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1
魚缸
我第一次見到魚的時候,他還很小,最多只有我手指中指那么長,黑色脊背白色肚皮。
我在魚缸外,他在魚缸里。
因為他小小的,于是魚缸大大的。
“哈!你就叫魚吧,好不好,魚?”我把手貼到冰冰涼涼的魚缸上,不只是手,整張臉都使勁貼上去,五官壓扁,模樣一定很嚇人,因為魚始終在另一邊警惕的看著我,水里氣泡“咕嚕咕嚕”的響,晃晃蕩蕩,讓我看不清他的眼里有什么。是不是什么也沒有。
他并不與我親近,但我不著急,畢竟他定居在我家了,天長日久,總會親近起來。
魚的家是長方體的形狀,材質(zhì)是透明硬膠塑料,是我爸去年回家買年貨時用來裝帶子魚的,寬約二十,長約五十,高十五。厘米。外面繪著一條用藍色顏料描出的帶子魚,尖頭長身。塑料盒的左下角被我爸挖了一個大拇指粗細的出水口連著管子擰了一個水龍頭,換水極其方便。
別看它來歷低下,里面的家具擺設卻是樣樣俱全。
魚擁有一束紅粉色珊瑚,占地面積不大,高出水面一截,缸底一層圓潤的鵝卵石,紅黃藍綠,有一座假山,是我用一個星期的零花錢買的,供他玩樂,我還親手做了一個小花園送給他——月餅盒里種了幾棵灰菜,和魚一樣大,柔弱的枝莖在水里飄搖,魚經(jīng)常在其中穿梭,綠色和黑色相纏。后來,其中一棵灰菜長得很高很大,葉子在水里舒展,植株擴散,對魚來說就像一棵樹。
我沒事兒就喜歡眼睛貼在魚缸上 ,發(fā)呆或者自言自語,我沒有特別的喜歡魚,但我沒有別的方法來打發(fā)時間。而因為那個花園的關(guān)系,魚也和我親近不少,但他依舊高冷,不愿和我說一個字,只偶爾吐幾個泡泡,我想他是想說話的,可一張嘴就只能吐泡泡。
“咕嚕。”
“你看你家多好啊!蔽伊w慕的看魚在草間游蕩,他聽到我說的便甩尾游過來,圍著珊瑚轉(zhuǎn)了一圈兒,從上到下,圍著假山轉(zhuǎn)了一圈兒,穿過假石洞,繞著灰菜轉(zhuǎn)了一圈兒,咬了口葉子,沉到水底貼著彩色的石頭,最后回到我面前歪頭看我。
“咕嚕”,我覺得他是在炫耀。
“是很好,但我不會感謝你。”細細小小的聲音透過魚缸傳過來,還有一股子嗆人的腥味兒。
我撅起嘴,突然“啊”的一聲反應過來,猛地往后蹦了一大步,一個趔趄,手指著魚說不出話。我是幻聽了?
他不滿的瞪著眼跟我對視,我倆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一會兒。
就在我再次貼上魚缸,試探的湊過去問:“剛剛是你在說話嗎”的時候,魚也游過來貼上,與我一“墻”之隔。
“你以為呢?”他反問。
我一個后仰,險些坐倒在地,他真的在說話!
“我是做夢嗎?”我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嘿!疼!呲牙咧嘴喜不自勝,我能聽到魚說話!我能聽懂魚說話!欸嘿嘿。
魚見我不說話只管發(fā)愣,便原地轉(zhuǎn)了一圈兒,劃了劃魚鰭,“喂,你干嘛不說話?明明自己說的歡,每天叨叨一……魚缸。”可能他不曾知道其他器物,便這樣形容我話多。
我這下顧不得發(fā)愣了,心跳了老高,輕聲問他:“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魚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嗯”了一聲,“你知道的,水能傳音!
我趕忙求他:“別告訴任何人,人!”
“為什么呢?”
