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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天仙者,功成于三乘之中,跡超乎三乘之外,不為法拘,不為道泥,于天地有大功,于今古有大行,乃為仙乘中之無上上乘。
南極長生大帝之女,至真天仙,乃大道衍化,天地化育,南方離火炁所化生先天神仙。神威所到,福佑生人,肅清魔魅,故天帝賜名九天玄女,師承圣母元君。
九天玄女者,乃六界諸道施化法術、符籙、真符寶文者之最,能窮通變化、慘贊天地,千變?nèi)f化無限廣大。一身金縷絳綃衣,藍田玉帶曳長裙,白玉圭璋擎彩袖,不枉諸界神姿第一名號。
然性剛好動,驕矜自傲,閑時垂釣瑤池神鯉,餓極抬射九天金烏,天界諸仙愛之恨之,懼之敬之。哪知四百九十九載前,玄女頑劣,于西王母誕辰三月初三之日,醉飲太乙神液,本小憩梧桐之上,不知何故化作本源真身,失足醉落人間,離火屠盡凡人萬千。
天帝震怒,封印玄女萬年神力,貶入下界,禁足漆吳山五百余年。
漆吳山雖位于人界中土,然因山中一株梧桐木,方圓千里靈力浩渺,草木成妖,倒是妖魅魍魎成群而居,人跡罕至。這周遭千里生靈蔭佑于一通天大妖,大妖禁妖魅廝殺,故此處乃少有安寧之地。
也不知從何伊始,山間多了道似有似無神人氣息,令人雙股戰(zhàn)戰(zhàn),不得安生。
山中有一妖,乃靈犀木化形而成,名諱靈犀,性子蕭逸無爭,于大妖行宮內(nèi)擔看守一職,看護梧桐靈木。梧桐靈木立于漆吳山千萬年,因自古皆有妖魅看管,凡物難得靠近,偏生某日靈犀巡視,瞧見那靈木間,站著只黑黢黢圓滾極的胖鳥,兩只豆大小眼與她相望,片刻后“啾”的一聲,別過頭去不再瞧她。
十足自傲孤介。
靈犀失笑,她一身素衣長發(fā),寬袍大袖,青絲垂泄而下,未用錦帶束綰,瀟然無比亦是美極。瞧見那胖鳥,也不施法驅(qū)趕,拂袖款款而去。
世間萬物自有其法度淵源,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管只黑黢胖鳥做甚。
然南溟大椿未醒一覺,山中恍恍已過百年,靈犀依舊居于林間小屋內(nèi),烹茶煮雪,看書修煉。她是個十足隨意性子,未嘗踏出山中半步,每日曙光乍現(xiàn),方施施然著素衣登山巡游,終年所見,不過一鳥一木耳。
春雨夏雷,秋霜冬雪輪回百載,那圓滾胖乎黑鳥早化作瘦骨嶙峋模樣,黑潤小眼無神渙散,唯倆小爪緊抓梧桐靈木,百年未動分毫。
靈犀啞然,望著昏厥仍倒掛于枝的黑鳥淺笑,足尖輕點,施然落于樹間,將黑鳥好生攏入到了懷中。
山中孤寂,養(yǎng)只鳥也耗不了多少精力,雖丑了些,左右合乎眼緣。
胖鳥這一睡便是數(shù)載,為靈犀置放于枕邊一側(cè),耽于夢中,小爪不時仍要動一動,半點不安生。
便是一日金烏西落,屋室昏暗,黑鳥撲棱翅膀自睡夢醒來,鳴叫著欲展翅騰飛。偏神力被封,周身綿軟無力,只得趴伏于錦被之上,豆大眼中盡是委屈。
瞧著那跪坐于案前,淡然烹茶的人“啾啾”不止。
兩只小爪亦倔強向后翹起,誓死不碰棉被分毫。
靈犀置若罔聞,翻看人界書籍,好似屋中岑寂無聲般。半晌后,黑鳥漸漸沒了聲,方起身撣袖,自袖內(nèi)掏出把青綠野草,提著胖鳥翅膀?qū)⑺诺搅饲嗖莞啊?br>
似笑非笑:“嘗嘗!
