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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短篇 發(fā)于《希望》
內(nèi)容標(biāo)簽: 都市 正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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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短篇發(fā)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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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點擊數(shù): 11703   總書評數(shù):59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2 文章積分:1,166,242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近代現(xiàn)代-愛情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0556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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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是誰送花來

作者:秋色連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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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我一天里做的事也無非是等著死。
      自十九歲遭遇車禍,六年來我不過是在浪費金錢。從一個手術(shù)到另一個手術(shù)。
      但金錢,就是用來浪費的。
      彼時父母與我同在一輛車上.,我父駕車。幸運的是他們,終于達(dá)成同生共死的誓言。
      只苦了我。
      我沒有兄弟姊妹。
      最近的親戚是個叔叔,和他的那個同我長得很像的女兒。
      呵,應(yīng)該是曾經(jīng)的我。
      我在車禍中傷到的不只是脊柱,還有面容。
      因此,我終年帶著面紗。
      陪在我身邊的馮姨看著我長大------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也會看著我入土。雖然她總是同我講:“沁兒,你會好起來的。”但她自己也知道,這不過是句蒼白的謊話。
      但她還是在盡自己的力,耐心同我商量:“去海邊坐一坐好不好?”
      去坐什么呢?沒得嚇到別人。
      但我不能拒絕她。
      不能拒絕一個人,低三下四,巴心巴肝地對我的好。
      她又建議:“帶上畫板吧,也許你想畫點什么也說不定呢!
      我的畫。
      曾經(jīng)以為自己會成名成家,F(xiàn)在想想人真不該有什么志向。沒有希望便沒有失望。
      我仍然是畫的,用無力的手握筆,靠著輪椅上附加的支架,畫一個人。永遠(yuǎn)是一個人。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是否真有這么一個人存在,抑或只是在我夢中?
      他隨著黑夜來臨,在我的枕邊絮語,仿佛麻醉劑。
      海邊很清靜。
      天將將熱起來------若真是熱天,人聲鼎沸的,海邊也就沒有什么好處了。
      馮姨將我安頓好,匆忙回去做事。
      這些年真是難為她。
      馮姨給我選的角度不錯,看得到礁石,也看得到海。海也不錯,有一點浪,不大。
      這種時候最適合與情人在沙灘上裸足起舞。
      我的筆在白紙上游移。
      畫他在海浪中,他的背影。
      這時候有人走到我身后,俯下身來看我的畫。
      他不作聲,我也不作聲。
      終于他搭話:“很漂亮!
      我笑笑:“打發(fā)時間!
      他轉(zhuǎn)過來,個子很高,并一張醒目的面孔。
      誰說長的好沒有用?平常人來搭話,我才不要理。
      奇怪的是他并沒有對我的面紗表示好奇,他接著同我討論畫:“看得出你與畫中人不同尋常,筆觸中充滿感情!
      “呵,”我竟老實地說,“是我的夢中情人!
      他半蹲著(仿佛求婚),側(cè)仰著臉笑,“真浪漫!
      我嘆息:“真浪漫的人,這會子該和著濤聲跳舞!
      他握住我的手:“不介意的話,我請你跳一支舞好么?”
      我淡淡地笑:“你沒有注意到我坐著輪椅嗎?”
      他說:“你沒有看過發(fā)哥的縱橫四海嗎?”
      是的。我記得那個著名的片斷。但電影是電影,需要多次排練,況且,發(fā)哥并不真的殘。
      我抱歉地說:“你是好意,但贈送的東西,常常派不上用場。”
      但他徑自地哼起了曲子。我記得這曲子,十八歲的我,穿著雪白的裙子,旋轉(zhuǎn),旋轉(zhuǎn)。
      我和上眼睛。
      他的手涼涼的,輕握著我的手,一,二,三,轉(zhuǎn)。
      我曾經(jīng)在沙灘上跳過舞,著地松軟,并無可能如此流暢。
      一曲終了,我張開眼睛,他正看著我,眼光中有無限溫柔,仿佛真情人。
      我說:“謝謝你!
      他說:“不客氣!
      這些年來我總在接受別人的善意,有人隱藏了憐憫,有人不,其實對我來說,沒有區(qū)別。
      遠(yuǎn)遠(yuǎn)地我聽到馮姨的聲音。
      我同那個男人說:“家里人來接我了!