其實并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畢竟一個小孩子。只是我的一些抱怨或者天馬行空的想法而已,老師家長那些大人禁止孩子的與他們相背離的任何想法。他們的話叫規(guī)則。
“秘密。”我的話,叫不務正業(yè)。
“那好,”魚開始得意起來,“那你就要付出一些代價,作為秘密的交換。”
“什么代價?”
“嗯…你講講你那邊的生活吧。”
“好吧!蔽液汪~的交易成立。反正沒什么好講的,不虧。
可能他要失望了。
“不敢相信!你每天就只做這些無聊的事?!”
于是我給魚講了我的生活。我就知道。他受不了似的的在水里轉(zhuǎn)圈兒,“你的一年就像一天!?”
“不然呢?”我投放著魚食,看著魚在魚缸里來回游,他幾乎是貼著側(cè)壁的,活動范圍如此狹小。我心有所感的脫口而出:“你真可憐,從小就在魚缸里,只能在這么大點兒的地方活動。”
誰知魚卻停下,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我說:“我并不這樣覺得,相比起你來說。我很自由,想怎么游就怎么游。你呢?你才可憐,你明白我說的……”
我后退一步遠離了一下魚缸,太腥了,扇了扇風才回味過來他說的話。笑話,我可憐?笑話!我笑著哼了一聲,卻莫名生起了氣,不知道為什么,胸膛劇烈的起伏,越來越氣,我氣得差點兒就把水都放干凈。轉(zhuǎn)身就出門下了樓,巨大的關(guān)門聲都嚇了我一跳。沖動是魔鬼,我安慰自己。
自此再沒和魚說過話。
我家本不是這個小區(qū)的,也不在這座城市,這座城市在全國算不了多大,也沒有什么特殊的,因為每個城市都一模一樣。
高大密集的水泥鋼筋,紅的黃的白的漆,時時縈繞在鼻端的車尾氣,遠處幾個恨天高的大煙囪冒出的黑氣,看不見顏色的天空,步履匆匆的行人五顏六色的招牌,還有隨處可見的規(guī)則。行為上的思想上的。
他們?yōu),什么活著呢?br> 我可以感覺到的,那些魚所說的自由,好像真的不存在,起碼不在我這里。
我和魚的冷戰(zhàn),我單方面的,只持續(xù)了幾天,因為同學想來看看他。
同學像我經(jīng)常做的那樣,貼在魚缸上。
“哇塞,你給它布置的好漂亮,”同學感嘆,伸手指碰碰魚光滑的脊背,“它也長大了不少!
魚是長大了不少,曾經(jīng)還是我的中指大小,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了一倍,有從指尖到手腕那么長了。
我和魚對上眼,他甩尾就走,一會兒在草里穿梭一會兒鉆進假山。好不自在。
同學將臉貼在魚缸上,眨巴著眼睛看魚,過了好一會兒突然說道:“它真自由!好羨慕它!
“人給它們什么它們就得吃什么,人拴著它們捆著它們,人讓往東它們就不能往西,哪里自由了?”我認真的說。
“嗯…我就是說說,”同學看向我,“就是看魚……”
“可憐,是吧。他這一輩子都只能待在魚缸里。”
同學皺了皺眉,好像想不到好的措辭,最終附和我說:“嗯…也對!
我不禁得意的看向魚,他卻看都沒看我。
“你怎么能確定我在魚缸里,而你在魚缸外呢?”送走同學,我回到家路過客廳時聽到魚細小的聲音,窗子敞開,一陣風跑進來路過魚缸時帶上了一股魚腥味兒,我這才想起來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換水了。
我走上前擰開水龍頭,水流涓涓流出,魚缸里的水自出水口呈螺旋狀卷起,魚也被迫旋轉(zhuǎn)起來,他費力的抬頭看著我,我沒說話,他就又問了一遍:“你在魚缸里還是在魚缸外?”
