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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
你不知道那天我坐在小區(qū)花園的長椅上感受著夏初的烈日有多茫然。小西說:“你看我們倆因禍得福,要不是被鎖在外面怎么有機會出來曬太陽呢!倍抑幌胱崴活D。
小西、小貝和小笛是我的大學室友,畢業(yè)后我們都留在了這座城市。我們合租了一套房,兩室一廳,我和小貝一間屋子,小西和小笛一起。每次交房租我們都會懷念大學堪稱廉價的住宿費。唉,真不想長大,真不想經(jīng)歷社會的毒打,做一個被家庭和學校庇護的巨嬰實在太美好了。
我覺得那一天自己好像在演電影,還是一部黑色幽默電影。
那天我調(diào)休,小西沒睡好請了一天假。我們兩個懶懶散散地吃了午飯后準備去小區(qū)門口的快遞點取快遞。臨出門前小西問我:“你帶鑰匙了嗎?”
我說:“帶了!
小西:“真的嗎?我不信,拿出來我看看!
我打了個哈欠,隨手從褲兜里掏出我的鑰匙,順便嘲笑她:“整天丟三落四的人沒資格質疑我!
上學的時候就是這樣,只要和我一起她們就從不帶鑰匙。偶爾臨出門前其中的某個人會問一句以確定我的確帶了鑰匙,但小西這個全宿舍最馬虎的人居然要我拿出來檢查確認,我覺得挺稀奇。
后來想想,那應該算是第一個征兆。
我們兩個取了快遞往回走。天真熱啊,小西還穿著黑色的運動鞋,看著就悶腳。我說:“以前取快遞也沒見你換過鞋!
只要在家小西就永遠穿著拖鞋。
小西說:“你更夸張好嗎,戒指耳環(huán)胸針手鐲一個不落,取個快遞而已至于嗎?”
我得意地說:“這是精致女孩的日常!
其實我不是故意打扮得這么花哨。臨出門小西收拾要扔的垃圾時我無所事事地等著,看到收納盒里昨晚卸下來的首飾就隨手戴上了。
我們住在一樓。這是一個老小區(qū),樓高六層,沒有電梯。小西看到單元門口停放的我的自行車,說:“你這座椅曬得燙屁股呀!
我并不放在心上:“一會兒搬到樓道里就是了。”
我抱著幾個快遞箱無手可用,于是小西伸手在我的衣兜里摸到鑰匙打開門。她先進去,隨手把我的鑰匙丟在桌上,然后坐在沙發(fā)上直喘氣:“熱死了熱死了!
我在她后面進屋,把快遞箱放在門口的腳凳上,正要關門的時候我想:干脆現(xiàn)在把自行車搬進樓道吧。
說做就做。有那么一秒我在想要不要帶鑰匙,但搬個車而已,攏共也就一分鐘的時間,不至于不至于。
我出門后輕輕帶上門,沒關嚴,留了一條小縫。
車子果然被曬得發(fā)燙,我把車子搬進單元門。樓梯下方的空地已經(jīng)放了兩輛自行車,還有一輛嬰兒手推車。我把車放進去,又覺得剩下的空間不夠再放一輛車——樓上住戶的自行車到晚上才會回來,得給他留出余地。
挪了兩次位置,覺得差不多的時候,我聽到了開門聲。
不好!
我心中的警鈴大作。樓梯遮擋住了我的視線,只能聽到小西開門后的腳步聲。我想大聲喝止,但剎那間不祥的預感讓我腦子一時轉不過彎,只發(fā)出一聲大叫:“啊啊——”
伴隨著我的叫聲,小西咚的一聲關上了門。
我退后一步就看到了站在緊閉屋門口的小西,她扭過頭,傻傻地看著我。
我問:“你帶鑰匙了?”
小西:“沒有啊!
我心涼了半截:“那你為什么要關門?”
小西比劃了一下:“就這么隨手……”
我無語:“你沒事出來干什么?”
小西:“在屋里聽到你挪車的聲音以為你搞不定,所以想著出來搭把手。”
我想嘔血,但嘔不出來。
我應該感謝小西想要幫忙的心意,但事實上我只想揍她。
小西說:“那怎么辦?”
我摸出手機:“去找小貝拿鑰匙吧!
前段時間小貝公司換了地址,我們只隱約記得距離是三公里,具體在哪里就不清楚了,F(xiàn)在是中午十二點四十三分,我連打了兩個電話小貝都沒接。
“可能在午休!闭f實話我現(xiàn)在挺冷靜的,“要不你給小笛打個電話問問她?”
小西欲言又止,最后苦笑道:“早上小笛出門前說,既然我今天在家,她就不帶鑰匙了!
這么說,小貝就是全村的希望了?
我開始拼命回想臥室桌子上有沒有小貝的鑰匙。小貝偶爾會忘記帶鑰匙,但愿不是今天。
想了半天我還是想不起來,樓道里有些陰冷,小西推著我說:“走吧,去外面找地方坐一會兒!
看起來我好像別無選擇。
幸運的是,我們的手機都在身上。小花園里有長椅,我們頂著大太陽各自心不在焉地玩手機。過了一會兒小西突然說:“你看咱倆因禍得福,要不是被鎖在外面怎么有機會出來曬太陽呢!
她心態(tài)真好。
我呵呵笑了兩聲。
小西可能感受到了我想揍她的心意,轉過頭默默玩手機。又過了一會兒她讓我看她的手機:“我找到小貝的公司了,咱們現(xiàn)在就過去吧!
它上面顯示的是一個地址,叫不可說。我說:“不對,小貝公司不是叫‘閉嘴’嗎?”