      他說:“你知道嗎?我住在你的隔壁,我叫云漢。”
      我說:“那么,再見,云漢!
      馮姨走近的時候,云漢已經(jīng)走開了。她應(yīng)該看見了他,但她不提,只是問我:“回去罷?醫(yī)生來看你了!
      呵,大家都是這樣,怕尷尬,所有的事情都不提。
      只有我直白的問醫(yī)生:“我還有多少時間?”
      醫(yī)生沉吟:“我并無神通判斷生死!
      我說:“也許可以推測一下,根據(jù)器官衰竭的速度來看,什么時候他們會停工?”
      醫(yī)生掙扎:“世間總有奇跡。”
      我耐心地問:“排除這個因素呢?”
      “至多三個月!贬t(yī)生終于吐露實情。
      “謝謝!蔽艺f。
      馮姨掩面跑開。
      她一定是偷偷跑出去哭。自從我出事以來,她總是哭。比我哭得還要多。但這是她少有的幾次在我面前哭。
      其實哭什么呢?這個樣子活著,還不如死。誰需要奇跡?不是我。
      三個月用來料理后事,夠了。
      晚飯的時候馮姨已經(jīng)平整了情緒,我同她扯一點閑話:“咱們隔壁住的什么人?”
      她答:“左邊一家姓陳。右邊那家沒有人住。”
      姓陳?那么那個男人叫陳云漢。
      這種海濱小城中老舊的別墅區(qū),大多是老年人養(yǎng)老。卻不曾想還有少年郎住。
      唉。十年前這里還頂時髦。
      當(dāng)年我的父母買下這里的時候說,每年夏天來度假。
      唉。
      黑夜里我的夢中情人來同我相會,我同他說:“我還有三個月時間!
      他低聲地安慰我:“也好。”
      我哀求他:“你走過前來,讓我看看你的面容!
      然而他不肯,他只是環(huán)抱住我,一如既往的環(huán)抱住我,他的懷抱令我迷醉,仿佛置身于云端。
      也罷。何必強(qiáng)求。
      他說:“換一個要求!
      我說:“那么,明天給我送花來,大束的雪白的姜花!
      他答應(yīng)我了嗎?醒來的時候我問自己,又笑,不過是個夢。
      然而窗邊長幾上的花瓶分明著插大束雪白姜花。
      一時間疑心自己還在夢里。試著動動腳趾,沒有反應(yīng)。呵,我已醒來。
      我按鈴,很快馮姨推門進(jìn)來,笑嘻嘻地,問我:“睡得好嗎?”
      “很好!蔽遗,“是誰送的花來?”
      “花店。說是有人通過網(wǎng)絡(luò)訂的。”她問,“現(xiàn)在可以這樣買東西啦?”
      “大概是吧!蔽艺f,“我也不知道。”
      “不面對面的做生意,花店都不知道賣給誰?”
      “不會有人白白送花來!
      馮姨一邊幫助我起身,一邊說:“年輕女孩子有人送花很平常。”
      我笑笑:“那是小蓮那樣的年輕女孩子。”
      馮姨停下手來,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又有點傷感,嘆口氣說:“你們堂姊妹倆原象孿生!
      “也沒什么,”我說,“我是我的命,她是她的命!
      說著馮姨又抹起眼淚來,“以前你們是頂好的,怎么后來就生分了?”
      “你真想知道?”
      “很久才來一趟,坐坐就走了。聽說她年初結(jié)婚,也沒有發(fā)帖子過來!
      我笑著說,“馮姨,我要去了,所以老實的告訴你,小蓮不敢請我去,因為她結(jié)婚的對象,原是我的男朋友!
      馮姨大驚,差點把我摔倒。
      我抱住她的脖子,罵她:“這么大的人了,怎么經(jīng)不起一點事情!
      她怨我:“你從來沒有提過,我甚至不知道你有過男朋友。”
      “不算是很深情的。”我公允地評價。
      “什么時候?”馮姨本能的追問,一下子又掩住口,“不說了不說了,現(xiàn)在說這些做什么!
      “沒關(guān)系,”我說,“其實很簡單,十八歲那年,我們愛上了同一個男人,雖然我認(rèn)識他在前,但她最后嬴得了他的心!