我一點兒都不高興了,任由魚垂死一樣躺在石頭上,“哼,你瞧,我不給你換水,你就得死!”我又得意的笑起來。
他拍打起尾巴,倔強的等著我回答他。我抱起水桶往魚缸里注入清水,水流順著魚缸傾瀉而下,魚漸漸能夠浮起來,又開始來回的游。“咕嚕嚕!
他問的什么意思?
愚蠢的問題!
第二天我還是忍不住問同學,對方很驚訝,理所當然的說:“魚缸外唄!嗯……對魚來說你在里,對你來說你在外。我可真聰明!”
于是我琢磨了一節(jié)課。
原來如此!
可是當我把答案告訴魚的時候,魚一言不發(fā),自顧自的游泳,我忍不住敲魚缸,“喂,你說話呀!對不對?”
“什么對不對?魚上哪說話去?趕緊寫作業(yè)去!”我媽總是忽然在身后冒出來。好吧,我乖乖的拿出書本。
如所有人所知,學生在寫作業(yè)時,尤其是在家寫作業(yè)時常常會走神,我一邊轉(zhuǎn)著筆一邊想魚怎么不和我說話,難道他在生氣?真小氣!想著想著,我不知不覺的在旁邊畫了條魚!澳愀墒裁茨?又走神?”老媽總是在我走神的時候出現(xiàn)。
“我沒有!”莫名其妙。
“那你干什么呢?這不是畫畫呢?”
“我……”我深吸一口氣又長長的吐出來,“好的!
“嗯,好好寫吧,一會兒過來吃飯!
我張在椅背上,看見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跡想一把撕碎,想大喊大叫,想手舞足蹈,想哭又想笑,但是不行,別人肯定會以為我瘋了……我還不如一個瘋子活的自在。
我不知道世上規(guī)則為何如此之多,不僅行為上,還有思想上。不要這樣,不能那樣,問一句為什么就會有一車的道理講給你聽,聽得你想吐,然后再不敢問為什么,你說,我聽就是,然后不再想知其所以然,似乎這件事本應該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世界那么大,而那層透明又結(jié)實的罩子卻在最開始的時候就給套上了,無時不在,只是有時你還沒走到邊界所以觸摸不到。
我不算好孩子,所以我經(jīng)常感受到別扭又無奈的窒息。
我的頭腦四肢好像被捆住了,仁慈的是我有一定的自由空間。
我扔下筆決定出去透透氣。
我所在的小區(qū)叫人魚花園,非常二次元且非常尷尬的名字,原因是小區(qū)中央花園立著一塊形似人魚的石頭,后來干脆請人來把人魚雕的更像人魚,弄了個大水池,蓋了個公主房,彩色石頭砌成的。吸引了很多人來。
高大上的小區(qū)。
小區(qū)總體平面圖是正方形的,空著的四角種著細高的柳樹,我沿著草壇直走拐彎,抬頭即見頭頂有限的四角天空,想出去走。
但是那也未必是個好去處,都是一樣的建筑,頂多是天空放大了幾倍,像樹的年輪。
又如一只只魚缸,一只套一只。
又想起了魚,魚怎么不說話了呢?是我說錯了話還是怎樣。我其實并不知道我們兩個誰說的對,我也不想知道,反正他對是那樣,我對還是那樣。
抬腳往樓上挪,脖子上拴了繩索,不知道那頭是誰,我站住想了想,也沒準兒是我自己呢?畫風從現(xiàn)實轉(zhuǎn)向了驚悚,我忍不住笑起來,還是嘆了口氣,這肚子里的氣怎么這么多?
客廳里的魚缸安安靜靜,魚也安安靜靜的,我站在門口呆呆的看了好一會兒。我倆都沒說話。
我想這樣下去可不行,起碼我得先認錯,冷戰(zhàn)是我錯了。
于是我誠懇地說:“對不起!
