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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補充番外
內(nèi)容標簽: 甜文 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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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幸福人生

立意:圓滿人生

  總點擊數(shù): 16285   總書評數(shù):31 當前被收藏數(shù):405 文章積分:25,441,528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架空歷史-愛情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古言合集
    之 藏姝番外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10349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已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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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姝》補充番外

作者:一笑笙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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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秦晁與明黛的孩子,是成親后一年多才有的。

      就尋常夫妻的進度來說,他們已經(jīng)算有些慢了。
      畢竟,賀采薇才嫁給瑜王三個月就有了身孕。

      子嗣問題自古至今都是大事。
      即便明黛出身高貴,夫家疼愛,若遲遲無子嗣,外人的言論依舊不會放過她。

      秦晁從小到大領(lǐng)教過許多流言蜚語,早已刀槍不入。
      可他不能讓明黛因為這樣的事生出困擾,一絲一毫也不可以。
      是以,他早早向秦阿公通了氣。
      倘若他和明黛真的不能有孩子,在外人質(zhì)疑前,他會透出風聲,是他不能生。

      真想要孩子時,可以領(lǐng)養(yǎng)或過繼。

      沒想,阿公比秦晁想象的要開通許多。

      秦晁能有今日境遇,與明黛脫不開關(guān)系,阿公早已滿足。
      他自己都將明黛看的比后嗣重要,阿公自問也無權(quán)說什么。

      再則,阿公一生無兒無女,秦心雖是撿回來的,但在明黛出現(xiàn)以前,她可比秦晁這個親侄孫還要貼心孝順。

      會生不會養(yǎng),多半長成一個為禍世間的混賬。
      反過來,即便是收養(yǎng)過繼,只要認真教,一樣是個孝順有出息的孩子。

      得了阿公的準話,秦晁便放心了。
      明家一向疼愛女兒,無需秦晁打招呼通氣,他們自當時時刻刻為明黛著想。
      所以,只剩下明黛這頭需要安撫。

      這日夜里,兩人剛剛鬧完,秦晁從后抱住明黛,手掌在她身上漫不經(jīng)心的游走,最后輕輕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明黛本已生困,忽覺腹上規(guī)律有度的撫摸含著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又緩緩睜眼。

      她微微側(cè)首,呢喃道:“怎么了?”

      秦晁下巴嵌在她頸窩,嘀咕道:“好像一直沒什么動靜!

      他這話說的平靜,并無催促抱怨之意。
      明黛的睡意清醒幾分,轉(zhuǎn)身面向他,秦晁配合她換姿勢,勾住她的腰。
        “你忽然提到這個,是不是有什么話想說?”

      秦晁懶洋洋“昂”了一聲,“也沒什么,幾句閑話。”

      明黛笑:“那就說說你的閑話!

      秦晁作出不在意的樣子:“你知道的,我從前混跡雜群,沒想過像如今這般安家立業(yè),相較之下,我得到的已然多了。眼下,我倒不怎么迫切再添個什么!

      他垂眼看懷中人,隱隱添了幾分正色:“我不急,所以你也不必急。正如阿公所說,有些人思生不思養(yǎng),母豬下崽似的一個接一個,結(jié)果悉數(shù)長歪,生那么多又有何用?咱們不妨思養(yǎng)不思生,無論這孩子何時來,但凡成了我們的孩子,總不至于將他養(yǎng)廢了!

      “所以,生孩子這件事,本身無需看的太不得了。沒有時不必急,有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要持平常心,從容些。

      明黛靜靜的看了他片刻,輕輕點頭:“好!

      秦晁仔細觀察,見她并無胡思亂想多心之態(tài),穩(wěn)重的“嗯”了一聲,手動給她翻了個身,變回從后面抱著她的姿勢,“睡覺!

      ……

      兩人談過一次后,秦晁再沒刻意提過孩子的事。

      明黛愛好頗多,加上打理府內(nèi)事務,教導秦心,照顧阿公,探望母家親人,過的相當充實。

      日子一天天過去,氣候逐漸炎熱起來,子嗣風波非但沒有蓋過,反而在暗中悄悄醞釀的出了些許波瀾。

      ……

      “你到底要讓我看什么?”

      臨街的茶樓倚欄處,明媚用手扇風,嫌熱。

      啪!景珖抖腕打開一把繪著陵州水景的玉骨扇,輕輕扇風。

      他盯著街對面的酒樓,不疾不徐:“不急,馬上就來!

