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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當忍足站在這見房門緊閉的病房兼辦公室門前時,他感到自己的后背快要被來來往往不計其數(shù)的醫(yī)生護士甚至是為數(shù)不少看比空氣的路人甲們給盯出一個洞來了。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汗顏。他不過就是個長得稍微帥了點身材稍微好了點的純良少年,有必要招來如此高的回頭率嗎?在他的潛意識認知中并不覺得自己被人關(guān)注的理由還有其他。然而有些事情的確是超脫天才的掌控的。他猛然想起剛才那個醫(yī)生寫下一大串他看不懂的診斷后叫他到這個房間來時的詭異神情,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于是他努力打起精神,禮貌地敲了敲門。
請問里面有人嗎,我是來看病的。雖然他知道這話純屬廢話。
門自動開了,可惜另一邊并沒有任何人在。
完了,莫不成是這家醫(yī)院的死人太多所以大白天撞鬼了。忍足走了進去,門又自動鎖上了。
中間一個廳,左右兩間房。
先進哪個房找醫(yī)生比較好呢。猶豫不決的忍足最終還是選擇了左邊。但可惜的是幸運天使最近外出度假無暇顧及這小子。是間無人的房子,打掃得算不上整潔卻也勉強入目,并不符合忍足先前對于醫(yī)生的認知。這是房間,那么另一間應(yīng)該就是工作室了。忍足為自己天才的頭腦無限感慨著,然后決定在廳里等醫(yī)生工作研究完畢出來。這樣應(yīng)該比較禮貌。于是他開始等待。
喂,死了啊,快醒醒。
忍足睜開眼后第一個便看到了跡部那張放大的臉。他不緊不慢地坐正慢悠悠地伸了個懶腰然后回想起原來他等某位工作得廢寢忘食的醫(yī)生等得山也窮了水也盡了花兒也謝了于是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他推了推毫無意義的眼鏡,正想紳士地做個自我介紹好在這樣一個美人面前加點印象分,但卻被跡部的一句話堵了回去。
忍足侑士,男,被確診為R患者。
跡部半是無所謂半是不耐煩地讀著。當忍足睡著的這段時間,他已經(jīng)把病歷大致翻過了。
什么意思?
本大爺告訴你,你的命只剩下最后三個月了。
如果說他踏進這個房間的時候心情還如處天堂,那么毫無疑問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身處十九層地獄了。簡直是國際玩笑!天知道他的人生道路上還有多少美女未曾相識呢。看他一臉呆滯神游太虛的樣子,跡部忍不住說,現(xiàn)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留在本大爺這里等死。第二,成為本大爺?shù)膶嶒炂,在這三個月中本大爺會對你無限制用藥,弄得好奇跡發(fā)生,弄不好你一命嗚呼也和本大爺沒有關(guān)系。選一個。
R,某病癥代號,沒有任何破解辦法,至少在此之前是沒有。不過R的發(fā)病率極低倒是真的。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華麗張揚的或許是心了。
在此之前問個問題,費用如何?
