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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手機振動第一下時,解雨臣就睜開了眼。
嗡嗡的振動順著枕頭傳遞到整個頭部,快速驅(qū)散著主人殘留的睡意,解雨臣勾過近在咫尺的手機,卻在看清來電人的名字時,重新醞起淡淡的睡意。
“喂!
沙啞的音調(diào)在漆黑中散開,暈染滿室寂靜。
“……”
電話那頭靜的出奇,解雨臣等了五秒,皺著眉重新看向手機屏幕,又等了會兒,對方才出聲:“你在家嗎?”
亮度調(diào)至最低的手機屏幕上,清晰的倒映著凌晨3點20的羅馬數(shù)字。
“在啊,紅房子!
“等我!
“?”
電話掛斷,結(jié)束于一串急促的忙音。
解雨臣換了個睡姿,白皙的手指熟練的反撥回去,卻是無法接通。如此一通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深夜來電,便是在那個人身上,也很少發(fā)生——解雨臣退出通話界面,發(fā)現(xiàn)在十分鐘前收件箱還收到一條短信,大約因為發(fā)件地不在常用地點,于是被系統(tǒng)貼心的歸入到垃/圾箱一欄,一直沒有打擾到主人的好夢。
短信也是那個人發(fā)的:
我去找你!谙棺。
沒頭沒尾的。
連著兩個電話都無法接通,解雨臣很快放棄,轉(zhuǎn)而撥響了秘書的電話:“天亮之前,把黑瞎子此次下斗的詳細(xì)資料發(fā)來,上午的董事會改為視/頻會,不必接我了,其他照舊!
雖然比往常早起了兩個鐘頭,但也不是不能適應(yīng),反正左右是睡不下去了,解雨臣便在床/上躺著,慢條斯理的處理起郵件里的信息,還抽空在吳邪的朋友圈里點了個贊。
沒想到吳邪這個點也醒著,微信上火速敲給他一句“約飯嗎?”不過這股燃燒在凌晨的熱情,下一秒就猝死在解雨臣“還錢了嗎?”的自動回復(fù)上,旋生旋滅。
一直挨到7點,解雨臣才拉開房間窗簾,像一位普通的住客一樣開始一天的奔波。
推開門,縱深的走廊兩側(cè)排列著鏡像般整齊的房間,房門上按序列閃爍著彩色門牌號,顯示出此地高檔酒店式公寓的身份。
解雨臣沒去酒店的自助餐廳,穿戴整齊后,出門拐了兩個街口,從一條胡同里買回來一袋熱氣騰騰的包子和兩盒豆?jié){,回到房間吃。
九點半,他用酒店里的筆記本完成了視/頻董事會,照舊還是貨物和資金上的瑣事,臨近年關(guān),事情林林總總從不缺席。
十一點。那個男人還沒有來。
解雨臣用電腦打開秘書傳來的夾喇/嘛資料,同時第三次撥響電話。
黑瞎子此次下的斗,是廣西深山里的一處地藏墓群,那片遺址群很大,早在民國時就已被人光顧,幾乎沒有油/水可圖。這次夾喇/嘛的人是一位高校教授,聽說為了做科研考察,不惜花重金請來許多“專業(yè)人士”,不遠(yuǎn)千里跑這么一遭。
只是邀請一幫土夫子加/盟的考察,也就聽聽罷了,無人會信。
電話終于通了,卻是關(guān)機提示。
解雨臣有些煩躁的合上電腦,目光落上房間門上褐色的標(biāo)牌。別人也就算了,但如果是那個人,一定不會認(rèn)錯這間“紅房子”。
正出神,背后的窗簾忽然無聲自動,剎那間把房間關(guān)入昏暗!解雨臣警覺的握住腰上的匕/首,卻聽到走廊上忽然傳來手推車的聲音。
聲東擊西么……解雨臣背靠墻壁,蝴蝶刀在指尖靈活打了轉(zhuǎn),等待門外的手推車率先發(fā)難。就在這時,一只手無聲無息的從背后捏住他的肩膀。
解雨臣想也不想的反手一劃,在視線回轉(zhuǎn)之前直接作出反擊,不過也是這時,一股熟悉的、讓他厭惡的潮/濕氣息涌上他的鼻腔。
是死人墓里才有的味道。
背后的手以退為進(jìn),追至中途乍然一停,緊緊攥住了解雨臣的手腕,隨即一股成/年/人的重量壓上全身。解雨臣后退不得,直接被壓到了床/上,不過預(yù)想中的重量并沒有接踵而至,昏暗的房間里,偷襲者只手/架在他的頭頂,居高臨下,四目相對。
這個男人果然如約而來。
“好端端的,你今天到底發(fā)什么瘋?”解雨臣不開心的掩住口鼻,這樣的距離下,那股死人味兒果然更重了。于是用膝蓋撞撞對方,“臟死了,趕緊去洗澡!
