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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火
收到要和五條悟見面的消息時,我剛鎖好獨身公寓的門,正準備找個什么地方填飽肚子。
走廊的燈壞著,關上門就是漆黑一片,手電筒閃了閃,點燃了夏季濕熱的空氣。
在這種關系日益生疏的情況下,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五條悟,就好像一見他,臉上就寫滿了無措。
常去的小酒館還開著門,隔著一條路,對面那家甜品店的草莓大福很有名。
我與五條悟是同級生,還在高專的時候,無論是游戲還是其他的什么,只要有他在,我總是輸得最慘那一個。
說起來,這家店還是我打賭輸了,給五條悟買大福時發(fā)現(xiàn)的,原本是個適合喝酒的地方。我滴酒不沾,只是當時天氣太冷,覺得這里的暖爐可以避寒。
往日里僻靜的小店顯得有點吵鬧,一對情侶好像發(fā)生了些矛盾,二人一前一后出門,那女孩子還流著淚,卻也踩著細碎的步伐跟著走了。
酒館老板倚在一旁,挺著圓潤的啤酒肚故作艱深地感嘆道:“讓別人哭成這樣的男人,還真是罪惡啊。”
我嘴上應和,心里卻想著那罪惡源自于愛。
恍惚間,我透過茶杯頂氤氳的水汽,穿過染著夜色的窗,在那家甜品店門口看到了拎著特制手提紙袋的五條悟。
他個子太高,即使放在人群里也是最顯眼的那一個,銀白的發(fā)絲沾了點甜品店燈牌上的暖光,顏色倒不像往常那么尖銳了。
確實湊巧,在與我見面的前一天,他忽然來這家見證過我高專時期“血淚史”的甜品店,買了他沒那么喜歡吃的草莓大福。
我沒想去和他打招呼,只是移開被茶杯燙到發(fā)紅的指尖,連著看他的目光一起收回。
還真是罪惡啊,只是關于五條悟這個人,就讓我一次犯下了兩種罪孽。
愛欲與嫉妒都是原罪,除此之外,我還要再加上一條貪婪。
我關于幼時的記憶少得可憐,那時不知道生病,更不知道什么叫死亡,只記得母親那時嘔血,染在白色的手帕上,就好像晴空里掛著一輪紅日。
她常說父親變成了星星,就在天上看我,那時不懂事,還眨著一雙眼睛問她,您也會變成星星嗎,她沉默了很久,到最后才摸著我的頭發(fā)告訴我,會的。
母親離世那年,我被帶走的時候,正是櫻花盛開的三月底。
將我接走的人解釋說我生來就是“鎖”,繼承了家族術式,所以將會成為這一代的家主。
那人話語間帶著尊敬,卻從里到外都透露著一股恐懼,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就好像在與什么可怕的東西交戰(zhàn)。
隨后他們將我安置在一個寬敞空蕩的房間里,吃穿用度都不曾短缺。
門廊正對著的地方有一顆樹。那樹看著筆直繁茂,卻沒有一絲開花的跡象。
當時我正是愛玩的年紀,還沒能理解他們說的東西,只覺得翻過那道墻就能逃走,于是笨手笨腳地爬上院里那顆老樹,手指還擦破了皮。
最先看到的是一個白頭發(fā)的男孩子,大概和我年齡相仿,穿著一身干凈的白羽色和服,卻毫無顧忌,直接坐在池邊落滿花瓣的土地上。他似乎是覺得無聊,手里還揪著一片青綠色的草葉。
樹葉被我笨拙的動作弄得嘩嘩作響,他聽到聲音,抬起頭看我,一雙與天空同色的眸子與我對上,我出了神,不慎一腳踩空摔落下去。
樹影重疊,斑駁打在地上,好像將我關在了巨大的鳥籠里,而他睜著那雙宛如通曉萬物的眼睛,只身站在籠子外面看我。
我忘記起身,一時間恍若得見神明。
后來我被接回去,卻沒受到任何責罵,只是悶在室內養(yǎng)了幾天的傷。
都說疼痛能讓人記住些東西,那時我從樹上摔下來傷了腳,能跑能跳后轉眼就忘了疼,卻唯獨記住了五條悟。
因為和五條家的那點關聯(lián),我時常能和他見到面。
那時我和五條悟兩個家主預備役就是一對“狐朋狗友”,湊在一起能掀了房頂。
幾度春秋,生長期的少年就如偷了太陽的柏,一年比一年長得快,五條悟氣人的本事與他的身量一起拔高,見了我就要說一句真矮。
剛開始我非要想點什么話明里暗里罵回去,直到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打不贏,也說不過他,就在心里勸自己不和他計較,只管順著他才能少受些氣。
