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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穗】風雪夜歸人
深夜,將近1點。
正是冬天,天空下著小雪!芭距、啪嚓……”踩在雪地上的足音,不時被風吹散。林理洵裹著一件黑色雨衣,拉上風帽,在雪中急步走著。
街上沒有別人,筆直地佇立在馬路兩旁的一座座路燈投下束束黃光。紛揚的雪片在穿越光束的瞬間澄黃發(fā)亮,又沒入昏黑的夜色。雪落在馬路上,然而撼動不了柏油路的漆黑,甚至沒法兒影響向兩頭無限延伸的車痕——通往城市深處的車痕。雪只好積在清掃在路旁的雪堆上。
偶爾一陣寒風刮來,雪就被裹挾著,撲向唯一的行人,擦過他的臉頰,威脅要鉆進風帽里,掀得塑料雨衣獵獵作響。
天氣凍人,而林理洵的臉色不為所動。
即使街上空蕩,但由于能見度不高,他一副沉思的神色下分出些心思來留意看不大清的遠處于四周,腳下步伐依舊迅捷利落,顯出一股永不會迷失在風雪中的自信——畢竟回家的路總在心間盤繞,不論多久未歸,再次踏上也一樣熟悉。
至于多久回家一次……警察嘛,他本人已經(jīng)習慣了。今天最近的案子才算塵埃落定,他才能回家一趟。
就快到了,轉過這個十字路口再往前——
“噯,是不是小林哪?”
林理洵剛轉過拐角,一道寬厚的中年男聲響起。美宜佳便利店老板馮先生,家住附近——怎么這么晚還在店里?
停下腳步,林理洵轉向馮老板,后者正站在玻璃店門前向他打招呼。“馮叔,”林理洵點點頭,因為常在這兒買東西,叫的也熟絡些!斑沒收店哪?”說著他往店里瞧了瞧,燈大部分熄了、貨架如常擺列、收銀臺挺整潔……
“快了!瘪T叔舉舉手里用來拉下卷閘門的鐵桿,“點貨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老鼠,為了抓著弄的遲了。好在是搞定了。你也是,剛下班?”
“嗯!绷掷礓贮c點頭。
“感覺好久沒見你回家啦,真夠辛苦的。早些時候陳老師經(jīng)過,我還問起你,才知道原來有大半個月了。最近天更冷了,要注意保暖啊。唉,不說了,得回去了,家里老婆孩子估計都睡了。”
林理洵聽著,說:“我會的。馮叔,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明白明白,你也小心。”馮叔邊說邊拉電閘鎖門,又拉下卷閘門,蹲下上鎖!瓣惱蠋煿烙嫑]睡,可能在等你!
林理洵聞言,眨眨眼。“她應該不知道我今天回來!鳖^卻不自覺微揚向家里窗戶所在的方向,仿佛企圖穿過飛雪的夜空,看見一燈如豆。
馮叔站起身拍拍腿,說:“說不定會有一種預感呢,快回去吧!闭f完,他撐開傘,對林理洵擺擺手,朝十字路口的斑馬線去了。
很快,林理洵就到達了自家單元樓門口。邊走近那道綠漆鐵門,他邊掀開雨衣一角拿口袋里的鑰匙。直到站在門前,他才堪堪勾到那串鑰匙,并提拉出來。沾染些許體溫的金屬被托在他冰冷的左手上,很快也變得冰涼。他用拇指有些艱難的拔開一兩片,右手略僵硬的捏住其中一片,插進鎖孔,緩慢打開門。
林理洵虛掩著鐵門,小心地抖落了自己肩上、鞋上的雪,才輕輕地推開鐵門,盡量不發(fā)出聲音——一樓也是有住戶的。
他又瞧了一眼七樓的自家窗戶,接著輕快地走進門去。
703。停在門前,林理洵忍不住在心里清晰地念了一遍。打開第一層鐵門,再打開里面的木門。僅推開木門的一道縫,似乎就有暖黃色的溫熱氣息溢散出來,呵在林理洵臉上,引起一陣刺麻的冷暖交匯的感覺。