      “我早看出她不是好人,”馮姨氣憤,“一臉的狐媚相!
      我失笑,說:“馮姨,你剛剛還說我們堂姊妹倆象孿生!
      馮姨不說話,我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是為了我!
      馮姨訕訕地,“我知道你最討厭人亂灑狗血!
      “嘻,”我撒嬌,“除了你還有誰對我這么好!
      馮姨一下子又紅了眼睛。
      我催促她:“早餐做好了沒有?我餓了!
      “好了,好了,我這就去給你拿過來。”
      馮姨推門出去,我長出一口氣,轉(zhuǎn)頭去看窗邊的花。
      真漂亮。許多支花擠一起,熙熙攘攘地?zé)狒[地開著。真漂亮。
      我正愣著神,突然眼前一晃,云漢自窗口翻進(jìn)來。
      “為何不走正門?”我不動聲色地問他。
      “嚇倒你?”他微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顯然沒有。”我也笑笑,“除死無大事。”
      “有無人告訴你,你有一雙清澈的眼睛?”
      我驚訝,想起我今日尚沒有帶上面紗。難得他注意到我的眼睛,而不是傷疤。
      “謝謝你的贊美!蔽覝睾偷恼f,“一般人看到我這張臉會落荒而逃!
      他偏偏頭:“你美麗的眼睛光芒可蓋住一切!
      我笑。誰不喜歡聽贊美?
      馮姨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云漢豎起食指到唇邊,敏捷的躲到窗簾后面。
      他是做什么的?看起來像是做賊,多半還是采花賊。不過我沒有什么好失去的。只覺得他很有趣。
      所以我對馮姨說:“你去忙你的,我自己慢慢吃。并想一些心事!
      馮姨答應(yīng)著。
      她的眼睛往窗戶那邊瞟了瞟。呵,我看見云漢的半雙大腳自窗簾下面露出來。不夠職業(yè)的小賊。
      但馮姨沒點破。
      這倒不像她了。但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釋。又怕她報警抓了云漢走。
      我同她說:“你給叔叔打電話,讓他這兩天過來一趟!
      “好!彼帐傲送顺鋈ィ艺f,“你慢慢吃,我洗衣服去。”
      云漢聽到關(guān)門的聲音,撥開窗簾出來,笑嘻嘻地拍拍胸脯,仿佛頑皮的小孩。
      “還好沒有被抓到!
      “她看到了,但是沒有說。”
      “為什么?”
      “也許因為我沒說!蔽倚πΓ白鹬貍人隱私!
      “你不怕我害到你?”
      “有什么好怕?”我慢慢吸起牛奶,“你覺得我還有什么利用價值?”
      他凝視我。
      我眨眨眼睛,“別這樣,我會誤會你愛上我。”
      “你猜對了。”他答。
      我大笑,“真滑稽。以前我相信一見鐘情,可現(xiàn)在,再沒有比這更可笑的笑話啦。”
      “你曾經(jīng)同誰一見鐘情?你堂妹的先生?”
      “看來你偷聽的時間很久。俊蔽沂掌鹦θ。
      我拿這些事情開玩笑可以,別人提起來就不可以。
      然而他喃喃自語:“我真嫉妒!闭f得象真的一樣。
      “你是否是新晉明星,來此練習(xí)演技?”我打趣。
      他不答,轉(zhuǎn)身看著大束姜花,問:“為何喜歡姜花?”
      “最早也許為了與眾不同,后來逐漸懂得欣賞它的美!蔽姨拱住
      曾經(jīng)要求男友每日送來,也是這樣放在窗邊,一束束熱鬧的來,寂寞的去。
      這束花是誰送來?莫不是他?
      不會。我搖搖頭,人方新婚燕爾,怎想到珍珠慰寂寞。
      “你還掛念他!痹茲h幽幽地道。
      “誰?怎么會!蔽沂缚诜裾J(rèn),并且批評他,“別把肉麻當(dāng)有趣,我會報警抓你非法侵入他人住宅。”
      “我走了。”他看我。
      “不送!蔽衣耦^吃我的早餐,故意不看他。
      他循來路而去。
      也許我應(yīng)該讓馮姨找工人來給窗戶裝上鐵柵欄。這個人翻來翻去,遲早鄰居們看到會說閑話。
      “嘿!蔽彝约赫f,“你以為你還是十九歲的你!”
