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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得
求不得
從鴿子腿上取下信條,展開,過目,燒掉。
靠著窗,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窗外是一望無際的藍天,絲縷淺薄的白云彎出美麗的弧線靜止其上。
而遠處城池中那宏偉建筑模糊的輪廓依舊熟悉。
他永遠都記得,那里有飛揚的檐角,綴著碩大的空鈴;那里的琉璃瓦在夕陽下光耀無比;那里有九曲回廊,假山活水;那里樹木常青,四季繁花斗艷;那里……那里……還有他最愛的人。
= = = =
這輩子,他只愛過的,這么一個人。
無關(guān)身外的一切,就只愛過這么一個人,至死都愛著。
他執(zhí)筆,點墨,畫了心中那個他,墻上,地上,案幾上,甚至床榻上,滿滿的全是他。皺眉的他,談笑的他,嚴(yán)肅的他,睡著的他,小時候的他……
不眠不休,仍不覺夠。
= = = =
他將自己軟禁于圣水寺九天樓頂層,五日了,終于等到一個結(jié)果。
鎮(zhèn)守邊關(guān)。
什么頭銜,官職,他都不在乎,他只是苦笑,好遠。
即日起程。
欽此。
臣弟……領(lǐng)旨。
“皇兄,闕兒這就去了!
對著手上的圣旨,他輕聲說。
= = = =
然,行至邊關(guān)不過三月,戰(zhàn)禍起。
誰曾想,兩月后,捷報傳到時,也帶回他的靈柩。
= = = =
皇帝扔下捷報,一路奔出大殿。站定棺木前,從來沉穩(wěn)的他,蒼白了一張臉,雙拳緊緊攥著。
棺蓋一點點挪開。
是的,是那張看了二十一年的臉。
只不過五個多月沒見,為什么再見你,你卻一動不動躺著,不笑了,也不再叫我皇兄了,闕兒?
壓抑已久的情緒突然爆發(fā),他伸手揪住他的襟領(lǐng),提起搖晃,惹來身后一陣驚呼。
“朕命你!命你!命你……”手指一接觸到他頸間冰冷的皮膚,他心頭一顫,唇微抖,“……睜眼……睜眼啊……”
……闕兒……你睜眼看看我……闕兒……別睡了……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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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沒有哭,縱使他心里悲痛的叫囂快把自己撕裂,他仍然一滴眼淚都沒有落下。
他在棺木前站了很久,最終抽出了御前侍衛(wèi)的佩刀,不顧眾人的阻止,割發(fā)。
笨拙地想將自己的發(fā)和沉睡的他綁在一起,卻始終不得其法。
他記得,未及冠之前,每每午睡時闕兒總偷偷把一縷自己的和他的不知用什么方法捆在一起,總是扯得自己很疼,閉著眼裝睡等他捆好,可是醒來之后頭發(fā)又好好的,連一點彎曲都不曾有。
一開始他覺得可能是幻覺吧,直到有一天他驚醒,反射性坐起時,頭皮扯著生疼,轉(zhuǎn)頭才發(fā)現(xiàn)闕兒牢牢握著自己和他的頭發(fā)。辮得松松的,闕兒用手抓住兩相交結(jié)的發(fā)尾睡得香甜。
重新躺下,閉眼前多看了闕兒兩眼,然而醒來時,頭發(fā)仍然好好的。
于是,他笑問:“闕兒,你為何在睡時綁著我和你的發(fā)端?”
闕兒看他一眼,緩慢搖頭,“皇兄,闕兒不曾。”
他疑惑:“真的不曾?”
闕兒轉(zhuǎn)過頭不看他,聲音依舊平穩(wěn),“確是不曾!
……
確是不曾。
之前不曾,之后再不能。
= = = =
皇帝慢動作綁著發(fā),綁不出記憶中的樣子,拆掉再綁,再拆掉,再綁……
身旁不遠處陪站的婢女鼓起勇氣,問:“敢問皇上可是要結(jié)發(fā)?”
皇帝的動作停下,喃喃重復(fù),“結(jié)發(fā)?”
“是的,就是將兩束不同的發(fā)辮綁在一起,像這樣!
偏著頭看女婢用自己的幾縷散發(fā)試了試,依稀是記憶中的樣子,默默點頭的同時問道,“這結(jié)發(fā)可有典故?”
