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衡山，是個陰沉的地方，云霧繚繞，怪石嶙峋。
　　它完全反映了飛衡連日的心情。
　　村里人祭山神，竟綁上來一個白衣的酒鬼。
　　酒鬼長得，倒有些清俊。
　　不過飛衡眼里，只有鳳君一人。
　　更何況，半個時辰未到，一個紅毛便手持一桿槍，上山來找他的麻煩。
　　紅毛滿臉不爽，努力地將酒鬼往山下拖。
　　酒鬼還在發(fā)酒瘋，拿劍險些削下紅毛的高馬尾。
　　紅毛終于將酒鬼攬進懷抱，酒鬼的雙手也環(huán)住了紅毛的脖子。
　　紅毛回頭，說了一句令飛衡咬牙切齒的話：“我的愛人又喝多了，神君見笑�！�
　　愛人。
　　所以就連這個紅毛，都有愛人了。
　　為什么他沒有？
　　為什么鳳君，就不是他的愛人呢……
　　02
　　這一天，飛衡正在巡視衡山，忽然聽到振翅之聲。
　　空氣中傳來一股幽香，是梧桐花、竹子和曬過的羽毛，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還有一股，令人不安的血腥味。
　　飛衡快步走去查看。
　　一只白鳳，正棲息在飛衡親手栽種的梧桐樹上。
　　他的羽毛血跡斑斑，卻難掩他的美麗、優(yōu)雅。
　　他合著眼睛，神態(tài)高傲、清冷，又顯出幾分疲憊與脆弱。
　　“鳳君……”飛衡低聲喚道。
　　白鳳微微頷首，隨后，就連棲在梧桐枝上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直直從樹上落下，被飛衡溫柔地接住。
　　飛衡暖和的手掌，在他脊背上安撫性地摩挲。
　　鳳君終于放低了姿態(tài)，收去飛羽，縮小身體，直到縮得和一只小雞一般大。
　　這樣能減少靈力消耗。
　　每只鳳凰剛出殼時，都是這副模樣。
　　他幾乎不在任何人面前現(xiàn)出最脆弱的一面。
　　飛衡，是個例外。
　　03
　　鳳君在飛衡蓬松的枕頭上醒來；兩只小翅膀，纏滿了繃帶。
　　他與黑暗暴君大戰(zhàn)一場，殺了那只大泥鰍，自己也被打散了人形。
　　他干脆飛到衡山，想借飛衡的地盤調(diào)養(yǎng)幾天。
　　畢竟飛衡是為數(shù)不多的、見過他原形的神君。
　　看著飛衡手心里的竹米，以及飛衡把手伸到他嘴邊的動作，鳳君用他的羽毛尖都能想到，飛衡要親手喂他。
　　鳳君憤憤地啄了一下飛衡的手指，卻連皮都沒有啄破。
　　他現(xiàn)在還不是百鳥朝拜的、強大的鳳君。
　　充其量，不過是一只羽毛漂亮的小白雞。
　　還是只雛雞。
　　飛衡的手心里傳來一陣麻癢，手腕也傳來痛感。
　　鳳君再也忍不住腹中饑餒，用爪子抓住飛衡的手腕，在他手心里一通亂啄，啄得飛衡心癢癢。
　　飛衡寵溺地揉了揉鳳君的頭。
　　04
　　飛衡帶著鳳君下山玩。
　　第一次見到人間的集市，他站在飛衡的肩上，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的一切。
　　飛衡買了根糖葫蘆給他。
　　他就著飛衡的手，細(xì)致地啄去了每一片糖衣，留下幾個光禿禿的山楂還給飛衡。
　　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酒香。
　　很快，一人一雞便坐在宜春樓的包廂里，面前擺著兩壇酒。
　　宜春樓，城里最大的酒樓，兼花樓。
　　鳳君將鳥喙伸進酒杯，美美地喝了一大口。
　　突然，隔壁傳來一陣響動，伴著曖昧的水聲。
　　鳳君好奇地透過磚縫，朝隔壁望去。
　　飛衡也湊到他身邊。
　　只見紅毛正把酒鬼抵在墻上深吻。
　　“還來不來？”
　　“狗韓信我來不來關(guān)你屁事……啊……唔……再也不了……啊啊啊……”
　　“說，為什么來？你老攻滿足不了你了嗎？”
　　“我還問你呢，你和張良，是什么關(guān)系？”
　　紅毛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張良是劉邦的軍師，也是劉老三的人，我們不過是普通戰(zhàn)友……倒是你，堂堂劍仙大人，什么時候也會吃醋了？”
　　酒鬼的臉一下子紅了，“那……昨天張良，怎么在你房子里……”
　　“昨天軍師躲著老三，嫌他把自己喂得太飽。”
　　酒鬼哈哈大笑起來，卻被紅毛弄得失了聲。
　　“看來，我也得好好喂飽我們家小白一次……”
　　“不要……唔……”
　　05
　　鳳君被飛衡用三指拈起，托在掌心。
　　飛衡伸出小手指，向絕對禁止的部位探去。
　　鳳君狠狠啄了一下他的手指，“干什么？”
　　飛衡輕笑，“喂飽小白雞啊。”
　　鳳君撲騰著纏滿繃帶的翅膀，晃晃悠悠地落到地面，撒腿就跑。
　　在“雞身”安全受到威脅時，高傲優(yōu)雅，都是不存在的。
　　飛衡讓鳳君跑了兩步，然后大笑著將小白雞拈起。
　　飛衡不緊不慢地逗弄著，直到鳳君終于忍不住，化作了一個膚白似雪的少年。
　　飛衡貪婪地打量著少年。
　　鳳君的人形還未恢復(fù)。身高，只有正常情況下的一半；腰腹線條細(xì)膩，顯出少年獨有的青澀。
　　他的面容，依舊是那個鳳君，卻更加稚嫩，臉頰上還有一抹可疑的紅。
　　珍珠般的牙齒，咬著兩瓣花似的唇。
　　小飛衡，瞬間精神了。
　　鳳君被喂得肚子微微鼓起。
　　06
　　堪堪恢復(fù)人形的鳳君，抓起長劍，便和飛衡大戰(zhàn)三百回合，打得日星隱曜，山岳潛形。
　　最后，還不是飛衡將體力不支、變回小白雞的鳳君捧在手心里，帶回衡山。
　　07
　　衡山的櫻花開了，遠(yuǎn)遠(yuǎn)望去，好似一片片緋紅的輕云。
　　小白雞棲在飛衡溫暖的胸口，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著羽毛。
　　飛衡深情注視著鳳君小小的身影。
　　須臾，小白雞梳好了羽毛，注意到飛衡火熱的視線，羞得一下子將頭埋進了飛衡的衣襟。
　　飛衡的心跳很快。
　　鳳君小小的身體里，心，也活潑過頭了。
　　08
　　自此以后，衡山四季常青，風(fēng)景怡人。
　　鳳凰出沒于衡山的傳說，也千古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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