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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的嫁衣,將眼前的天地映的血一樣艷麗。透過眼前花色繁復(fù)的蓋頭,她能見到影影綽綽的身影正忙個不停,耳邊傳來步履匆匆,這里,她是最閑的人。端坐在床頭,雙手放在膝上,她忍住了想松一松身子的沖動,無聲微嘆。她的良人,在她的印象中也只有拜堂時一雙沉穩(wěn)的黑靴而已。
忽覺身側(cè)有人靠近,她認得那個聲音,是喜婆。也正是有她一路上的提醒,她才能順利的嫁到楊家來。她道,“待會姑爺進來后,會挑開你的蓋頭,之后的他都曉得,大約再過一炷香他就來了,姑娘好好候著,老身先出去了!彼⑽Ⅻc頭,趁機將膝蓋挪了挪,只覺渾身酸痛。喜婆囑咐幾句便帶人走了。
方才還忙得手忙腳亂的臥室里頃刻間靜了下來,一陣嗜人的靜謐驀然籠罩下來。
良久才聽的門吱呀一聲響,有力的腳步聲混著她的心跳,霎時將她之前臆想好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打亂。那人行至她身前,忽然笑道,“這么緊張,怕我會吃人?”他的嗓音低沉暗啞,她才驚覺右手的指甲已經(jīng)深深嵌到肉里,不禁飛快松開。
聽到他走開的聲音,不一會兒,又聽得他聲音遠遠傳來,“自己揭了蓋頭吧,過來吃些東西!彼汇,呆呆揭下蓋頭,霎時眼前一片開闊,只望見他正悠閑坐在桌邊,將精致的小菜一樣一樣往嘴里送。一身大紅色喜袍將他襯得愈發(fā)器宇不凡,燭光在他側(cè)臉映下深深淺淺的暗影。心中暗舒一口氣,她緩緩走到桌邊,楊延看了她一眼,便道,“坐下來!睂λ姆磻(yīng)她不禁有些氣惱,只站住不動。楊延見她沒反應(yīng),又側(cè)首看她,目中閃過不知名的情緒,問道,“娘子?”
喬月裳面無神情的坐下,拿起筷子,楊延夾了一小塊花糕給她。喬月裳默默接過,二人靜靜地吃了飯,喝了合巹酒。待丫鬟將酒盞碗筷等收走,楊延坐在床沿上向還在桌邊坐著的喬月裳招了招手,道,“過來!眴淘律巡街了,他站起身摟著她,輕輕將她幾縷細碎的發(fā)籠在耳后,耳后凝視她。喬月裳只覺雙頰快要燒著了,卻平靜的與他對視,見他濃眉斜飛入鬢,黑眸專注,嘴角微挑,緩緩?fù)鲁鲆痪湓拋恚澳镒,你挺好看的!眴淘律盐⑽⒁恍Γ,“多謝相公贊賞!
楊延眼內(nèi)閃過訝色,隨即扯了扯嘴角,“春宵苦短,娘子,咱們還是早些安歇的好。”頃刻間,他的唇便壓了下去……
一大早,喬月裳便起床,理好妝,見楊延還沒有起床的意思,便叫了一個伺候丫鬟去喚他。半晌那丫鬟才回來諾諾道,“少爺說要少夫人去他才起來!
喬月裳方踏進內(nèi)室,便見到楊延赤裸著上身斜倚在床上朝她笑。一想到昨晚之事,不禁面上一紅,只聽他道,“娘子,你該伺候我穿衣!眴淘律蚜⒃陂T口淡淡道,“相公,不要鬧了,再晚就趕不及去跟你娘親請安了。”
楊延眉頭一皺,不悅道,“你說什么?”她忙改口道,“去……向婆婆請安!