      偷偷擠過來的涼風絲絲縷縷,不似對著人扇時澀眼亂發(fā)的猛烈,格外輕盈解熱。
      明媚慢慢的停下了扇風的手,眼珠滴溜溜轉(zhuǎn)向身邊的男人,偷偷瞅他。

      景珖渾然不覺,依舊搖扇盯梢。

      明媚裙擺下的小腳輕輕挪了一下,換了個風源更好的位置,安心偷起涼來。

      景珖目不斜視,手輕輕移動位置,讓她扇到的風面更廣。

      自從景珖不再強行與明媚曖昧糾纏后,她三分之一也愿意與他和氣相處。

      像認識多時的普通朋友,卻又比普通朋友多幾分諱莫如深的默契和了解。

      此次,景珖是為明黛來找她。

      明黛的事明媚一向很在意,這種時候,她通常會將小暴脾氣收一收,相當配合。

      忽的,景珖用手肘碰了碰明媚:“看那里。”

      明媚盯住對面就樓門口,只見一個身上掛著藥箱的男人在門口張望,又招了個店中伙計詢問,片刻便被恭敬的引了進去。

      “這是誰?大夫?”明媚好奇的問。

      景珖目不轉(zhuǎn)睛看著那頭:“急什么,再看就是!

      明媚皺皺眉,耐著性子繼續(xù)盯梢。

      這時,一輛馬車停在對面的酒樓前。

      一個女子被攙扶著下了車,她蒙了一層薄薄的面紗,側(cè)首低聲與身旁奴仆耳語。

      明媚瞇眼盯住那少女頭上一朵簪花,立馬認出來:“馬婷萱?”

      景珖故作訝然:“原來你認得?”

      明媚小臉一沉,沒有答話。

      景珖搖著扇子笑道:“那位水部的馬大人可沒少吹捧你姐夫,這位馬娘子更是為他風姿所迷,聽聞,秦晁日前受命要巡視漢水與江南一帶,她便吵著也要出游,還揚言要將你姐夫走過的路都走一遍,以示愛慕之赤誠。”

      明媚眼神陰森,顯然是知道這事的。

      這馬婷萱露骨大膽,得知秦晁出身不好,便做出一副將他捧上天的樣子。
      好似秦晁在姐姐那樣的妻子面前,只能壓抑性情拋棄尊嚴,只有她才懂他知他! 〔恢龔哪睦锎蚵牭角仃讼矚g曇花,便日日簪著一朵絹布曇花。

      姐姐倒是與她打過幾次照面,她沒敢當著姐姐的面公然挑釁。
      今日看來,這人怕是還沒死心!

      明媚望向景珖:“馬婷萱和剛才那個大夫有關(guān)系?她又想做什么?”

      景珖思索片刻,說:“那男人是個游方郎中,也是個身上背了人命的騙子!

      就在景珖說話時,又有人來到了這酒樓。

      馬車里鉆出的小娘子,雖用面紗擋了臉,但明媚同樣一眼認出!

      這不就是秦晁家那個總愛黏著姐姐的跟屁蟲!?

      整日嫂子長嫂子短,嫂子的事情全都管!

      她……

      明媚腦子飛速轉(zhuǎn)起來,結(jié)合前頭瞧見的種種,她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跑。

      景珖早盯住她,一把將她抄回來。

      明媚試圖掙脫:“你拉我做什么!去拉那蠢貨!”

      景珖手不減力:“不急!

      明媚將信將疑,轉(zhuǎn)眼功夫,秦心已被景珖的人帶到這頭。

      “怎、怎么是你們……”秦心是偷偷跑出來的,忽然被這兩人抓來,嚇了一跳。

      明媚氣的不輕,冷聲道:“這話該我問你才對!”

      明媚與明黛相貌九成相似,氣質(zhì)卻截然不同。

      眼前的少女尖銳凌厲,叫秦心有些害怕。

      “我……我沒干什么呀……”

      景珖夾在中間做和事佬:“二位稍安勿躁,再等片刻!