那時正值少年,心高氣傲,難免有種不服輸的勁頭,像燃著一股暗火。
無論是被丟到咒靈堆里,還是被訓練用的木棍打出縱橫交錯的紫,我沒怨過一句,只攢著一口氣,縱容那火將自己燒個干凈。
事實上家族從沒有苛待過我,更別提約束打罵。只是我討厭沉重的氣氛,討厭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束縛,連帶著討厭我自己,卻從來沒討厭過五條悟。
我一直都不是那種“乖孩子”,而這大概就是最初五條悟不排斥與我相處的原因。
回過頭再想想那段日子,就好像拿起一張黑白相片,看著死氣沉沉,上面卻偏生開了扇彩色的窗。
隨著我體術的精進,翻墻的技術也日益熟練,只需要脫下帶鈴鐺的高齒木屐,用一只手拎著,就可以輕輕松松躍過墻壁,不發(fā)出一點聲響。
哪怕最后還是要回去,我也想逃離那個讓我覺得窒息的地方,一刻也好。
每次我偷跑出來不知道該去哪的時候,最后都是去找了五條悟。
從那年三月過后,就沒有人會特地為我買甜食,再一次吃到冰淇淋,是五條悟給的。
那個夏天我又摸出去,帶著一股熱氣推開甜品店的門坐在他對面。
他那邊的桌上擺著一杯加了冰塊的桃味氣泡水,隨著吸管攪動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旁邊放著蛋糕和草莓芭菲。
我身上沒帶錢,只能堵著一口氣說那是致死量的糖,五條悟就把其中一份快要融化的冰淇淋推到我對面,告訴我這個天氣不能熱壞腦子。
他停了攪動冰塊的手,碰撞聲響逐漸消弭,汽水里的細弱聲音被片刻寂靜巧妙地放大了,在燥熱的空氣帶著一絲清涼的蜜桃甜味。
當時我拿起沾了奶油的勺子,很沒骨氣的想著,無論過去他怎么變著花樣的氣我,那都不重要,我都原諒他了。
我承認自己確實曾把五條悟當做目標暗自努力過。
后來那種少年心氣過了,我磕絆著,終于看清了自己與他之間有如天塹的差別。
我的父親是上一任家主,于二十九歲那年服毒自盡。
我注定也會成為家主,因為我天生是“鎖”。
鎖住秘密,鎖住歷史,鎖住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同樣,也鎖住“怪物”。
在那個群魔亂舞的時代里,第一任家主需要力量,于是他們偷了怪物的血。
可怪物終究是怪物,即使封印起來,也會隨著血脈傳承,如同夢魘般再次降落到每一代頭上——歷代家主都活不過三十,因為他們都是“鎖”。
每一代都有人作為“鎖”而降生繼承術式,上一輩是我父親,這一輩是我。
對于術式的使用越是熟練,離成為怪物的日子就越近,這就是代價。
為了這份代價,母親失去了她的摯愛,就想將我藏起來,還給我取名為“幸”,是幸福,也是幸運。
但我是“鎖”——我必須得死,還要死得無怨無悔。
因為怪物要是沒有從容赴死的勇氣,就必須得由神明來殺死。
怪物和神明,我和五條悟。
理解這件事后,我確實沒有怨過什么,更是連生氣都少有了。
我覺得母親才是最有權利悲傷的人,她當初救不了父親,后來也救不了我。
用五條悟的話來說就是,高專之后,我脾氣好得像是個快要埋進土里的人。
他總看不慣我這副樣子,在惹我生氣這件事上產生了無窮盡的動力,就好像非要活剝了我那層平靜的外皮才肯罷休。
我實力比不上他,想來運氣也沒他好。
那天晚上玩游戲我又輸給他,他叫我去一家特別遠的甜品店給他買草莓大福。我裹上圍巾就出了門,路上冷到發(fā)麻,才知道了那間小酒館。
硝子問我為什么總是答應他這種無理要求,我說因為他總是贏,而且今年冬天不冷。
我記得那天晚上的雪下了很厚一層,我用手拂了霜氣,對著玻璃窗里的他出神。
這一幕也沒逃過他的眼睛,他回過頭問我是不是覺得他好看,我告訴他,只是在想他那頭白發(fā)落了雪的樣子。
那年冬天我發(fā)覺自己喜歡五條悟。
漫長的暗戀就像牙痛,卻不是拔掉就能好起來的。
之后我開始學會認真聽別人說話,因為我不知道十分之一的表達里,是不是就藏著十分之九的真心。
至于我自己,只能躺在平靜的池塘底,偷偷藏起胸膛里的穢色暗火,才能維持著,至今沒讓它熄滅。
我給他買來了草莓大福,他接過去,還問我現(xiàn)在是不是真的不會生氣,我愣了一下,只能嘆了口氣對他說,我又不是神,當然會生氣。
我不是神明,我是什么呢?我是怪物,還是鎖?