他還是不理我。
很快我就意識到他并不是不想和我說話,而是我聽不到了。我再也不能和魚說話了。
我支著下巴盯著他,他在一個勁兒的吐泡泡,“咕嚕咕!薄
我顯然感受到巨大的失落和無奈,并不只是因為我的特能消失了。這沒什么,我是人,他是魚,它。
然后生活回歸平靜,奇怪,為什么是“回歸”呢?
你知道的,我不過是個小孩子,孩子的秘密能藏多久?況且我又整天失魂落魄,自然會有人問。
第一個問我的是同學,就是那個回答我問題的。我忍不住就把所有的事都說了。
“你能和魚說話?!”
“小點兒聲……是以前,現(xiàn)在不行了!
同學松口氣似的,“那就好,你病的不算嚴重,自動痊愈了,不然你得去醫(yī)院!
“我是說真的!”我瞪大了眼,試圖證明我說的確定無疑是事實。
同學敷衍的點頭,“嗯…真的。但是,你要知道,哲學告訴我們動物不存在意識,它們之間的交流僅限于同類,世界的本質(zhì)是物質(zhì)的,我們要堅持馬克思主義……”
什么跟什么?哲學?馬什么義?這就是學霸的世界嗎?“總之一句話,世界上不存在鬼神,魚不會說話!”說完還重重的點了點頭。
這下我懂了,也更懵了。
我倆真的在一個世界生活嗎?“誰告訴你的?這些。”
“我媽媽。她是一名政治老師,她還說小孩子應該多讀有用的書,不能一天到晚胡思亂想!
原來如此。
我明白了真正的道理,可是還是開心不起來,總覺得不對勁,于是看各種書,書里的所有人都在告訴我這個道理:魚不會和人說話。怎么會這樣呢?我的腦子有點兒喘不過氣。
我病了。
我想這下是真的了。因為醒來時老媽的眼睛通紅,醫(yī)生說我還得住兩天院,精神問題好的沒那么快。
并沒有!那不是!我不管醫(yī)生說什么,只撇著嘴心想真是無知的人類,我為此感到抱歉。
我非常的想見魚,我想和他說說話。
而魚缸就在旁邊。
魚真的已經(jīng)很大了,他可以毫不費力的跳出來。白色的肚皮泛銀光,線條流暢的黑色脊背,魚體柔韌靈活,薄薄的魚鰭略微透明。帥氣的魚。
我虔誠的把臉貼在魚缸上。
我小聲的說:“魚,魚,你快和我說說話!奔词刮铱赡苈牪坏。
“咕嚕!
“他們甚至說你沒有意識!
“咕嚕!
“我真的得了癔癥嗎?你能說話只是我的幻想嗎?你快告訴我。魚!”
“咕嚕。”大概是剛剛換過水,水很清澈,腥味兒比之前的淡很多。
我喪氣的低下頭。
老媽和醫(yī)生擔心的看著我,我抬頭剛要與他們說什么,便聽到那道久違的細細小小的聲音說:“我會說話,和你一樣。我們說一樣的話!
我驚喜的看向魚,“什么!”他又吐個泡泡,“是的,我在和你說話!
我喜不自禁,拉住老媽的手,喊:“他在說話!媽,你們聽到?jīng)]有?!魚真的會說話!”
我媽愣住,面色蒼白,醫(yī)生重重的嘆口氣,搖搖頭,末了拍拍我的后背,“嗯,我們聽到了,孩子……”然后他們就出去了。
我只覺得高興。
“魚,你之前為什么不和我說話?我以為是我聽不到了。”
“唔……這是懲罰。”
“那,我回答的對嗎?”
魚轉(zhuǎn)了兩圈兒,咬掉了一片灰菜葉子,“什么。”
“就是,”我擺劃了一下,“就是……對于你來說我在魚缸外,對于我來說……”
“在哪?”他瞪圓了眼睛問我。
“……也在魚缸外啊!”好像不對,但我確實沒在水里。
“你那么自由嗎?確定?”
