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幾次了呢。
　　黑發(fā)的少女醒來的時候，是安靜的深夜。
　　心好像要跳出來那樣怦怦響著，那樣劇烈的跳動，連聲音都清晰可聞。
　　露琪亞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然后不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滿臉是淚。
　　還是那個夢嗎……

　　露琪亞輕輕拉開了紙門，于是滿月明亮的光線一瞬間灑滿了身上。靜寂的庭院里，幾株櫻花已近殘期，即使最輕柔的風(fēng)也能夠吹落無數(shù)花瓣。而那種凋謝的姿態(tài)，華麗得幾乎讓人目眩。
　　就好像，一個無比熟悉的夢境。
　　露琪亞本來并不是一個經(jīng)常做夢的人。雖然流魂街的生活危險動蕩，但是她的睡眠，總是一如嬰兒般的安穩(wěn)寧靜。直到她踏入朽木家大門的那一天起，或者，是更早的時候開始，她忽然發(fā)現(xiàn)，夢已經(jīng)如影隨形地等待在每個夜晚。
　　而其實那些夢，并沒有什么新意。
　　她總是會夢到流魂街的歲月，紅發(fā)少年耀眼的笑容，海燕大人死去的那個夜晚。
　　然而次數(shù)最多的夢境，還是關(guān)于那個人的。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她剛剛進入朽木家不久的時候。她從紛亂的夢境中醒來，再也無法入睡。去散散心吧，她這么想著，就偷偷地從房間里溜了出來。
　　朽木家的庭院很大很大，更詭異的是，在柔和的月光下，那些建筑全都變得異常相似。
　　于是她理所當(dāng)然地迷了路。
　　然后她忽然就看見了站在櫻花樹下的白哉。側(cè)臉優(yōu)雅冷酷的線條在月光下意外地柔和，而紛紛揚揚的花瓣，已經(jīng)落了滿身。
　　露琪亞過了好一會才想起，自己本來是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她于是小心翼翼地想要退回去，同時匆忙地隱藏起自己的靈壓。她沒有想到，對于習(xí)慣了戰(zhàn)斗的六番隊隊長，突然消失的靈壓只會吸引他的注意力。
　　然后露琪亞就看到了他的眼神。戒備一瞬間變成了驚喜，然后又迅速地黯淡下去，最后是一貫的冷淡。她只能夠低頭等待著他的訓(xùn)斥，卻什么都沒有等到。
　　白哉只是揮手喚來仆人送她回去。
　　露琪亞什么話都來不及說，就離開了這里。然而她知道，自己其實也沒有什么話可以安慰他眼中沒有來得及掩飾的，純粹的悲傷。

　　這成為了她最經(jīng)常的一個夢。露琪亞偶爾會幻想，在夢境的最后，白哉會對她微笑，然而這樣的夢一次都沒有出現(xiàn)過。畢竟，她甚至都沒有見過白哉的笑容。雖然，她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

　　日子就這么一天一天地過去了。露琪亞習(xí)慣了每天努力地學(xué)習(xí)，回來向兄長稟告，然后聽到他簡短而淡漠的“知道了，退下吧”。她其實覺得這樣也沒什么不好，至少每天都可以見到他。然而曾經(jīng)的勇氣，卻開始一點點消失。
　　于是被派往現(xiàn)世的時候，面對浮竹隊長“有沒有告訴白哉？”的詢問，她只能如此回答。
　　“還沒有……不，兄長大人即使知道了，也一定會說，這樣的小事不需要讓我知道�！�
　　浮竹隊長只是溫和地笑了笑�！笆菃幔俏視愀嬖V他的�！�

　　于是她就這么去了現(xiàn)世，然后卷入了復(fù)雜得無法抽身的漩渦。
　　命運究竟是什么樣子的存在呢？在懺罪宮的高塔上，露琪亞曾經(jīng)這么想過。
　　那時她剛剛從那個夢里醒來。在空曠的黑暗里，她一遍一遍重復(fù)的夢境，清晰得觸手可及。
　　露琪亞淺淺地笑了。
　　就算早已知道緋真夫人的事情，就算不能理解那個人冷酷的態(tài)度，卻還是無法拋棄，甚至不曾減少的感情，就是命運的決定吧？既然是這樣……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她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
　　看到白哉用身體擋下那一劍的時候，露琪亞只覺得血液都要凝結(jié)。
　　你不是……從來都對我毫不在意的么？為什么……為什么要救我？