      人家說,先天失明不可怕,可怕的是,看過五彩世界,又失去它。
      我常常忘記自己是個病人。
      馮姨過來告訴我,已經(jīng)和叔叔聯(lián)絡(luò),他周末過來看我。
      我問她:“今日有無人來過電話?”
      “醫(yī)生打過電話來問你的情況,囑咐你要記得吃藥。”
      “那些藥不過是安慰劑。”我說。
      “至少可以緩解疼痛,讓你舒服一點!瘪T姨勸我。
      我順從地吃藥,很快覺得麻木。其實我喜歡這種感覺,睡過去又可以同我的夢中情人對話。他溫柔體貼,永不失約。
      我感謝他:“謝謝你送我的花。”
      他呢喃:“你喜歡就好!
      然而我的意識還有一絲清醒,在一旁批評自己:“這樣幻想下去,遲早得失心瘋!
      不過另一個我又勸慰:“有什么關(guān)系,已到這般田地,難道還會更壞不成?”
      呵。
      真正清醒已經(jīng)是午后。外邊一片吵雜。
      馮姨過來問我:“吃東西不?”
      “睡前才吃過,不餓呢!蔽覇査,“外面在做什么?怪吵的!
      “隔壁的那一家,說看到不干凈的東西,請了法師來捉鬼呢?”
      “捉鬼?”我駭笑,“這個年代還有這種事情?”
      “可不是,拿著桃木劍。”馮姨夸張的比劃。
      隔壁的那家,可不就是那個云漢。我想,他那么張聰明面孔,做這種無稽的事情。
      繡花枕頭。
      我唱到:“你一班惡鬼,作怪更作弊,太放肆說要繼續(xù)發(fā)威,摩登張?zhí)鞄,說快快退位,靈符同桃木劍一揮!
      馮姨說:“你今天的情緒倒好,什么歌這么有趣?”
      “忘了名字。”我說,“是個老片的主題歌!
      我偏著頭想了想:“嗯,片子好像叫做‘衰鬼迫人’!
      馮姨生生的打了個激靈。
      這時候門鈴響起來。
      馮姨去開門,又急匆匆地來問我:“是鄰居請來的法師呢,說要進(jìn)來看看!
      有意思。年年有怪事,今年特別多。
      我告訴馮姨:“我去客廳里見他!
      我?guī)厦婕啞?br>  馮姨推著我出現(xiàn)在客廳的時候,看得出那個所謂的法師頗吃了一驚。
      我說:“請原諒我的不方便!
      他介紹自己。不外是些個唬人的名號。又說在我家附近覺察到異樣,特地過來替我消災(zāi)云云。
      我靜靜地聽他說。
      末了他說:“看小姐的身體,必定是受了鬼惑,此鬼一除,小姐的病當(dāng)可大愈!
      我一聲笑出來。
      他還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證。
      整個人如同從粵語殘片中跳出來。
      我移動輪椅靠近他,放慢語速同他說:“如果這一帶的人說看到鬼,我想他們多半說的是我。”我慢慢地把面紗除下。
      他駭?shù)脦缀鯊纳嘲l(fā)上跳起來。
      就這樣還捉鬼?騙錢罷了。我冷笑。對馮姨說:“推我回房間。”
      支上畫板我試圖畫那一束姜花。怎么畫都畫不好。我惡狠狠地把畫筆丟到地上。
      突然又聽到云漢的聲音:“不是說只是為打發(fā)時間?”
      我直截了當(dāng)?shù)幕厮骸瓣P(guān)你什么事情!
      他垂下頭,說:“我是來道歉的!
      “為了什么?”
      “那個法師!彼f,“沒有嚇倒你吧!
      我笑,“他受驚多一點!庇终f,“是你家里老人的意思吧,看你的樣子頂摩登,不象信這些的。”
      “你不怕鬼?”他問我。
      “為什么要怕?”我反問他,“我亦不久于人世。大家終要做鬼,又何必怕鬼?”
      他嘆口氣說:“也好!
      這感覺好熟悉。我驀地警醒,仿佛要頓悟,但到底也想不起來這熟悉的感覺源自哪里。想再問問云漢,他又不見了。
      端的神出鬼沒。
      隔日又有人送大束姜花過來。
      我囑咐馮姨盤問他,但他不過是個花店的小伙計。
      “客人出了錢,我們便送!彼f,“訂了三個月,每日一打白色姜花,清晨七時送到府上!