然而回應(yīng)他的,是如暴風(fēng)雨般不顧一切的吻。
解雨臣措手不及,黑瞎子的手指穿過他的發(fā)根,緊緊扣著他的后腦,擠迫著兩人之間本就不多的氧氣。吮吻落雨般輾轉(zhuǎn)在解雨臣的臉頰,眼瞼,眉心,最后回到嘴唇上反復(fù)啃/咬,陌生的憋悶感彌漫上來,解雨臣本能的想要推開身上的桎梏,語氣中亦染上幾分氣惱。
“你到底……發(fā)什么瘋……!”
“別動!焙谙棺拥哪X袋沉甸甸抵在他的胸膛,冰冷的手指依舊緊扣他的脈搏,卻是顫/抖/不已!熬瓦@樣……別動……”
沙啞的尾音,水墨般化開空氣里盤桓的情/愫。
解雨臣的手指握了又握,最終默默側(cè)過頭,默許了對方的冒/犯。
“……別給我弄臟了!
++++
++++
再次醒來時,房間還是這個房間,只是昏暗已不來自于虛掩的窗簾——窗外華燈初上,車水馬龍,正是一天夜生活的開端。
白/日/宣/yin真是要不得。
解雨臣腹誹著揉了揉眼,想翻身,卻被私/處難以言喻的酸痛給生生停了下來。而他這一動作,立刻引來肩膀上環(huán)著的手臂驀地收緊,躺在一旁的罪魁禍?zhǔn)拙o跟著圈了過來。
“說吧,”一開口解雨臣才發(fā)現(xiàn)自己嗓子沙啞的可以,于是咽了咽干痛的喉嚨,轉(zhuǎn)而低聲道:“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黑瞎子又圈了他一會兒,才轉(zhuǎn)身去拿床頭柜上的水杯!皼]事兒,就是想你了,我這一趟出去了有半個月吧!
“凌晨三/點想?”解雨臣才不會被他如此糊弄過去,喝罷黑瞎子喂過來的水,接著道:“還有,你不是在廣西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想你了!
仍是這句話。
解雨臣實在累得厲害,沒力氣與他繼續(xù)文字游戲,于是又重新躺回軟和的被窩。好在除了腰腿不適的酸疼,其他地方還算細(xì)膩干燥,應(yīng)該是黑瞎子趁他昏睡時幫他處理過了。見解雨臣不再生氣,黑瞎子這才下床收拾起散亂滿地的行囊,解雨臣瞥眼過去,看來早上沖進(jìn)來一通瘋狂之后,黑瞎子就再沒有離開過床,或者說,再沒有離開過他的身邊。
“天都黑了,晚飯想吃什么?”
黑瞎子抬起頭,捕捉到桌上早已放涼的剩包子和豆?jié){:“這些就行!
“算了吧!苯庥瓿甲竭^手機,兩條短信出去,司機十分鐘后就位!胺ú驮趺礃樱俊
“行!
解雨臣頓了一下,黑瞎子背對著他,低頭撿著地上的裝備,脊背挺的繃直。
“嗯,那就法餐。”
他們?nèi)サ氖且患宜饺巳诤戏ú蛷d,會員制的用餐制直接杜絕了大多數(shù)外來餐客,老板與解雨臣熟識,熱情的將他們引入后院的空中餐廳,甚至沒有過問同行那個一身黑的男人的不合理著裝。
一頓飯吃的出奇的安靜。
解雨臣抿了一口葡萄酒,目光卻穿過高腳杯不住的往黑瞎子那邊瞧。待到呈上第三道菜的時候,解雨臣打了個響指,對服務(wù)生道:“有驢肉么?”
