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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day between two strangers ……
她說,我已經(jīng)失去和這個城市溝通的能力。
他說,可是我們還是要生活,哪怕不被理解。
…………
凌晨四點,她醒來。只淺眠了三個小時,起身的瞬間一片眩暈。
樓下傳來打麻將的聲音,男人女人交談的聲音,還有蟬的聲音,她全身被汗水濕透,覺得不舒服,蚊香散發(fā)的香味模糊了嗅覺。點亮臺燈,她開始閱讀,強迫自己清醒。
這樣的夜晚,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一段時間,接近飽和的狀態(tài),讓她的情緒猶如定時炸彈。
天微亮的時候,簡單的梳洗,去早市買菜,人不是很多,她沒有表情的挑選著蔬菜,然后將他們遞給同樣沉默的菜農(nóng)。
城市開始蘇醒,車流的聲音開始侵蝕世界,只是,仿佛沒有誰耐心的傾聽和交談,人們頂著污染的空氣奔波忙碌,關(guān)注著時間,詛咒著交通。
她站在街角,仿佛靜止于洶涌的人群之中,跟這個城市說早安。
早安,微笑,早安。
**
早上七點,他下班,酒吧的氣味還棲息在他的白襯衣上。
出手闊綽的女人按響車鈴,要不要我載你一程?他微笑搖頭,走向另一邊。
他不出賣□□,但販賣麻痹靈魂的酒精,做為最好的調(diào)酒師,他其實有著自己的驕傲和資本,他不需要有太多的表情和言語,但他的每一杯酒都可以安慰蠱惑城市寂寞的游魂。
不同于大多在夜店工作的人,他的氣息里沒有輕浮和挑逗,甚至如同圖書管理員一般斯文沉靜,看他的人,很難想象他調(diào)的酒蘊藏了激烈的情感,vivi就曾經(jīng)對他說,你的酒比你精彩,他回答謝謝,手中的冰塊優(yōu)雅的墜落于杯中,自持而淡然。
流浪的貓,乞討的老人,晨練的群體,各種潛伏的氣息開始給城市上色,使其漸漸失去夜的神秘與華彩,有一瞬間日光劇烈,他微微抬手,蓋住眼簾,呼吸聲響徹耳邊。
黑白顛倒,遠離正常的生活群體,他覺得這一刻洶涌的日光如同幻覺。
已經(jīng)很久不曾開火,廚房的角落蜘蛛編制了漂亮的網(wǎng),月季枯萎,仙人掌垂死堅持,他拉上黑色的窗簾,光線被阻絕,仿佛兩個世界,簡單梳洗,他開始補眠,外面的聲色只是他睡夢的溫暖背景,沒有人可以想念。
他躺在床上,仿佛酣睡在湖澤的中心,跟這個城市說晚安。
晚安,微笑,晚安。
…………
她說,凌晨的時候,天空深藍色,樓群是黑色,街道上行人和車輛都極少,有一瞬間,我覺得一切都仿佛游戲般虛假。
他說,在深夜,Pub的音樂激烈而破碎,人影在舞池里瘋癲交錯,各種聲音各種表情凝結(jié)成各種色彩的時候,你會有相同感受。
她說,可是生命有時候又格外真實。呼吸,回憶,還有與死亡為鄰,日光豐盛,所以珍重。
他說,這本來就是幻覺與現(xiàn)實交錯的世界。
她說,……
他說,……
…………
她光腳在房間里走路,喝水的時候喉嚨深處發(fā)出寂寞的聲響。一本杜拉斯的文集看了很久,那個女人說,寫作,就是回到原來的地方。
手機停機,電話本在角落里落滿灰塵,那么多名字,卻只是名字。
想念溫暖美好,現(xiàn)實血肉橫飛。
十點,她把已經(jīng)發(fā)霉的餅干和其他垃圾放進塑料袋里,拿上鑰匙出門,在門口遇見隔壁居住的男人,目光對視交錯沒有人說話,男人開門進屋,她下樓,拖鞋的聲音清脆而分明。
去馬路對面的超市買牛奶,面包,罐裝的啤酒,紅雙喜,收銀臺的小姐問她,煙要上海的還是蘇州的,她回答,上海。
這是她今天第一次說話,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過馬路的時候,險些被快速的摩托車撞到,心臟在一瞬間劇烈跳動,手中的東西散落在人行橫道上,摩托車沒有停下來,很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平緩呼吸蹲下去撿東西,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很想微笑。
已經(jīng)很久沒有經(jīng)歷過的劇烈震動,在身體里蘇醒,年少的時候和朋友過獨木橋,走到一半橋身突然傾斜,橋下是奔流的河水,朋友說不要看下面,一直走,她便抬著頭,一直走,終于抵達對岸。
那人已經(jīng)消失于生命,那次出行的記憶也已經(jīng)模糊,唯一記得的是心跳動的聲音,那么強烈,那么直接,告訴她,你依舊存在,你依舊鮮活。
而你不要停,一直走。
收拾好東西,抵達安全的地方后,她回頭看向剛才與死神交錯的位置,城市依舊轉(zhuǎn)動,這樣的事情每天每天都有發(fā)生,只是很少有人愿意去探究這些事情背后的含義,大多數(shù)的人停留在溫暖和安慰的表象上面,用美滿來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恐懼與慌張。
直到自己所居住的城市被瘟疫覆蓋,直到自己的身體被病毒侵蝕,直到自己的生命真的接近尾聲,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所經(jīng)營的東西,真的帶不走,他才用心傾聽自己,他才明白家人對于自己深重的意義,他才會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喜歡的事情一直沒有去做。
人生是悔恨的過程,但悔恨并不悲哀,悲哀的是自己從來不曾發(fā)覺自己原來會悔恨。
她靜靜的呼吸,轉(zhuǎn)身離開,陽光肆虐,她于生命的濃烈氣息里,聞到死亡茉莉般的香氣。
下一站,你要去哪里?
