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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紅云
燈火闌珊處,總有人們看不到的昏暗,冷眼看著下面的花紅柳綠宴浮橋,幾人歡笑,幾人嬌嗔,幾人飲酒,幾人起舞,不過是落落風塵中淺淡一筆,幾人真心,幾人可信,不過是你情我愿,兩相欺騙,不是愛風塵,總被前緣誤,如此,而已。
輕搖絹扇,誰也看不見她濃濃的妝容下嘴角那抹冷笑,真心嗎?誓言嗎?多么的奢侈的東西!
“碎姑姑……”
沉碎轉身,見來人是樓中的歌女巧心,放開了眉頭,堆起了和顏悅色的笑容,也是她長久以來的戴上了就不能輕易取下的面具。
“有事?”沉碎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繼續(xù)看著那些燈火闌珊。
巧心有些欲言又止,思量許久之后,說出了來意,“碎姑姑,有客人開始厭倦咱們的表演了,說是老是陳詞舊曲,我們唱不膩,他們都聽膩了,而且,”巧心咬咬唇,艱難的開口,“對街的翠紅樓派人來問了好些姐妹,若是愿意過去的都給高價……”
是嗎?那些她親手救下的弱女子們自愿甘心淪落風塵之后,連良心也要消失了嗎?婊(綠壩)子無情,戲子無義,倒真不是假的。可是,她從來不是無情無義之人,那翠紅樓是什么地方,她能不知道嗎?去那翠紅樓的客人三教九流,什么德行,她會不知道嗎?算了吧,就當是最后再救她們一次吧。
“我已有思量,明日待我出門后,回來就告訴你們有何對策。你去轉告她們吧!
“是。”
巧心退下,沉碎也退去了面具,對策嗎?怕是只有那么一個了。
當沉碎走進枕書閣的時候,夏縈雪正在為那綠蘿澆水,看見她進來,不慌不忙的繼續(xù)澆花,口中卻道:“姑娘請自己看看吧,若無合意的,可以問我!
沉碎也不是拘禮之人,點頭表謝意之后,便在這并不是很大,卻被書柜占據了所有地方的屋子游走,滿室馨香,是淡淡甜甜的桂花香,沁人心脾。
天文地理,詩詞典籍,無一不有,沉碎不禁有些唏噓,這不顯眼的小書閣是她無意間走進的,之前她已經去過好幾個大書店,但是仍舊沒有選到心儀的,鬼使神差的走進這里,沒來由的心靜了,許久沒有的安定,在這里她感受到了,仿佛和門外的人們隔絕的,絲毫不受影響的靜謐,讓人心曠神怡。
聞得水聲間歇,回眸望去,夏縈雪已然端坐在八仙桌邊,桌上放著茶具,茶壺里冒著徐徐輕煙,香氣彌漫,正是那沁人心脾的桂花香味。
不自覺的走了過去,停在了桌邊,順著看上去,夏縈雪手中握著一本書冊,嫻靜而空靈,煙霧繚繞間,仿若云中仙,眉間一朵朱砂紅蓮,若有靈光閃動。
“沒有選著心儀的嗎?”夏縈雪為她斟了一杯桂花茶,似朋友間的隨意,毫無商賈之人的市儈和虛偽。
“不瞞姑娘說,我來,原是想找一本戲譜,卻不曾想,竟是如此之難!背了檎f著微微蹙眉,眉間濃濃的哀愁,吹不散,化不開。
夏縈雪淺笑而語,“我這里書太多了,旁人去找并不容易,不如姑娘告訴我那心儀的戲譜是何名字,我?guī)湍阆胂胗惺菦]有。”
沉碎思量許久,終于說出了那個名字,“那戲譜名叫《云中落繡鞋》……”
故意忽視她眼中的閃躲和疼痛,夏縈雪起身徑直朝第四個書柜走去,從第三層中取出了一本看起來尚算新的書冊,走過來,放在了八仙桌上。
沉碎心里一驚,書面上的幾個字,有些刺痛了她的眼睛,竟然真的有嗎?