我頓在那。
“你為什么病?”魚換了個話題。
“他們說的,我也確實在醫(yī)院里。”
“他們說我不會說話?”
我點頭。
“那現(xiàn)在同你講話的是誰?”
“嗯……對,沒錯,的確是你。”我點著頭,卻想起同學說的那番話。
“咕嚕!蔽铱粗~,魚看著我,他在吐泡泡。
“魚,他們?yōu)槭裁床幌嘈??br> 魚轉(zhuǎn)了轉(zhuǎn),似乎在思考,“因為他們沒有大腦。”
“?”我驚叫一聲,“那大腦呢?”
“被鎖住了。”他頓了頓,壓低聲音神秘的說:“我剛剛看見那兩個人——其中一個是你媽媽,他們的臉上掛著鎖!
“為什么我看不到?!”我納悶,同時擔心的摸摸自己的頭,我生病前,記得吧,我好像感覺到自己的大腦被困住了。
“因為你也是。”
我嚇得一愣,怕的發(fā)抖,問:“為什么?是誰干的?”
“不知道。大概,是你們的魚缸吧!濒~吐了個泡泡,自由的在魚缸里游泳,玩了一會兒便沖我抱怨:“魚缸小了!彼欢ú恢吏~腥味兒多難聞!
“你怎么不跳出來?”
“我一不能呼吸空氣,二不能行走,三是出去也沒得吃,跳出去干嘛?”
“至少離開了魚缸,你自由了!
“那不叫自由,那叫找死,而且你就自由了嗎?你為什么活著?”我們之間的對話又回到了最初的原點,但我沒生氣,并且決定好好兒想想。
我的病好了。至少我這么認為。
“媽,我上學了哦!”我揮揮手,開心的上學,“幫我照顧好魚!”
“嗯…慢點兒!”她的臉色還是不好,我想放學時去買點兒糖給她。
一整天我都很好。老師講得課也很有意思。
但語文課讓我很無奈。語文老師學識淵博有他自己獨到的見解,和別人不一樣,超厲害。然而唯一讓我不明白的就是他無論什么都要畫層次,點題承接深化升華,不論小說散文議論還是說明,我理解這是答題的最好公式,但我不認為這是閱讀的最好方法。
我個人喜歡有感情的文字,我覺得讀這種文章需要的不是清晰無比卻索然無味,而是一遍一遍愛不釋手的沉迷下去,然后做題的時候憑感覺一瀉千里。
因此我答的題常常不得分?墒俏矣钟X得我是對的,畢竟有一個真實案例就是作者都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那樣想的。
而鐵一般的現(xiàn)實告訴我,老師是對的。
他常說我不按套路出牌……但是我根本就不會出牌,玩兒撲克的時候全憑感覺走,天不怕地不怕的把牌往外扔,疑惑的是我總贏。他們好像總在顧忌著什么。
也因此他們說我太野。
瘋。野丫頭。
“丁零零.....”急促嚇人的鈴聲響起,我揣著錢去商店,看到了一個驚喜。
又大又干凈的透明玻璃魚缸。我想魚一定很喜歡。我指著問:“這個多少錢?”
“小朋友,你的零花錢是買不起的!
“哦!蔽译m然沒那么多錢,但我可以求媽給我買啊。
“媽,你就幫我買吧……”我央求,拉著老媽的手。
媽不說話,一個勁兒的哭。難道魚缸真的很貴?我有點失落,但是理解,抱歉的對魚說:“那個魚缸有點貴,我沒法給你,對不起哦…”
“沒事沒事,”魚吐著泡泡,“反正住的也慣!
那就好,我笑起來,“怕你傷心呢!”正高興著,卻聽到身后的沉悶聲響。
我抓著媽的手哭,她剛醒來,眼睛同樣紅腫,卻是看向醫(yī)生,捂著臉哭:“醫(yī)生,拜托你治好她吧,她那樣,太可怕了!”