跡部一副看白癡的表情。本大爺對錢沒有興趣。
這是個奇怪的醫(yī)院,看完病之后還要做經(jīng)濟狀況的調(diào)查;蛟S就是根據(jù)忍足當時半開玩笑半無奈地寫上的“窮人”才把他分配到“對錢不感興趣”的跡部這邊的吧。他不敢多想,只希望自己的死相正常一點,不要嚇到姑娘們。
雖然像小景這樣的美人送我最后一程也不錯,但是既然有生存的希望,就不應(yīng)該放棄啊。
哼,算你聰明。
那么,請多指教了,跡部醫(yī)生。
忍足知道跡部,很久以前就知道。不過還不能算是認識。只能算是忍足單方面地想了解的罷了。跡部是個天才藥劑師,性格冷漠孤傲,素有醫(yī)學界“冰帝”之稱。幾年前轉(zhuǎn)入R的研究組。
忍足大概是在來到東京不久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生病的。一開始跟普通感冒的癥狀沒什么兩樣。直到連自己都感到不對勁的時候才去醫(yī)院,結(jié)果就被某個兇神惡煞的醫(yī)生甩到了跡部那里。忍足不知道自己是否應(yīng)該感謝上蒼,非要用剩下的大半生命來換取這一段可以獨處的時間。
跡部對忍足總是愛理不理,一天說不上幾句話。所以偶爾忍足也會趁跡部不注意溜到他的辦公室里。跡部的辦公室,不,與其說是辦公室還不如說是個超大藏書房,不僅大得嚇人而且亂七八糟地擺放著莫名其妙的書。于是這個時候忍足就會以此為借口和跡部找話聊,雖然他大爺惜字如金但還是會毫不吝嗇地賞個巴掌外加一句笨蛋,然后說,你不覺得這樣的話找書比較方便么。由于他的工作室實在太過雜亂本來的臥室又要讓給現(xiàn)在的這個病人。跡部大多時候都會選擇呆在廳里。有時候喝玫瑰花茶,要不就看些原文書。即使是完美的人也會有懶惰的地方,雖然這樣的懶惰只能被跡部算作是他的魅力所在,忍足這樣的凡人不敢有意見罷了。
跡部可以算是個稱職的醫(yī)生。好不容易來了個可以使喚的家伙不好好利用簡直是可惜了。于是跡部全身的女王細胞在沉寂許久之后又蠢蠢欲動,最終集體爆發(fā),忍足就這樣成了犧牲品。
忍足侑士!衣服洗了沒?
忍足侑士!晚飯怎么還沒好?
忍足侑士!你有沒有擦地板。
這是幾乎每天都要上演的戲碼,每當女王不顧風度地爆發(fā)出如此這般歇斯底里的吼聲的時候,忍足只能毫無辦法地回應(yīng)著嗨嗨一類的詞語,心想我怎么這么苦命啊竟然得了這樣的病還貪上這么一個醫(yī)生。最重要的是,我為什么要乖乖聽他的話啊。我可是為了展開戀愛的追尋之旅就不惜與家人斷絕關(guān)系的堅定男人啊。
白癡!發(fā)什么呆?跡部不耐煩地盯著忍足神游太虛的臉,隨手抓起一個枕頭就砸了過去。他是有點好奇的。R的發(fā)病率本來就很低,而且死亡率高得嚇人,即使是跡部,也難逃治愈率0%的命運?删退闶沁@樣,忍足也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恐懼,反倒是顯得很坦然。而且,從來沒有見過他的親人,沒有人來探望過他。
怕?我當然怕了!怕得要死呢!忍足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似有淚光在藍色的眸子中閃動,呼之欲出了,他試圖以這樣的表情來回答跡部的問題。
跡部隱忍著內(nèi)心強烈的怒火努力告訴自己他是個病人不能對他怎么樣。他對忍足只是有些好奇而已。但他也知道,他說的話并不一定是真的。