服務(wù)生僵硬而不失禮貌的報以微笑:“回先生,我們餐廳……暫時還沒有研制出關(guān)于驢肉的料理!
“那就現(xiàn)在研制吧,記得要黑驢,馬上!
聽到這話,對面的黑瞎子終于抬起頭,服/務(wù)生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順帶給他們關(guān)上房門。
“你要黑驢蹄子干什么?”
解雨臣托著下巴,似笑非笑:“我懷疑我對面坐著的是個粽子,自然要拿黑驢蹄子試一試!
黑瞎子抬起袖子聞了聞,無辜道:“已經(jīng)沒有味道了!
“那就是附身,被什么臟東西附身了!苯庥瓿己V定。
黑瞎子不禁失笑,“花兒,鬼附身可不會滾/床/單!
解雨臣盯著他的嘴角淺淺的笑紋,微微輕哼出聲:“從回來到現(xiàn)在,這是你第一次笑。”
黑瞎子訥訥,后知后覺品出其中的試探:“是我不好,一直沒在狀態(tài)!
“我就好奇,那墓里到底有什么,能把你刺激成這樣!苯庥瓿键c著手機,悠然念出秘書發(fā)來的匯報:“廣西那邊來報,說考察隊伍在今天傍晚才回到營地修整補給,你凌晨打電話時,人應(yīng)該正和隊伍在山里,很可能就在墓中。從廣西到北/京,將近2000公里的距離,開車少說要超過20小時,你卻在中午就回來了……怕是連夜扒了火車吧?”
手機合上。
“所以,你在那墓里到底遇到了什么,才叫你不管不顧的脫離隊伍、連夜奔波2000公里回北/京找我?”
黑瞎子的目光垂下,最后平靜一笑。
“我說了,我只是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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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我個P。
黑瞎子的說詞,解雨臣一個字都不信,相反那人越是風(fēng)輕云淡,就越是事有可疑。解雨臣面上一切如舊,另一頭卻麻利的安排了人手隊伍,再探廣西地藏墓群。
解家人做事一向效率,不過一天功夫,關(guān)于那座墓的影像和圖片資料就悉數(shù)送到了他的面前。四合院里,黑瞎子正在池塘邊喂魚,解雨臣抱著電腦坐到閣樓上,借口處理公務(wù)看起來。
這座地藏墓群,埋在深山一座佛寺之下。佛寺是廢棄的,歷經(jīng)戰(zhàn)火洗劫,只剩下個危樓似的骨架,荒草叢生。大約二十年前,當(dāng)?shù)赜懈粦魹榱诵揎椬鎵烇L(fēng)水,便在佛寺的左手旁搭建了一座紅墻鐵瓦的佛塔供村民上香使用,佛寺更加無人問津,只有拾荒者才會偶爾光顧。
黑瞎子他們所下的墓群,就埋藏在廢棄的佛寺之下,且與地面的佛寺鏡像相生。在地底墓,解雨臣見到了地上佛寺原本的模樣:對稱軸式的寶殿,三面環(huán)廊的結(jié)構(gòu),內(nèi)供地藏王塑像和漢白玉佛臺,后面還有一間文物室,不用想早已被人洗劫一空。
寶相端莊的地下佛寺巍峨寧靜,讓整座墓一掃晦陰森冷,也令觀者心神歸一。
地藏王,盡度六道眾生,拯救諸苦始愿成佛,乃是大愿之佛。
解雨臣皺著眉,在一張張圖片中瀏覽了地下佛寺的全貌,整個地下共埋藏了五座佛寺,故而才有了考察隊口中的“墓葬群”一說。
“考察隊那邊怎么樣了?”
“都在營地休整!苯饧一镉嬊Ю镞B線,給當(dāng)家人匯報著這邊的一舉一動。“沒有人受傷,隊員的精神狀態(tài)也都正常,不過看上去消耗了不少體力,很多人回來倒頭就睡,暫時沒有下一步計劃了!
