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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經(jīng)病預(yù)警，預(yù)知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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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遇上白襯衫黑外套金色眼睛的女人之前，電次乃一介良民。他的生活由半餓不飽的一日兩餐、很擅長碎碎念的惡魔，以及如細胞一樣蠕動的貪婪組成。無法被細數(shù)的貪婪，其基本特性是使人忽略它本身，誤以為這即為本性。好比那些把他當狗使喚的獵人，或者于內(nèi)心不斷磨牙吞噬的渴望。好想吃肉好想吃肉好想吃肉。他說。在斷胳膊短腿時說，在跌跌撞撞又痊愈了時候說——但什么也沒有——到底也是結(jié)局了。而再多的，有人書寫沒上過學(xué)的小孩看不懂的公式，試劑瓶嘰里呱啦地爆炸，去證明愛——愛是貪婪。他們對著已腐朽化成灰的白骨這樣說。無盡的、潛力無窮的，遠比葡萄干上的梅子要多的——愛，與貪婪。

　　這和一個五十音認不全的小鬼扯不上啥關(guān)系。但這個小鬼擁有本能，全世界最好的惡魔對他說：“活下去。”于是電次活下去，盡管每日半餐不飽，他*的喝自己血也沒有辦法回轉(zhuǎn)東流，又被一圈兒黑眼黑心的大人支使，跑來跑去撈不上幾個子兒。在遇上白襯衫黑外套金色眼睛的女人之前，他一直活著，用垂死又復(fù)生的貪婪根系每一天。他嘗過饑餓與痛苦，一次又一次被打倒，一次又一次重新復(fù)原，自食那份無毒物——咯吱咯吱咔噠咔噠，骨頭折斷皮膚撕扯，呃啊吐出來，靈魂那樣的被消損。不過他的確是在食用……食用“貪婪”，食用“愛”和“苦”。那一年他十五歲。

　　在雪天，步伐總是會因為與空氣的摩擦而消失直至殆盡。節(jié)氣在日本不為人熟知，而城市的各位也并不知道偏遠鄉(xiāng)村里的人以月為食。無數(shù)個月亮被狼吞虎咽地嚼碎入肚，在不斷涌起氣泡的胃液中凝固。稱之為血液的東西提前吸食了月亮之間的部分，留下中心的窟窿以及本就殘缺的標識。無數(shù)個月亮被吞食，然后在下一個夜晚再生，每當雪天就格外明顯。鮮紅色的落進還沒融化的鹽漬中，掙扎變成不成人形的怪物。

　　啵奇塔。電次小聲地喊，啵奇塔，你還在嗎？

　　他還沒來過這么冷的地方。都說習(xí)慣習(xí)慣習(xí)慣，但是也太冷了。窩在破屋子里空間狹小，蜷起身子環(huán)住自己也不太能取暖，那時候電次就會和啵奇塔搭話。我們?nèi)ツ膬骸Ｎ覀兂允裁�。你在想些什么。他的手握著自己的手臂。真正的、還有溫度的皮膚忠實地向腦神經(jīng)傳輸外界溫差。他們會在零散的雪花之間斷斷續(xù)續(xù)地談話，像兩只在冬天卻還沒死去，躺在干涸河床里的蟬，撲棱著斷掉的翅膀。

　　身上有很淺很淺的泥土痕跡。呼出的氣息隨時奔涌成河流，逃離到看不見的另一端，那里是永恒的位置。當體力不支的電次向前倒去時，指尖總會觸摸到那些本應(yīng)游離的水汽。濕潤的好像一塊云。飄飄然生活在天上的話，一切大概都不會有所顧慮。

　　他想和啵奇塔說話，但那過于沉重的嚴寒擊潰他的喉嚨，聲帶摩挲如同用砂礫自殺。今年冬天太冷了。房門凍僵成干癟的一塊，有如腳踹不動的尸體。暫且失去高價惡魔的信息，柴火燒盡，灰燼一點一點吹散，宛如最終的倒計時。摸拽滾爬的日子要到了盡頭嗎？……昨日他喝了兩口熱湯，趁著那些群聚人在無聊冬日找樂子時，他餓暈了暴起才蹭到的。那只木碗很快摔在地上。被打了一頓，他。腦袋被摁進雪地里，他。眼睛埋在雪里，吃力地睜開一條細縫，在薄雪中看去：灰蒙蒙的色調(diào)，翻滾流逝著烏云。不是好天氣。不適合出行。

　　好痛——痛——痛——

　　血液好像也被甩得干了，破碎的河流沒有辦法淌出來，變成他最后自保的武器。惡魔不是惡魔了，獵人變成獵物，獵物最終變成尸體。但至少在這時，那還是完完整整屬于人類的口腔——按著手掌噗哇噗哇咬下一口，速度加快。凍雪如同鵝卵石，曬得透白，變成粉末進入殘脆不堪的器官，塞滿——塞滿雪。塞滿整個僵硬的、潮濕又折疊延長的冬天。

　　啵奇塔還是沒有回應(yīng)。我想和你說說話。電次被巨大溫差擊中，是一只在隕石和末日之下瑟瑟發(fā)抖的兩足動物�？惺逞〾K的動作慢了些，硬在喉嚨的冰冷和酸澀蔓延到脊骨。那里有一道傷疤，曾經(jīng)剮蹭到一把遲鈍的刀。沒關(guān)系，他總是在別人說出什么之前便逃走了，像是一只不會與人溝通的小鳥，卻仍然惦記那未曾說出口的話，于是不敢愈合。

　　而他的脖頸上同樣布滿斑斑點點……是被一圈火或是一陣強有力的沖擊撞傷的。盡管冬天讓一切進入死緩，這些收錄編制的花瓣印在從不被主人看見的脖頸，圈如荊棘，狀似王冠，但因為惡魔本身的自愈能力，仍然在緩慢地、緩慢地凋謝。

　　這是附加的。那是真實的。

　　冬日。沉寂。空無一人。永遠流浪。無法收容的惡魔吞下大塊大塊的雪，手指陷在淺淺的土石中，脊背被壓得彎折，可分明什么也沒有與他相伴。十五歲的電次未曾擁有心口不一的伙伴，未曾與一個喊著“吾乃最強！”的家伙成行，也未曾與一個短發(fā)姑娘私奔。未曾嘗過煙、嘔吐物以及啤酒，未曾看見過港口21區(qū)那偌大的摩天輪。他沒有遇見一個白襯衫黑外套金色眼睛的女人。他獨身一物，死了一條一直一直陪伴他的小狗。小狗因為貪婪而死去。它說它是惡魔，卻又渴望著愛。它說電次說好了要活著不要去那個糟糕得連芥末蛋糕也不喜歡的地獄。你要逃。逃走�！焯樱〔灰貋�！但仍然，無法抗拒的，不可避免的，這個冬天來臨了。貪婪的小狗終究成就了另一個孤獨的小狗。當孤獨變得貪婪，會怎么樣呢？

　　雪花飄在地上，滲進他的血管，成為他將要死去或已經(jīng)死去的心臟的一部分：它們拼接、融合，成為另一個月亮，另一座不被呼喚的潮汐。那一年，電次十五歲，什么都渴求，什么都沒有。陳陳相因，唯一不變的，只有死亡。他閉上眼睛，白色覆蓋過樹枝，想著啵奇塔，想它在哪里、這個冬天明明陌生但卻為什么如此熟悉……所以上輩子他大概就是在一個相似的冬天死去的，大概……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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