**
他夢見自己的外婆,那個對于他而言既是父親又是母親的老人。
已經(jīng)不記得父母逝去的傷痛,可能也根本就沒有傷痛,他出生之后幾個月,父母就葬身于大海,他們對他而言只是一個不幸的符號和標志,卻沒有切身的感受和痛楚。
他是外婆一手帶大的。
那個溫暖慈祥的女人在街道的環(huán)衛(wèi)處工作,很小的時候,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街頭看著婆婆掃地,由春天至夏天,由夏天至秋天,直到婆婆再也掃不動。
有時候他會懷念那種等待,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選擇,只需要專注于一個身影,并且結(jié)局總是溫暖的手和糖果。
長大以后,他再也沒有那么輕松過。
高中畢業(yè)后,他離開了那個小鎮(zhèn),投身于茫茫的大城市,他并不是一個沒有恩情的孩子,上大學期間,他打好幾份工,并且定期寄錢回去,雖然外婆一再寫信來告訴他,她有退休金并且略有積蓄,他不必如此辛苦,但他依舊堅持。
只是,他離開那里之后,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路途遙遠,時間限制,花費很高,統(tǒng)統(tǒng)只是借口,唯一的原因只是外面的世界太過迷人絢爛。
他在城市里每天都可以學到最新的知識與生存規(guī)則,他在城市里每天都能夠遇見精彩的人和奇妙的經(jīng)歷,年輕的野心和激情令他不愿停止腳步,他想時間還有很多,他想等到將來工作穩(wěn)定的時候他就把外婆接來。
因此畢業(yè)后他努力工作,很快成為那個領(lǐng)域的后起之秀。風光無限,事業(yè)得意的時候,他寫信告訴外婆,他現(xiàn)在很成功了,他希望外婆能夠來和自己生活,然而外婆卻拒絕了他的要求,她不愿意離開小鎮(zhèn),原因很簡單,因為她時日無多。
他在外七年,那個慈祥的女人第一次對他提要求,她在信中用顫抖的字跡寫到,孩子,請你回來看看我……
他接到信的當夜,就乘坐飛機飛到鄰近的城市,又乘火車和貨車輾轉(zhuǎn)抵達故里,他心里隱約有預感,因此他很慌亂,手心里全是汗水。在他回去的第二天,外婆去世。那個占據(jù)他所有童年溫暖核心的女人再也回不來,成年之后他第一次哭,在外婆的墳前跪了一夜。
回到了城市,他突然感覺迷茫,死亡帶來的震撼太過強烈,令他開始懷疑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并最終發(fā)現(xiàn)累計的金錢與權(quán)力原來并不能溫暖靈魂,幾經(jīng)考慮他最終辭職,在別人驚訝的目光中消失。
幾年之后,他回來,仿佛變了一個人,曾經(jīng)的銳利與鋒芒溶解于眉眼之間,安靜溫柔,沉靜內(nèi)斂,擁有了極高的調(diào)酒技術(shù),很快在業(yè)內(nèi)小有名氣,只是他每一家店,都不做很長時間。
沒有人知道他經(jīng)歷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他只是很用心的生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讓自己的人生少一些遺憾。其實那才是生命的真諦。
在夢里他看見那個女人溫暖的目光,溫柔而堅定,她對他說,孩子,你是我的驕傲,你要好好的生活。
黑色的背景,藍色的湖泊,死亡的淡淡香氣。
他靜靜的微笑,夢境搖曳,暗色滋生,他于死亡的冷冽香氣里,聞到生命的濃烈氣息。
下一站,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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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不是結(jié)局。
第1章 One day between two stranger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