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鼠同人——白頭
　　時節(jié)正當(dāng)入春，冬至的寒氣還來得及全部退去，衣衫亦是沒法去了厚度。
　　一座茶樓，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雅座，木質(zhì)的桌椅脫了漆，想來是用的時間長了，沒去更換。
　　上頭有個人，端酒獨飲，一身白衣讓人見得只覺稀奇，畢竟在這沒退了寒意的氣候，僅憑單衣，還是有些冷的。
　　那人面目俊美，眉梢?guī)О�，唇紅齒白，如不是落在這不起眼的茶樓，讓左右姑娘見了去，定是拋了矜持，上來攀談兩句的。
　　說來也奇怪，這酒樓，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著什么名氣的地方，可那人手中酒杯散發(fā)陣陣香氣，濃郁的很，又獨獨多了幾分莫名。上等的好酒，無上等的杯器，怪異了去，可又沒法子說上什么。只能搖頭嘆息，可惜了那百年的女兒紅。
　　那白衣人喝的很快，一杯接著一杯，一晃眼，酒壺便見了底。蹙眉間，伸手向外頭站著的小二叫喚了句。
　　那小二也機靈，露了獻媚的笑意，躬身進來。白衣人些微動了身子，不知怎么的就讓小兒瞥見了其腰間的長劍，通體的白，耳邊隱隱泛著鳴叫，似是極有靈性之物。
　　小二徒然明了了，這出手大方的白衣人是個江湖人，可最近的江湖，不忒太平。這想法竄得快，去的也快。小二畢竟是小二，只要顧好了客官，拿了工錢，那便什么都不會在乎的。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好處，可與他無關(guān)，等著客官走了，小二依舊只是個破舊茶樓的小二，聽老板差遣。
　　小二其實不明白，為何這落魄的像是馬上就要散伙的茶樓，會有那百年女兒紅。好似唯獨等著某人似的。
　　小二同樣也不明白，為何原本惡劣了去的老板，會驀地心情好轉(zhuǎn)，不收一分錢財。
　　雖然想不明白，可小二不會忘了本分，送了酒，便退了出去。獨留那白衣人，一人在里頭一杯一杯的灌酒。

　　雅座失了小二身影，顯得那白衣人有些寂寞，傲氣凌然伴隨著永世孤獨，也不知這算好事，還是差。
　　這次那白衣人喝的緩了，小口的抿著杯沿，沾了些酒意，瞇起了眼，目光犀利的很，直直的望向不遠處的位子。
　　大概是時間看久了，可能是那不遠處位子上的東西少了些什么，白衣人放了酒杯，指尖不時拂過腰間佩劍，通體雪白，漂亮的緊。
　　略了眼，白衣人揚了唇，口中呢喃，說與自己，亦像說與旁人。
　　“畫影畫影，可想巨闕？”
　　白衣人說的輕緩，語氣悠長，眼中忽的閃過傲慢，隨即又顯溫和，要是讓人見了，定是一頭砸在里頭，出不來的迷亂。
　　又坐了會，白衣人起身，長袖一揮，桌上出現(xiàn)幾顆碎銀，也不打聲招呼，越窗而出。
　　站立屋頂，迎風(fēng)而向，風(fēng)勢有些偏大，吹起了白衣人幾縷鬢發(fā)，遮掩間僅是那般風(fēng)華。再一晃眼，便消了行蹤。

　　今日趕上節(jié)日，街上多了不少人，熱鬧的讓人忘了憂愁，只想沉浸一時快樂。
　　街邊不算起眼的小攤，小販熱絡(luò)的招呼著迎上來的客，容光煥發(fā)，好不生氣。
　　灘頭上站著一個人，一身青衣，有些布料洗的泛了白，看來也是個樸素的主，可小攤只是小攤，做的是小本生意，就算再沒錢的人，只要夠得上一碗面，或是個肉包的價錢，那便是客。
　　青衣人面容儒雅，眼角下拉，劍眉薄唇，有些書生氣息，儒雅的可以，就算沒做什么，仍給人一種無言的安穩(wěn)。
　　青衣人要了一碗豆腐花。付了幾個銅板，轉(zhuǎn)身找了個空位坐下來，卻只是楞楞的看著眼前的豆腐花，也不舉勺，亦不開口。
　　這倒讓小攤慌了神，不知是口味不行，還是嫌棄無名小攤上的東西骯臟，不敢入口�？尚偪茨乔嘁氯�，也不像是個富家公子，難不成，是他看錯人？會錯了意？
　　小攤笑意相迎，上前兩步，“客官，是否這豆腐花有了問題？怎么不動勺？”
　　青衣人一震，像是想起了什么，回過神，笑得淡雅，“沒有，這豆腐花很好，只是讓在下想起了一位故人。那故人孩子氣的很，點了兩碗豆腐花，卻要搶在下碗里的�！闭f著，青衣人勾唇輕笑，好似真的想起了什么故事。
　　那小攤也是個會看人臉色的聰明人，見客這般，大概覺得對方想到了會心的姑娘家。也就去了身，招呼其他客了。
　　青衣人見小攤不再理他，便安心的看著眼前的豆腐花，眼神有些散，揚起的唇降了幅度，變得些微苦澀。
　　不自覺摸了腰間從不離身的佩劍，劍身冰涼，微微震動，似是回應(yīng)主人心態(tài)，隱隱鳴響。
　　青衣人，略眼，盯著眼前的豆腐花，無聲詢問，似是告誡，似是提醒，“巨闕巨闕，可曾，想著畫影？”