可我哪個都不是,我只是人,五條悟也是人。
但如果神明真有模樣的話,我承認的也只是那年樹下穿著一身宛若冬雪的白,睜開眼睛看我的他。
那之后不久,我在任務中與特級咒靈對上,帳被五條悟打碎的時候,我已經開始被怪物的血液侵蝕,整個人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渾身痙攣般劇痛,是五條悟找到了我,將我?guī)Щ馗邔,這才算是消退。
當時我快要失去意識,滿嘴都是鐵銹的氣息,卻還扯著鮮紅色的,吐過血的嘴,顫著嗓子對他說,你倒不如不救我。
我覺得他當時應該很想撬開我的腦袋看看,那里面是不是裝滿了水。
可我知道啊,我知道自己早晚都是死,也不過是死法的區(qū)別。
所以現(xiàn)在死了好,死了清凈,一了百了。
少年時暗色的火焰依舊在心里燃燒,我卻遍體生寒,如墜地獄。
可是他說讓我至少現(xiàn)在別死。
我知道他說這話不是為了讓我哭的,但我就只想哭,好像眼淚一出來,事情就會變好。
他似乎還對我說了幾句話,但那之后我耳朵里就灌了血,聽覺也模糊起來。
我不覺得疼,只覺得可惜,可惜到最后也沒聽清他說了些什么。
后來我終究是沒死成,就這么日復一日的活著。
但從那以后我更贏不了他。
我喜歡五條悟的事情沒能瞞住硝子,起因是誤喝了一杯酒。
她說覺得五條悟不討厭我,問我為什么不先表白,我頓時覺得鼻子里好像被誰塞了棉花,喘不過氣來,還酸澀的要命。
我回答說那他也不一定會喜歡我,所以還是算了,隨后開始和硝子抱怨喝酒誤事,玩笑間將話題岔了過去。
可是我連死都不怕,還怎么會怕五條悟拒絕我,我只是心里清楚,表白這事,失敗了我開心不起來,但如果成功了呢?
我告訴自己,別傻了,可能還要死在五條悟手里,現(xiàn)在別給他添麻煩。
我不知道八百萬神明有沒有愛,也不知道五條悟喜不喜歡我,但我知道五條悟也是人,唯獨這點他和我一樣。
都說疼痛能讓人記住一些事情,可我覺得不只是疼痛,遺憾也能。母親死后我最討厭三月,從那之后我滴酒未沾。
我對五條悟的心思,絕對不是一句喜歡就可以說清的。
所以我愈發(fā)不敢見他。
后來我在回到高專時總會盡力避開五條悟,就連和尚未入學的伏黑惠見面的次數都比他更多。
我對真希和惠一直有種與眾不同的親近感,似乎是從他們身上看到了當初那個拼了命想逃出家族的自己。
但我終究和他們不同,我逃不掉。
迎接一年級生時,我說自己是五條老師的同學,也算是他們的老師。
五條悟看了看我,借著身高優(yōu)勢,熟稔地將手臂搭上我的肩膀,似乎沒有注意到我刻意疏遠的稱呼。
那之后我和他在高專碰面,他坐在椅子上挖了一勺蛋糕,嘴上卻還沒忘記氣我。
他這樣說道:“還真是有活力啊,你當初高專入學那年就好像老了好幾歲,簡直沒有青春期!
是啊,那年就好像老了好幾歲。
我沒有答話。這么多年過去,他似乎還沒習慣我這副深沉模樣,于是直接問我說:“你是不是在躲我?”
是啊,因為我喜歡他——我分明是這樣想著,要說出口的話卻硬生生拐了個彎,變成了“因為我討厭你啊。”
那只剛剛才打開過蛋糕盒子的手停住了,他不再專注于眼前的甜食,亮色的發(fā)絲隨著他抬頭的動作顫了顫,最后干脆長腿一伸,滑著椅子坐到我面前。
“誒?為什么?”
“可能是因為以前你總說我矮?”
這句話剛一出口,我自己就先笑了起來,直到眼尾快要擠出眼淚才停止。
我不該喜歡他,只怪愛太迷人了,迷人到讓我忘記自己身陷絕境,只管把眼前人當作唯一的太陽。
“開玩笑的,還不是因為事情太多,都沒什么休息時間……你不是也一樣?”