“他們有說在墓里遇到了什么嗎?”
“問了,都說沒有。他們當(dāng)中有一半是佛教/徒,對這地下墓虔誠的很,也不愿意給我們多透露。我告知他們黑爺提前離隊的消息,他們居然都沒任何表態(tài),實在太奇怪了!
“你們呢!
“我們派人下去了兩趟,的確什么也沒有!被镉嫙o奈的抓抓腦袋,“那墓就跟個景點似的,規(guī)規(guī)整整,氣氛好得很,我站那佛像前都忍不住想上兩炷香!
“那墓里葬的是誰?”
“聽說原本是一顆佛舍/利,但剛建/國時就被當(dāng)?shù)夭┪镳^收去了,現(xiàn)在下面就是個空殼,什么都沒有。”
解雨臣皺起好看的眉毛,一時亦沒了思路。
“對了當(dāng)家的,他們好像要拔營撤隊了!”伙計跳到高處往下瞧,只見考察隊的人開始拆除帳篷,熄滅篝火,往車子上裝行囊。
伙計趕緊去問,領(lǐng)頭的一位教授模樣的人沖他虔誠的行了個佛禮:“心愿已了,再無留戀!
伙計一腦袋的問號,背地里勾頭瞧了瞧,隊伍離開時并未多出額外的包裹,即是說,這群人并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千里迢迢興師動眾跑來深山,就為了……燒香拜個佛?
正忖思,樓下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解雨臣從閣樓上探出頭,黑瞎子正高舉著一個濕/漉/漉的黑盒子,給他看:“你池塘里這個警報裝置老舊了,我給你換了個新的導(dǎo)口,位置還在老位置,觸發(fā)方式也一樣!
“嗯,放那里吧!
“你平時注意,這類裝置壽命短,不要總用過載電流。”
解雨臣把電腦上的圖片按分類發(fā)送出去,輕巧的跳下閣樓,接過黑瞎子手中的小盒,笑道:“你這不僅把飼養(yǎng)員的工作搶了,還順帶攬了安/保的活兒,無事獻(xiàn)殷勤,有事求我?”
黑瞎子回以一笑,不見往日輕佻:“是啊,求解當(dāng)家收留!
解雨臣挑眉,要知道眼前這人一向是恣意浪/蕩的主,一年里有大半時間都奔波在外,時間長時天南地北,可能大半年都碰不上面。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要求主動留在他身邊。
解雨臣湊近了瞇起眼,“嘶……真沒有被什么臟東西附身嗎?”誰知黑瞎子卻突然前進(jìn)一步,不由分說側(cè)頭吻了上來。
又是這樣。
解雨臣沒什么掙扎的被摁到墻上,很快便順從了黑瞎子綿密而急切的攻勢,心思卻在一次又一次交吻中飄出老遠(yuǎn):都說佛家講究清心寡欲,這可廣西的佛墓,怎么好像起的是反效果……
之后一連幾天黑瞎子在家,解雨臣算是體會了一把荒yin無度紙醉金迷的奢靡生活,得虧這片四合院都是他的私人領(lǐng)域,不然光是自己鎖骨和脖頸的吻/痕就得嚇得外人落荒而逃。
黑瞎子的心情好了許多,現(xiàn)在哼著歌在灶臺前打轉(zhuǎn)的樣子,隱隱找回了幾分從前的影子。
問題還是,佛墓。
解雨臣穿著寬領(lǐng)毛衣,有一搭沒一搭的在廊下敲著手機,任由冬日的陽光給白皙的脖頸上鍍滿暖色。所有能問的人都問了,依舊沒有任何結(jié)果,他不抱希望的把佛墓的圖片發(fā)給了幾位認(rèn)識的佛/學(xué)研究專家,得到的也是同樣的回答,唯有一句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佛廟主位所敬的不是地藏菩/薩,而是阿逸多菩/薩摩訶薩。
阿逸多菩/薩摩訶薩——彌/勒佛。
解雨臣翻了翻照片,佛墓中的主位佛寶相端莊、神勢肅穆,與民間彌/勒佛肥頭大耳、坦胸露腹的形象大相徑庭。他有印象彌/勒佛的形象歷經(jīng)魏晉、五代演變,最終在宋之后才成為現(xiàn)今民間所熟知的模樣。
正出神,面前突然傳來腳步聲,是黑瞎子端著熱氣騰騰的青椒炒飯過來了。解雨臣不動聲色的關(guān)閉資料界面,接過黑瞎子遞給他的勺子和飯碗。
“外面涼,進(jìn)屋吃?”