      三個月。
      剛剛好陪我過人生最后一段。
      是誰有此心意?我想來想去也未有頭緒。算了。有的享受的時候,且享受。
      我亦很享受與云漢共處的時光。
      他時時在我身邊出現(xiàn),仿佛癡心的地下情人,每當(dāng)我獨處,他便不知從哪個角落閃現(xiàn)。
      講講笑話,日子也容易過些。
      況且他是那么可愛,蹙著眉頭問我:“這樣偷偷摸摸,你會不會討厭我?”
      我答他:“沒有人會討厭英俊小生,等你年老色衰的時候也許!
      我們討論畫。
      人有個愛好是好的,一定程度上,它可以讓你忘記真實世界。
      只是一定程度。該面對的時候,終歸要面對。
      周末我的叔叔來看我。我同他關(guān)上門說話。
      幾個月沒見,他的白發(fā)又多了些。
      我告訴他我的日子不多:“請你過來,是希望安排后事!
      他發(fā)呆。
      我提醒他:“我父母名下的企業(yè)一直由你經(jīng)營,這些年來我沒有問過。他們留下的現(xiàn)金存款,股票,以及房產(chǎn),也都是你在管,我也沒有問過!
      他解釋:“出事后你昏迷了幾個月……”
      我截住他的話頭,溫和地說:“我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這些年,我得到了最好的治療,最好的照顧,我要謝謝你!
      他搓手:“我應(yīng)該做的!
      “但醫(yī)學(xué)畢竟尚有局限,況且,”我說,“對我,也算是個解脫!
      “我對不起哥嫂,”他雙目潤濕,低下頭去,“沒有把你照顧好!
      場面真感人,不是嗎?
      然而我不想糾纏,我清清喉嚨,說:“其實我請你來,就是為了一件事,我要一百萬現(xiàn)金。”
      他猛地抬頭。
      我接著說:“錢是給馮姨的。這些年只得她在我身邊,盡心盡力的照顧!
      “我……”叔叔急急要解釋。
      “我知道你忙于生意,嬸嬸也去的早,你也要照顧家”我苦笑,“怎么咱們家的人都不長壽,好在小蓮已經(jīng)成家,勸她早早生子,總算有個念想。”
      叔叔惻然,我不理會他,平靜地表達(dá)愿望:“本來想拜托你照顧馮姨,又怕太過麻煩,占用精力,索性把要求簡單,請你直接把現(xiàn)金存入馮姨的賬戶,她下半生當(dāng)可衣食無憂。”
      “我明白!笔迨妩c頭。“你給我點時間。”
      “我等你的消息。”我說。
      馮姨聽說了這件事,又哭,抹著眼淚著同我說,“我不要錢,我只要你好好的活著。”
      “別傻了,我注定死在你前面了,”我勸她,“有錢傍身,不比什么都強(qiáng)?”
      “我用不了這么多錢。”她擺手。
      “這算什么?”我說,“家里以前的排場你也是見到的,雖然這些年我的病花了些錢,爸媽的保險金也夠了,你又何必為了我叔叔省錢。還是要把錢留給我堂妹?”
      她雙目通紅地,握住我的手。
      我撫摸她的手,我小的時候記得這雙抱我的手柔軟細(xì)白,二十幾年過去,已皺紋橫行。
      “不要這樣,”我低聲說,“你要把我弄哭了!
      她抽抽噎噎。
      我將話題扯開:“隔壁那陳家沒有再出什么古怪吧?”
      馮姨擦掉眼淚:“其實他們也怪可憐的,兒女都不在身邊,整天無事可做,難免胡思亂想。”
      我驚訝:“他們不是有個兒子同?”
      “你聽誰說?”馮姨比我更驚訝,“搬過來的時候只有老夫婦兩個人。”
      “是嗎?”我后背發(fā)涼,強(qiáng)作鎮(zhèn)定“那一定是我聽錯了。”
      云漢為何要騙我?莫不是那些人要捉的竟是他?
      夜里我在夢中傾訴:“我被糾纏。不曉得是人是鬼?我很怕……”
      那情人依舊抱住我,于耳邊低聲安慰:“別怕,我不會害你,別怕!