      明媚卻是不肯,她追著秦心問了前因后果。

      秦心起先怎么都不肯說,后來避無可避,只能坦白。

      明黛流落在外時,曾受傷受寒,大夫曾說過,她恐難有孕。

      因瑜王開渠有功,瑜王妃又有喜,曾在月前于府中設宴。

      如今秦晁與瑜王走動的多,自然也在受邀之列,秦心一同出席。

      沒想,她途徑瑜王府花園時,竟無意間聽到有人在議論明黛。

      秦晁在瑜王之前成婚,瑜王妃卻在明黛之前有孕。

      外頭都說,秦大人寵愛妻子,院中更無閑雜人,那兩人自然日日同房。

      都這樣了肚子還沒動靜,八成是明黛生不出。

      秦心氣壞了,本與理論,卻又怕自己嘴笨,這事便放在了心里。

      阿公和晁哥一病一忙,她不知如何向他們開口,嫂子待她極好,她不想在沒有解決辦法之前讓嫂子徒增煩惱,是以,秦心開始暗暗琢磨此事怎么辦。

      偶然聽說有能醫(yī)治百病的妙手神醫(yī)途經(jīng)長安,尤擅女子不孕之癥,秦心立馬打聽,然后她順利找到了人,今日在此約見。

      秦心說到這里,很謹慎的解釋:“我、我沒有完全相信他,阿公懂藥理,我自小耳濡目染,本就打算考一考他,若他有問題,我轉(zhuǎn)頭就走的!”

      “糊涂!”明媚恨不能將她腦子撬開,將里頭的漿水倒一倒。

      “秦晁今非昔比,你是她妹妹,說出去誰人不識?”

      “今日只要你往那頭去了,見了那騙子,便會立刻有人發(fā)現(xiàn)我姐姐的小姑子正在求治不孕之癥的藥方!屆時何須旁人來傳,你自己就落實了!”

      秦心心驚肉跳,又很氣憤:“那、那人是騙子?”

      明媚氣笑了:“是呢,是個騙子!而這身份若被傳出去,這說法就變成,我姐姐為孕育子嗣病急亂投醫(yī),連騙子都信!”

      秦心臉白了:“我……我不知……”

      明媚見不得她這種人,好似做錯事的是可憐人,大聲斥責的才是惡人!

      “你不知你不知,我倒是真希望你能知道點什么!姐姐待你不薄,你便這樣坑害她,若秦家看重子嗣勝過我姐姐,倒不如今日就去國公府把話說清楚!”

      秦心看出這位郡主討厭旁人哭哭啼啼,深吸一口氣,死死忍住。

      “郡主息怒,是民女無知,此事與我哥哥嫂嫂無關(guān)!”
      “哥哥疼愛嫂嫂勝過自己的命。您千萬別驚動兩家長輩!”

      明媚吃軟不吃硬,正要駁斥,景珖適時地開口了:“萬幸的是,秦姑娘并未往那處去,眼下那位娘子和騙子都還在對面的樓里,郡主可有妙法?”

      這一句話就帶走了明媚的注意力。

      和她相處一陣,景珖漸漸摸索出了一些規(guī)律。

      她不喜歡誰并不代表討厭誰,多視作閑雜人。
      心情好時,還能給一個淺笑,來一句閑談。
      但若犯了她的忌諱,惹了她的討厭,做什么都只會叫她更討厭。

      明媚眼珠轉(zhuǎn)了一轉(zhuǎn),露出狡黠之色。

      一刻鐘后,隔壁茶樓盯梢的腦袋從兩顆變成三顆。
      明媚本就嫌熱,小脾氣全沖著景珖去:“怎么還沒來!

      景珖搖著扇子道:“那郡主回府吧,這里有了消息,我自會派人送信!
      話這樣說,手上的扇子卻加大了力度。
      明媚覺得一陣沁涼,舒服不少,視線輕移,瞄見男人握著扇子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
      她輕輕翻眼,相當叛逆:“我不!
      這種場面,當然要親眼看到!
      景珖勾勾嘴角,什么也沒說。

      一旁,原本很緊張的秦心小幅度轉(zhuǎn)頭偷瞄,只見男人從容搖扇,少女悠然乘涼,她仿佛明白了什么,腳下的步子悄摸摸的朝邊上挪了挪,與他們拉開一步的距離。

      這時,對面樓里走出一人,向景珖這頭做了個手勢。
      景珖搖扇動作一頓,低聲道:“時候到了。”
      他話音未落,秦心便瞧見十來個帶刀官兵,直接沖入對面的樓里。

      不多時,那個騙子郎中被扭送出來,身上掛著的藥箱已被一個官兵拎住。

      和他一起被扭送出來的,還有那位驚聲尖叫的馬家娘子。

      “我父親是水部官員馬棟,我乃官宦女眷,你們憑什么押我,放開我!”