“不,就在外面吃!
黑瞎子沒反駁,笑著替他攏了攏滑/到肩頭的毛衣領(lǐng),卻在碰到解雨臣的鎖骨時,不經(jīng)意一頓:“花兒,你是不是……有一枚印章?”
解雨臣的勺子停在了半空,回以高深莫測的一笑:“你從哪知道的?”
“……聽道上的人說的。”
這并不是秘密。
“沒錯,我有,不過你見不到的!钡谝簧壮达埥K于送入口中,解雨臣細(xì)嚼慢咽的咀嚼著,“如果那枚印章現(xiàn)世,就說明我已經(jīng)死了。”
“不過你想見的話,早晚能見到,解家男人都活不長,每當(dāng)有權(quán)力變更,那印章的出鏡率可比美國總統(tǒng)都要高!
炒飯很好吃,解雨臣念念叨叨間吃得津津有味,黑瞎子并不是專業(yè)的廚子,但熟能生巧的鐵律放之四海而皆準(zhǔn),就是在活化石的老年人身上也不例外。
一直吃了半碗,解雨臣才感到空氣安靜的古怪,側(cè)頭一瞧,黑瞎子還立在原地,緘默的宛如一座墓碑。
解雨臣沖他眼前揮揮手:“眼睛看不見了?”
黑瞎子的嘴唇細(xì)微的抽/動了一下,扯出一個堪稱難看的笑容:“看得見。”
“那干嘛不吭聲嚇唬人。”
黑瞎子沒有再回答。
解雨臣三下五除二吃完炒飯,黑瞎子立刻端走洗碗,似是多留一秒都不肯。解雨臣盯著他的后背若有所思,轉(zhuǎn)而回屋里取出一套紫砂茶具,開始煮水烹茶。
“你不午休了嗎?”黑瞎子收拾完廚房過來,解雨臣的第一杯茶也剛剛泡好。
“泡的是酸梅!苯庥瓿夹χ崃诵岜亲,暖陽耀的他明眸皓齒。“老年人吃飯不是不好消化么,這是特意給你準(zhǔn)備的!
黑瞎子其實沒吃什么東西,但解雨臣親手烹的茶不可不接,兩人就著午后的陽光,在廊下的躺椅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飲茶,頗有點什剎海公園的退休/干/部養(yǎng)老范兒。
沁涼的空氣,粗糙的暖陽,合著一杯接一杯下肚的熱茶,便是沒打算休憩的解雨臣不多時也生出了絲絲困意。好在他這幾日休息充足,還算清醒的將一壺茶喝完,默默松口氣。
身側(cè),黑瞎子手里攥著半杯茶,緊繃的脊背靠在躺椅的軟墊上,腦袋向他的方向微微側(cè)著。
明明都已經(jīng)睡著了,卻還是這副不肯放松的樣子。
解雨臣晃了晃壺底早已化開的藥片,感慨著比起酸梅茶果然還是安/眠/藥與老年人更適配。去拿黑瞎子手中的茶杯,不想這人攥得緊,就連睡夢中都不放松。無奈解雨臣只好把杯中的茶水小心倒出,打開電暖,又取了條毯子蓋在他身上。
解雨臣知道,從廣西回來到現(xiàn)在,黑瞎子其實一直沒有合過眼。
雖然這人嘴上不說,每晚也都如期同塌而眠,但解雨臣知道,數(shù)日來這個男人從未入眠。他睡時,他醒著,他醒時,那人早已守候多時。一次午夜醒轉(zhuǎn),他摸/到身旁是空的,晾臺的落地窗虛掩,與冷風(fēng)一同隔絕在外的是那個人在深夜里明滅的煙火。
比起得不到結(jié)果的苦苦追問,解雨臣還是習(xí)慣做一個行動派。
安/眠/藥的劑量大約能讓黑瞎子從白天一覺睡到天亮,叮囑好解家伙計,解雨臣將手頭的事務(wù)一交接,干脆利落的踏上了前往廣西的飛機。
到達(dá)桂林時天剛剛擦黑,解家伙計早早的就在機場候著,車輛和裝備一應(yīng)俱全。
“當(dāng)家的,您直接就要去嗎?這個點兒出發(fā),就算不休不眠,到達(dá)山里也得凌晨了!