      我應(yīng)承:“不怕,你叫我不怕,我就不怕!
      醒來后覺得十分肉麻不堪。
      我請馮姨拿一面鏡子放在臥室里。自出事以來,我拒絕照鏡子,生怕被自己嚇到。
      馮姨不是不疑心的。我胡亂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這是最方便的檢驗------都說,鬼在鏡子里照不出影。
      鏡子放在花下,雪白的姜花,倒影于鏡內(nèi),竟有種說不出的詭秘。
      是誰?是誰每日給我送花來?
      我想得頭都要痛了,精神太過集中,以至于沒有發(fā)現(xiàn)云漢已在身邊。
      他問我:“在想什么?今天不畫畫?”
      我眼睛盯住鏡子,鏡子里沒有他,鏡子照見的,是我身后面的床,及再后面的墻。
      “我在想,”我緩緩道:“為什么在鏡子里看不到你的臉?”
      轉(zhuǎn)過身我看著他,他微笑,仿佛等這個問題已久:“不止如此,事實上,這里只有你能看到我,其他人感到的,只是一陣風(fēng)!
      呵,怪道馮姨從未提起過他。
      “為何偏我有這個榮幸?”我問。
      他答:“因為我愛你!
      “真榮幸,”我感嘆道,“難怪我在人間找不到愛情,原來與我投緣的是鬼。”
      “我亦曾有生命!彼f。
      “自然,”我說,“而我不日將歸你族類。也好,到時有你接應(yīng),不必害怕。”
      “你怕過?”他笑。
      我承認(rèn):“怕過。不是怕死,也不是怕鬼,而是怕寂寞。”
      云漢走過來,握住我的手,說:“我答應(yīng)你,永遠(yuǎn)不讓你寂寞!
      “呵,”我笑笑抽出手,“世上最不可信是男人的誓言!
      “我不是人,你知道的,”云漢詼諧地說“我是鬼。”
      哈。
      這時候馮姨推門進(jìn)來,看我笑的古怪,腳底拌蒜,差點跌倒,站穩(wěn)后埋怨我:“一個人在屋里傻笑什么,怪嚇人的?”
      我斜斜眼睛看云漢,他明明就坐在窗臺的茶幾上,翹著腳,沖我做鬼臉(真正的鬼臉)。
      我含著笑同馮姨說:“難道你希望看我整日里哭哭啼啼?”
      “哎,”馮姨說,“也是!
      看起來她終于接受我將要離去的事實。我想她會過得很好。這些年我耽擱了她。我欠她太多。
      我問:“叔叔有無電話過來?”
      馮姨搖頭,“只有醫(yī)生來電話,說已在路上,來給你做例行檢查!
      “還檢查什么?不是已經(jīng)看到結(jié)局?”
      但馮姨不聽我抱怨,推我到客廳等醫(yī)生。
      云漢沒有跟著來,我轉(zhuǎn)頭看他的時候他只是坐在那里,姿態(tài)有些憂傷。
      醫(yī)生進(jìn)門來,手里除卻診療箱,還有一大捧白色姜花。
      我詫異,這與他多年來的嚴(yán)謹(jǐn)形象大相徑庭。
      他亦有些靦腆,解釋:“街頭轉(zhuǎn)角看到有人賣,就帶一束給你,希望你喜歡!
      “謝謝,”我說,“最近是姜花的季節(jié)。”
      “感覺如何?”他恢復(fù)自然。
      “很好,”我說,“事實上,這一周是我很久以來過的最愉快的一周!
      我看著他忙碌,笑笑說:“其實你沒必要再跑這一趟,怪辛苦的。”
      醫(yī)生突然有些傷感:“已經(jīng)習(xí)慣每周來看你。”
      我無言,伸出手臂擁抱他一下。
      他默不作聲地給我作檢查,面色愈來愈難看。
      我問他:“有何不妥?”
      他反問我:“這幾天你做了什么?”
      “呵,”我悠悠道:“我能做什么?畫畫,以及發(fā)呆。”
      “有無特殊感覺?”
      “只是越來越容易累,時時渴睡。”
      “可能我們之前對情況估計得過于樂觀!彼嵵氐赝艺f,“我建議你立刻入院接受治療!