      押送的官兵冷面無情,根本不聽。

      明媚噗嗤笑出聲,手指輕輕押唇,又忍住。
      她心情大好,喚來阿祿:“聽見了嗎?她都自報家門了,可別叫人白喊一場!
      阿祿心領(lǐng)神會:“是!

      正主都承認了,自然得把消息散播出去。

      明媚笑完,又盯著人離開的方向,惡狠狠道:“想設計姐姐羞辱她,我先讓你嘗嘗流言蜚語的滋味!”

      原本,馬婷萱是為了設計秦心去和那個帶著案底的騙子郎中見面。

      等他們交談時,隨便設計個意外“發(fā)現(xiàn)”他們,然后將盛安郡主有不孕癥的說法坐實。

      可她們等了半晌,秦心一直沒來。
      馬婷萱坐不住,便將那騙子叫去問話,想知道是不是他放餌時說了不該說的話,叫那丫頭生了疑心。

      正談著,官兵沖進來了。
      被當場抓住的成了她自己。

      明媚大仇得報,高高興興拎著秦心去秦府。

      景珖一路把她送上馬車,什么話都沒說,甚至都沒邀功。
      可一來,他重歸秦晁麾下,日漸忙碌,并不清閑。
      二來,無論是調(diào)查那騙子的底細,留心秦家動向,還是今日的設計,都挺耗神。

      明媚坐在馬車里,抓著車窗簾子輕輕提起,對利落轉(zhuǎn)身的男人道:“且慢。”
      景珖的笑容慢慢收起,回過頭,鎮(zhèn)定自若,“郡主還有吩咐?”

      明媚坐在馬車里,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冷傲道:“此事是你主動,不是我求你的,我不欠你什么!

      景珖平和的接受:“此話在理!

      明媚柳眉微挑,露出個淡淡的笑來:“不過,多謝了,稍后我自會奉上謝禮!

      ……

      這日,一個專門欺騙婦人可治不孕之癥的無良假醫(yī)被抓的事像一陣風吹遍長安。

      又說,幸得官差到的早,解救了一位即將被騙的小娘子。

      這人正是水部馬大人之女。

      子嗣之事一向是女子眼中最重要也最敏感的事。
      假大夫被抓后,不少女眷拍手叫好的同時,又生出好奇的猜疑來——馬婷萱一個閨閣在室女,怎么與這樣的騙子攪和在一起?

      難不成是馬家有哪位夫人不能生?

      還是馬婷萱自己有什么難言之隱?

      畢竟,孩子可生,也是可落的。

      ……

      明媚把秦心送回秦府,也毫不客氣的數(shù)落了她一路。
      她可不是好脾氣的明黛,什么對什么錯都同她說的明明白白。

      秦心起先還挺害怕,但知自己疏忽大意險些害人,便只剩愧疚。
      “郡主放心,我再不犯糊涂了!”

      明媚氣呼呼瞪她一眼,想了想,問:“你們家急著想讓我姐姐生孩子嗎?”
      秦心猛搖頭:“當然不是!”

      明媚半信半疑,再添警告:“子嗣一事講究緣分,你們?nèi)粽婕钡煤,趁早將姐姐送回國公府,屆時,秦晁要納多少女人替他生孩子都無所謂!

      秦心一抖,她可再不敢看晁哥沒了嫂嫂后的樣子了。

      ……

      到秦府后,秦心眼睜睜的瞧見,前一刻還頤指氣使的小郡主在嫂嫂出來時,立刻化作了一團軟綿綿的蜜糖,粘著嫂嫂話家常,調(diào)調(diào)起碼融了十個糖號,不由大開眼界。

      秦心本想識時務的將這里留給她們姐妹二人,卻在看到明黛的臉色時愣了一下。
      “嫂子,你不舒服嗎?”

      明媚也皺起眉頭:“我也覺得你臉色不大好!
      說起來,明黛也好一陣沒有回府探望父親母親了,方才明媚還拿這個說她來著。

      明黛笑著搖頭:“沒事。”

      明媚當即嫌棄起秦府的簡陋來,攛掇明黛回娘家住一陣子。
      家里什么都有!

      正攛掇著,秦晁回來了。
      他低頭理著袖子,從外面走進來:“去哪兒。俊

      明媚連忙往明黛身后藏,明黛笑著起身去迎:“回來這么早!
      秦晁笑笑,不冷不熱的看向明媚:“我若晚回來一刻,怕是又瞧不見你了。”

      還不止他,景珖也來了。

      明媚瞧見下午才剛剛分別的男人,又瞥見秦晁的眼神里那抹意味深長的告誡,汗毛都豎起來了。

      明黛喚人準備傳飯,自己也往廚房去了。

      明媚想跟過去,秦晁出聲攔她:“過門是客,郡主坐著等吃就是!
      明媚咬著牙坐下,秦晁挑著嘴角一笑,望向一旁的景珖:“你也要人請?”