小西自信道:“閉嘴和不可說是一家公司的,這個距離最符合,直線距離1.7km,騎行2.4km,最近的閉嘴距離我們都超過7km了。”
導航的其中一條路線確實和小貝給我描述過的上班路線有些相似,我?guī)缀蹙鸵恍∥髡f服了,但還是說:“要不還是等小貝給我們回電話吧,萬一我們跑過去卻找錯了,那不是白折騰了嗎?”
小西說:“反正干坐著也無聊!
好吧我承認我也覺得在小區(qū)花園頂著大太陽干坐著很無聊,且傻逼。
小西從自己褲子兜里摸出口罩:“還好我口罩在身上!
我默默地把自己下巴掛著的從出門去取快遞就沒摘下來的口罩老老實實地戴上,說:“更巧的是,你正好沒穿拖鞋。”
小西說:“你不也正好沒穿那件土氣的外套!
扎心了。小西嘴里的土氣外套是我的家居服,除了難看沒別的毛病,我只在小區(qū)方圓一百米以內(nèi)穿,經(jīng)常穿著它出門扔垃圾取快遞。
我嘆了一聲:“難道冥冥之中我們兩個注定要跑這么一趟……”
小西贊同道:“你還戴了戒指!
我說:“你早上洗了澡!
小西說:“你戴了耳環(huán)!
我說:“你還洗了頭發(fā)!
小西說:“你戴了胸針手鐲!
我說:“你居然知道閉嘴和不可說是一家公司的!你居然能想到去查距離最近的不可說!”
“……”小西嗤笑一聲,“拜托,就你不知道好吧。”
我只當沒聽到:“看來命運早就讓我們做好了準備!
小西表示自己是堅定的無神論者:“歇歇吧,趕緊去找小貝是正事!
我們在小區(qū)大門口各自開了一輛共享單車。小西找到的那個高度疑似小貝公司的地址真的不遠,順著馬路騎行500米左轉,然后直行1.6公里就到了。
這是一幢辦公樓,很高,周圍來來往往的都是年輕的上班族,我聽到路過我們的男生和他同伴的女生說:“誰能想到那個男二呀,哎真是的……”后面的他們走遠我就聽不到了。
現(xiàn)在我們有兩個選擇,等小貝回電話,或者上樓找她。
“真的要上樓找她嗎?”我咽了口口水。
這么高的辦公樓肯定駐扎了不少公司,先不說因為疫情防控,這座大廈可能根本不會讓沒有門禁卡的我們進去。我們不知道不可說在幾樓,就算摸到了不可說,怎么找到小貝呢?不可說這么大的公司,公司前臺估計都懶得搭理我們。
小西沉思片刻,一臉深沉地說:“你還記得我們看過的那部老電影《有話好好說》嗎?”
我沒想起來。
小西說:“就‘安紅,額想你,額想你’那個!
小西說這話的時候用的陜西方言,完美模擬了張藝謀的腔調(diào),像極了那個被人雇傭在樓下大喊土味情話的民工。
我的DNA動了。
然后下一秒,我僵住了。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是極為驚悚的:“你,你要……啊這,不是吧?”
小西仰著頭看著大廈,喃喃說道:“要是能借個大喇叭就好了!
我一把抱住她:“冷靜,你冷靜點。你要是真的這么干了,小貝會殺了我們的!”停頓了一下我又說:“就算非得這么做,你也要等我離遠了。”
小西嘴角一抽:“喂……”
正好這時我的手機鈴聲響了,是小貝的電話。因為這通電話,小西和小貝最終沒有能夠成功社死。
小貝說:“怎么了,打這么多電話!
我急切地說:“你帶鑰匙了嗎?”
小貝:“帶了啊!
太好了!
小貝告訴我們她在十一樓,讓我們直接進去找她。我和小西一路東張西望,進了電梯后不由感慨道:“這一天折騰的!
小西說:“要不是你大叫,我也不會腦子短路失手摔上門。”
好家伙居然敢推卸責任!我瞪她。
小西伸了個懶腰:“好歹結束了。”
電梯到了十一樓,我們一出來就看到在樓道里等候的小貝。我倆親親熱熱地迎上去,正要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小貝卻哭笑不得:“我記錯了,我今天沒帶鑰匙!
我和小西的笑容都僵在臉上。
“你可是全村的希望了啊!蔽矣X得自己魂都飛了,“你可是全村的希望了啊!
小貝驚訝道:“不是還有小笛嗎?”
小西笑得跟哭得似的:“她沒帶。”
和經(jīng)歷了一連串意外懵逼的我們相比,小貝顯得鎮(zhèn)靜多了:“那就先找房東,問問房東有沒有備用鑰匙。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找開鎖公司了!
要找房東首先得聯(lián)系小笛,只有她有房東的聯(lián)系方式。每次交房租我們也都是把錢給小笛,再由她交給房東。我們被小貝帶到大廈的休息區(qū),小貝走到一邊去給小笛打電話。
我和小西怔怔地看著窗外的藍天白云。
“我覺得我們今天被盯上了!蔽艺f,“巧合太多了,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小西沒精打采地說:“是啊,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我同樣感覺很喪:“像是劇本一樣。你說是誰呢?”
“這誰知道。”小西說,“阿勒蘇霍德之筆吧!
和我們隔了幾米遠的小貝掛掉電話走來,笑瞇瞇地說:“好消息,小笛帶鑰匙了!
我笑不出來,和小西面面相覷。
果然是被安排了吧。
淦!
后記:事后小笛說,自己原本沒打算帶鑰匙,但就在出門的前一秒想到小西有多不靠譜,所以還是帶上了自己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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