“自你踏進我楊家的門起,你就是楊家的人了。你剛才的話若被我娘你婆婆聽到,怕又要出亂子!睏钛硬恢螘r已將上衣穿好,正穿靴子,“不過你是她挑的媳婦兒,再怎么錯也不會來怪你的!彼蹆(nèi)閃過惡狠狠地笑,只是一眨眼又變得極為溫和。
楊家是金陵城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人家,幾代位列高官,在楊延父親楊勉一代才棄仕從商。楊勉五年前突然辭世,楊延以剛及弱冠之年接掌楊家,年輕氣盛,在金陵引起不小的熱議。人人都在睜大了眼等著看這紈绔少爺如何出丑,將楊家置于萬劫不復(fù)之地,誰知楊延大手革新,興利除弊,竟將本有些沒落的家族整頓的頗有起色。
二人整裝完畢,出了偏院去主院向楊夫人請早安。楊夫人本是先帝一代宰輔之女,后與當時在科考中一舉奪魁的年輕仕子、內(nèi)閣大學(xué)士兼禮部尚書楊乾益之子楊勉婚配,楊勉高中后拒不入朝,反而到了金陵經(jīng)商,楊夫人也一直陪同在旁。
喬月裳跟在楊延身后,低垂著眼,直到聽到上首喚道,“月裳,過來給娘瞧瞧。”她抬起頭,見到一個約莫四十出頭一二的婦人正向她招手,見她一身簡淡衣衫,兩鬢齊整,不見半點首飾,整個人卻透出無比的雍容與富貴,不免暗暗心折,忙上前請安。
楊夫人一把攙住她,將她拉到身前細細打量,緋色襦裙,外罩一件淡黃色短褂子,濃密長發(fā)挽了個簡單小髻,雪膚烏瞳,眉眼彎彎,干凈俏麗。她嘖嘖贊道,“一枝紅艷露凝香,果然生的好模樣!眴淘律盐⑽⒁恍,順從在她身旁坐下,楊夫人握著她的手,笑問道,“你娘送你出嫁的時候,可哭慘了不是?”
喬月裳一聽,眼圈都紅了,只點了點頭。楊夫人寵溺的道,“好孩子,可不用怕。歸省那日你就能見到你爹娘了!贝藭r一直站在一旁不語的楊延道,“娘,孩兒鋪中還有些事要料理,先告退了!睏罘蛉艘宦牐愕,“怎么今日才成婚第二天,不在家里陪著新媳婦,反倒又出去為那些事傷神,你不去幾天我們高盛號還能關(guān)門了?”楊延不答,只一臉笑意對喬月裳道,“好好伺候娘!”便飛快走出了。楊夫人也無法,只得與喬月裳聊些閑話,喬月裳話不多,只不斷聽她說,或是應(yīng)幾聲。兩人到午時吃過飯,便各自回房了。
楊延出去一天,連晚飯也沒回來,當他悠哉悠哉回到楊府,已是入夜。甫一踏入房中,便聞見一股極清極淡的香氣,甚為怡人,再一望,卻不見任何人。心中甚疑,他轉(zhuǎn)身,朝四周一望,見書房中朦朦朧朧亮著燈,才就近去瞧。門開著,他悄聲進去,見喬月裳正背對著他立在書桌前,好似在寫字。她的陪嫁丫鬟挽冬正替她磨墨,見他進來正要說話,卻被楊延搖頭制止了。他上前,喬月裳仍專注寫著,宣紙上一闕龍飛鳳舞的草書:風乍起,吹縐一池春水。閑引鴛鴦香徑里,手捋紅杏蕊。斗鴨闌干獨倚,碧玉搔頭斜墜。她正書“終日望君君不至”一句第二個君字時,忽然將紙一揉置于一旁,又開始在另一張紙上寫:薄衾小枕天氣。乍覺別離滋味。展轉(zhuǎn)數(shù)寒更,起了還重睡。方寫了兩句,又覺不妥,又給揉了。楊延將扔在一旁的那首謁金門展開,不覺暗笑,他這柔弱的娘子,寫起字來倒是頗有豪邁之氣,此等瀟灑不羈的草體,連自己也臨不出來。
他將這闕詞塞入懷中,又悄無聲息的退出書房。不一會兒喬月裳回到房中,見楊延已然睡下,鼾聲如雷,整個人散發(fā)著一股酒味,隱隱還留著一些脂粉香氣。她方鉆進被窩之中,楊延一只手便驀地摟住她,將頭埋在她頸間,熱熱的氣息寧定冗長,使她亦極快墜入夢鄉(xiāng)。
時在中春,陽和方起。倉庚喈喈,采蘩祁祁。喬月裳望見路邊新開的海棠,炫目妖嬈,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身后挽冬道,“小姐,天還有點涼的,你又有了身子,我去拿件衣裳來!眴淘律演p輕摸了還很扁平的肚子,一月前得知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對這即將到來生命,連自己也不知是喜是憂。她搖頭道,“挽冬,今天初幾了?”挽冬上來攙住她道,“今天是初三!