“不知可是姑娘要的?”夏縈雪已然落坐,手自然而然的拿起了剛剛在看的書冊,仿似自言自語般徑自說道,“這書我倒是看過,講述的是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呢!
“終成眷屬嗎?看起來好像真的是那樣呢。”沉碎唇邊勾起一抹笑容,似自嘲,似鄙夷,似有難言之隱。
夏縈雪也不問,只是仍舊看著手里的書冊,不問不說,仿佛眼前沒有沉碎一般,自顧自的看書品茶。
許久未曾有過的靜謐安逸,讓沉碎的心也安定了下來,思緒也有些飄遠,那些以為已經遺忘的記憶忽而溢出,那些努力忘卻的痛苦也瞬間迸發(fā)。
甩甩頭,想把腦海中凌亂的思緒全部趕走,沉碎站起了身,看了桌上的《云中落繡鞋》許久,最終還是將這戲譜拿了起來,“不知這書,我該付給姑娘多少錢呢?”
夏縈雪也站起了身,手中握著的書卷卻沒有放下,淺笑而語,“這戲譜雖說是才子佳人久經磨難終成眷屬,可是我卻看不出到底哪里有幸福,放在我這里也不過是沾滿塵埃,倒不如送與姑娘,你代我品味其中一二,可好?”
沉碎心里一驚,眼前這女子,最多二八年華,但舉手投足間卻是那樣的飄逸清雅,這樣一個書店,若是都將這樣的珍本隨意的送人,那需要多殷實的家底啊,但這女子身上卻又沒有一點點世故,仿若遺世而獨立。
夏縈雪低頭看書不語,手指輕輕拂過頁上娟秀的字,玉手過處,只有三字——“淚紅云”,輕不可聞得一聲嘆息,淚眼望紅云嗎?
只三日,城中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出令萬人空巷的《云中落繡鞋》,若是誰說沒有聽說過,肯定是會被人瞧不起的。
那瓊珠玉宇樓本就于一般青樓不同,從不強迫姑娘,也從不打罵,甚至連接待的客人都是彬彬有禮的文人公子,雖說少了些許青樓該有的風塵味,卻無人覺得是故作清高,自抬身價,反倒是給人別的一般青樓所不能給的清雅,于是,這瓊珠玉宇樓便成了城中青樓的一大傳奇。那老板娘沉碎娉婷佳人,八面玲瓏,也然成為了人人樂道的傳奇。
巧心站在沉碎身旁,看著舞臺下的高朋滿座,眉間的愁緒早已褪去,但側頭望去,碎姑姑竟然會愁眉緊鎖。
“碎姑姑,如今危機已過,為何您反而不高興了呢?”思量再三,巧心終于還是問出了心里的疑問。
沉碎的目光仍舊落在舞臺上,那嬌俏佳人,那翩翩公子,雖說是假鳳虛凰舞一場,但有些事情畢竟發(fā)生過,有些東西畢竟不若那戲中的唱詞,完美無缺。
“巧心,你喜歡這個故事嗎?”
“喜歡得緊呢!”巧心欣喜萬分,這個故事真是好呢,不知道碎姑姑是從哪里找到的呢,美好得讓人驚嘆。
沉碎語氣平緩,輕搖絹扇,目光仍舊落在戲臺上,聽著那完美無缺的唱詞,和那戲里的你儂我儂。“你喜歡這戲里的什么呢?”
巧心見沉碎有些心不在焉,大著膽子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自古以來就有才子佳人這么一說,相府小姐嬌美可人,英俊才子智勇雙全。多么奇妙啊,這員外家小姐在院中蕩秋千,被妖怪抓去,那趕考的才子路過林中拾到那繡鞋,機緣巧合聽聞員外家小姐失蹤一事,獨自前往樹林營救。最可惡的就是那個表少爺,居然堵住了出口,將趕考才子困住,好在有那善良的白兔精相救,有情人終成眷屬。難道,姑姑覺得不好嗎?”
