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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愛是灰飛煙滅的結(jié)局
一個男人,怎么能吃兩家的飯呢?
你對我說,我愛你,你必須相信,并且,從今往后,我只愛你一個。
我信了,于是我一顆心撲在你身上,除了你,別的男人連正眼都不看一下,或者,我偶爾戲謔他們,調(diào)戲他們,玩弄他們,卻從不當(dāng)真,當(dāng)他們想要進(jìn)一步靠近我的時候,我得意地笑著,告訴他們,對不起,我有老公了。
而且,我老公比你們優(yōu)秀一百倍。我常常在心里加上這么一句。
你在我心里是無與倫比的。
與你生活在一起,就是我的生命軌道,那么自然而然,卻又經(jīng)不起一絲一毫地失誤,就像火車,一旦錯了軌,必定萬劫不復(fù)。
很多人都說,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我深以為然。
我想盡一切方法對你好,想把我的心掏給你,只要你說一句,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都要摘下來給你。愛你,就是這么奇怪,只要能讓你開心的事情,都想去做。
你吃到美食的樣子,抿著嘴唇,滿足地笑,俏皮地咋吧咋吧嘴巴,對我說,老婆,我好愛你。
我想起來,就覺得每個細(xì)胞都充滿力量,于是我像打了激素一般,到網(wǎng)上去找視頻,去書店買書,努力學(xué)習(xí)怎么做菜,然后不顧有些食材不當(dāng)存放太久,把想做的菜要用的東西,一股腦兒全都買回家,放在冰箱里,放在案板上,放在水池里,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然后穿上圍裙,撩起袖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學(xué)著做菜,學(xué)著討好你的嘴巴,你的胃。
你的嘴巴很甜,第一次,我做得那道仙茅牛子南瓜湯其實(shí)并不怎么美味,但你毫不吝嗇地夸獎我,并且獎勵我一條白金的心形項(xiàng)鏈。你說,老婆,我最開心的是你的心里裝著我,所以我要把自己的心送給你。
我心里甜膩膩的,覺得特滿足。不是因?yàn)槟菞l白金項(xiàng)鏈,不是因?yàn)槟愕奶鹧悦壅Z,只因?yàn)槟汩_心的容顏。我為自己能讓你開心而無比滿足。
我每天都看《天天美食》,這個節(jié)目讓我學(xué)到很多東西,那個美麗賢惠的主持人,也讓我學(xué)會很多。
她說,愛情就是一道美味的菜肴,有人燒,有人品,才算圓滿。
我們的愛情,我來燒,你來品。我心甘情愿。
你很忙,每周都有好幾天呆在香港,我很想你,但不會拖累你,你是個很有事業(yè)心的男人,每一分耕耘,我比你更加珍惜。
你很疼我,有時候坐了那么長時間的飛機(jī),半夜回來,總是很小心地開門關(guān)門,從來不舍的吵醒我。我記得那段時間,家里的熱水器壞了,燒水的時候總發(fā)出噪聲,所以你每次回來,寧愿用冷水沖涼,也不開熱水器,就是怕吵到我睡覺!
有時候,你在外面應(yīng)酬的時候已經(jīng)吃了飯,回到家里,見我做了滿桌子的飯菜,還堅持吃很多很多,吃到站不起來,趴在桌子上,哼哼哈哈,向我邀寵。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都覺得那么充實(shí),那么快樂。
你常?湮沂莻細(xì)心的女人,把你照顧地面面俱到,你還稱贊我是世界上最巧的小媳婦,做什么都美味銷魂。
能被你夸獎,我很幸福。能照顧你,我很幸福。
我生日的時候,你送我一顆克拉鉆,粉紅色的,我知道價格不菲,你說,鉆石恒久遠(yuǎn),一顆永流傳,我愛你,比鉆石更堅定。
我也愛你。浦瑋韌如絲,磐石無轉(zhuǎn)移。
我從沒有想過,如果這話你也對別的女人說過,我該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初春的時候,萬物競發(fā),鶯飛蝶舞,即便是冷硬繁忙的城市,都充滿了溫暖和盎然的生機(jī)。
在一年當(dāng)中最美好的時刻,我們孕育了一個肖想了很久的孩子。
你說,希望孩子像你,那我就有兩個寶貝了。
我說,希望孩子像你,那就有兩個好男人照顧我了。
我一邊期待著愛情的結(jié)晶,一邊又有點(diǎn)排斥這個即將降世的孩子塞進(jìn)我們的二人世界。
戴安娜總結(jié)她和查爾斯王子婚姻的時候曾經(jīng)說,我們的婚姻太擁擠了,塞不下第三個人。
我是多么自私地想,你的腦海里只有我一個人。
大腹便便的時候,我還固執(zhí)地逛超市,菜市場,每天都做很多好吃的,等你回家。
現(xiàn)在我的手藝已經(jīng)很好了,不僅如此,我還自修營養(yǎng)學(xué),什么食物有什么營養(yǎng),我很清楚,所以我能把你養(yǎng)的健健康康。
女人懷孕的時候,很容易心情不好,幸好,在我很多個心情不好的時刻,你不在家,所以我暴躁發(fā)怒的樣子,可以不必被你看見。女人懷孕的時候,臉上長斑,身材發(fā)胖,形象大不如從前,幸好,在我變丑的時候,你在香港,整整兩個月都沒有回家,所以,我最丑的樣子,可以不被你看見。
那天,你告訴我晚上就可以回家了,于是我去超市買菜,你最愛吃的羊排沒有了,所以我不得不跑到城南的一個菜市場去買,幸好,還剩了兩斤,被我拎走。
從菜市場出來,已經(jīng)五點(diǎn)多了,我有些著急,怕你餓著,所以想趕緊回家。
可每一個路口都是紅燈,那么巧,偏偏煎熬我焦急的心。
我不停地看紅燈,不停地看,希望它趕緊變綠,在我仰望那刺目的紅的時候,仿佛看到了你餓癟的嘴吧,可愛又淘氣,像個孩子。
紅燈終于變綠了,一輛熟悉的帕斯特從對面開過來,車?yán)锩嬉荒幸慌,忘情地調(diào)情,接吻,撫摸,深情對望……
那個穿著銀灰色西裝的男人,怎么跟你那么像呢?
