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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在別人眼里,加隆從小就是個別扭而倔強的孩子,和他的哥哥撒加很不一樣。
倔強的小孩子實在是不招人喜歡,因為他總是愿意說些違心的,卻又一定要說出來的話。
那樣的話總是很不入耳,或者很傷人心的。
因為,聽的多了,聽話的人會分不清到底那句話是真心,那句話是違心。
"我最討厭撒加了,撒加是這個世界上最讓我討厭的人!"
午后的陽光里,加隆懶洋洋的躺在沙發(fā)上,帶著幾乎要把他壓倒的睡意喃喃說出這句話。
然后他立刻閉上眼睛,把呼吸調(diào)整到輕淺均勻,如同真的睡了一樣。
時間,剛剛好。
加隆可以保證剛進門的撒加一定會聽見自己說的這句話。
他幾乎要摒住呼吸來等待撒加的反應(yīng)了。
正在脫下黃金圣衣的撒加聽見了加隆有心有意的話,微微的笑了一下。
他知道加隆沒有睡,可是他要裝作以為加隆睡了的樣子。
輕輕走過去,把幾乎掉到地上的毯子撿了起來,小心翼翼的給他蓋好,最后,在額頭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撒加確實讓人討厭,可是,撒加最喜歡加隆了,加隆是這個世界上我最重要的人。"
少年修長的身影消失在浴室的門后,加隆立刻睜開了他的眼睛。
他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哈哈狂笑的敲著浴室的門。
"哥,你這個不長腦子的,又忘拿衣服進去了,這次自己出來裸奔吧!"
"真的,我真的特別討厭你,哥,你總是把我忘到后腦勺。"
不滿的嘟囔著,加隆手里玩弄著撒加的一縷長發(fā)。
撒加微笑,純凈美好,他扯回自己的頭發(fā)。
"真的那么討厭我?"
"當然。"
"那為什么中午不睡覺還要在那里等我回來?"
"……你要是不回來,我就睡著了……煩死人了……天天像個野鬼一樣到處游蕩……"
說著說著,手卻禁不住搭上哥哥的肩膀。
加隆,撒加輕輕的說到,凝視著弟弟的眼睛,清澈見底的藍,寫滿了言不由衷。
既然如此,你就繼續(xù)討厭我下去吧。
那樣,我會知道有個人在在乎我。
一個游戲,若能繼續(xù)下去,必然有他的規(guī)則,不能違背的規(guī)則。
如果你知道,就不要說。
如果你不知道,也不要問。
過度的清楚和明白會破壞美好的存在。
撒加和加隆這對兄弟自然心知肚明。他們心照不宣的把這個游戲繼續(xù)下去,在善意的欺騙和謊言里交流著他們之間的感情。
只是,游戲也有弄假成真的時候。
撒加很忙,加隆很閑。
忙的人天天在外面執(zhí)行任務(wù),很少回來和弟弟在一起呆一會。閑的人天天在外面游蕩,忙著無聊,因為很少能見到哥哥一面。
偶爾的會面,是在深夜或者凌晨。
加隆哼著小調(diào)走進了屋,看見了已經(jīng)三天沒見的哥哥。
他張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可是胸口又堵著一些東西哽咽在那里,讓他什么也說不出。
撒加的臉色蒼白又疲憊,帶著隱約的怒氣。
你在外面作了些什么,撒加問他,從來沒有過的嚴厲口氣。
加隆挑挑眉毛,做我想做的。
注意你的身份和行為,加隆,我們是黃金戰(zhàn)士。
是你,不是我。
撒加愕然抬眼望去,這樣的話,他第一次聽。
兄弟兩人一向不分彼此,互為半身的生活,而今天,這樣的一句話卻畫出了清晰的界限。
他認真的看著加隆,他希望從加隆的眼睛里看出一絲絲的偽裝。
一絲絲也好。
可是,他失望了,加隆熟悉的倔強的表情帶著挑戰(zhàn)的傲氣,他嘴角示威的挑起,同樣回望著自己。
你是我的弟弟,同樣是雙子座的戰(zhàn)士,這點你不能否認。
少說這種話,我和圣域沒有關(guān)系。
加隆,你怎么可以這樣!
我怎么樣,不需要你來告訴我。
加隆轉(zhuǎn)身離去,又忽然回頭,撒加,我討厭你,真的,討厭你!