我這樣說著,如幼時一般從衣兜里翻出一包水果味小熊軟糖,徑直向他頭頂扔去。
不出所料,果然被他穩(wěn)穩(wěn)接住,而不是擋在那層“無限”外面。
我看著他動作自然地拆開那包糖,忽然覺得有些難過。
他還是贏得太少,我該再多輸給他幾次,不然我怕自己欠他的太多,等到離開人世的時候都沒能還清。
只有悶著燒自己的那才叫暗火,我不覺得疼,只可惜早晚要有燒完的一天。
據說貓知道自己快離世之前會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只知道自己已經臨近極限,于是借著需要出差的任務,逃也似地從高專出來,連個招呼也沒打。
其實早在幾年前,家族怕我葬的倉促,就尋好地方為我立了塊碑,那上面有名有姓的,就只差張照片。
當時我看到他們那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只覺得荒唐,卻還笑著說,到時候要把我拍得好看點。
那天走之前我又喝了酒,還一邊哭一邊對著鏡子說自己喜歡五條悟——這次我沒讓誰聽見。
其實人哪有這么容易醉,我就是想哭,也想繼續(xù)喜歡五條悟。
只是這暗火到了熄滅的時候,僅此而已。
于是我只能慶幸自己還沒對他說過自己喜歡了他那么多年,曾經以為自己至少能好好和他道個別,后來發(fā)現(xiàn)道別也是負累。
我沒有道別,所以誰也不用再見,黃泉比良坂上可以快些走。
我和父親一樣選擇了用毒。
眼前就好像閃著雪花的老舊電視機,還帶著電流的嘶啞聲響,最后圖像逐漸清晰,我竟看到了模糊的影像。
我看到一個房子,門廊正對著的地方有一顆老樹,那樹生原本的筆直高大,卻早已枯死,不見半分生機。
他們都說那房子里住著一個怪物不能靠近,可怪物到底長什么樣,除了家主,就只有一個送飯的婆婆知道。
那年過半百的老人動了惻隱之心,卻只是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說著,不過是個年紀不大的孩子。
我看到那所謂的怪物披著緞子般的長發(fā),端端正正跪坐在墊子上,每日翻著幾本內容早已爛熟于心的書簡,好像一天就是一年。
當時似乎逢旱,連著許久都是晴天,屋內燃著香,卻見不到半點太陽。
我看她就那樣不聲不響地活著,像畫美人圖時滴落的粉彩,也像沾不到露水的花瓣書簽,卻唯獨不像個人。
我看著她,明白了從小到大那種窒息感從何而來,也明白了自己為什么想逃。
后來我看她費力將桌子拖過來,再踩上床榻旁圓椅,透過開在最高處的小氣窗,才總算能看到外邊。
她與一個白頭發(fā)藍眼睛的孩子四目相對,那是她活得最像人的一次。
而我也透過怪物的那雙眼睛,看到了她最后的神明,一如那年我看到五條悟。
我看著她的神明對她伸出手,說會拆了那道門,把她從這鬼地方放出去。
可她在二十九歲那年夏天徹底去控制,死在她的神明手里。
下一任家主舍不得力量,便偷了她的血,于是世代更迭,就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我看著她隔著一堵打不破的墻,對我說,回去吧,回去找我自己的神明。
最后我看著,看著她獨自踏上那條黃泉路,一步也沒回頭。
以前我總想著,什么是怪物呢?現(xiàn)在我終于知道了,怪物就是她,怪物也是我。
可怪物不應該是她,怪物也不應該是我。
這次我又沒死成,以后也再沒必要去死。
硝子說將我送過來的時候呼吸心跳已經斷了,體溫卻一直還在。
五條悟覺得我能活過來,不同意讓我下葬,還非要找人拆了我那座碑,誰也攔不住。
于是就這么放著我半死不活地躺了七天。
這邊的電話剛掛斷十分鐘不到,我就在門口見到了五條悟。
他穿著高專校服,步伐有點急促,好像剛從哪個地方瞬移回來。
借著室內白到有點滲人的燈光,我看到我的神明也對我伸出了手。
他遞給我一包沒拆封的糖,然后頂著那顆蒲公英似的白腦袋告訴我,上次給他那包不好吃,以后要記得買這個。
話語間好像還帶著點委屈。
我接過去,問他為什么沒把我埋了,他煞有介事地想了半天,最后回答說,可能是因為笨蛋不會感冒。
這算什么回答啊,死掉和感冒之間會有什么共同之處嗎?
我覺得他分明就是想罵我,可是那都不重要,我都原諒他了。
哪怕這次他刨了我的墳。
其實我想說,無論如何,我那座墓是無辜的,留著它以后還能用。
但我絕對不敢說出口,因為我怕他現(xiàn)在就把我按到那個莫得感情的墳頭里,讓我看看什么叫土間埋。
不不不,其實我最想說的還是那一句——我真的好喜歡五條悟。
提問!我現(xiàn)在對五條悟說一句,嗨老婆,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嗎?
——————————————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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