從那天開始,忍足的任務(wù)又多了一個——他需要時時提防跡部下的藥!沒錯,就是藥!跡部是藥劑師,也不難看出他治療的方法,然而他沒想到跡部連下藥都那么神秘。有時候下到水里,有時候下到菜里,有時候做成氣體放在廁所里當薰香,有時候直接放在他的刮胡膏里。跡部的藥的味道很奇怪,用忍足的話說就是說不出的味道。當然忍足也問過他為什么不直接讓他吃藥而是采用這樣的方式,跡部義正辭嚴地說那是為了觀察你在自然狀態(tài)下毫無掩飾的真實反應(yīng),好做記錄,而且也怕你不肯乖乖就范。忍足苦笑,為了這個在某些方面夠得上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女王。
現(xiàn)在,對于跡部來說最有趣的事莫過于觀察忍足被下藥之后的反應(yīng)。一次是臉色發(fā)青,一次臉色發(fā)黑,還有一次臉色發(fā)白——有時候干脆直接昏倒在地,倒下后還抽搐不止口吐白沫,于是跡部就像某個數(shù)據(jù)狂人一樣帶著有些奸邪的笑容感嘆,啊,收集到好的數(shù)據(jù)了。忍足不得不發(fā)出疑問,在那么多次實驗之后到鬼門關(guān)轉(zhuǎn)了無數(shù)圈最后還是被閻王爺拋棄了,究竟是因為自己福大命大天生撞大運,還是因為跡部實在太過強大每次都把藥量控制得那么好。
結(jié)論就是,或許都有吧。
忍足時常會無比自戀地想,是自己的美貌吸引了跡部吧。跡部使喚他是因為看不慣他長得比他帥,每次把他折騰成這樣是因為看不慣他的身材比他好。忍足的姓氏中帶個“忍”字,于是這就預示著他無可限量的忍耐能力?忍足可以無比樂觀地想,做家務(wù)可以鍛煉身體同時樹立更加光輝的家庭婦男形象,吃那么多的藥可以增加抵抗能力不用把辛苦賺來的錢全數(shù)交給這世間最邪惡的醫(yī)院。那樣就太冤枉了。
當然忍足不會知道跡部到底是怎樣一個人。跡部總是以自己的方式在表達著冷漠與孤傲。猶如一片孤高之翼,即使在這個全城市最好的醫(yī)院,有了那么多志同道合的人,卻仍然沒有一個值得他去敞開心扉。對那些總是有著邪惡嘴臉的貪生怕死的病人厭惡至極,于是轉(zhuǎn)向二線的研究工作。他想,這是唯一適合孤獨者的工作。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發(fā)現(xiàn)了R的存在。R巨大的難度與無窮的挑戰(zhàn)性激起了跡部的興趣。然而跡部后來發(fā)現(xiàn),R的價值已經(jīng)遠遠超過一種病癥了。R是一種只認有緣人的病癥。它選擇的人,都是心地正直,能夠坦然面對它的人,然而,它就像嗜血的魔鬼,毫無阻攔地奪取人的生命。
殘酷天使。
跡部習慣這么叫它。他希望能牽絆住它的腳步,他希望能有資格成為能被R選擇的人。他也知道不能以普通方式來攻克。在此之前,他什么都做不了。除了默默地看著一個又一個病人死在自己眼前,沒有絕望。
沒有絕望不代表沒有悲傷,而長久的悲傷只能帶來麻木。
跡部也有在很認真地研究著。他也在想,或許多勞動可以強身健體所以才把那些可有可無的家務(wù)全部都讓忍足解決。他很細心地記錄著他每一天的身體狀況。結(jié)果就是某天跡部出門之后忍足打掃時發(fā)現(xiàn)了某本封面是一大朵玫瑰的華麗筆記本,出于好奇翻開,幾個大字赫然入目:親親小狼每日記錄?!