那一夜的月光,分外的涼。
撒加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眼睛楞楞的望著門口加隆消失的方向,他想,如果他回來,我會過去擁抱他,告訴他,我錯了,我不會在訓斥他。
他期待著,加隆一會就會笑著跑回來。
他希望這仍然是那個古老的游戲。
他等了一夜,疲憊與傷心讓他心力交粹,可是失望是最殘酷的打擊。
加隆沒有回來。
加隆一直在外面徘徊,他想,如果撒加追出來,我會過去擁抱他,告訴他我錯了,我其實一點也不討厭他。
我所做的,所說的,只是想讓他不要忘記我,忽視我。
想讓最愛的哥哥--在乎我。
可是撒加沒有追出來。
于是加隆蜷縮在路旁的草叢里,眼睜睜的看著雙子宮里的燈火亮了一夜。
很好,他想,撒加終于不在乎我了。
他的眼睛酸澀漲痛,于是他把臉埋進草叢里,一會上面就沾滿了夜間的露水,濕濕的。
其實加隆只是個別扭而倔強的孩子,他只是不愿意說出自己的心里話。
只是他不知道,撒加同樣倔強。
他們是一同誕生的雙胞胎,他們擁有同樣溫柔而倔強的心思。
小的時候兩個人曾經(jīng)養(yǎng)過兩只小刺猬,然后惡作劇的把兩只小刺猬用各種手段攆到一起。
他們是雙胞胎,他們應(yīng)該在一起的,加隆笑著望著哥哥。
對,撒加贊成的點頭,然后緊緊握住弟弟的手。
可憐的刺猬被對方身上的刺扎的不停的尖叫著躲閃著,最后還是受了傷,流出了血。
兩個人的面色變的蒼白。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會受傷呢哥哥?加隆難過的問,我只是想讓他們在一起。
因為……他們都有刺,離的太近就會傷害彼此吧。
傷害,傷害并不可怕,可是如果來自與你最在乎的人,那它幾乎是致命的。
它如同一把磨鈍了的刀,卻扎進了你心臟最柔軟的一個角落。
被關(guān)進海牢里的時候加隆幾乎要瘋了,他捶打著冰冷的墻壁,對著那個遠處的身影大喊。
我討厭你,我恨你,撒加,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然后他倒下,冰冷的眼淚流了下來,他確定自己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喊出了那句話。
他相信這句話的殺傷力,他知道撒加一定會痛苦,因為他自己正在被這種痛苦折磨著。
他在謊言和真實的縫隙里掙扎。
撒加,我的哥哥,你真的不在乎我了么?你真的討厭我了么?
我,不會原諒你。
下意識的說出這句話,他不知道,這究竟是在說給誰聽。
撒加沒有回頭,他命令自己繼續(xù)向前走。
每走一步,如同踩在自己的心上。
他面色蒼白到恐怖,卻有一種奇異的力量支撐著他沒有倒下。
他知道這么做加隆一定會恨他,即使他告訴他原因。
可是他沒有回頭,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原來說過的一句話,陰森的如同冰冷的預(yù)言。
--既然如此,你就繼續(xù)討厭我下去吧。那樣,我會知道有個人在在乎我。
十三年過去。
那一天,加隆突然感覺到心口一陣劇烈的疼痛,簡直要把他的靈魂撕碎一樣的疼。
然后疼痛突然消失,一切剎那間變的空白。
如同,心都不復(fù)存在。
他抬頭,冰冷的雨水似乎穿透了大西洋的海水落在自己的嘴唇上。
一切都結(jié)束了。
加隆突然笑了出來,越笑越激烈,到最后幾乎無法呼吸。
你終于不肯原諒我是么?你不肯原諒我給你的傷害,所以你選擇了永遠的沉默。
你不給我機會向你道歉更不給自己機會向我解釋。
你贏了,我的哥哥。
因為你知道,最后開口的那一個,才是最痛苦的。
加隆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在見到撒加。
女神面前的他,傷痕累累,筋疲力盡,只有那眼神依然是熟悉的,那種,冷漠的堅定。
女神要加隆把黃金匕首交給撒加,于是加隆來到撒加面前。
他們看著彼此,一如多少年前嬉笑打鬧時突然的停止下來的時間。
加隆,撒加說。
他的嘴唇在輕輕的顫抖著。
加隆張張嘴想說什么,可是他什么也沒說。
于是他轉(zhuǎn)過身去,那一刻他突然記起那在雙子宮,在海底度過的無數(shù)個黑夜和白天。
那時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哥哥,我討厭你,世界上最討厭的人就是你了。
那時的心情和現(xiàn)在竟然是出奇的相似。
只是,今時今日的他,已經(jīng)無法在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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