沉碎微微一笑,似自嘲,似哀愁,“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背后的昏暗,又有幾人能看見呢?”
巧心有些聽不懂了,也就只能不答話了。
該原諒嗎?沉碎在心里問自己,該原諒他們嗎?那樣幸福的兩個人背后,卻是那樣讓人痛苦的真相,應該原諒他們嗎?可以原諒他們嗎?
不,絕不!
“碎姑姑……”門口的小廝快步走了上來,壓低著聲音,俯在沉碎耳邊說,“那翰林院的王大人來了,想要一間雅間,可是,這……”
沉碎看看樓上樓下,座無虛席,不自覺的回頭看向最好的卻是空著的包廂,“你去回王大人,就說今日戲已經開場許久對不住了,明兒留個最好的位置給他吧!
“是!
巧心有些不解,“碎姑姑,那明明有個空著的廂房,為何,不給王大人呢?”
那件廂房嗎?“那個我自有打算,你不用多問,你去準備吧,玉兔精不上場可是說不過去啊。”
“是,姑姑!敝啦辉搯枺尚囊膊桓叶鄦柫,忙忙地便退了出去。
等的人,何時來?沉碎自嘲的一笑,等來又如何,物是人非之后,誰還記得誰。
再次走進這不大的枕書閣,較之上次的心不在焉和憂慮,這次,沉碎倒是坦然得多了。
像是知道她會來一樣,夏縈雪端坐在八仙桌后,好整以暇的帶著慣有的淺笑,桌上的八仙桌上還是那裊裊生煙的桂花清香。
“這是命人尋來的文房四寶,料想你也不會喜歡金銀首飾綾羅綢緞那些俗物,想著這些應該能入你的眼。”沉碎將手中的精雕檀木盒子放在八仙桌上,輕身坐下。
夏縈雪淺淺一笑,說:“多謝了!
“該說謝的人應該是我的,眼下瓊珠玉宇樓風頭正勁,說起來,都該感謝你的!背了槟闷鸩璞,品一杯香茗,起伏的心緒慢慢平歇。
夏縈雪看著她,合上了桌上的那本沒有名字書冊,說:“我可否問姑娘幾句話?”
“請講!
“若是重新來一次,你會怎么選擇?事到如今,你還是放不下嗎?”
“你……”沉碎瞪大了眼睛看著夏縈雪,幾句話,卻是點到了她的痛處,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輕輕一嘆,“早就已經料想你不是普通人,又怎么會不知呢?”
“你即便是不說,我也是知道的,不能原諒吧,終究是不能原諒他們的吧,所以你還是想孤注一擲!毕目M雪的目光始終落在那本書冊上,“只是值得嗎?那樣的恨足以讓你元神俱滅,那樣也值得嗎?”
沉碎抬起頭來看著他,眼中含淚,聲音有些哽咽,“你不曾被人背叛,也就不會知道我有多痛,痛到就算以自己形神俱滅也在所不惜!
夏縈雪輕輕搖頭,微微一嘆,“這又是何苦呢,是孽不是緣啊!
“無妨,所注定是如此,哪怕魂飛魄散也無妨!闭f罷,沉碎站起身,走到門口,回身莞爾一笑,“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認識你很幸運,至少這世上還有人知道我是誰!
無言看她離開,夏縈雪蹙眉一嘆。
“卿主,”從內堂走出了一個綠衣女子,嬌俏可人,滿目星辰!八
夏縈雪搖搖頭,低聲道:“終究是他們欠了她的,容不得我們插手。她早知道后果如何,仍然執(zhí)意不悔,只這一點,便隨她去吧。”
“是,綠蘿懂了!
“我說碎老板啊,你今天不管怎么著都要給我備個上好的雅間,我今天請的客人可不一般啊,這個面子,你得給我!
沉碎看著這腦滿腸肥的王大人,心里一陣惡心,這些人都是如此污穢不堪嗎?可面上還得擠出世故的笑容來應付,如此的日子,是時候結束了。
“王大人,瞧你說的,這不是昨日您來的開場已久,就算是有雅間,我怎么好只讓您看半場呢,所以啊,今日已經給你備下雅間了,包您滿意!