他的心不禁微笑起來。
雖然樓道里沒有風雪,但林理洵仍快速側身閃進家里,輕捷地帶上兩扇門,仿佛要將寒冷也鎖在屋外。
他一下子被溫暖包圍。屋里,客廳一角的小壁燈發(fā)出昏暗的黃光。暖暖的燈光四面延展,鋪過燈下蓋著臺式彩電的碎花布,浸染著地板,似乎柔和了客廳中每一件家具的棱角,使家里的一切看來都是那么柔軟。暖黃邊緣夠到玄關,他的鞋尖恰巧踏入其中。
好像嗅入了幾縷燈光,林理洵感覺自己身體內(nèi)部的寒意被抵達肺部的暖氣驅(qū)散了些許。這燈光聞起來還香香的。
而在這些之前,林理洵早已把目光定在她身上。
陳青穗停在走廊與客廳的連接處,她身后,走廊盡頭的臥室門大開著,能看見臺燈照亮了她常理首的木制書桌。桌上有本攤開的書和沒按回的圓珠筆。
陳青穗在打底的白襯衣外罩了一件褂子,又披著一件長袖外套,一手在胸前按住外套前襟,一手橫過腹部放在另一側腰上。她慣用的紅色發(fā)圈此時只松松的扎住了她的秀發(fā),柔柔的搭過右肩,垂在胸前,有幾縷黑發(fā)在她白皙的項頸間微微卷曲。
從她下垂的衣袖開始,林理洵的目光一點點上移,來到她的眼睛。陳青穗的眼中映著壁燈的暖光。這雙眼,星落秋水,真的,其中的溫暖是引他墜入的秋水,其中的聰慧與機敏讓他想起漫天星河中最亮的一顆。
目光相匯間,林理洵已然聽不到風雪的聲音,仿佛整個世界都因她而隱去。
陳青穗望著那個立在玄關處的身影,挺拔得像一顆風雪中清雋的白楊樹,帶著一身凜冽的氣息,闖進這個溫暖的國度。
她走向那棵小白楊,說:“回來啦!陛p輕的聲音猶如歌唱。
“嗯,回來了!绷掷礓呎f邊彎下腰換鞋。
陳青穗越過客廳,走到他跟前,又問:“這么晚了,怎么不等明早再回來?”
林理洵直起身來,掀下風帽,“這不是,”他說,又看著陳青穗——她背對燈光,仿佛在發(fā)亮。“想見你么。”
也許是因為他直接的話語,也許是因為他的目光,陳青穗垂垂眼,又把頰邊一縷頭發(fā)別在耳后,說著:“那也不要這么晚,會累到自己的……”嘴邊卻漾著咬住唇也沒法掩蓋的笑意。
“你在等我嗎?”
“沒有啊,我只是今晚備課才晚睡了些,恰好你回來了!
只是看著她,林理洵就能感到她散發(fā)的融融暖意,他想,她可能是這屋子里溫暖的來源。明明在外面還感覺不到冷的身體一進入溫暖的國度,仿佛被融掉了最外層的殼,對寒冷一下子敏感起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凍得厲害。林理洵很想再靠近一些,還想抱抱她——但他想想還是別碰她,因為對陳青穗來說他現(xiàn)在肯定冷得像塊冰。
這么想著,他“啪嗒”幾下?lián)荛_雨衣扣,露出里邊的黑色警服。脫下的動作,卻因為身體僵硬顯得有些笨拙。
陳青穗抬手拉住雨衣袖子,幫他把手臂從中脫出。整件脫下后,陳青穗拍拍雨衣,悄悄把它貼近胸口。
一陣冰雪碴子的粗礪味道。
好冷啊,她想。
“我掛起來吧!绷掷礓斐鍪謥怼
“先等等!标惽嗨朕D手把雨衣撇在鞋柜上,迅速貼近林理洵,踮起腳尖,手臂輕舒,環(huán)過他的肩頸,自己輕輕靠向他,下巴抵在他右肩。披著的外套一下滑落在地。像是無所顧忌擁抱一塊久立寒風中的玉石,陳青穗擁抱了林理洵。好冷啊。
林理洵愣了愣,趕緊說:“這是干什么?我剛從外面進來,身上冰得很。”
“可我一直待在屋里,我很暖啊!标惽嗨氲吐暬卮。熨在肩上的聲音同時在問他:你不想要這樣嗎?
怎么可能。懷里的人項頸和手臂露出的小片肌膚,無一不散發(fā)出柔軟的芳香,明明只是溫熱的身體在他卻感覺灼熱而滾燙。林理洵怎么可能不渴望?