      話畢,他自己回房換衣裳去了。

      廳內(nèi)只剩景珖與明媚。
      明媚見秦晁走了才問景珖:“你們怎么一起來了?他今日回來是不是有些早?”
      景珖遠沒有下午分開時的從容,壓低聲說:“他知道了!

      明媚蹙眉:“知道又如何?此事我還沒追究他疏忽之罪,他還能怪我不成?”

      叫全長安的人知道秦家人向騙子游醫(yī)詢問有孕之法,姐姐還有臉面嗎!

      屆時,父親母親第一個找他麻煩!

      思及此,明媚坐姿都更端正了:“便是知道了,也該他謝謝我們!”

      “我們”二字,令景珖眼神驟亮,露出笑來。

      男人聲調(diào)溫和許多,說:“也是!

      ……

      不多時,秦晁換了一身松軟的常服回來,明黛亦已張羅好晚飯。

      “不知你今日要來,只臨時加了兩道你喜歡的菜!泵鼢焱熘髅娜胱。

      明媚見面前食案上兩道爽口的涼菜是她喜歡的,與秦晁他們不同,心里明明高興,面上卻作嬌嗔:“何時我也成了你的客人,要叫你費心招待的?”

      明黛含笑:“哪有招待什么,你不來,飯也是這樣吃。”

      姐妹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一旁兩個男人孤單站了會兒,秦晁丟給景珖一個眼神——坐啊,等人請你嗎?

      兩個男人先后落座。

      阿公與秦心都沒出來,秦晁便問了一句。

      明黛道:“今日大夫過府診脈,阿公扎了針,人有些乏,便留在房中用飯,心娘陪著。”

      秦阿公早年攢了一身傷病,早在一年多以前,大夫就說過他時日無多。
      如今秦晁極力為他救治,命是保住了,卻需要長久的養(yǎng)護,倒也算頤養(yǎng)天年。

      明黛與秦晁同座一案,正在為他布菜。
      秦晁瞄一眼她碗里,皺起眉頭:“幾日都沒吃什么,今日又是天氣害胃口?”

      話已出口,明媚已轉(zhuǎn)頭看過來,她沒開口,秦晁就知道她要說什么——這里伙食不好嗎?回家吧,父親手藝天下第一!

      秦晁眼神一偏,用眼神堵住了明媚的嘴——你敢開口試試。

      明媚接收到姐夫的眼神,竹箸往米飯里一桶,翻了他一眼。

      明黛將他們這點小動作看在眼里,無奈一笑:“也沒什么,近來天氣轉(zhuǎn)熱,的確有些不舒服,所以阿公診脈后,我也讓大夫給我瞧了瞧!

      飯廳中的氣氛,因明黛幾句云淡風輕的話變得緊張起來。

      秦晁放下竹箸,正色道:“大夫怎么說?是哪里不舒服?”

      明媚也顧不上與秦晁鬧,仔細聽著。

      難得的,連景珖都露出了關(guān)切緊張的樣子,畢竟,明黛一句點撥,勝過他自己十年折騰。

      明黛被他們盯得有些尷尬,笑起來:“自然是沒事的。就是近來氣候的原因……”

      話到這里,明媚捏竹箸的力道松了松,秦晁吐了一口氣,

      就聽明黛又道:“……加上有孕在身,反應會格外敏感些,食欲不振或是身感疲憊卻睡不安穩(wěn)都是正常!

      她用再平常不過的語氣,像在說“今日菜咸了不好吃”之類的話。

      廳內(nèi)瞬間寂靜無聲。

      吧嗒,明媚的竹箸掉在地上,驚訝地微微張嘴,滿眼驚詫。

      秦晁先是愣住,旋即目光開始在明黛的臉上和小腹之間逡巡,不可置信。

      景珖第一反應是送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只是有孕了。

      第二反應是——有孕了!?秦晁這狗東西都要做父親了?