“呵呵呵呵~~好好好,我就知道碎老板是個聰明人,看看這轟動都城的戲,嘖嘖,那叫個萬人空巷啊,要不然我今日怎么能請到秦韋書秦大人呢,都是你的功勞啊!
沉碎的面上帶著濃濃的笑意,任誰都看不出她那顆滴血的心在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瞬間結冰,是嗎,終于等到了嗎?藏身于這浮華之地,只想他若有一日尋花問柳之時,見他一面,問他一句,心可安否?卻不想,這么些年來,他竟然從未曾踏入過任何一處銷金窩,該說是他是難得的正人君子好呢,還是說他對她竟如此好呢?
“王大人,你放心,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
“好好,你給我備好酒菜,這秦大人也該到了!
來了嗎?終究還是來了,沉碎捏緊了手中的絲絹,幾乎都要將這絲絹撕碎般才能讓自己撐住臉上的笑容,不讓恨意顯露。
當那個人走進來的時候,沉碎還是一眼就從人群中找到了他,還是沒變啊,這么些年了,他真的沒怎么變啊,只是,他還記得她嗎?
戲臺上,嬌俏小姐蹴罷秋千,倩影全無,英俊書生途徑樹林,巧拾繡花鞋,壞心公子堵住出口,落井下石,善良白兔施以援手,促成姻緣。
秦韋書握緊了手中的玉杯,這故事,為什么會有人知道這個故事。
“秦大人,可是對這風靡都城的故事滿意?”腦滿腸肥的王大人一臉的諂媚討好。
“不知這戲是何人所出,不知可否請來一見?”秦韋書心里有些忐忑,會是巧合嗎?
王大人一臉諂媚,連聲道:“當然可以,當然可以!鞭D而吩咐下人道,“去請碎老板過來,快!
“是!
秦韋書的心越發(fā)的緊張起來,為何蟄伏在心底的不安和愧疚會開始躁動,那些他永遠都不愿意回想起來的事情,為什么蠢蠢欲動起來。
已經是很久很久沒有畫過如此清麗淡雅的妝容了,沉碎換上了那一套雪娟白紗素衣,如墨色絲絨般的長發(fā)如瀑放下,只是用一只白玉釵輕輕挽起些許。不施粉黛,不點胭脂,一切只如初見。
“碎姑姑……”巧心推門而入,卻愣在了當場,碎姑姑竟然是如此美麗,凈白如雪,不染一絲塵埃,原以為碎姑姑已然徐娘半老,卻不想,竟是個翩翩佳人二八年華。
“是王大人那請我過去吧!
“是……”巧心傻愣愣的回答,仍是沒有回過神,連沉碎從她身邊走過,走出了房間,都沒有擦覺。
終究還是來了啊,沉碎的腳步沒有絲毫凌亂,甚至是比平時走得更加穩(wěn)當,一步一步,搖曳生姿,一步一蓮花,驚艷了眾人。
那一刻,那一眼,讓秦韋書摔掉了手中的玉杯,所有被塵封的記憶,霎時間全部涌上心頭。
“王大人,你且退下,不準任何人靠近這房間!鼻仨f書努力用最后的這點清醒,克制住自己的聲音,讓人聽不出一絲顫抖。
“是,屬下告退。”雖也好奇眼下的情形,但這腦滿腸肥的王大人還是沒有膽量在打碎頭上動土,他不過是個小小的翰林學士,怎么能抵得過一品大員的命令呢。只是臨走時,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白衣素顏的沉碎,原是想自己借此謀個升遷,卻不想竟是為了他人做嫁衣。
待到房間已經沒有了旁人,沉碎帶著淺淺的笑意走過去,看也不看秦韋書一眼,自顧自的坐下,舉杯一飲而盡。
秦韋書看著她,跌坐在了椅子里,口中喃喃自語,“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我就知道……”
“既然早知道我會回來,又為何如此驚訝呢,當年的你可不是如此膽怯啊!背了榭粗竭厧еσ,但是卻沒有沾染到眼里半點,那眼里只有凜冽。
“我……”秦韋書欲言又止,“你還好嗎?”