      “不,”我反對,“反正治不好,我寧愿死在家里。”
      “你真的不愿意再作努力?”
      “再努力又怎么樣?多活十天半個月?”我諷刺地笑,“這對我有什么意義?”
      “但如果你拒絕入院治療的話,可能很快就……”
      “多快?”我追問。
      他艱難地報出數(shù)字:“也許十天,也許下周我已見不到你!
      “那么讓我們現(xiàn)在說再見!蔽艺f,“謝謝你多年來為我作的一切!
      他喃喃自語:“或者我不該告訴你實情,上周就該同你說仍有可能痊愈。”
      “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jīng)盡力!蔽覝厝岬卣f。
      醫(yī)生走的時候,仍然很沮喪。
      我很遺憾我令他失望,但正如不是每一段戀情都能留下美好回憶,作為醫(yī)生,他該明了,不是每個病人都能痊愈。這與他的醫(yī)術(shù),沒有關(guān)系。
      我打電話給叔叔,告訴他我已沒有時間等待。
      我同馮姨說:“叔叔已答應(yīng)盡快送錢過來。這件事情辦完,我死而瞑目!
      馮姨只是哭。
      當(dāng)晚我睡得很早。
      夢中也是哭泣聲,我急切地搜索,卻找不到聲音的源頭。
      這幾日我都沒有再夢到他,當(dāng)生命舍我而去的時候,連夢中情人都不再與我相會。
      也好,我迷蒙地想,免得我留戀人間。
      突然我感到一陣風(fēng)自臉上拂過,這不是夢。
      應(yīng)是云漢。
      張開眼睛看到的果然是他,一張憂傷的臉。
      “做什么?”我問他,“什么事情這么傷心?”
      他不出聲。
      “嗨,”我說,“我很快下去同你作伴?煞衤(lián)絡(luò)同好,準(zhǔn)備大型歡迎舞會?”
      他握住我的手,拿到臉龐邊。他的臉涼如冰。
      “是我害你,我說過不會害你,還是害了你!彼吐曊f。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
      “如果不是我與你這樣糾纏,你的身體不會這么快壞下去!
      “呵,有什么分別?”我說,“我一早已不留戀人間。”
      看起來聊齋上說的都是是真的,人不能與鬼親近。我笑笑。不過我沒有關(guān)系。這代價我付得起。
      云漢不笑。
      我說起閑話逗他:“你還記得我的夢中情人?他拋棄了我。我現(xiàn)在只余你一個,人生樂趣都在你身上,你可不能辜負(fù)我?”
      “不會的。”他認(rèn)真的承諾。
      我笑得十分開心。
      他又說:“我從未拋棄過你。”
      我一驚。
      他低下頭,親吻我的手:“只能在夢里抱你,我不滿足。我要你的全部!
      我駭?shù)卣f不出話來。
      半晌,我抽回手,說:“你請走罷!
      他敏感地問:“你生我的氣?”
      “自然,”我說,“我覺得自己被欺騙。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即時焦急:“這并非我的初衷。我所做的一切無非是因為愛你。”
      以愛的名義做的事情都是對的嗎?
      我疲倦地說:“麻煩給我一些個人空間。謝謝!
      我睡得不好,做很多夢,夢到云漢。我分不清真的是夢,還是他流連不去。鬼,的確是有本事進(jìn)入人的夢,我怎么以前沒有想到?這讓我仿佛赤裸身體于探照燈下,無所保留。故而惱羞成怒。
      夢里我厲聲對云漢說:“再也不愿見到你!”
      他整個身體于空中漸漸淡出,仿佛卡通片,最后消失的是一雙憂郁的眼睛,凄楚動人。
      醒來的時候馮姨在我床邊,替我擦著汗。
      她勸我:“不如轉(zhuǎn)去醫(yī)院?”
      “我沒事!蔽肄D(zhuǎn)頭看向窗邊,又是大束雪白姜花,帶著水珠。它的生命也不過寥寥,但你看它此刻多美。
      馮姨又說:“你的堂妹在客廳。”
      “是嗎?”我問,“是叔叔讓她送錢來?我懶起床,在這里見她!
      記不清多久沒見過小蓮。一度我們很親近,但經(jīng)過那件事情,多少尷尬。
      現(xiàn)在也無所謂了。
      所以她走進(jìn)來的時候,我笑著招呼她:“聽說你新婚,恭喜!
