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知得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越人歌》

　　第一次讀越人歌的時，便很觸動，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但凡暗戀過的人大抵都有過相似的感覺，于淡水般的生活里，與一道光芒不期而遇，于是有了酸甜苦辣，然后百味皆生。
　　明知道不可能，卻常常為了靠近了那人一點，而暗自雀躍半天。
　　就算為此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也無所謂。
　　只是看著他，一舉手一投足，便很高興。
　　如果那人身邊的位置還空著，便常�；孟胱约赫驹谒倪吷希蔀槟莻�世界上最幸福的那個人。
　　可真站在他面前，又怕自己太蠢鈍，太丑陋，破壞了他身邊的風景。
　　總之，怎么做都不對。
　　會傻傻的想，如果能變成一粒微塵就好了，可以覆在他黑而卷翹的睫毛上，陪他一起看這世上的風景。
　　可那是傾慕，不是愛。
　　如果我愛一個人，會為他變得很勇敢，哪怕生離或者死別。
　　如果我愛一個人，會想天天夜夜的和在他在一起，最好把他變成拇指姑娘，圈養(yǎng)在我的口袋里。
　　如果我愛一個人，會心眼變的很小很小，最好除了我誰也看不到他。
　　如果我真的愛上一個人，一定讓他知道。哪怕我很差很丑，但我會努力變好，直到能和他站在一起，坦然面對驕陽和暴雨。
　　變好不是為了與他相配，而是想讓他為了我而驕傲。
　　我絕不只是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偷偷的仰視他。
　　所以，對于若萱，我最大的愧疚不是讓她等了四年都沒有開口說出心底的仰慕，而是讓她遇到太過耀眼的光，從此忘記了自己是誰。
　　讓她只記得那一瞥的驚艷。
　　讓她以為，傾慕，就是愛。
　　你知道么？事實上，那個唱著漁歌的越女，被王子接回去后并沒有得到幸福。
　　
　　第一遍寫君澈對若萱之死的反應時，感情是很強烈的。
　　之后一遍一遍的修改，漸漸明白，他對她必是有情有義，可真有愛？怕只有他自己清楚，我揣測不了。甚至那時心底會有多痛，我也不清楚。
　　直到第一次，我陪他在綠草春發(fā)的時候遇到葉若萱，路邊垂柳依依，那個女孩子的眼神里掠過清亮的光芒。
　　第二次，一起在新婚第二日看葉若萱微笑著解圍。我眼睛一瞥，看到了君澈沒有看到的，若萱臉上慘白慘白的，不是脂粉，而是臉色。
　　后來，又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看掛著的燈籠籠面被煙熏的有些發(fā)黃，看紙窗上有一個小小的洞，洞里看去，是她一人，空對鏡畫眉，形單影只。
　　最后，滿眼花燈百盞都絢爛落幕，溫軟女子都變得冰涼。
　　才驚覺，如果我是他，心怎么會不冷掉？
　　我心目中的赫連君澈不是一個多情的、自戀的男子，他生而淡漠、平靜、理智、聰明，只是有一天遇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女孩子，她有一雙清亮的眼睛，雖然她不能和他見過的任何名門閨秀相比，但至少她不同。
　　他情竇初開的心底暗暗涌動出了情愫，可還未茁壯成長，便知道那女子的心底藏了一個舉案齊眉。
　　君子不奪人所好，君子成人之美。
　　方見過一二次面的女子，他不似她日思夜想的惦記對方，如何能知道她說的就是自己？
　　聰明理智如他，自然會在沉淪前，默默轉(zhuǎn)化那份不明的情愫。
　　若是有情的話，也大抵是看到那人默默等候的時不自覺流轉(zhuǎn)出的溫柔，才被迷惑的。他終究以為她不是在等他，是在思念那個虛無飄渺的青梅竹馬。
　　可他畢竟是個男人，大鵬飛累了也會倦乏的，誰不希冀一抹等候的暖光？
　　所以他想問四年都不走，可不可以不走。
　　所以想知道，可不可以試試看，讓他成為那個與她舉案齊眉的人。
　　可終究沒有說出口。
　　
　　悲劇的緣始，不是她對著舉案齊眉時沒有說出口的傾慕。
　　亦不是他后知后覺，到她死都沒明白，她如此傾慕他，傾慕到以為是愛。
　　悲劇的緣始，是他太好，好到變成一道光，照亮了她的眼眸。

　　花夏汐寫于2009-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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