“怎么,看到我如今的模樣,你會覺得我不好嗎?還是你后悔,當年沒有將我碎尸萬段?”仿佛事不關己般,沉碎一臉的平靜。
“不是這樣的!”秦韋書大喊出聲,但轉瞬卻變成了呢喃,“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沉碎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摸樣,輕蔑一笑,“不是這樣那是如何?秦公子,或許如今我該叫你秦老爺,秦大人?”
看著沉碎一如從前的姣好面龐,秦韋書在她沒有絲毫溫度的眼眸中看見了自己的蒼老,是的,蒼老,原來他已經這么老了!笆俏覍Σ黄鹉悖缃衲阋窍,我這條命,你就拿去吧!
“你的命我要來何用?”沉碎輕笑出聲,“你的命,又不能吃?”
秦韋書差點跌坐在地上,險險的穩(wěn)住了自己,眼里有藏不住的驚恐,“你,你……”
“她如何?”沉碎避開看他如此失態(tài)的模樣,當年的他可不是如此,當年的他是那樣的翩翩佳公子,是那樣的文質彬彬,是那樣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知道她問的是誰,事到如今,他也知道就算是隱瞞,也是徒勞了,“她,不好,很不好!
“怎么,當年你那么的寶貝她,竟會對她不好嗎?”沉碎輕蔑的笑了,“當年你為了她,可是什么都可以做啊,哪怕萬劫不復!
“求你,求你不要說了,不要說了……”秦韋書的冷靜面具瞬間破滅,驚恐萬分。
沉碎轉過頭看著他,目光里沒有絲毫的閃躲,有的只是冰冷的凜冽,“怎么,害怕我說嗎?害怕我說出你這個正人君子和她當年究竟是如何對我的嗎?”
“她得到報應了,她真的已經得到報應了!”秦韋書有些慌了,他怕,他真的害怕,那些他掩埋的過往,他害怕聽見,更害怕從眼前這個人口中聽見,那樣他會比死還難受。
“是嗎?我都還什么都沒做,她就已經得到報應了嗎?”沉碎說著說著,笑了,暈開了恬靜的笑容,“果真是老天開眼嗎?”
秦韋書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如初見時一樣,純凈無瑕,沒有受到紅塵俗世的沾染,是那樣的美好,那樣的讓他憐惜,可……“她從那日之后,漸漸的看不清楚東西,到后來,眼前只有一片血紅……”
“哈哈……”沉碎笑得那樣凄美,眼中似乎有些濕潤,“真的是報應啊,她當年讓你動手的時候,怎么都沒想到,我是妖啊,縱然修煉百年,縱然幻化人形,縱然有長生不老的驚世容顏,可終究和你們人類是不一樣的,我雖不曾親手報復她,卻不想她自食惡果,真真是報應!”
“白姑娘……”
“秦大人,你叫錯我的名字了,”沉碎笑了,笑得是那樣魅惑動人,“我不是,再也不是白姑娘了,當年那個白姑娘早就已經死了,死在你的手上,當你們那樣對我之后,我再也回不去了,心已碎,身已碎,如今,站在你面前的不過是機緣巧合茍活于世的沉碎,碎者沉者,都是我的結局!
秦韋書癱軟在了椅子里,他還是聽見了,還是從她口中聽見了他當年造的孽,是他,是他親手種下了如此不容悔恨不容更改的孽!
“秦大人,有些事情,不是過了就算了,有些恨,有些事,不是那么輕易就能煙消云散的,不過,我得多謝你啊,”沉碎凝在嘴角的笑,沒有蔓延到眼里,“是你親手教會了我什么叫做忘恩負義,什么叫做狼心狗肺,什么叫做恩將仇報,什么叫做人面獸心!我是妖啊,可是我都覺得替你不恥!”