她好似總能找到令胖鳥“啾啾”怒叫的法子,第一日隨意扯了把野草,第二日上了心,托友人帶了盒蠕動青蟲,第三日來了興致,挽發(fā)扛著鋤頭去后山挖了幾條蚯蚓。
直到第四日雙眼餓到發(fā)綠的胖鳥再不顧天家威儀,蹦跳撲棱于桌案,乳黃小喙才吃一口奶酥,就被靈犀推門看了正著。
它這百年飲露食葉,一嘗奶酥便沒了絲毫吃相,恨不得一頭栽進碟內(nèi)才好。亦然顧不上靈犀搓揉它的修長玉指,吃了個撐,肚子漲到滾圓。
許是靈犀順毛手法上佳,亦許是過往百年于胖鳥而言甚為難熬,自伊始的抗拒孤傲至主動央著抱抱,不過幾度春秋而已。
然漸漸的,靈犀卻覺著自家丑崽重新鬧起了別扭,已被喂成一渾圓黑球的它,順毛時總要蹦跳開,可真當不摸又趕忙撲過來啄人,不許人收手。
這崽模樣生的丑兮兮,脾氣倒是頂天大。靈犀心下暗嘆,卻依舊事事順著它,往后日子總一手執(zhí)書,一手置放桌案,向上自然攤開,任由胖鳥于手間打滾犯渾。
而胖鳥早將那鳥巢偷摸啄了稀爛,夜夜鉆進靈犀被中,窩于她頸側(cè)打盹休憩。
如此又是平平淡淡數(shù)十載。
直至數(shù)界傳來一說,道是漆吳山內(nèi)那株梧桐靈木,已修得神識法身,得之便可鑄作塵世間無上法器,于仙界亦是上品。
不過半月,漆吳山外人妖魍魎愈多。
靈犀本山中修為僅次大妖者,因此故攜胖鳥搬離梧桐靈木下山而去,居于行宮內(nèi)。然是夜,靈木化形離去,大妖及山外諸人,皆瞠目而驚怒,沒了法子,一場大戰(zhàn)不了了之。
靈犀又收拾妥當,恣意盎然,抱著胖鳥搬回至山間小屋。
可梧桐已去,不肖再由妖魅看管,亦因此故,漆吳山內(nèi)靈力漸失,泯然眾山矣。
大妖尋木不得,憤然而去,山間小妖失了蔭佑,留存此地的愈發(fā)少,故靈犀思忖幾日,將竹屋拂袖搬至山腳小鎮(zhèn),鎮(zhèn)內(nèi)俱是妖魅精鬼,倒也淳樸。
便是山下清歡尋常幾十載,胖鳥封印漸失,于某日夜間,自靈犀脖頸處蹦跳而出,青光一現(xiàn),化作往日神女模樣。
服九色彩翠之衣,赤足下煙霞輕攏,灼若芙渠出鴻波,秀色絕世,當真不枉諸界神姿第一人。
卻鼓腮斂眉,似是怒極,輕步踩至靈犀床前,俯身于她唇角一啄,嗔怒道:“日后再說丑崽一句,我便啄你一次。”
然不肖片刻身型漸變,復成胖鳥模樣,跌落床前。
靈犀閉眼一攬,將它攬于胸間,胸間綿軟,隱泛溫香,胖鳥“啾”聲嚇極,黑黢羽毛染上緋色,倆小爪僵楞片刻,而后偷摸踩至胸前。
如此,悄悄換了每夜憩睡之所。
靈犀美極,況性子閑適瀟逸,與人和善,鎮(zhèn)中妖魅不乏傾心于她者,望與其結(jié)為連理,登門拜訪者甚多。
胖鳥甚怒,日日站于門前,來人推門便啄,靈犀也隨它。便是一日友人忽道,初春臨近,山野萬物尋伴媾交,胖鳥許是亦望交歡。
靈犀雖知并非如此,卻亦上心,日日眼尾含笑,著寬袍踏草履,重操舊業(yè)。各類鳥獸皆捉了個遍,上至飛禽下至走獸,養(yǎng)滿整個別院。
終于一夜,胖鳥見靈犀同舊友庭下對飲,言笑賞月,復化人身,氣急往她撲去。
將其水潤雙唇啄了通紅泛腫,舊友笑別,唯余靈犀淡然淺酌,半點不瞧她。
直至神女鼓起雙腮臨將惱怒,方怡然自得道:“院里走獸飛禽甚多,啄我作甚!