　　憶起了不知何時的場景。
　　那人一身白衣，驕傲無人的調(diào)高了一邊眉，看著手中酒杯卻總是有意無意的瞥向坐于身邊的青衣人。
　　這不時的一瞥，帶著少許輕蔑，些微窘迫，咬著下唇，像是在考慮著什么重大的決定，時而皺眉，時而又是一副豁出去的神態(tài)。
　　青衣人見了不語，那人想要做的事，就算自己勸說，也不會改變主意，再者，如是當(dāng)真變了主意，那他便要看看，那人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或是給人下了藥，才使得原本驕傲無人的那人轉(zhuǎn)了性子，變得乖順起來。
　　在旁人眼中，那人傲慢無禮，視綱法為無物，一身傲骨成就了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錦毛鼠，亦是同樣一身傲骨，成就了那一刻的人絕慘痛。
　　那人揣測了半響，最終放棄了掙扎，微紅著臉孔對他吐了言，卻也奇妙的很，“木頭貓，你爺爺我昨日做了夢，講了，你可不許笑話�！�
　　青衣人看了那人一眼，模樣可恨，像是調(diào)戲，又像挑釁，卻做的含蓄，不露骨，不厭惡，難得神情讓那白衣人見了只覺心中惱火，別過臉，閉了口，想要吞下原本傾訴。
　　白衣人別了臉，是以，那青衣人眼中一瞬的柔和沒入得了，顯露芳華的眼。
　　“當(dāng)笑則笑，不當(dāng)笑，則不笑�！鼻嘁氯俗鞔稹�
　　白衣人瞪了青衣人一眼，結(jié)了恨意，這才接口，“其實你爺爺我，做了夢，夢著了你�！闭f著白衣人舉了手中酒杯，轉(zhuǎn)動著湊于唇瓣，口齒間略微含糊，“我問你，‘若再有多一匹馬，你可愿與我一同傲笑江湖仗劍天涯？’”
　　青衣人先是一愣，唇邊笑意苦澀，口上卻還是問了句，“那我又是如何作答？”
　　抬手，仰頭將杯中好酒喝的一滴不剩，隨手擦了唇，去了酒漬，那人不再言語。
　　還能如何？夢終歸只是夢，那話前頭，畢竟還有這‘若’。不可能的事便是不可能，白衣人何等聰慧，怎會不知？

　　青衣人執(zhí)起勺，劃了豆腐花，盯了良久，才送入口。
　　豆腐花味道極佳，小攤做的地道，便也形成了那人不知覺間的孩子氣。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時只道是尋常？
　　青衣人吃著豆腐花，想著白衣人，不知是那白衣人習(xí)性，還是這豆腐花極佳，憶完白衣人，吃完豆腐花，留下一息嘆。
　　青衣人起身，向小攤供了手，便離了位子。

　　走著，到了那人常去的酒樓，那人說過，‘你爺爺我?guī)阒鴦诼地埲�好地方，那里的女兒紅可是百年難得一嘗，真正的好酒。’
　　上了樓，要了女兒紅。青衣人喝著那人歡喜的緊的酒，想著那人俊美帶著驕傲的臉，如是再過個幾載，是否連那人的模樣，也會忘去？
　　如是那般，也好，只是這女兒紅，看來是要常喝了。那人的習(xí)慣，青衣人想習(xí)慣，那人的喜好，青衣人便亦是喜好。
　　青衣人坐的是二樓雅座，大廳太過吵雜，那人不喜，過慣了富裕生活，想當(dāng)爾的，就算那人想要改，也不是那般簡單的。
　　抬了手，青衣人望向窗外花色，似是見著了一片桃花，開的濃烈，散發(fā)陣陣香氣，似極了那人身上的味兒，不刺鼻，很是好聞。
　　見景如見人，那人喜好白衣，天下間更是沒人比他更配得上白衣。嘗酒如嘗唇，那人喜好百年女兒紅，天下間便沒有比那人更似女兒紅，傲世芳華。
　　欲舉杯，嘗那人紅唇，不料中途被人搶了去，手中空擋，心中更是空虛，難得的，青衣人有了慍怒。
　　抬眼，入眸的是一眼的白衣，腰間懸掛雪白通身的佩劍，那劍青衣人很是熟悉，名字他還記得，因那劍，那人從不離身。
　　睜眼，入瞳的是藏不住的輕蔑驕傲，眉梢?guī)О�，卻顯得極其寂寞，那寂寞青衣人熟悉至極，因他知曉，如何才能消了那眼角的孤獨寂寞。
　　那人仍是一身白衣，唇邊掛笑，驕傲無人，“巨闕可想畫影？畫影是否仍想巨闕？”
　　一席話，一場夢，一方景。
　　人去人歸，花色繽紛。
　　白衣人拂著腰間長劍，眸底閃過光華。
　　青衣人望向窗外景色，回頭滿上酒杯。
　　一杯酒，兩人共飲。
　　一世生，白頭相守。
　　青衣人抖了手，將手藏于袖內(nèi)，“巨闕不離畫影，畫影可曾離巨闕？”
　　白衣人落座，舉了杯。
　　飲盡酒，一生不離。
　　滿上酒，再世不棄。
　　白衣人用著素白長袖擦了唇，酒漬消抹，“畫影從不曾離巨闕。”
　　一場景，一對人，滿桃林。

　　‘若再有多一匹馬，你可愿與我一同傲笑江湖仗劍天涯？’
　　‘你可知，巨闕離了畫影，便不再是巨闕�！�
　　‘笨貓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聰明了？白爺爺我有些不敢相信�！�
　　‘那便當(dāng)你相信的時候，再說�！�
　　‘死貓，笨貓，說一句好話，會要了你的命？’
　　‘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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