“走!
三四輛越野一頭扎入漆黑的山區(qū),向著熟悉的目的地進(jìn)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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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車,血手,印章。
茫茫戈壁,鋼鐵的龐然大物鳴笛間呼嘯而過,在老舊的軌道上傾軋出一串串藍(lán)色的火花。
奔馳的火車上,一截廂底自車廂脫落,迸濺著砸上軌道,轉(zhuǎn)眼被碾入車輪粉/身/碎/骨。昏暗的車廂里,探出一只瘦骨嶙峋的人手,滴滴答答的鮮血從手臂淌至指尖,最后匯聚于血手指上勾的著的、一枚從未見過的細(xì)小印章。
印章以一線垂在車廂之外,在鐵軌上隨氣流驚險翻騰。
背后的車廂里,陌生的腳步紛至沓來,夾雜著“人藏哪了”“繼續(xù)追”“他中槍了跑不遠(yuǎn)”的吆喝,如有形質(zhì)的殺氣寸寸迫近,壓榨著血手的主人瀕死的喘息。
血手又往外挪了一寸,印章離鐵軌更近了,滴答的血珠濺上滾/燙的鐵軌,轉(zhuǎn)眼蒸發(fā)。
許久,戈壁的陽光終于吝嗇于車廂下的縫隙,讓他看清了此人。
通身的血,讓衣服早已辨不出最初的模樣,大抵是白的,亦或是粉的,而現(xiàn)在只有滿目滿目死亡的鮮紅。
某一刻到來,血手終于無力垂下,印章在一瞬間飛起,過于輕巧的重量抵不住氣流的裹挾,蹦跳著被彈飛出鐵軌,高高撂起,摔地,滾入鐵軌旁的旱木叢,就此失去蹤影。
茫茫戈壁,火車伴隨著鳴笛遠(yuǎn)離,再無人知曉。
++++
++++
黑瞎子是驚醒的,伴隨著幾近窒/息的心絞,從噩夢中撕肉剝骨般分離。
院里的伙計聽到動靜跑來,就見到黑瞎子繃直的坐在床/上,渾身汗?jié)瘢嫔珣K白,五指死死摳著雙眼,仿佛要把自己的眼睛活生生挖出。
“黑、黑爺……您沒事吧?做噩夢了嗎?”
數(shù)秒過后,黑瞎子仿佛才回憶起呼吸的本能,大口大口的喘氣,同時伸手探向床側(cè)。
空的。
門口伙計還沒來及說什么,黑瞎子便奪門而出,瘋了似的尋找解雨臣的身影;镉嬄慌姆磻(yīng)過來,追在后面急道:“黑爺!黑爺!我們當(dāng)家的出門了!”
“他去哪了?”
“他……他在公司,當(dāng)家的這幾天都沒露面,好多事兒等著他當(dāng)面定奪呢。”伙計被黑瞎子嚇得一哆嗦,本來準(zhǔn)備流利的臺詞都變得磕磕絆絆起來!爱(dāng)……當(dāng)家的交代了要你在這好好休息,在這兒等他,別出門……”
黑瞎子仿若未聞,直接給解雨臣打電話。
手機鈴響起,果然比預(yù)想中早得多。
解雨臣嘆口氣,示意手下人繼續(xù)搬運,自己則坐到墓外的石頭上,干脆利落的點下“拒絕接聽”。
一次被掛,很快第二次又打來,解雨臣依舊拒絕,等到手機屏幕上第三次亮起黑瞎子的號碼,解雨臣在拒絕的同時,發(fā)給他一條短信:
——開/會呢,發(fā)短信。
第四次鈴聲果然沒有再響起,是對面的人終于冷靜了下來。
“當(dāng)家的,差不多就這么多了,能搬的都搬出來了!被镉媯儾林古軄怼
“嗯,先扎營休息,有事我再喊你們!