“奴婢不知,只知是民間夫妻才能做的!
皇帝聞言猛地縮回手,無法控制地退后幾步。
發(fā)絲散落棺內(nèi),和闕兒的疊在一起。自己仍然墨黑的發(fā),搭上闕兒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灰發(fā),刺得他眼疼。
“皇上?”
“朕沒事!
扶著棺沿擺手,皇帝虛弱地扯出一抹笑。
“那,這發(fā)還結(jié)么?”婢女無措地問。
皇帝整整衣袍,沉默良久。
……
結(jié)。
不結(ji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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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
狼狽推開闕兒,皇帝捂住被吮得麻麻的唇,震驚地看著他。
“皇兄,闕兒喜歡你,愛你,愿陪你一生一世……皇兄可以無視闕兒的情,闕兒只求能陪在皇兄身邊……闕兒,寧死不娶。”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知道。”
盛怒都不足以形容當(dāng)時他的心情。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皇弟,那日,是第一次堅定并坦然地說出自己的意愿。唯一的一次,然而,他卻給不起。
“你!”
“闕兒會對皇兄有用的,求皇兄收回旨意!
讓闕兒成親,遠離朝堂,安穩(wěn)的生活,是他最大的愿望,也是他認(rèn)為,對闕兒最好的報答。
為登帝位,造孽太多。
“不可能。”
“皇兄,就這么討厭……闕兒?”
……
“皇兄……”
“閉嘴!”
隨手執(zhí)出案上一塊合硯,在離闕兒不遠處落地。
闕兒眼睜睜看著它碎裂,濃稠的墨汁散了,凄涼地染上自己的袍子。
= = = =
他記得闕兒求他一束發(fā)。
他記得憤而離去的自己。
他記得,都記得。
“結(jié)!
縱使應(yīng)了,也晚了。
不知愛,不曉愛,不了愛,不能愛。
= = = =
天下太平。
一晃四十余載。
圣上年年往圣水寺,卻,年年觀九天樓而不入。
太子登基,先皇退位。
圣水寺清雅,先皇甚是喜愛,終于得空常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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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看你看,這硯好漂亮!
“公子果然好眼力,這可是方合硯,公子請看!
只見老板輕輕一推,這塊整硯分成了兩塊,各有各的特色。
“它出墨很稠,還有股子淡淡的香,公子你聞聞!
……
“老板,這個我要了!”
“誒誒,好的,好的。”
買下來之后,這硯其中的一塊就一直跟著自己,直到被他親手摔碎在闕兒面前。
另一塊自然在闕兒手上,一直到這么許多年過去,他都沒有找到。
邊關(guān)帶回的遺物里沒有,宮里沒有,府里也沒有。
= = = =
他其實隱約知道在哪。
只是,不敢去求證。
他甚至連九天樓一步都不敢上。
他怕。
怕什么?
他也不知道。
可能怕回憶爭相出籠,顛覆自己四十多年的自我催眠;怕自己面對整屋自己的畫像嚎啕大哭;怕被白布包裹的碎硯旁那方完整的合硯,怕它依然如主人離去那天一樣,陳著濃墨,泛著幽香;怕自己的心承受不住將那方合硯摔碎;怕自己一塊一塊撿起,和包裹好的碎硯放在一起;怕自己流著淚說;別難過,這樣你們就在一起了。
= = = =
心陌,是看不破。
情滅,是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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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天。瓦寫完了!
關(guān)于合硯。。。結(jié)發(fā)。。。咳咳。。。山洞中可考據(jù)太少。。。嗯。。有誤請諒解。。。
總的來說皇帝是個直人。。。至少在他弟弟沒死之前是。
在他弟弟死之后,無論承認(rèn)不承認(rèn),都已經(jīng)沒差了。
時間順序應(yīng)該是這樣的:
皇帝登基,然后肅清黨羽,給弟弟指了婚,弟弟反抗之,表白之,被傷害之,去了九天樓,五日后皇帝將其派往邊關(guān),以為過個幾年,或者幾十年,他的好弟弟就能正常。誰知不到半年,他弟弟死佐。
以下就是淺顯的虐皇帝。。。
至于墨和頭發(fā)。我覺得似乎都偏題了。。。干笑。。。
嗯。。。解釋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