“白姑娘……我,我對不起你……”秦韋書悔恨不已,淚流滿面,“事到如今,說什么都沒用了,怕只怕只能在地獄中才能贖清我的罪孽了……”
沉碎笑了,“不,即便是地獄的紅蓮之火,也燒不盡你的滿身罪孽,不止是你,還有她!”看著他,沉碎就清晰地看到了當年那日讓她痛不欲生,悔恨不已的記憶,“我不曾忘記,這么些年來,我沒有一天忘記,動手的雖然是你,可卻是她要你那么做的,我從來不曾忘記這不只是你一個人犯下的罪孽!”
“我明白了……我懂了,白姑娘,我知道該怎么做了!鼻仨f書站起身,有些搖搖欲墜,扶住桌子立定,他看著沉碎,眼中沒有了迷茫,只有某一種堅定的念頭,彷佛空洞了一切!鞍坠媚铮@么些年來,我一直不停的在心里對你道歉,如今看著你安然無恙,我比誰都慶幸,你放心,欠你的我一定會還,一定還……”
看著他搖搖晃晃的慢慢朝外面走去,沉碎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問出了梗在心里這么些年的問題,“為何當日我出手相助,傾力相救,你卻不信我,為何能對我痛下殺手……”
秦韋書停住了腳步,卻不曾回頭,只因,他不敢。“因為覺得你是異類,我終究沒能信你不信她,是我糊涂了……”
終于,聽到了答案,沉碎笑著落了淚,笑是因為終于結束了,淚是因為這一切是多么不值得,如若當初她沒有出手相救,如若她當時沒有妄動凡心……
消失在人海的,不止是他的身影,還有她最初和最后的悸動。
“姑姑……”
沉碎心里一顫,淚眼朦朧的看著這走進來的人,心里陡然升起來如那日一般的不安。
“你……”沉碎看著她,視線逐漸清晰,是她,竟然會是她,巧心。
“姑姑不要怪我,我什么都聽見了。雖然我不怕你是異類,是妖是魔都與我無關,”巧心說著說著,笑了起來,近似有些瘋狂,“不過那翠紅樓的柳嬤嬤可是跟我開了價了,只要我把這翠紅樓給她,她就能給我一大筆銀子,我的柱子哥還在等我回去成親,只要拿了錢,我就能跟他過下半輩子了!”
沉碎笑了,笑得眼淚都噙在了眼眶,她抬頭看著巧心,多么諷刺啊,事隔多年之后,她竟然再次落入這般境地,被人背叛的滋味又一次浮上了心頭,她不恨了,也懶得恨了,“你想如何?”其實,不問也已經知道結果了。
“姑姑是聰明人,我若是放了你,恐怕結局跟那個秦大人差不離,我不想被姑姑報復,所以,我就用這把沾滿了黑狗血的匕首,送姑姑去該去的地方吧!”
看著巧心帶著猙獰的面容一步一步的逼近,沉碎依舊笑著,其實她還有足夠的力氣能推開她,甚至殺了她,只是這仇恨的日子,殺戮的日子,她都不愿意在這個污穢的世界多待須臾了,這樣也好,就遂了巧心的心愿吧,這瓊珠玉宇樓本來也是想交給她的,就讓她拿去吧,就如她所愿,拿著錢和心愛的人安穩(wěn)的渡過余生吧!
沉碎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思緒跳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前,那時候他本質樸她愛笑,他如玉溫良,她白衣純然,原來就是在初見時的那一眼,便已經注定了要糾纏一生,結束了,那初見的芳華,那初見的純潔無瑕,那初見的一見鐘情,若能只如初見……
夏縈雪緩緩的打開了門,看著清晨門外的人來人往,浮生不過一夢。只是世人卻留戀夢中難見清明,看著別人的故事,任其嬉笑怒罵。
提起裙角,夏縈雪踏出了門檻,誰都沒有注意到她,自顧自的說話。
“嘖嘖,你們說這年頭是不是太奇怪了,這個月怪事太多了!