收起手機,解雨臣終于有心情研究鋪了滿地的“廢墟”——凌晨到達(dá)佛墓,他直接帶隊進(jìn)去,果然如預(yù)料般找不到半點異常。
不過既然是問題,就一定有解決的方法,時間有限,于是解雨臣選擇了最簡單粗/暴的一種——把五座佛墓直接從地底“搬”出來,暴/露于陽光之下。
充足的人手與資金,使得這等匪夷所思的行徑也變得順理成章。
因為是佛墓,里面沒有任何機/關(guān)暗道,于是伙計們拆卸的拆卸,搬運的搬運,將墓中包括佛像在內(nèi)的所有存儲全部搬到空地上,而外面,早有專業(yè)人士接手檢查。
也虧得是在深山老林,這般公然“挖墳”的行為才沒有被人圍觀,一切都進(jìn)行的很順利,他們一口氣忙活到夕陽落山,研究工作亦告一段落。
解雨臣聽了一天專家們的報告,頭昏腦漲,便想出去走走。剛一出營地,他就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的上坡上站著一個男人,正居高臨下望著他們。
五分鐘后,解雨臣來到山坡,那男人依舊俯視著下方的營地,仿佛絲毫沒有察覺解雨臣的到來。
對方不做聲,解雨臣也不做聲,反而饒有興致的打量起這人——這人一身破爛到看不出顏色的衣服,頭發(fā)胡須似從沒修飾過的糾結(jié)在一起,佝僂著背,露/出補丁下同樣臟兮兮的手腕腳腕。
山坡上就是廢棄的舊佛寺,解雨臣猜測,此人應(yīng)該是來佛寺過夜的拾荒者。
這時,拾荒者出聲了,依舊是背對著解雨臣:“你會把‘他們’放回去嗎?”
解雨臣瞥了一眼營地里鋪滿地的陪/葬,道:“這要取決于我所得到的結(jié)果!
“無果!笔盎恼邍@了口氣,垂身撿起腳邊一團(tuán)同樣污黑的塑料袋。“施主機緣已盡,不可強求。”
夕陽落盡,目所及處皆是昏暗,解雨臣卻一眨不眨的盯著此人:“若不是我,那么其他人呢。一周前的考察隊伍,你在這里見過的吧,他們最后得到想要的結(jié)果了嗎?”
拾荒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蹣跚著步入危樓佛寺:“癡人所求皆如愿,苦者所行皆坦途!
“等等!”解雨臣緊追進(jìn)來,就在他踏入佛寺的一剎那,變故陡生——
周遭驀然響起密密麻麻的誦經(jīng)之聲,斑斕的月光自頭頂傾瀉,描摹出一座巍峨莊嚴(yán)的古樸佛寺,諸佛三千列位于側(cè),恍如西天。而佛光盡頭,正是地下墓里那尊阿逸多菩/薩摩訶薩。
然而下一秒,一切煙消云散,破敗的廟宇昏暗不堪,殘破的窗欞斜在頭頂,隨著夜晚的山風(fēng)吱呀作響。
拾荒者早已不見了蹤影。
原來是這樣。
“當(dāng)家的?”解家的伙計見他上了山坡,緊跟著也跑上來。不過他們還沒踏入佛寺,解雨臣就已經(jīng)從里面出來了。
“收隊,立刻調(diào)查上周考察隊下地的具體時間,關(guān)于那一天全國發(fā)生的所有新聞,通勝黃歷,還有地質(zhì)變化和天文天象。”
“哎?是!”
解雨臣深深望了一眼廢棄的廟宇,又添一句:“現(xiàn)在,送我回北/京!
++++
++++
解雨臣極少在同一個地方連續(xù)過夜,是習(xí)慣也是謹(jǐn)慎。
今天大約也是如此。
黑瞎子坐在四合院最高處的院墻上,第無數(shù)次打開手機,白天的問話在短暫的回復(fù)后便石沉大海,直至現(xiàn)在都沒有余音。
一直到天邊露/出魚白肚,外間打掃的伙計才發(fā)現(xiàn)墻頂上的他:“黑爺,您……您在這兒坐了一夜?”