被打敗了似的,林理洵身體微微佝僂下來,仿佛罩住陳青穗一般,一手攬住她腰際,一手斜貼過她后背,按在肩上。還能怎么樣呢?林理洵收緊手臂,像要把陳青穗揉進懷里。好暖啊。他低下頭,唇吻觸到她的肩膀,只能就此發(fā)出一聲滿意的嘆息。
“歡迎回家。”陳青穗笑著輕輕說道。一身冷清的黑色與暖光交匯,雨衣和外套,各自靜靜躺著,無人理會。
過了一會兒,雨衣和外套終于被拾起。
陳青穗讓林理洵在廳里木沙發(fā)上坐下,遞給他一杯溫水!澳阆刃獣䞍,我去備熱水。你好歹得洗個腳洗把臉吧!彼粗掷礓瓬蕚涮岢霾煌庖姷谋砬,補了一句。
“沒有!闭f實話,林理洵也不知道自己在否認什么!爸皇敲髟缱詈冒它c鐘能回到局里再處理些事情,想直接早點睡了算了!
“不暖的話睡不著的。咱們快些就行了!比绻惽嗨胝f有感到失落的話,那她隱藏的很好。
很快,林理洵聽見呼喚,穿入走廊進入衛(wèi)生間。
他順手移過一張小凳,擺在盆邊坐下。陳青穗遞給他一塊熱毛巾。他接過,擦著臉。
“你先回去睡吧!绷掷礓瓘拿碇邪l(fā)出的聲音悶悶的。
“我想再待一會兒。”再和你待一會兒。
“……也行。”
在林理洵試探著把腳伸進熱水里時,陳青穗走到他身后輕輕按摩他的肩膀。衛(wèi)生間里較明亮的白色燈光下,剛才在昏黃光線中模糊的細節(jié)都清晰起來:林理洵眼里血絲有些多,眼下烏青也有些明顯,還有剛剛被完全擦去的臉上的霜雪,陳青穗都看見了。
“……你最近有好好吃飯吧?”陳青穗問道。
林理洵仿佛心無旁騖地在熱水中活動著腳趾,回答道:“當然有了。有時忘了,鄭哥陸隊他們也會提醒我!
“那也要盡量好好休息!
林理洵笑了笑,沒有回答。
陳青穗忍不住在心里嘆息。希望他能;丶,最希望的還是他不要太累。至于家里,有她一直等他回來就夠了。
也許是察覺到什么,林理洵忽然問到:“學校里怎么樣?孩子們都乖嗎?”
“嗯,田芳芳你記得嗎?你應該見過她,她的作文最近拿了市里的獎呢!”一提到她的學生,陳青穗連聲音都變得輕快。
“那很棒啊!绷掷礓矟M心溫柔的聽著。
“她媽媽想帶她到更好的學校去讀書,畢竟山里條件確實沒那么好。我向她推薦了市一小,依我原來在那兒的工作體驗的話,應該挺適合芳芳。”
“這樣啊!
……
……
“……孩子們還問起你——”幾分鐘后,陳青穗才發(fā)覺理洵好像沒回話了。
他脊背依然挺得直直的,頭卻微垂著,睡著了。
唉呀,談起來一下子忘了時間了。陳青穗目光穿過衛(wèi)生間的門,瞧一眼掛在走廊里的鐘。快到兩點了。
“理洵?”她輕輕喚道,轉到他身側!靶研,回房吧!
林理洵猛睜開眼,頗有種突然驚醒的感覺。側頭看她時眼光則是剛睡醒的迷蒙。他用手抹抹臉,似乎想更清醒一些,說:“你先回吧,我隨后起來!
陳青穗點點頭,轉身準備離去。
她走向略有些昏暗的走廊。
——“穗兒!等等!”
林理洵聲音疾起。
“嗯?”陳青穗轉頭只見他已站起來把水倒掉,趕幾步上前攬住自己的肩。
“我改主意了,我們一起走!绷掷礓f著關上燈。黑暗瞬間吞沒他身后的衛(wèi)生間,客廳的壁燈也已關掉,只有盡頭臥室的臺燈似乎吝嗇地投出點亮光來,將周圍的黑暗稀釋成深灰色。
陳青穗感覺林理洵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緊了緊,他整個人靠的也很近,不禁笑起來:“是你怕黑還是我怕黑啊,林警官?干嘛這么緊張?”
