又是擺著冷笑的表情,木蓮皺眉。
“聽說你最近和一個修煉術(shù)士的小子混得不錯!遍_口就毫不留情。
木蓮不看他。“你能讓那些密探少打聽這種八卦嗎?”她說。
“嘿,至少他們會說實話。”令百陽笑的不屑!澳阏J(rèn)為我對你說謊了?”木蓮反問他。
“沒那個意思。你裝好人我管不著,不過最好小心點,別引火燒身,到時候殃及其他人,你可吃罪不起!薄捌渌?”
“你無非是怕我教出一個對你不利的人而已,說什么其他人!蹦旧徠乘谎!爸谰秃,”令百陽走過來,伸手摟住她的肩膀,額頭抵在眼前,長發(fā)絲絲滑落拂過臉龐,有種異樣的光彩。
“你也不想讓我死吧?”笑臉如融雪般,化開了那份冰冷。木蓮閉了眼。
如果可以……我不想任何人犧牲……
木蓮手下的女術(shù)士已傷亡過半,總有女孩子向她來哭訴說自己的好友又陣亡了。人非草木,誰都有感情,縱然被認(rèn)為是邪惡的存在。木蓮曾見有天選者將迷夢澤的小鱷魚抓走來誘殺整個族群,那一瞬間她有些混亂,不知到底是誰在藐視生命?上н@世上永遠(yuǎn)沒有答案。
“你的琴聲不同往常,帶著迷茫!
木蓮嘆氣,按下琴弦。
朱雀,你的夢想是什么呢?
學(xué)有所成。
有什么意義呢?
用自己的力量,為天下百姓爭得太平。
值得嗎?
什么?
這個國家,這里的一切都已經(jīng)不屬于你了,還值得為他們?nèi)プ鲞@些嗎?
少年以扇掩嘴,半晌無言。
……只求自己心安已。
是啊,一切只求心安,不管做什么,只要不后悔,就夠了。
朱雀,你像一個人,可又不像他。
為什么?
因為你們的未來,是兩條岔路。
木蓮便是這岔路口的坐標(biāo)點,誰都放不開。
縱然如此,也不后悔。
密探來報,國都內(nèi)已集結(jié)天選者為主力大軍,圍剿迷夢澤魔軍殘部。令百陽摔了茶杯,將長刀拍在桌上,陰陰一笑。
有種就來吧!
木蓮坐在行營外的水塘邊望著天空。烏云壓頂。
兩軍血戰(zhàn)三日,魔軍節(jié)節(jié)敗退,但有統(tǒng)領(lǐng)令百陽壓陣,兵士們無一退縮,寧肯戰(zhàn)死沙場。堅貞無畏,不是正義的專屬詞。
終于在這天傍晚,慕容朱雀首當(dāng)其中殺入魔軍統(tǒng)領(lǐng)大營,造就了與令百陽命中注定的刀兵相見。
……你就是魔首令百陽?
眼前的眾矢之的,卻是生就的一身傲骨,氣宇非凡,只是那眉眼間的笑,狂放不羈。
小子,我聽說你很久了。你就是那個慕容家的皇子吧?令百陽懶洋洋坐在正座之上,以刀相指。慕容朱雀秀眉一挑,展扇揮開,一片火光升騰,身后焰象現(xiàn)出神鳥之姿。
吾今當(dāng)以天選者術(shù)士之名,伏魔誅邪!
雙方執(zhí)兵待發(fā)之際,只聽得憑空有裂帛之聲,尖銳刺耳。再看時木蓮已擋在兩人之間,手中的獨幽琴,絲弦盡斷。
娜迦?少年的聲音中有幾分驚喜。
魔首皺了眉頭!旧彛
都不是。
回頭望著少年轉(zhuǎn)而愕然的表情,木蓮只覺心酸。
這世上沒有最終的答案,卻終究只有一條路讓你選。
不是木蓮更不是娜迦,我的名字是……
慕容蓮。
絲弦之器墜地,樟木外殼盡碎,露出白玉琴身,雕有慕容家徽。這才是獨幽的真面目。
多年前的覆國之亂,與弟弟一起被偷送出皇宮,卻于路上失散。這世上,從此再無親人相伴。
如今這條線已重新連接,卻是,兩難。
為什么這世上總在給你幸福的同時卻又要讓你做出抉擇?這就是所謂的等價交換?
對不起,如果我阻止不了這一切,請讓我為之終結(jié)。
你是要背叛我嗎?……木蓮。
對方的語氣中忽然有一種絕望。為什么,我遇到的是你呢?
如果你只是木蓮,多好…
如果我是木蓮,而你不是令百陽,也許我們,就是彼此的唯一……
主將令百陽戰(zhàn)死。魔軍徹底潰敗。迷夢澤天空的烏云,開始飄散。
“慕容小哥這次戰(zhàn)績卓著,頭功定是跑不掉啦!”帶領(lǐng)援兵前來的左力熊笑呵呵道,卻見少年呆愣愣地坐在原地的一塊青石之上,擁著遍染血跡的白玉琴,淚痕未干。
“咦?這琴是……”左力熊見此物眼熟,辨認(rèn)好久,不免吃驚,“娜迦姑娘的?!”
慕容朱雀擦去眼淚。“她不是娜迦。她也不是天選者!
她是……我的親人……
不為江山不為名利,只求,心安已。
魔軍潰退出迷夢澤之日,沼澤中遍開朵朵紅蓮,曾經(jīng)的一段錯緣,將會隨著時間的流逝,盡沉湖底……
木蓮曾問令百陽,何時天下才會太平?
有人的地方便有爭斗。
如果有一天能夠遠(yuǎn)離爭斗,你能帶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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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完就橫死當(dāng)場的我終于活過來了……|||||話說天書的背景還是很輕松的故事啊為毛又被我寫的這么暗黑ORZ一文藝就后媽的毛病果然沒救了……乃們無視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