“哦,你是說初八那天啊,那還真是奇怪了!
“可不是,秦大人府上好端端的就起火了,這天氣哪兒能燒得那么厲害啊,我看吶,八成是有人縱火!”
“難說,那官府不是說了嘛,這件事情會調查的,我看能查出來就怪了,說不定是誰看那秦大人不順眼,派人放火的呢!”
“噓!你找死啊,大清早的說這些閑話,你不怕觸霉頭啊,你也不想想秦府一家三十多口,除了少數仆從離主屋遠的,誰逃過了,連那秦大人,秦夫人還有小少爺小小姐們都死在火里了,多慘。
“是啊,這一場火,秦家竟是連一個活口都沒留下來,太慘了!
“說起來那天還有一件怪事呢,聽說那瓊珠玉宇樓的老鴇子也消失了,這么些天了,竟然哪兒都找不到,誰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多恐怖!”
“是嗎?那瓊珠玉宇樓不是一盤散沙了,那翠紅樓不是占大便宜了!”
“可不是,聽說啊,有人找到原來老鴇子寫的信,說是要將瓊珠玉宇樓交給那個當紅的舞姬巧心的,可誰知到那個巧心竟然瘋了!”
“瘋了?怎么會瘋了呢?”
“所以才說奇怪啊,好端端的就瘋了,口里滿是胡話,說是要什么真神假仙饒命了,不停的胡言亂語,見了人就害怕!這可好了,她瘋了,那原本的相好也不要她了,任她去自生自滅,那翠紅樓的老鴇子接下了瓊珠玉宇樓,可是啊,那里面好多原來冰清玉潔的姑娘都被糟蹋了,就連那個瘋了的巧心都沒放過呢!”
“這,這也太過了吧!”
“可不是!誰都說啊,那翠紅樓的柳嬤嬤就是在報復,她說啊妓坊就是妓坊,裝什么清高,以前的老鴇子能白給錦衣玉食,她可不會白養(yǎng)姑娘去便宜小白臉,那只有傻瓜才做得出來!”
“哎喲,這也太作孽了,這不是逼良為娼嘛!”
“是啊,聽說好多姑娘哭著喊著以前老鴇子的名字,跳井的跳井,上吊的上吊了,真是造孽!”
“哎……”
夏縈雪抬起頭看著天邊的流云,朝霞似錦染紅了一片片白云,紅的似血似火。
你也看到這結果了嗎?誰說沒有報應呢,怎么會沒有報應呢?
回到你的世界,安安心心的當一只快樂的小白兔吧,永遠不要出來,永遠不要讓這污濁得俗世玷污了你,你不會再成為別人的盤中餐,也不會再被人背叛,回去吧,回到你遇見他的最初以前,回到沒有他,沒有其他任何人的世界去吧。
太陽緩緩升起,退去了那紅得詭異的晨光,慢慢的變成金黃,圣潔無比。
洗禮過的潔凈,足以消除那所有的罪孽和仇恨了。
夏縈雪退回了枕書閣,輕輕的掩上了大門。
來到八仙桌前,緩緩坐下,打開那名字的冊子,看了看桌上的那套文房四寶,她淺淺的笑了,笑里卻有太多的不忍和憐惜。
筆尖點墨,落落而書詞一首。
《淚紅云•若只如初見》
青玉案,
君可曾見,
思君不知,
盼君枉然,
女兒多情,
情悠長。
夢中一曲,
誰人低唱,
紅塵一念,
是癡妄。
而今唱罷,
柳絮飛,
落紅墜,
白玉碎,
夢回初見。
插入書簽
碎啊,親愛的碎啊,T.T。。。
偶終于寫完了給你的故事了。。。多么振奮人心啊,多么激動啊,多么值得表揚!
希望你看了之后不會覺得虐。。。你要是覺得虐了,我保證吱吱的比你的虐十倍!
雖然遲了點點,但是,還是要說,親愛的碎,親愛的,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