“后天就是清明,”喬月裳喃喃道,“你說他們會讓我去祭拜么?”
“這……”挽冬遲疑著,良久才道,“楊夫人也是怕小姐憂思過重,身子受不了才不讓小姐去祭拜老爺和夫人的。”說著說著又滾下淚來,喬月裳輕輕替她拭了淚,瞳仁烏黑越發(fā)顯得臉色蒼白如紙!靶〗恪蓖於瑒e過臉去,不忍看她如今憔悴的模樣。
喬月裳反而笑出聲來,“挽冬,我們偷偷溜出去好不好?”挽冬見她漆黑的眼里閃過一絲光彩,仿佛見到一年前她未出嫁時整日燦笑,與家人調(diào)皮嬉鬧的情景。喬月裳父親乃是當朝天子欽點的金陵布政使,卻因被人陷害遭致滿門抄斬,在剛得知有喜時卻接到爹娘兄弟的喪報,楊家少爺也已經(jīng)三個月未踏進她房中,楊夫人一味反對她上墳祭拜,喬月裳一夜間仿佛失去了一切。挽冬想到這里,又忍不住滾下淚,嗚咽道,“好,我陪小姐出去!眴淘律堰@才有了一絲笑意,順從的隨她回房了。
清明一早,喬月裳主仆二人趁下人不注意便偷偷從楊府的后門離開,按當朝例,死囚滿門抄斬后不得葬身,但當今皇帝格外恩準許喬家簡葬于金陵郊外西山。二人雇了轎子,一路上喬月裳不聲不響,挽冬緊緊握著她不住顫抖的雙手,直哀喚著她。
待到了西山,挽冬道,“楊夫人一大早就去拜祭楊老爺,大概午時就能回到家中,我們要快一些!眴淘律阎辉谇邦^不停地走,二人終于在山腰處發(fā)現(xiàn)幾座新墳,草草寫了所埋之人的名姓。喬月裳哀嚎出聲,驀然跪倒在墳前,哭得直不起身來。挽冬亦覺悲凄,此時她望見墳前正放著幾碟祭品,還有燒過紙錢的痕跡,心中疑惑不知是誰來祭拜。
約莫哭了半個時辰,喬月裳才在挽冬的催促下戀戀不舍的起來,回望了無數(shù)眼,才離開西山。兩人回到楊府,家中仆役見少夫人哭的核桃一樣腫的雙眼,都不敢上前問詢。挽冬待喬月裳回到房中,伺候她躺下睡著,才離開偏院,正在拐角之時,聽得另一邊兩個丫頭正在那里聊天。
只聽一人道,“少爺帶回來的那個人你看到了沒?”另一人道,“看到了,長的是不錯,大眼睛小嘴的,可我還是覺得沒有我們少夫人好看,差的遠呢!痹饶侨诵Φ溃吧俜蛉碎L的好看有什么用,風一吹就倒的。少爺喜歡那個女的,在外頭養(yǎng)了幾個月了,夫人一直不同意?赡桥木谷灰灿辛,夫人沒辦法才同意接進府里來的!绷硪蝗擞值,“進來也是做妾的命,這種人哪,就是攀高枝來的……”
那兩人的聲音漸漸模糊,挽冬的心卻是一陣冰涼,她最害怕的事終于發(fā)生了。姑爺在外頭果是有個相好的,她愣愣站在原地,不知該不該讓喬月裳知道這件事。挽冬的擔心終是徒勞,第二日金陵就傳遍了,楊家少爺要納妾。
喬月裳望著面前春花般明媚的女子,一身妃紅,眉角眼梢都是喜氣,烏黑的眸子里一片天真,可她腹中與她一樣,同樣有一個生命在躍動。時空仿佛倏然倒轉(zhuǎn),那個穿著紅嫁衣,站在楊延身畔言笑晏晏的女子,不正是昔時的自己么?