嗯?我眨眼,是我嗎?
“得讓她自己意識到她需要治病!贬t(yī)生看著我說。
我媽也看我,憔悴的讓人心疼,我張了張嘴,吸著氣不知道說什么。沒法拒絕。
于是我再沒回過家,魚還在等著我呢。
受不了,為什么有心理醫(yī)生這種人?一連幾天,他都在做所謂的心理開導,屋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所以我不止一次的義正言辭的告訴他:我半點事兒都沒有!但是需要他來告訴我媽,我沒事。
奈何他不信。
我心里擔心魚會不會餓死,水換沒換,忍不住跳下椅子推門,好吧,我媽就站在外面。
“你就給我一直呆在這兒,不許回去!”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我媽是為我好。
坐回椅子,意識模糊之際再次感到那種禁錮,魚說我的臉上也掛著一個鎖,但我此時的感覺卻像是被浸在一個魚缸里,溺水一般。
睡了一覺有點懵,驚喜的是醫(yī)生準許我回家喂魚!
魚還好好的活著。我瞅著魚,魚瞪著我。
“我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咕嚕!
哦,換水!我一拍腦袋。
“你在哪兒?”一道不似人的聲音響起,我低頭看魚,“醫(yī)院啊!
魚沉思了一會兒,才說:“以后我們悄悄的聊天,別讓別人看見!
“嗯,也行!
我睜開眼,欸,還在醫(yī)院?那剛剛是在做夢?畢竟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先回家吧……看看!贬t(yī)生送我們到門口。
這回是真回家了吧。
我關(guān)門轉(zhuǎn)頭看見客廳里桌子上的魚缸,珊瑚假山石子灰菜,還有一條白色肚皮黑色脊背和我的手一樣長的魚。
“你好自由啊!蔽遗可先チw慕的看它游來游去!安挥脤懽鳂I(yè)!
“咕嚕!彼芨蓛,沒有一點兒難聞的氣味。
“我夢到你和我說話……經(jīng)常夢到。”
“咕嚕!
“為什么不是真的呢?”
“你還想去醫(yī)院嗎?別說了!”魚想翻個白眼。
又呆呆的看了好一會兒,我才不言不語的走開,心里莫名缺了一塊兒似的。
甚至有些心驚膽戰(zhàn)。
城市里的變化很小,微乎其微,教人看不出來,路兩邊的店鋪聽我媽說變了不少,但依舊喘不過氣 而且我近來的記憶力也不是很好,經(jīng);秀保植磺瀣F(xiàn)實與夢境——一直一直在做一個關(guān)于魚和魚缸的夢。
我有點兒害怕。
如往常一般推開門,視線忽然被門邊一個箱子吸引住,它不是箱子------透明的硬膠盒子,繪著一條藍色的尖嘴長身的帶子魚,里面很臟,綠綠的一層青苔,廢紙塵土菜葉子,還有棵灰菜,我媽準備把它們都扔了。
“回來啦!”媽從廚房探出頭。
“嗯,醫(yī)生今天有事!蔽野涯嵌牙贸鋈ト栽跇堑览镪P(guān)上門。
“去待會兒吧,一會吃飯!
“嗯!
客廳桌子上少了什么東西,但我無心去留意,胸口發(fā)悶,我不禁揪住領(lǐng)子,比劃了一下,上面很空。心里也很空,我好像丟了點兒東西,丟了什么呢?腦子轉(zhuǎn)不過來,太難過了。太難過了。
我嘗試著咧開嘴,嘴角卻用力向下撇,似是要狠狠地哭出來,但是眼淚不夠。倒是我媽以為我在做鬼臉給了我一下,“一邊兒玩去!
這時被困住的感覺尤為強烈,有個細小的聲音問我:“你在魚缸里,還是在魚缸外?”
里,還是外?
我似乎養(yǎng)過一條魚。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