“他還沒有回來!
伙計撓撓頭:“嗨,有時時間太晚當(dāng)家的就在公司留宿了,這都說不準(zhǔn)!
“我去找他!
“哎黑爺——”
正說著,四合院外傳來響動,黑爺立刻跳下墻,伙計臉上亦露/出喜色。解雨臣拎著一個簡約的黑色背包,踏著清晨的濃霧,一臉疲憊的推開門。
“花兒!”黑瞎子立刻迎上去。
接/觸到熟悉而溫暖的臂膀,解雨臣果斷將全身的力氣交付出去,撒嬌似的搭到黑瞎子身上:“累!
幾十個小時天上地上的連軸轉(zhuǎn),折騰的人身心俱疲。
黑瞎子不假思索的把人抱回屋,轉(zhuǎn)頭想去倒水,卻被床/上的人給拉住了。
“別忙活了,就是累,陪我睡一會兒!
黑瞎子低頭在他的額上印下淡淡一吻:“好!
合衣躺下,解雨臣翻了個身,熟門熟路的滾到黑瞎子懷里,對方亦回應(yīng)的把他圈住,平凡的清晨莫名生出幾分久別重逢的意味。
就在黑瞎子以為解雨臣快要睡著的時候,懷里人喃喃開了口:“那晚在佛墓里,你看到了什么?”
“花兒?”
“……諸佛將濟度眾生,越輪回而成佛,橫縱三世!苯庥瓿悸犻_眼,黑白分明的眼眸雖然疲憊,卻也遮掩不住明亮!霸缏犅動蟹/家信/徒守六十年之輪回,應(yīng)佛度日暈的天數(shù),可一窺佛意。廣西山里的那座底下佛/墓群,因為特殊的地脈和天候,在某一特定時間會產(chǎn)生特殊的磁場,致使身在其中的人們看到超越真實的幻象。”
黑瞎子苦澀的咧咧嘴,“你都知道了!
解雨臣沒好氣的白他一眼,又往黑瞎子懷里蹭了蹭:“我還知道,彌/勒佛身為縱三世佛之一,執(zhí)掌的是未來!
那個深夜,在錯落時空的幻象里,你看到了未來。
“所以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嗎?你所見到的一切。”
黑瞎子沒有回答,而是手指微曲,輕柔的蓋住解雨臣的雙眼,默默隔絕掉兩人的視線。望向窗外,年歲盡,正是枯木不見春。
我看到,戲臺靈堂,你的棺材躺在海棠樹下,葬入黃土。
我看到,戈壁殺戮,你的生命隨風(fēng)而逝,天人永隔。
我還看到失約與懷念,我一人/大漠亡命,禹禹殘生。
這一切,就在不久之后,就在你我的將來。
片刻后,黑瞎子才垂下頭,依舊是熟稔了多年的語調(diào)與笑容。
“我看到了你!
“解雨臣,我看到你兒孫滿堂,百歲無憂!
“……是嗎!苯庥瓿继鹗,但不是取下眼上的遮擋,而是彎曲指肚,用柔軟的摩挲無聲平復(fù)著對方的掌心。
那里早已顫不可遏。
“謝謝!
謝謝你。
無法視目的黑暗里,解雨臣像孩童一般張開手,摸索著攀到黑瞎子的后頸,輕一摟,便將人帶到自己的胸膛。
“那……這么好的未來,先生可愿與我同行?”
回應(yīng)與吻如約而至。
“當(dāng)然,這可是我?guī)Ыo你的未來!
黑暗撤去,是相視。
依舊是夢中你我。
END
小劇場:
“話說你這未來能換換么?”
“嗯?”
“不要兒孫滿堂,來個家財萬貫!
“花兒,你已經(jīng)家財萬貫了!
“有你們四只吞金獸在一天,給我保一筆家財萬貫準(zhǔn)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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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終極&沙海的聯(lián)動大刀MV虐出來的產(chǎn)物。
※黑瞎子看到的是10年后小花的假死,而且沒看完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