我不敢相信,我想證明給自己看,那不是你。
于是我朝你走去,完全沒看到疾駛而來的車。
當(dāng)我躺在地上,感受一個生命從我腹中滑落的時候,你和那個年輕美麗的女子,瀟灑而過。
我的心一下子,像子宮破裂后流下的血,烏黑烏黑。
我曾問過前男友,如果我和你分手,你會不會崩潰?
他說,我會迷茫,會無措,會難過,會傷心,但還不至于崩潰。因?yàn)榧幢銢]有了你,還有一大片森林等著我。
我多么希望能像他這么灑脫。但我不行。世上確實(shí)有大片森林,可我的土地上只長了一棵樹,失去了他,我就一無所有了,我的世界也就崩潰了。
尤其是你,為了養(yǎng)你這個樹,我的心,已經(jīng)連寸草都容不下。
住院的時候,你陪在我身邊噓寒問暖,關(guān)切的表情是那么真實(shí),可我已經(jīng)不敢再相信。
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敢相信。
但我不會對你說。我不會說我撞破了你的情事,不會說我已經(jīng)對你恨之入骨,因?yàn)槲乙屇阒钡阶詈蠖枷嘈,我死心塌地地愛著你?br> 我們之間的愛情是個美麗的夢,我醒了不要緊,只要你不醒,我就有辦法,繼續(xù)做下去。
你的情人是個空姐,玲瓏清純,光鮮亮麗。我既羨慕她,又同情她。
愛上你的人,至少是要傷心一場的。尤其是,她現(xiàn)在要跟我搶人。
她有一雙白嫩的手,一看就知道十指不沾陽春水。
我觀察了你們兩個月,只要你和她在一起,一日三餐,都在外面吃。
她不會做飯。
你的嘴巴是被我養(yǎng)出來的,我知道有多挑剔,果然,兩個月后,你們就開始吵架,你摔了她做得煮泡面,轉(zhuǎn)身而去。
我趁機(jī)敲開她的門,走進(jìn)你送給她的這所房子,看著電視機(jī)柜上你和她親密的合影,笑著對她說,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她是個單純的女子,我只用了簡單的借口,就取得了她的信任。
從此,我叫她做菜,我教她怎樣討好你的嘴巴,你的胃。
當(dāng)她歡喜地告訴我,那些菜肴讓你如何滿意的時候,我心里竟然滋生出幾乎已經(jīng)遺忘了的滿足,好像,那個對你好的人,仍舊是我。你仍舊是對我笑,只對我笑,只夸獎我是個巧媳婦。
我愛你,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深。
我一邊煲湯,一邊吧嗒吧嗒掉眼淚。我愛你,所以不能不恨你,我恨你,所以不能不報復(fù)你。
你吃了她的菜,回家來喝我的湯,你一定覺得生活恣意而幸福,可你不知道,她的菜和我的湯相生相克,無形破壞著你的腎。
一個男人,怎么能吃兩家的飯呢?
一個月后,你的頭發(fā)和眉毛都開始大片脫落,氣色也變得沉暗,如果這時候碰上一個道士,他一定會告訴你,你印堂發(fā)黑,八成是被女鬼纏身了。
我想象著你驚恐的樣子,煲湯的手忍不住發(fā)抖。
我回想著那些為了讓你開心,什么都愿意做的日子,要是我什么都沒看見該多好,你的演技那么好,我一定不會懷疑你騙我,傻傻地幸福下去,多好……
上天為什么非要這么折磨我,這么鞭笞著我,督促著讓我去折磨你?
我的心已經(jīng)染黑了,我只想要你——死!