北風呼呼吹,烏鴉呱呱叫。
忍足幾乎是強忍笑意才看完的?粗恳豁撋闲螒B(tài)不同的一只又一只的Q版眼鏡狼,他頓時有些感動,也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暖暖的。
跡部一直站在門口,他沒有出生,只是安靜地看著他看日記時候的認真模樣,竟然忘記了大罵一頓偷看隱私的他。他相信這是他一輩子做的最糗但是卻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我會好好活下去的,一直一直,好好活下去。
我讓你會好好活下去的,一直一直,好好活下去。
或者不是一切,但至少可以更接近一切。
跡部沒有告訴忍足,其實他認出他來了。他過去也曾經(jīng)是R的犧牲品,但就在接近死亡的那一瞬,他被拉了回來,或者可以說是被天使拋棄了。當時已經(jīng)是萬念俱灰的跡部和因傷入院的主治醫(yī)生的兒子被安排在同一個病房。那可是跡部看到過的最煩人的人,所以絕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會選擇背對著那個人然后裝睡。雖然不記得那個成天只會講些冷笑話還擺出一副夸張表情的人到底長得什么樣,但是這樣的氣息,沒有比它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東西了。
他以為他沒有認出他,或是不再記得他。
他們都是這樣以為的,所以都不敢問對方,怕被對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意,怕遭到最嚴酷的拒絕。
忍足是第一個愿意對跡部說那么多話的人,僅此而已。
跡部是第一個從不曾對忍足真心微笑的人,僅此而已。
為了忍足,跡部很少出門。
為了跡部,忍足很少抽煙。
他們之間維持的僅是如過眼云煙般的淡淡曖昧,偶爾交談幾句。他們都是成年人,都不是喜歡說話的人。言語在他們心中,不過是徒勞無功的浪費罷了。
他們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時間的血盅還在一刻不停地滴著。
時間快要到了。
有一次忍足差點就把跡部嚇個半死。跡部不是萬能的,他偶爾也會用冒險的方法,因為他知道這是必要的,即使隨時隨刻都有可能害死他;忍足也不是萬能的,在跡部如此的狂轟濫炸之下他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結(jié)果當然就是忍足在第無數(shù)次禁受跡部愛心炮制的大餐的時候終于倒下。當即呼吸停止心臟停跳面色蒼白無血色。跡部暗暗詛咒這不只什么時候又出差去了的幸運天使,一邊思量著急救措施。
正所謂急救措施,就是急著救人的時候應(yīng)該做的事。
忍足再次睜開眼睛,已經(jīng)是三天以后了。
本大爺還以為你掛了。
如果我就這樣英年早逝的話,小景會不會傷心?
如果我就這樣英年早逝的話,小景會不會傷心?
一樣的,都是一樣的。一切都沒有變,一如既往的溫暖,就連那個擁抱的瞬間也一樣。
快撐不下去了。
跡部調(diào)的每一種藥,都是他親身試驗過的,確定不會鬧出人命之后再給忍足吃。當然他不會傻到把這件事情告訴他,他不想看到那張一貫嬉皮笑臉的臉上掛起凝重的表情,不想聽到那張只會說些低級笑話的嘴里吐出那種變態(tài)惡心的關(guān)心的話語。
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如果治不好他,那么,他也會一起去。
他從來不知道,他萌生這個念頭的時候,有著多么溫柔的表情。
他不再因為忍足時不時脫口而出的小景或是親親之類的曖昧稱呼而狂扁一頓。
他不再因為跡部時不時的呼來喝去或者是奇怪的藥和經(jīng)常的狂扁而苦惱萬分。
有些事情,只會在不知不覺中改變。
他喜歡他的笑。
他喜歡他的劉海。
他喜歡他的藍眸子。
他喜歡他的孤單高傲。
他喜歡他的尷尬與調(diào)笑。
他喜歡他的美麗還有邪魅。
他喜歡他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只是喜歡,純粹的喜歡而已。他們寧愿,也只能這樣相信。
死狼,本大爺不許你離開。
關(guān)于最后的結(jié)局直到很多年之后仍然有爭論。有人說是殘酷天使帶走了他們,有人說是天使抓走了狼留下了女王,有人說是女王代替狼去了天堂。不論是哪一種,都是命運的安排。我們也沒有必要再以局外人的身份去追究這些已經(jīng)過去的事情。甚至有許多事情是某些人終其一生都無法確定的。還不如說是沒有膽量去確認罷了。女王和他家的狼則要好得多了。永遠的曖昧也不代表沒有結(jié)果。不論結(jié)局如何,相信他們已經(jīng)對彼此的心情了然,還不如不要點破。只要維持這樣的心情,相信不論在天上或是人間,他們永遠是幸福的一對。永遠在一起吵吵鬧鬧,永遠維持表面上的主仆關(guān)系,永遠做他們神秘的孤獨者。
小景,你是什么時候愛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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