“你可知妖界有訓,肌膚相親者,須結(jié)作連理,共享歡好!膘`犀眼底似笑非笑,“且說說,親我?guī)状瘟恕!?br>
神女羞惱,正要置氣就見靈犀拂袖撣衣,灑然而去。往后數(shù)載,再無人至山間捕獸捉鳥,而靈犀亦如諸事未發(fā)生般,照舊以讀書作樂,逗鳥為趣。
胖鳥日夜被撫的脊背輕顫,于一夏夜,化作人身將靈犀推至榻前,跪坐腰間,誘人低沉道:“我不過親了幾十載,仔細想想,倒是睡幾千上萬載才好!
一番豪言壯語,而后里外被吃了干凈。
玄女不知兩千余年前,靈犀尚是梧桐靈木旁一株羸弱小樹,清瘦傲然。
彼時蚩尤肆虐,與其弟兄八十一人,作五虎之形以害黎庶。
黃帝不勝,憂憤齋于太山之下,西王母遣使以符授帝,曰精思告天必有太上之應。居數(shù)日,玄女降焉,乘丹鳳御景云,助其再戰(zhàn)蚩尤于冀州,滅蚩尤于中冀之鄉(xiāng),分四冢以葬。
玄女遂別,途徑漆吳山,落足于梧桐之上,天仙之姿,絕色蓋世而白璧無暇,見之忘俗。靈犀微愣,望其玉足輕搖落于身前,輕撫枝葉道:“小樹甚美,就是羸弱了些,難以棲身!
而后予其一道道痕。
亦因此故,靈犀短短千年化形,領看護梧桐靈木一職,長久居于漆吳山間,卻千年不曾再見舊人一面。
哪想幾十載前,黑黢胖鳥夜里搖身一變,化舊人之形撲至榻前,她便順了心意,步步于她畫地為牢,鑄情作囚。
然天有天條,地有陰律。仙家顯貴,因與凡人生欲而墮落,自會天地懲戒,何況天仙六界諸道至尊無上。
仙妖結(jié)合,自是天道陰律所不容。靈犀玄女恩愛數(shù)載,終于昏禮是日,為仙界察覺。
天家震怒,點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萬天兵伏捉二人于漆吳之山。
玄女本主殺伐,部領雷兵肅清魔魅,一手執(zhí)劍一手握靈犀,恣意笑道:“此役不知何時能了,若有幸活著,我們便做那塵世夫妻。荷鋤而出,戴月而歸,生生世世恩愛不離!
她雖未誅殺一人,卻將數(shù)萬天兵打的癱臥于地,難動分毫,直至北極紫薇大帝出手,鏖戰(zhàn)數(shù)日,終是落敗,封印于三十四重混沌天牢內(nèi)。
兩百余年后,方身形消瘦沖出混沌之地。
塵世已渝四甲子,改朝換代又一朝,六界諸道何處又來一靈犀小妖。
玄女大慟。
唯有自仙史窺得了半星當年之景:
玄女者,上極無上,乃為最上之尊,玄之又玄,斯號開玄之祖。帝廿三萬七千五百一十四年,好生度命天尊為天將,領十萬天兵伐玄女,大破之,拜為十方天尊。
妖女審于天廷,或曰:“靈犀小妖,輕忽天威,志在邪僻,惑神女不道,當伏誅戮。”
上曰:“仙家憐憫,斬斷情絲,知錯尚改,罪當從輕!
妖笑曰:“何錯之有!
左右欲刃小妖,南極大帝張目叱之,左右皆糜。
妖長跪凌霄殿外百余年,臨刑殊從容,無怖無悔。
神魂俱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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