死,對你我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我發(fā)誓,死后,我不要來世,我會跪在閻王殿里哀求,讓我魂飛魄散,永不入輪回。
做人,太難了。
有感情,真的好痛苦。
但是死之前,我必須讓你知道,男人該為自己的花心和虛偽付出代價。
我要讓你清清楚楚地認(rèn)識到,一個男人,不能吃兩家飯。
她的菜,我的湯,無情地攻擊著你的心,你的肺,你的肝,你的腎,你的所有內(nèi)臟,我只恨,不能連你那迷惑人心的嘴巴都破壞,斷了我對你所有的念想。
她的菜催情,我忍住妒忌,讓你們盡情歡好,讓你放縱到腎虧。
醫(yī)生讓你吃維生素C。
你回家的時候,我做了你很喜歡吃的龍蝦。
吃飯的時候,你送我一顆鉆戒,你說,我們的紀(jì)念日,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
你很深情。我好心痛,你這份深情里要是有一分真也是好的。可我無法分辨。
我問你可還記得曾經(jīng)給我的承諾。
你笑一笑,我愛你,你必須相信,并且,從今往后,我只愛你一個。
你一字不差地說出了誓言,曾經(jīng)我深信不疑的誓言。
我笑了。不是幸福的笑,是諷刺的笑。我對你說,多吃點(diǎn)兒。
你不知道吧,維生素C和蝦一起,會在胃里形成砒霜,就是所謂的砷中毒。
功夫做了兩個月,你已經(jīng)不僅是中毒那么簡單,你的五臟六腑,都已經(jīng)快壞掉了……
你只能坐輪椅跟我回家了。
沒關(guān)系,哪怕你廢了,我也不嫌棄你,我還是愿意和你一起死。
是時候該提點(diǎn)你了。
我告訴你,我知道你的秘密了。你在情人那里吃錯了東西,把身體吃壞了。
我告訴你,情人是不能相信的,這個世界上,你唯一能相信的,只有我。
你該相信,從你對我許諾那一天起,你已經(jīng)把生命交給了我。我也把生命交給了你。
我們的生命軌道重合,不能分開。
如果你沒有這樣的打算,那你實(shí)在不該對我甜言蜜語,謊話連篇。很久之前,我就告訴過你,不要對我做無意義的承諾,除非你是真心真意。
從前,我用美食愛你,現(xiàn)在我用美食來鎖住你。
我用相生相克的食物,把你困在輪椅上,逃不出我們溫馨的家。
哪怕你想跳樓,想求救,都不行。
你要知道,一個男人生來就應(yīng)該有擔(dān)當(dāng),要為他做得事情負(fù)責(zé)人。錯了,就要勇敢承擔(dān)結(jié)果。
你知道,我想讓你在美食中,慢慢沉睡。做著我們很相愛的夢,沉睡。
我抓住了你的胃,可你的心呢?到底在哪里?
我想問你,你說過的愛我,到底有沒有一句是真的。
可你已經(jīng)答不出來。
你的情人懷孕了,我突然想活下去,只要這個孩子屬于我們,我們就可以為了孩子活下去。
我把她囚禁在家里,卻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你的保險柜。
保險柜里是你最深的秘密。
我有點(diǎn)不敢去窺探,我怕得到的結(jié)果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可笑。
這一刻,我深深懷疑自己和你的關(guān)系。
懷疑我們的愛情。
我以為愛人之間應(yīng)該是沒有秘密的,我所有的事情都講給你聽,你也講給我好多好多,我以為自己很了解你,可直到此刻,我才知道,你最大的秘密,我一無所知。
那我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呢?之前的一切,果然都是我在唱獨(dú)角戲嗎?
我一點(diǎn)兒都不特別,很多女人也像我這般把自己的事情一籮筐倒給你,然后你講一點(diǎn)兒自己的事情,給她們,博得她們的信任?
我打開了保險柜,手腳一片冰涼。
我意識到,即便是一個孩子,也無法拯救我了,這一刻,我心死了。
那里面是一疊照片,照片上有不同的女子,女子旁邊卻有同一個男子,那個就是你。
你和她們每一個親昵相擁,一臉幸福。
照片背后,有你的筆跡。
你寫到,我喜歡戀愛的感覺。
我終于知道,原來你在香港的那些日子,其實(shí)不過是在某個城市某個角落里,和不同女人做著浪漫溫馨的事情。
而我,不過是其中最最普通的一個。
你凄涼地笑起來,一個沒有秘密的男人,還可愛嗎?
原來你要的,是短暫的、神秘的、熱情的戀愛,而不是長長久久的愛情。
你問我們愛你什么,你說我們最愛的是自己。
可我覺得我愛你,愛你愛到?jīng)]了自己。
所以我迷惑了,愛,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最后的晚餐,我做得盡善盡美。
你夸獎了我的皮皮蝦。
然后你去浴室打開了維生素C。
我從三十七樓頂一躍而下。
不管愛是個什么東西,我們都為之付出了這一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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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是山明治這個新人獻(xiàn)給所有讀者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