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吻玫瑰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光明。
　　——趙彬彬
　　我這一生，從來都是為一個人而活，可我卻覺得無比幸福。
　　曉萌今天又哭了。
　　每年這個時節(jié)就開始下雨，無窮無盡的小雨，密密匝匝地飄到人的身上，冰涼而緩慢地沁進(jìn)人的骨子里。孫叔走的那年也是，我不記得空氣是否也是如現(xiàn)在一般冰涼，我只記得曉萌通紅的眼眶，哽咽地復(fù)述著一切，然后告訴我，她要報仇。
　　我說，好。
　　然后我摟住她單薄的肩頭，用我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皮。她睫毛低垂，像是一只脆弱的蝴蝶無力地扇動翅膀。
　　而我想讓她飛，在陽光下自由自在地飛。
　　我不知道現(xiàn)在我的心愿算不算實現(xiàn)了，但至少她不再需要我粗糙的掌心取暖，摟住她肩的人臂膀足夠?qū)掗�，而且，那柄傘是往她的方向傾斜的，雨絲沾染不上她分毫。
　　那便很好。
　　擦肩而過的時候我低下頭，看著她的裙擺在空氣里晃晃悠悠的擺動，我垂下的指尖甚至都能輕輕蹭到。
　　棉麻布料。天涼了，她不該穿這么單薄。
　　目光如果有重量的話，那我頭頂?shù)膽?yīng)該重如千鈞。我懶得抬頭，這是一場本不應(yīng)該存在的交鋒，他不該對我有那么大的敵意，我想。至少我們都希望曉萌能過的好，而他，在這一點(diǎn)上能做到的遠(yuǎn)勝過我。但卑劣的快感還是從心中升起，我見過他，他也知道我，在這場無聲對峙之中，我扮演著他的假想敵，而這至少能夠證明我在曉萌心里的位置。
　　夠了，夠了。我對自己說，死死按住那頭名為貪婪的猛獸。
　　他能陪著曉萌來看孫叔，今年可以，以后的每一年都可以。我轉(zhuǎn)身邁上臺階，將懷里的繡球擱在光滑的大理石面上。
　　“孫叔，曉萌很好，您就放心吧，我...也很好�！�
　　其實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你努力就能改變的，就像我沒辦法讓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孩子活下來，也沒辦法讓時光倒流，哪怕代價是我們從來不曾遇見。
　　計劃實施的前一夜我去了花店，曉萌不在店里。也好，我嗅著熟悉的香味，從未感覺如此安心。店員見了我，招待得熱情，端上花茶，他們說曉萌囑咐過了，開得最好的那幾盆繡球都給我留著。
　　我笑了笑，“不了，這次買幾朵玫瑰�！�
　　他們笑容里都是了然，熱心地幫我扎成一捆。八朵花熱熱鬧鬧地簇?fù)碓谝黄�，紅的熱烈，店員好心提醒我，告白的話九朵會更好看一些，我只是笑笑，拿著花走出店。
　　那一瞬，我竟也覺得自己意氣風(fēng)發(fā)，即將和所愛之人表白。
　　我最終還是把花留在了店門外。我愿以我的生命愛你，可我卻永遠(yuǎn)不能和你一起出現(xiàn)在陽光下，殘缺的花束怎么能用來表白。
　　所以，原諒我。
　　你一定要活得圓滿熱烈，連著我的那份一起。

　　我醒來的時候意識一片模糊。
　　恍惚間我覺得我失憶了。我的計劃，已經(jīng)執(zhí)行了嗎？窗幔拉的很緊，四下一片漆黑，松軟的被子更是帶著熟悉的馨香，這樣的松弛對我來說是大忌。
　　計劃失敗了？我被抓了嗎？曉萌怎么樣了？
　　無數(shù)的疑問在我腦海里翻騰，頭痛欲裂，目光瞥見被角下熟悉的發(fā)色更是眉角狂跳。我捏住被子慢慢掀起，無視狂跳的心臟，甚至屏住了呼吸。
　　心高高地飄上云霄，又重重地砸下。
　　熟悉的面孔埋在枕間睡得安恬，但未干的淚痕和紅腫的眼眶卻又顯得如此諷刺。
　　我干了什么？我把她弄哭了嗎？
　　慌亂地蓋回被子，我轉(zhuǎn)身就想跑開，這太荒謬了。
　　身后柔軟的觸感阻止了我的下一步動作。
　　“你，你又要跑嗎？”軟軟的聲調(diào)帶著一絲抱怨和恐懼。
　　不，我的女孩，我怎么會讓你害怕。只是現(xiàn)在，太混亂了。
　　“曉萌，你聽我說...”
　　“我不聽，趙彬彬，你就是個混蛋，明明好不容易告白成功為什么又要走，你都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柔軟的觸感覆上臉頰，不是想象中的冰冷，卻是意料之中的甜。我們就這么對視，直到距離越來越近。
　　我從來都不是什么好人，曾無數(shù)次在夜里肖想過的齷齪和午夜夢回的難以啟齒一一實現(xiàn)，我不再想去糾結(jié)夢境抑或現(xiàn)實，心甘情愿的沉淪。
　　和從前一樣，俯首稱臣。
　　只是你既然拉住了我，我們就只能一起墮入深淵了。
　　永遠(yuǎn)不要放手，求你。
　　我的女孩。
　　我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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