      但她的臉上寫滿怨懟,冷冷地回我:“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是例外!
      我的笑容僵在那里。
      “拜你所賜,我已預(yù)備離婚!彼S刺地說,“你沒收到線報?”
      我不是不驚訝的,脫口問:“為什么?”
      “他愛的始終是你,”小蓮語調(diào)中帶著酸楚,“人人愛你,為你去死也在所不惜!
      “這不可能。我不明白你說的話!蔽易ゾo床單。
      “你知不知這些年你的醫(yī)藥費從何而出?全是我父和我夫辛苦籌集。臨死你還要錢?這兩個傻瓜到處借貸!
      “你騙我!蔽覝喩戆l(fā)冷,“我計算過,父母的保險金足以支付我的開銷。家中尚有房產(chǎn)存款!
      “你父母證實為自殺,那筆保險金從未存在過!
      我搜索她的臉,她的臉上滿是快意。鎮(zhèn)定精神我說:“拿證據(jù)給我看!
      “你可打電話向我父親求證!
      我拿過電話,撥通叔叔,直接地問:“我父母為何身亡?”
      那邊他緊張:“你知道的,只是意外!
      我冷靜的敘述:“小蓮在我這里!
      “你不要聽她亂說,”叔叔氣急,“她瘋了!
      “我只想聽實話?煞褡屛宜赖妹靼?”我亦氣急。
      “我立刻趕到你那里!
      “不,給我一句話。只要一句話。”
      他深吸一口氣,委婉地說:“你父親生前被指認(rèn)有不道德交易,但我始終不相信他會自殺。”
      “明白了!蔽业男囊恢背粒恋阶钌钐。
      我同叔叔說:“謝謝你。謝謝你多年的照顧。你不必再理會我的過分要求!
      他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我狠心掛斷電話。
      馮姨端茶進(jìn)來,我扶著頭,淚水終于流下來,同她說:“我做不到了,馮姨,我無法保障你以后的生活!
      “你說什么?”馮姨忙忙找面巾給我,她責(zé)怪小蓮:“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我不過說了實情!毙∩彄P起面孔。
      馮姨罵她:“真不要臉,當(dāng)年搶沁兒的男朋友。這會子還敢來鬧事。”
      “沒錯,”小蓮面上浮出一絲冷笑,“我是搶了她的男朋友,但我的心上人,卻是為了她而死的。”
      我倒吸了口冷氣。
      一個真相接著一個真相,我真的應(yīng)付不來。
      我問她:“他是誰?”
      “你一定已經(jīng)忘了他的名字,”她冷冷地說,“我們一起學(xué)畫畫,但你的眼中,只有我嫁的那個!
      “是誰?”我追問。
      “他叫云漢。我永忘不了那天,我在街上遇見他,說起你喜歡姜花,他便徑直去對面的花店買來要我?guī)Ыo你,我就眼睜睜看他倒在路中……”淚水自她的眼角滑落,“彼時你正與他人男歡女愛!
      我驚得幾乎從床上掉下來。
      “云漢?”我喃喃自語。
      “我在。”
      是他聲音。我轉(zhuǎn)頭,云漢坐在窗前,看著我,他的面容略顯憔悴,但仍然英俊。
      我說:“我沒理由不記得這樣一張面孔。”
      “那時候你的眼光未曾落在我的臉上!彼麥厝岬卣f。
      “是你給我送花來!蔽艺f。
      “是我!彼⑿Γ斑_(dá)成多年心愿!
      我聽到馮姨驚駭?shù)貑枺骸扒邇海阃l說話?”
      而小蓮冷笑:“她接受不了事實,故而作瘋狂來逃避。”
      我顧不上她們,我只看著云漢:“所以,你一直在夢里陪我?”
      “但我終于忍不住!彼壑辛髀栋没,“我太自私,縮短你生命!
      “我不后悔,”我終于吐露心聲,“謝謝你給我快樂。也請你原諒我彼時年少輕狂!
      “我也不后悔,”他說,“人可以忠實的,不過是自己心里的愛!
      “我愛你!蔽艺f。
      我突然覺得輕松。云漢走近床邊握住我的手,我緩緩站起來,我們跳舞,直至日落,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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