　　聽到他用低沉的聲音說對不起的時候，她終于還是哭了出來。
　　原來到頭來，面對死亡，那些毫不反抗和鎮(zhèn)定自若，只不過是因為，你拋棄了我。
　　原來被你在意著，是這么幸福的事情。幸福得好像站在云端一樣。

　　露琪亞真的覺得自己應(yīng)該滿足得不能再滿足了。然而少女的心情，卻是連自己也無法決定的。
　　白哉養(yǎng)病的時候，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露琪亞每日探望的時候，也只能得到“我很好，退下吧”這樣的回答。
　　是應(yīng)該喜悅的吧，他的身體漸漸好轉(zhuǎn)，回答的時候眼光也會停留在她身上。然而人總是得到了，就想要更多。露琪亞淡淡地苦笑，是自己太過貪心了吧。

　　傷好之后是永無止盡的戰(zhàn)斗。一次又一次，白哉在她危險的時候出現(xiàn)，替她解決掉所有的問題。甚至不惜自己受傷。
　　然而她驚惶地叫著“大哥，你受傷了”的時候，他卻只有微微不耐煩的表情。
　　而每次她想要靠近一點，都是徒勞。
　　朽木白哉，傳說中六番隊的隊長，朽木家的當(dāng)家，那個頭戴牽星箝圍著銀白花風(fēng)紗的男子，原本就是這樣高高在上不可觸碰的人。
　　于是那個夢，重新出現(xiàn)在露琪亞的夢境里。只是現(xiàn)在她會夢到自己跑過去牽著他的衣袖，卻被白哉輕輕地揮開了。于是夢里的她像小孩子那樣哭了起來，直到聽到門外低沉的聲音問著“露琪亞，怎么了？”
　　滿臉是淚的她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回答。身為死神還會因為一個夢哭成這樣，真是……很丟臉啊。

　　白哉低低地嘆了口氣。
　　“睡吧，如果做噩夢，我會喊醒你的。”
　　露琪亞覺得她一定是聽錯了�；蛘咚鋵嵾�在做夢。
　　然而門外熟悉的氣息，卻真的沒有一直沒有消失。她于是就這么安心地睡著了。
　　那個晚上，露琪亞并沒有再做夢，甚至后來也沒有再回到過那個夢境。
　　直到那一天。

　　千本櫻卍解的樣子，其實露琪亞并沒有見過。然而即使只是始解，那種威力也已經(jīng)足夠驚人。
　　看到白哉被逼到后退，她本能地就要沖上去，卻被戀次阻止了。
　　“隊長不會有事的！”
　　戀次這么說，她也就停下了。
　　是啊，她的兄長是不可能會敗的。一直以來，她都如此堅信著，根本無法想象他會有敗的一天。然而充溢著胸口的不安，卻還是無法平息下來。

　　傷勢還沒有痊愈，她就匆忙地趕回了六番隊，一口氣沖進了隊長室里。
　　“露琪亞！”
　　如此驚喜地呼喚著自己的，卻并不是急切想見的人。
　　兄長大人……還是沒有回來嗎……
　　于是，那個久已忘卻的夢，又回來了。
　　而這次，夢的結(jié)尾變成了她牽著白哉的衣袖，而白哉卻忽然消失了。
　　只留下滿庭風(fēng)花。

　　因為害怕這個太過可怕的結(jié)局，露琪亞一連幾天都沒有睡覺。然而即使是死神，也是有極限的。
　　露琪亞終于還是又一次睡了過去。
　　然后她在夢境里又見到了白哉，他站在那里，用低低的聲音呼喚著“露琪亞”。她急急忙忙地跑過去抱住他，唯恐他會消失掉。
　　“你沒有受傷吧？”
　　她急切得甚至忘記了稱呼他兄長大人。
　　白哉有著難得一見的不知所措。
　　“我沒事，不要再哭了�！�
　　露琪亞卻仍然在他懷里不�？奁�
　　“露琪亞……”
　　白哉一邊如此嘆息著，一邊卻還是把她擁得更緊了一些。
　　“對不起�！�
　　少女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開始喃喃地說著一些毫無章法的句子，有些話他并沒有聽懂，但是大部分話他都聽得明白。最后她開始敘述那個夢境。
　　“我不會離開你的身邊�！�
　　用的是如同發(fā)誓一樣的堅定的語氣。
　　露琪亞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著他。
　　而白哉只是輕輕抹去了她臉上的淚水。
　　“真的嗎？永遠都在一起？”
　　“我不會說第二遍�！�
　　于是她在白哉懷里安靜地睡著了，沒有看到他臉上一絲極淺極淺的笑意。
　　THE END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