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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xsy Miller
1.
斗獸場是開給貴族的。
雖然德克西只有七八歲,但是作為已故公爵的唯一繼承人,他當然有資格坐在二樓的觀看席上,甚至有資格壓下一些零用錢賭個輸贏。
不過這次他是陪他的姑媽才會來這個地方——在外面電閃雷鳴的時候,坐馬車冒著被雨淋濕染上風寒的風險,到這個聞所未聞的地方來。
姑媽有幸嫁了個家中無人的早亡富商,繼承了他名下的一大筆遺產,大小做了個有錢人,就得意忘形地來到斗獸場消費了。
“德克西,你看,他們都是低賤的獸人,是沒有感情的劣質生物,一輩子就只能被我們踩在腳底下!”
莉莉絲姑媽臉上帶著一些快意,伸手指向場地右邊那個有著灰色毛發(fā)的獸人,朝德克西嘲諷道:“看啊,那是這里最低賤卻最能打的奴隸……哼,賺錢的好東西!
溫室里長大的德克西很厭惡這種利用血/腥/殺/戮掙錢的行為,對那個似乎與眾不同的獸人難得地提起了一分興趣,便用心地聽著周圍人討論的聲音。
“這個狗奴隸!嘿嘿,聽說他可是狼和狗剩下來的雜種…嘖……”
“這種雜種,難怪其他的狗打不過他,真是恥辱!”
“就是啊,狼不是狼狗不是狗,第一次出來的時候害我虧了那么多錢……呸!”
那個奴隸……
“叮!”
籠子被打開,兩個完全獸化的奴隸不約而同地后退一步,又同時撲到對方面前用力撕咬著,不斷h變換角度企圖找到機會咬住對方的命脈——而有著狼族血統(tǒng)的奴隸,很明顯更擅長這一點。
又是他獲勝了。
“真可惜啊。”莉莉絲姑媽露出了一副惋惜的表情,“我還以為能看到他血濺當場呢……可悲的奴隸,只有死/亡才是解放……哼……”
德克西沒有接話。
他從沒有看過這樣的畫面,猩紅的顏色占據(jù)了他的全部視線,灰色的皮毛浸了血,似乎很厚重,壓得那個奴隸直不起身子,而下一場戰(zhàn)斗卻在這一刻直接開始了。
這是違反規(guī)定的一場戰(zhàn)斗,另一位斗獸人直接就把他精養(yǎng)的斗牛犬奴隸放進大鐵籠,任憑他沖上去對那個雜血奴隸猛嘶啃咬。
現(xiàn)場的所有人都發(fā)現(xiàn)了這個變故,但沒有一個人想要阻止——他們本來就是來尋求刺激的,發(fā)生意料之外的事情無意就是一種刺激。
“好!上去咬死這只雜種!”
“賠錢的玩意,早就該這樣了!”
“該不會這樣他還能……”
那個奴隸一次次地嘗試站起來,又被斗牛犬一爪子按趴下,重重地摔在地上,血液和灰塵攪在一起,顏色變得很臟,在德克西的心里狠狠地劃了一道。
斗牛犬聽著周圍人的贊譽,第一次放松了警惕,讓雜種狼抓住機會咬向脖子他!即使很快回了神偏了腦袋——這個雜種依舊直接撕咬下了他的半只耳朵!如果他晚一步……
“嗚汪!”他后腿一蹬,大張開一嘴利牙就要咬上這只傷痕累累的雜種!
“等一下!”
小孩子稚嫩而焦急的聲音,在這個滿是吶喊和血/腥的地方顯得格格不入。
“我要買這個奴隸的命!”
2.
德克西小少爺帶回了一個獸人奴隸。
這件事傳遍了整個貴族圈子,有人好奇去問莉莉絲姑媽,這個女人點了支煙,讓自己的表情變得模糊起來。
“唔,是的……”她大概是皺了皺眉,“可悲的同情心……遲早會毀了他的……瞧著吧!
3.
人類,獸人,野獸。
人類無疑是最高級的生物,其次是獸人,再其次是野獸。
野獸被人類和獸人食用,獸人作為人類的奴隸,已經將奴性刻在骨子里反反復復地傳遞給下一代,讓它的印記越來越深。
獸人可以把自己完全變成野獸的樣子,卻不能把獸人的特征收起來,變成人類——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一個獸人做到這一點。
如果出現(xiàn)的話……
等級也許就要洗牌了。
4.
德克西是米勒公爵的孩子,公爵和公爵夫人死的早,爵位卻是世襲的,只要等到德克西成年,他就是新一任的米勒公爵。
每一個世家的公子小姐,一開始都是單純無暇的,不過是出現(xiàn)變化的時間有早有晚罷了。
而德克西,他一直都是一個干凈的孩子……直到臟污的奴隸沾染了他的世界。
“主人!
這個奴隸跪在地上,雜亂的灰色長發(fā)被洗凈剪短,看起來和前段時間的形象已經大不相同,除了他依舊卑微的態(tài)度。
每個奴隸都是這樣的,他原本也沒有什么特殊待遇的。
“你叫什么?”德克西問道,“你有名字嘛?”
“如果沒有的話……讓我給你取一個吧?”
“就叫克魯斯好了!
5.
年幼的德克西永遠都不會知道,名字對一個奴隸來說,是有多么的神圣,多么的遙不可及。
“謝謝主人!
克魯斯跪在地上,深灰色的眸子里漾出了些波瀾。
6.
“克魯斯,你雖然是奴隸,跟我們也沒有什么區(qū)別……”
“克魯斯,我允許你叫我的名字!