“月裳。”楊延低沉的嗓音打斷她的沉思,喬月裳瞥見他臉上不耐神色,沉默半晌,終于平靜的接過倩桐遞來的茶盞,飲了一口。倩桐眉開眼笑,輕輕喚了聲,“姐姐!眴淘律牙湫σ宦,閉目,再睜開,眼中一片波瀾不驚。楊夫人此時開口道,“時辰不早了,新人也該去歇息了!眴淘律丫瓦@樣目送著被滿堂賓客送進新房的一雙男女,想起成親那晚他低聲在她耳畔說,娘子,春宵苦短,我們還是早些安歇的好……微微一笑,她從容起身,不顧身后射來的無數(shù)道復(fù)雜的目光,步履沉穩(wěn)的離開。
第二日一早,喬月裳去主院請安,卻見楊夫人一臉不悅。她道,“娘,怎么了?”楊夫人冷笑道,“才來第一天就沒規(guī)矩,連請安都不會,這倩桐比起你來可差遠了,可要好好調(diào)教才行!
“妹妹新來的,不懂規(guī)矩也不好責怪!眴淘律岩恍。楊夫人軟聲道,“月裳啊,讓你受苦了!
喬月裳淡淡笑道,“相公多一個人服侍,我很高興!
楊夫人嘆了口氣,道,“延兒怎么就看不見你的好呢?非要那個小狐貍精。不過,你也別太放心里去,男人三妻四妾也很平常,想當年延兒他爹納妾我可是哭了好幾天,誰理你呢?后來我也想通了,納就納吧,你越是鬧,人家越不把你當回事兒。你要不鬧,和和氣氣的,人都說你寬宏大量,才會越加敬重你。這話我不說相信你也明白,你比當年的我可是強多了!眴淘律讯ǘㄍh處開得正盛的幾株海棠,一言不發(fā)。
春去夏來,秋盡冬至,在一個雪花漫天的冬夜里,喬月裳平安產(chǎn)下一子,楊延、楊夫人愛之甚,取名楊續(xù)。
兩個月后,倩桐臨盆,產(chǎn)下一女,取名楊綺。
林花著雨燕支濕,水荇牽風翠帶長。楊夫人坐在園中,逗弄著懷中粉雕玉砌的嬰孩,臉上全是笑意,“月裳,你看續(xù)兒正對我笑!”喬月裳湊過來,愛憐的撫著他的小臉蛋。遠處傳來一陣笑聲,楊夫人哼道,“都做了娘了,還跟小孩子一樣貪玩,也不管管孩子!”說罷將楊續(xù)輕柔的交到喬月裳懷中,從一旁乳娘手中接過楊綺,打量了幾眼,道,“長的跟她娘一模一樣,一點延兒的樣子都找不著。”
喬月裳道,“娘,別這樣。妹妹只是好動一些,你看看綺兒的鼻子,跟相公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睏罘蛉嗣榱艘谎郏膊徽f話。喬月裳笑道,“娘,再過幾日就是清明,我想……”
楊夫人嘆一口氣道,“我知道去年你自己也偷偷去拜了,罷了,我會叫人送你去的!眴淘律炎⒁曋鴳阎械挠變,笑道,“續(xù)兒,你聽見了沒,你可以和娘一起去看外公外婆了!睏罘蛉说,
“這……我還想帶他去拜他爺爺!