      自己呢?景珖的眼神不動聲色落在明媚身上,藏了些淡淡的哀怨。

      哀怨過后,又是滿心無奈。

      ……

      整個秦府轉(zhuǎn)眼鬧開,秦阿公原本都睡下了,聽聞消息,愣是讓秦心攙扶著出來。

      明媚飯都沒吃,急著要回府告訴家里人,景珖不想留在這里受刺激,借口送她。
      下午才來過的大夫幾乎是被胡飛和孟洋架回來的。
      然后重新診脈,開藥,打聽保胎事宜,

      期間,秦晁好像蒙住了,言行舉止都慢了半拍,話要說幾遍他才聽進去。

      在此診斷,結(jié)果確然如此——明黛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因為明黛之前受傷受寒,所以月事一直不怎么準,有時兩個月才一次,秦晁也知道,所以一直都有督促她吃藥膳養(yǎng)身。

      這次月事沒來,明黛本沒有在意,是因異常乏力沒有胃口才留了心。

      今日得了準信,高興是有的,但遠沒有其他人這樣欣喜若狂。
      她本就不是容易大悲大喜之人,一顆平常心端的很穩(wěn)。

      鬧騰完,明黛被眾星拱月般送回房。

      秦心小心建議秦晁與明黛先分房睡一陣,免得傷了胎氣,結(jié)果被秦晁冷著臉拎了出去。

      明黛如今根本沒顯懷,秦晁卻煞有介事的將她扶著躺下,盯著她平坦的小腹出神。

      “我……能不能摸摸?”他手指輕動,躍躍欲試。

      明黛看他一眼,抓起他的手放在小腹上。

      她抓的隨意,秦晁嚇得不輕,自己縮了手:“輕點!”

      明黛笑出聲來,她清清嗓子,學他當日的語氣:“‘沒有時不必急,有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要持平常心,從容些’,這話難道不是你說的?”

      秦晁如今臉皮比鐵皮還厚重,哪里能被她笑話了去。

      他嘴角一挑,自己伸手落上去:“我這不是慌,是高興!

      秦晁笑著笑著,神情又肅然起來:“從今日起,你什么也不要操心,好好將他養(yǎng)大,府里的事情都交給秦心去做。不對……或者,你要不要搬回去住一陣?有岳母在,照顧你也更方便!

      但其實,秦晁純屬瞎操心,第二日,明家便登門了。

      和明黛料想的一樣,母親帶了三個御醫(yī)來換著切脈,從養(yǎng)胎事宜到種種禁忌,就差寫本書出來,讓府里上上下下都仔細研讀,而秦家這頭幾乎事事配合,兩家之間全是喜悅之氣。

      這是明黛第一次深切的感覺到一個新的生命帶來的喜氣。

      她索性將家事放手給秦心去做,自己安心養(yǎng)起腹中的孩子。

      時間一晃三個月,明黛的肚子總算開始顯形。

      天氣最熱時,明黛整個人癱在斜榻上不想動,懶到極致。

      所以,她并不知道,朝中發(fā)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太子妃被廢后,東宮眾姬妾無不盯著那個位置兩眼放光,只因前朝氣氛詭異,所以此事一直沒有被提上日程。

      馬家嫡長女是太子良娣,也是馬婷萱的姐姐。

      就在三個月前,馬良娣的妹妹馬婷萱被官兵抓住與游方騙子私下交易。

      一番徹查后,結(jié)果令人倒抽一口冷氣。

      那游方騙子的確是個大夫,會點醫(yī)術(shù),但因心術(shù)不正,鉆研的都是歪門邪道。

      他看中高門大戶后宅子嗣之爭的暴利,號稱能治女子不孕癥是假,能憑藥于無形間令婦人滑胎的本事卻是實打?qū)嵉恼妗?br>
      他身上背的人命正是由此而來。

      太子妃之選與馬婷萱私下會騙子,本是看似無關(guān)的兩件事。因為無論是馬家內(nèi)還是東宮中,都沒有有孕之喜傳出,縱然有滑胎之術(shù),也不知是要用在誰身上。

      可是,隨著一個不知源起的說法在朝中慢慢傳開后,眾人紛紛恍然大悟。
      馬家和太子的確沒有喜訊,可是瑜王府有啊。

      瑜王如今鋒芒漸盛,王妃還有了喜。
      倘若這時候王妃腹中的孩子出點什么事,瑜王必定分心傷神。

      太子接連受挫,眼看瑜王越來越顯眼,忌憚是一定的。

      這事兒,說不定就是他宮中那位馬良娣打的如意算盤——找人給瑜王妃滑胎,打亂瑜王陣腳,馬良娣便可由此向太子邀功,爭一個太子妃之位也說不準。

      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證據(jù),馬婷萱也是沒幾日就被放了出來。

      可是不知為何,這種越是沒有明確證據(jù)的事情,越想越是那么回事!