“克魯斯……”
德克西不知所謂說出的話,一次又一次地抨擊著克魯斯的心理防線,讓他不斷地向下沉淪,沉到他未曾預料過的萬丈深淵……又甘之如飴。
“德克西……”
他一個人呆在德克西命管家為他安排的房間里,喘著粗氣。
“德克西……”
7.
德克西教的東西,叫做尊嚴。
這正是奴隸沒有的東西。
克魯斯是狼和狗雜交生出來的,天生的低賤命。
所以當他被斗狗人撿回去以后,就只能吃最低劣的食物,做最艱苦的訓練,無論是誰都能隨意羞辱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德克西卻對他說,他們是一樣的,甚至允許他直接喊名字。
這不是天賜的恩澤,而是神跡。
克魯斯小心翼翼地維護著兩個人之間的和平,縱使他經常還會為他收不起來的耳朵和尾巴感到自卑。
“人總是要長大的,主人!笨唆斔乖诘驴宋鞯拿媲,是沒有喊過他名字的,“您不可能永遠都在克魯斯的身邊!
這句話其實應該反過來說,但那樣實在是對主人太不敬了。
“那你會離開我嗎?”德克西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也沒有期待克魯斯回答這句話。
而克魯斯的確沒有回答。
他沉默地低下頭,收拾好了桌上的糖紙。
他會離開的。
8.
克魯斯發(fā)現(xiàn)自己能收起耳朵尾巴的時候是一個下雨天。
天氣陰沉沉的,他剛剛被德克西的話語沖擊到,腦袋一懵,竟然想直接斷掉他的尾巴來變成一個“人類”。
而當他升起這個想法,并且伸手抓向自己尾巴的時候——竟然抓了個空。
克魯斯最后能很快地收起和放出自己的耳朵尾巴了,深灰色的眼瞳和挺直的腰桿讓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紳士,而不是一個奴隸。
現(xiàn)在,他已經完全學會尊嚴了。
——拜他的主人所賜。
克魯斯從來沒有否認過這位主人的存在。
德克西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存在。
9.
克魯斯還是離開了,趁一天出門買東西時離開這座城堡。
依舊是一個下雨天,就像是一個輪回。
10.
德克西一直坐在床邊等克魯斯來伺候他沐浴,再跟他道晚安,但克魯斯再也沒有回來。
11.
嬌貴的德克西小少爺自己泡了澡,但是浴缸里沒有香香的玫瑰味,他總覺得缺點什么。
“人總是要自己學著長大的。”德克西垂下長長的睫毛,打了個哈切,穿好睡衣爬上床,自言自語道,“克魯斯長大了,所以不再需要我……嗯,我也該自己睡覺了!
雖然這么說,他的聲音還是有點濕乎乎的,聽起來是要哭了,只是沒人會過來安慰他。
老管家明天一早才能回來,他只能自己窩在冰冷的被子里輕輕地打著顫,還要伸手出去拉滅床頭的燈。
“晚安,德克西!
12.
米勒意為心愛的人,算是美好的象征。
可是沒有人愿意多付出一些來珍惜他。
也許每個人都要經歷一次心死如灰,才會接受生活,但它的來臨總是太猝不及防,讓人在一瞬間就涼了心。
13.
德克西終于也長大了。
他繼承了米勒公爵的頭銜,接管了城堡的事務,游走于他最為厭煩的宴會之上,也認識了很多優(yōu)秀而專情的侯爵伯爵,還有不少世家小姐。
王國內掀起了維護獸人權益的熱潮,獸人強大的戰(zhàn)斗力讓他們無往不利,很快攻陷了很多小城。他們占領城池以后□□那些黑心腸的店鋪,把商品拋給貧窮的城鎮(zhèn)居民,解救困苦的獸人加入隊伍。
而這些店鋪中并沒有德克西他們家的店鋪。
國王并不覺得這些獸人奴隸能造出什么波瀾,隨手指派了幾位將領前往,其中就有一位是德克西的傾慕者。
德克西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善良無知的小孩子,但看起來依舊是一個不知世事的孱弱少年。
他善掌人心滿腹算計,憑借外形優(yōu)勢讓別人對他打消懷疑,成功地混進了隊伍,一同前往被攻陷的城鎮(zhèn)。
他要去看看,他的店鋪究竟是有哪一點不一樣,能夠在這場浩劫中幸免于難。
14.
反叛軍站立在高高的城墻上,德克西拿著望遠鏡,在那位被傳得神乎其神的領頭將領身上清楚地看到了克魯斯的影子。
只是他沒有自己印象里那對被灰色絨毛覆住的狼耳朵和那條粗壯有力的尾巴。
但是德克西很確定,這個人就是他失蹤依舊的、唯一一個被他賜名的奴隸。
他曾經投注全部心血,加以至高無上榮譽,甚至把對方當成伙伴,最后換來的卻是悄無聲息的離開,是背叛。
感謝克魯斯,讓他從軟弱單純的小綿羊,變成了一朵真正的、帶刺的玫瑰。
15.
私下無人的地方,克魯斯攔住德克西的去路,又半跪在地上,行了一個騎士禮:“主人!
德克西安靜地看了他半晌,突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將軍。”他重復了一遍克魯斯對他說過的話,“人總是要自己學著長大的,您長大了,我也長大了!
“……您瞧,您現(xiàn)在用的這個稱呼,似乎不太合適您的身份。”
克魯斯僵硬地跪著,身體一動不動。
德克西在離開的時候腳步頓了頓。
在這一刻,他變回那個乖巧懵懂的小孩子,在雨夜里,在朦朧睡去前,還固執(zhí)地、又低又輕地嬌氣埋怨。
“你還欠我一句晚安,克魯斯!
但是他們已經不再是那時候的克魯斯和德克西,并且……
永遠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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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定時發(fā)的,實在是熬不到那個點了,直接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