身后忽然傳來楊延的聲音,“還是不要出去吹風,讓續(xù)兒留在家里!北娙硕蓟厥卓此,他從喬月裳手中抱過楊續(xù),笑的大聲。
“相公,你回來了!”倩桐聽見楊延的聲音,遠遠跑來,一下就鉆進他懷中,引得楊夫人一聲冷哼。楊延全然裝作不見,寵溺道,“小心擠到續(xù)兒。”倩桐撒嬌道,“你就想著續(xù)兒續(xù)兒,什么時候也關(guān)心下我的孩子。”楊夫人不悅道,“你自己都不管她,還埋怨你相公做什么?”
楊延將楊續(xù)交給喬月裳,摟住倩桐道,“到哪兒去玩了,老遠就聽到你的聲音了!
倩桐笑道,“和鴛鴦在那邊放紙鳶呢,鴛鴦可厲害了,那紙鳶飛的比哪顆樹都高!”楊延摸摸她的腦袋,“別累壞了。”倩桐點點頭,忽然疑惑道,“你每天到晚上才回來的,今天怎么那么早?”楊延道,“鋪子里沒什么事,就回來看看。要不要我陪你去放紙鳶?”倩桐當然滿心叫好,于是兩人便粘在一起走了。
楊夫人見他兩狀若無人的模樣,早已氣極,不由道,“我知道他是想氣我,他真的想把我氣死么?那個倩桐,跟她說了多少次了,要有規(guī)矩,可哪里聽的進去?整天瘋瘋癲癲的,什么都不懂,哪里像楊家的媳婦?”喬月裳上前拍著她的背,道,“娘,你就別氣了,妹妹孩子心性重一些,也沒什么,別把自己給氣壞了!
喬月裳望著鏡中的自己,一襲紫紅色的長衣,鬢發(fā)烏黑,金釵搖曳,素凈的臉上,早褪去了昔日的稚氣,長眉入鬢,原先靈氣的黑眸已然暗淡,望去仿佛跌進一片漆黑的潭水中,再驚不起波瀾。短短兩年的工夫,便已是這副模樣,她顫抖的將存封多年的首飾盒打開,取出螺黛將本已濃黑的眉細細描繪,在眉心點上一朵盛放的海棠花,胭脂涂面,丹朱點唇,鏡中熟悉的眉眼下,又分明隱藏著另一個自己。晚膳時見到她,楊延滿目驚艷神色,玩笑道,“當年洞房花燭時你也沒有這般好看!眴淘律训恍,輕聲在他耳邊道,“好看,也只為你一人。”
當夜,楊延在喬月裳房中留宿。
倩桐得知,哭了整整一夜,翌日便是清明,她卻害了病,不能隨楊家人上墳掃墓。在祭拜玩楊勉后,喬月裳得了楊延與楊夫人的允許,帶著楊續(xù)前往祭拜喬家人。
挽冬抱著楊續(xù)走在前頭,喬月裳回頭望了望停在山腳下的轎子,不由加快了腳步。拜過父母兄弟,燒過紙錢,挽冬見喬月裳眉目沉靜,毫無悲戚神色,反而輕笑起來。她不安問道,“小姐,你這是怎么了?”喬月裳道,“他們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們就錯了。是楊家!是楊家害死了我爹我娘!他們以為沒人知道,他們從西域買了不干凈的貨,藏在喬家,后來被朝廷發(fā)現(xiàn)了。爹娘講義氣,不把他們供出來,只把我托付給楊家……他們太傻了……怎么可以把女兒交給仇人呢……”挽冬愣在原地,聽喬月裳還在那里笑,“我不會讓他們看出來我知道了一切,我要帶續(xù)兒走……他們就永遠找不到我們了……”
清明當天,金陵旺族楊家少夫人攜小少爺無故失蹤,從此再未出現(xiàn)。楊夫人思孫成疾,不久病逝。
楊延呆呆看著眼前裝裱好的未完成的一闕謁金門,想不到她為人竟然如此決絕,多少年都錯看她了!帮L乍起,吹縐一池春水。閑引鴛鴦香徑里,手捋紅杏蕊。斗鴨闌干獨倚,碧玉搔頭斜墜。終日望君……”那些龍飛鳳舞,極具筋骨的字像要一個個飛出來,扼住他的咽喉。他灌下一口烈酒,冷笑了一聲,在春日無眠的夜里酣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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