      ……

      “這事,圣人是不是也聽說了?”明媚探望賀采薇時,問到了這事。

      賀采薇身體好得很,聞言,她難得沒有往日的輕松,默默點了點頭。

      明媚知道她的情緒從何而來。

      此事必定是有人暗中操作,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jù),但反過來,太子也不能完全撇清自己。

      流言有時候比真相更容易根植人心。
      次數(shù)多了,時間久了,圣人的心中,會生出一層天然的防備。
      圣人的防備,就是瑜王的機會。

      賀采薇知道,從這一刻起,瑜王已做好準備背水一戰(zhàn)。
      她作為妻子,自當與他并肩作戰(zhàn)。

      明媚很清楚,當日她和秦晁合伙坑了太子,一旦太子即位,必定報復秦明兩家。
      若瑜王是可選之人,為何要給太子這個機會?

      更何況,明黛是她最親的姐姐,賀采薇是她最好的友人。
      她們還都有了身孕。

      倘若功敗垂成,她們的孩子就沒機會品味這世間美妙了。

      那她呢?她能做什么?

      若要成功,必得拉攏勢力,姻親關(guān)系,便是一個很好的籠絡之法。

      明媚心中很快有了決定,回去之后,她主動向母親提了自己的親事。

      長孫蕙很是意外。
      從小到大,明媚鮮少有過少女思春的情懷。

      但女兒總有出嫁的一日,長孫蕙感懷一番后,開始幫明媚物色。
      只是物色而已,從確定人選到出嫁,少不得磨個一兩年。
      這樣一想,長孫蕙心中又寬慰不少。

      沒想,消息不脛而走,明媚在一個夕陽如火燒的黃昏,被風塵仆仆趕回來,一身公服都沒來得及換下的男人堵住。

      “聽說,郡主想嫁人?”他從前最是講究,出行前呼后擁,衣不沾塵,現(xiàn)在這些講究通通都沒了。

      可也正是因為這份拼了命的勁頭,他終是站穩(wěn)腳步,穩(wěn)步上升。

      明媚被他按著,眉頭皺了皺,她下巴微揚,冷傲至極:“是又如何?”

      景珖極力克制,松開她,冷笑道:“聽說還在尋覓,那就是沒定?”

      他看著她,一字一頓:“條件呢?”

      明媚得了些自由,揉著肩膀,頗不高興的剜了他一眼:“這話問得,好像你有資格似的。”

      景珖:“這話說得,好像我有了資格你便嫁給我似的!

      他這話純粹在趕她的話,是氣過了頭,不想在她面前太過狼狽。

      然而,短暫的靜默后,少女輕輕抬眼,密長睫毛載著金色光輝,如羽扇上揚,露出睫毛下的星眸,里面藏著若有所思的笑意。

      她背起手,往他面前一步一步走,夕陽將連根的影子拉長,交疊。
      腳下步子一錯,她停在他身側(cè),腳下輕墊,湊到他耳畔低語。

      朱唇啟合,貝齒輕咬,每一個字都精準的落在男人耳中,亦在他眼中攪起一道濃重的黑,沉黑之下,隱隱有希望閃爍。

      明媚說完,腳跟落回原地,腦袋微微一偏,莞爾一笑:“如何?”

      景珖側(cè)目,看著她不說話。

      明媚無奈聳肩:“怕,就當我沒說!

      她嘴角微勾,邁步要走。

      景珖抬臂一攔,將她勾回來。

      這一次,明媚沒有抗拒他的接觸。

      景珖只攔她,并無其他動作,他直勾勾的看著她:“你要將天都捅破不成!

      明媚笑得艷光動人,活似妖精:“有心則無懼,我偏找個能幫我捅破天的,氣死你!”

      最后一位尾音,她附贈了一個嬌艷的白眼,這次,腳下還未動,人已被箍住。

      景珖將她按回去,以絕對的優(yōu)勢控住她。

      他看著她,說:“我早已一無所有,沒什么可以再輸,只剩這條命。你既想這樣,我奉陪。我若做到,你就是我的!

      明媚被他按著,氣息都融在一起,攪出絲絲縷縷曖昧。
      她笑:“話說的太滿,怕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景珖沒有反駁,更沒有被她激到一分一毫。
      他只重復了一遍:“我若做到,你就是我的。”

      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漫長的無聲對峙,明媚慢慢收起笑,淡聲道:“你做到再說吧!