“沒有!绷掷礓裾J道,堅定地!拔抑皇歉闹饕饬。”他帶著陳青穗走進臥室,看她上了床,準備躺下,才熄掉臺燈,又迅速回到床上。
幾乎完全的黑暗中,兩人相對側臥著。“睡吧。”林理洵抬手摸摸她的發(fā),放下時順手摘掉發(fā)圈,穿在自己手腕上。
陳青穗的黑發(fā)大概散了在枕上!巴戆病!彼龥]多問什么!白鰝好夢。”
“晚安!绷掷礓草p聲道,帶發(fā)圈的手安放在她腰際。
陳青穗很快入睡。
林理洵獨自思索著。
他只告訴她改主意了,沒告訴她其中原因。
就在剛剛那幾分鐘的睡眠中,他做了一個夢,一個不太好的夢。
那個夢——
青燈閃閃,有狗在叫;韬谝股珴撊虢窒,他面對紅磚裸露的墻。墻向他沖來而他不能躲避。他撞上墻。他撞進墻里。黑暗。沒有,什么都沒有。有一面鏡子,蓋著白布。他掀開白布,掀開得卻是窗簾。窗玻璃上有塊黑影,是撞死在窗上的鳥。蜿蜒流下,血跡,他看著,又看著紅傘上滴落的水。傘面移動起來,玻璃,沒有了。有夜鴉叫起來。鳥活了?他抬頭尋聲,星子布滿天空。是紙折的星星。忽然視線縮狹,他發(fā)現(xiàn)四壁黑暗,星空洞圓。他在井中。星空邊爬出柳樹梢,柳條垂向天上,擾動溪流般擾亂星河。星星劇烈地顫動起來,墜入井里,像一粒粒白色藥片。藥片積上他腳背,一眨眼,他踩著一艘紙船,一艘紙船載著一個他從漆黑的橋洞中穿出,駛入一片白霧白水。忽然天霧地水縮成一塊白布,蓋著一面鏡子。漆黑里只有鏡子。他又掀開,這次開了道門。門后很黑,有件警服。綠色。是爸的,他想。不是,是鐵灰色,是他的,是他。他看見他在看著誰走遠。誰撐著一把紅傘?
“嘻嘻……”有小女孩兒的笑聲。他踏前一步,一下踏進面前的自己的位置。“叮鈴鈴——”電話響了!岸b忊彙奔t傘的背影,藍白的背影,走進黑暗里。手中莫名的蠟燭快燃盡。是誰?她——“嗞嗞嗞……”收音機!皢陠辍L…外——…道邊——芳草……”別唱。別走。蠢蠢欲動的黑暗正等著她。誰——“穗——!!”黑暗先襲擊了他,在他疾呼之前。
蠟燭滅了。
一切寂靜。寂靜。
“嗞嗞嗞……喂,各位居民……本鎮(zhèn)小學女教師……”
不。有人說:“我相信你……”不要說。她在說。陳青穗在說。“謝謝你,小同志!毙⊥。同志。警(防屏)察。林警官。林理洵。
——
“理洵?醒醒!
他醒了。
混亂……混亂。清醒。
林理洵在想起所有混亂的同時獲得清醒。
初醒的迷蒙在陳青穗轉身那一瞬間被震碎,被瞬間想起的夢境震碎。
而她就要離去,就要走進黑暗里。
不行!不可以!
林理洵叫住她,幸運的是她回頭等他了。這一定是真實,他想。
于是他趕緊幾步攬住她。雖然知道從衛(wèi)生間到臥室這短短的距離和昏暗并不能真正傷害陳青穗,但林理洵就是不能看著她自己遠去,走進黑暗。至少現(xiàn)在不能。
僅僅是想到眼睜睜看她離去這個場景,就讓他的心發(fā)痛。
林理洵輕按手腕,感覺到陳青穗溫暖的軀體和柔軟的腰肢。不管夢里怎樣,這才是真實。在以后無數(shù)個風雪的夜晚,我都有她在家里,等我回來。
林理洵也漸漸入睡。
窗外風雪的呼嘯變得柔和,仿佛天邊高樓上傳來的渺遠歌聲。
end.
插入書簽
555……陳老師我永遠的意難平……
我盡力不ooc了。
關于林穗還有一些想法,應該都會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