      ……

      十月懷胎,明黛順利誕下一個男嬰。

      說起來,明黛的整個孕期出奇的順利。

      早幾個月的時候,她雖乏力多眠,但較之同時期的孕婦,狀況卻是好上許多,既沒有吃什么吐什么,也沒有其他突發(fā)癥狀。

      月份大了,秦晁每日都會幫她推拿去水腫,再忙也會帶著她散步,上幾層階梯。
      分娩時,整個過程也相當順利,開指快,生產(chǎn)時不到半個時辰就蹦出個小子。

      兩家長輩一同商議,為他起名秦珣。

      秦府添丁,明家自是送了不少珍貴禮物,秦晁雖無家族,但圣人卻賞下不少珍寶以示祝賀,加之瑜王府、賀家,乃至江南各道,漢水流域、岐水解家的人送來的賀禮,庫房都快裝不下了。

      夜里,秦晁看著孩子睡下,回到床邊。
      明黛說:“父親和母親都說,這孩子心疼我,沒怎么鬧!

      秦晁玩著床簾的穗子,說,“還行,算是聽話!

      明黛被逗笑,想起還在孕期時,他總愛貼著她的肚皮同孩子說話。
      明明連孩子什么模樣都看不到,卻說得認真仔細,無一不在叮囑,要他幫著一起疼愛母親。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明黛慢慢安靜下來,只盯著他看。
      秦晁笑一下,摸摸自己的臉:“看什么呢?”

      明黛摸摸他的臉:“明明是我生孩子,可你好像比我還憔悴,都沒從前俊了。”  她悠悠嘆道:“還怎么迷惑外頭那些小姑娘呢!

      秦晁眉毛微挑,露出玩味之色,用肩膀輕輕撞她:“捕風捉影的事也要醋?”
      面上玩笑,心里卻知道她肯定是聽說了馬家娘子的事。
      進一步,瑜王與太子的斗爭,也瞞不住她。

      未來的日子,并不如話本故事的結(jié)局,只剩安逸圓滿。
      相反,可能還藏著許多波折,需要歷經(jīng)一番折騰。

      原本,秦晁一點也不怕。
      這一路走來,他更多時候都在博弈。
      靠著背水一戰(zhàn)的決絕和再無可輸?shù)臒o畏,在渺茫的希望中追尋心中圓滿。

      可當他有了像模像樣的家宅,有妻有子后,反而生出許多軟肋。
      再面對抉擇時,需要再三思量,不敢走錯一步,只怕牽連妻兒與家人。

      至于明黛,她必定不是今日才知道外面的事,卻選在今日提了,只能是因為,她看出了他這段日子來的焦躁與緊張。

      明黛本就是同他開玩笑,聽他笑著打趣自己,她也笑了。

      做了母親,她看向孩子時,有著母親才有的溫柔。
      可面對他時,她只是他的妻子,那份獨屬于少女的純粹依舊鮮活。
      也僅獨屬于他。

      “當日我遇難流落在外,任誰看來都是兇險無比,清譽盡毀的壞事!
      “如今,回首走來的路,我心中的卻只有慶幸。”

      明黛偏頭看向秦晁,“人活著本就有諸多折騰變動,安逸不動的是烏龜王八。即便今日面對的不是這樣的挑戰(zhàn),也會是那樣的難題。就算過了眼前的坎,也會有下一個坎!

      “重要的不是要面對什么,而是無論面對什么,都不是獨自一人。也許走著走著再回過頭來看,才發(fā)現(xiàn)一輩子原來是這樣過的——跌宕起伏,又驚又喜,歷經(jīng)悲歡離合,嘗盡酸甜苦辣。滿滿當當,每一刻都是獨有的色彩!

      秦晁看著她,半晌沒有說話。

      自從成親以來,他一直履行諾言,做一個頂天立地,能夠護她周全的丈夫。
      可這一刻,靜夜無聲,孩子熟睡,她于耳畔溫柔吐出的每一個字,都熨帖他心。
      然后,有更多兇猛的力量從熨帖的心中涌出。

      和從前一樣,她是軟肋,也是力量。
      做頂天立地的丈夫,與在她面前露出疲態(tài)尋求撫慰并不沖突。
      被哄過的他,能以更加頂天立地的姿態(tài)迎風前行。

      這樣想想,將要面對的難題,好像也沒什么了。
      就算再來一次,他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她是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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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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