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爾，為你悲傷不再
　　<一>
　　我的心情極端惡劣。
　　恩斯哥哥大概要把我關起來才放心吧。
　　忍無可忍了，我決定離家出走，說到做到。
　　想不到……

　　<二>
　　在森林里，我盡全力地跑——恩斯的氣息出現(xiàn)在我身后不遠處，他果然不放過我，已經(jīng)追尋而來了。
　　忽然，前面的叢林里沖出了一個白色身影！我被撞倒在地，對方也被重重地撞倒在地。
　　定眼看去，跌倒在地的，是一個長有白色翅膀的家伙。
　　天使？在這魔界的最偏僻之處居然會有天界的來客，真是少見。
　　在這個劍與魔法的世界里，擁有白色翅膀的他們被稱為“天使”，而擁有紫色眼睛的我們被稱為“妖魔”。生活在人界的是“人類”，生活在異界的是精靈以及奇形怪狀的“異形”。此外還有一個存在于虛無中的冥界——據(jù)說那里飄蕩著來自各界的亡靈。
　　那天使掙扎著起來，也看著我。
　　這是一個女孩子——清秀的臉龐精致細膩，火紅色的頭發(fā)之下可見其混合著緊張與驚訝的眼神，包裹著纖弱身軀的衣服上多處斑斑血跡。她用跑的而不用飛的大概是因為受了傷。
　　“……哥哥？”稍猶豫后，她吐出了這么一句。
　　“什么？我記得我只有一個兄長，沒有妹妹�！蔽业谝粫r間反駁她的話。
　　哥哥！？我可是妖魔一族的�。〔铧c忘了，我正在逃避恩斯哥哥的追尋呢，沒有時間為一個異族浪費時間。
　　就在此時，叢林里跳出一男一女兩個妖魔。我認識他們，某一段時間里還有過來往。女的名薩遠，男的名薩近，是一對惡名遠揚的姐弟。后來恩斯禁止我接近他們，因為他們的愛好是收藏人體某個美麗的部份。
　　天使一見他們，馬上跑到我的身后，拉著我的衣服緊張地說： “救救我！他們想要取走我的翅膀！”
　　但是，我沒有去救她的時間，以及理由。
　　“哦！是利斯啊！可以把那個天使給我們嗎？”薩遠揚起罪惡的一笑，這樣對我說。
　　“當然可以。”我從身后拉出那個天使，推倒在他們面前的地上。接著我快速離開，最后的那一瞬間，看到了天使絕望的表情。
　　我在心里對她說：不要緊，隨后而來的恩斯哥哥會救你。
　　只要恩斯停下來，我就有逃離他身邊的勝算。
　　有點奇怪的是：那個天使的眼睛好像也是紫色的……

　　<三>
　　強風吹過，吹亂我的頭發(fā)，也令我面前這個妖魔的棕紅色長發(fā)隨風舞動。他的表情淡然，僅從紫色的眼睛里可見不悅。
　　他全名“恩斯·席瑞”，一個出色的妖魔，附近沒有誰人敢招惹他。
　　我全名“利斯·席瑞”，他的雙生弟弟，是一個需要在他庇護下生活的妖魔——起碼他是這樣認為的。
　　我有很深的疑問：我與恩斯真的是雙生兄弟？我倆的確擁有相同的樣貌，那為何我沒有十歲以前的任何記憶？魔力也遠不及恩斯。
　　對于我的疑問，恩斯的回答只有一句：那些悲傷的記憶，不要也罷。
　　并且，他絕對以哥哥自居，把二十歲的我當成十歲小孩子看待。
　　“跟我回家�！倍魉拐f。
　　“你為何不救那個天使？”我挑出這個問題，他居然沒有停下去救那個天使，要知道平日的他喜歡著長有翅膀的生物，經(jīng)�？粗腋浇娘w鳥出神。
　　“因為你比較重要。” 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一時無話可說。
　　是的，對他來說，我實在是太重要了——利斯是恩斯的唯一親人，他曾經(jīng)這樣說過。
　　沉默了一會，我說出長久以來想說的話： “哥哥，請讓我見識一下這個世界。我是一個完整的生物，不是你的一部份。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也能好好保護自己……因為利斯是恩斯的雙生弟弟。”
　　再度沉默。
　　“你走吧。偶爾要回來一次，讓我知道你是平安的�！�

　　<四>
　　我有點不敢相信：他答應了？
　　看著恩斯轉身快速消失在叢林里，可知他的確是答應了。
　　我想恩斯大概要回去拯救那個天使吧。那么我也該前往我所向往的世界了。
　　走出一小段路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沒有帶�。∫J世界總要帶點行李吧——這是以前從書上看到的。
　　既然恩斯同意了，那么該不會反悔。我不如回去取點必需品。
　　就在此時，一種極端的心絞痛襲來！
　　發(fā)生什么事？
　　這是一種強烈的且莫名的悲痛！什么事？恩斯哥哥！是你的心在痛嗎？
　　我馬上往回跑——他總不會因為我的暫時離開而這樣地悲傷吧！還是——他出了什么事，讓我的心也為之傷痛。
　　當我見到恩斯哥哥時，他跪在地上，面前是……那一個天使，只是，這已是一個不能算是天使的天使了。
　　盡管知道薩遠與薩近個性殘暴，但眼前這景象也太殘酷了。
　　血染上四周的草木，被撕離于軀體的翅膀斷成幾截扔在一旁……
　　恩斯低頭看著血肉模糊的天使，垂下的頭發(fā)讓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手中有著染血的短劍——那是恩斯自己的短劍。
　　“恩斯�！蔽液艚兴拿帧�
　　“我……居然殺了萊爾！”恩斯猛去抬頭，我第一次見到淚水滑落在他臉龐上。
　　“萊爾？是誰？”
　　“萊爾·席瑞�！�
　　“萊爾·席瑞？萊爾·席瑞，萊爾，萊爾……”我不知不覺地低頭反復念著這名字，仿如咒文。
　　我的前額突然火燒般灼熱，腦袋像要炸開，有無數(shù)的東西瞬間涌進腦海。
　　我抬頭望向恩斯，他的表情仍是悲痛，沒有驚訝，說：“我封印了你十年的記憶，這個名字，是解開封印的咒文�！�
　　<五>
　　想起來了。
　　我與恩斯都不知道媽媽的樣子，因為我們的出生換來她的死亡。五歲的時候，我們有了新媽媽，她名”亞絲維爾”，來自另一個種族——天使一族。
　　不久后，我與恩斯有了一個妹妹，名“萊爾·席瑞”。
　　萊爾慢慢成長，我喜歡捉弄她，因為她哭的樣子水靈靈的實在太可愛了。恩斯則對她寵愛得無以復加，他說萊爾的笑容是天下最甜美的。萊爾是我與恩斯的天使。
　　我與恩斯十歲生日的第二天，像平常一樣，恩斯去了鄰近部落里向長者們學習那些高深得令我頭痛卻步的魔法。我正想著捉弄萊爾的新方法時，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一個人類魔導師，他第一句話是：”亞絲維爾，為什么要背叛我的感情！你躲不了的�！�
　　他是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平日甚少碰觸武器的父母拿起了劍。
　　再后來，我抱起萊爾不擇方向地逃，失去父母的我不能再失去妹妹，我沒有悲傷痛哭的時間。
　　逃到一個懸崖邊，我被重重打倒在地，萊爾被捉走。
　　那個魔導師掐上萊爾的脖子，說: “天使的翅膀妖魔的眼眸。你是你父母的罪�！蔽�?guī)缀趼牭焦穷^碎裂的聲音。
　　“把萊爾還給我!”忍著身體的巨痛，我沖上去要救回我的妹妹。
　　魔杖穿過了我的肩膀，在血色里，我看到我與恩斯的天使被扔下了懸崖……
　　我的淚還沒有來得及落下，那魔杖再次舉起。
　　下一刻，倒下的是那個人類，多支冰劍貫穿了他的身體。
　　在我失去意識的前一刻，看到了趕來的恩斯。

　　<六>
　　“我，回到這里，見到重傷中的她，她似乎想要求生，但看著血泊中傷殘的她，我想：與其帶著痛苦生存下去，不如就此解脫�！� 恩斯的聲音在抖顫，這不是平日的他。
　　“……”我的思索仍在失而復得的記憶里。
　　“沒有經(jīng)她的同意，我給了她致命的一劍。她痛苦地抬起頭——那是與我們同樣的紫色眼眸啊！她用最后的力氣說了這樣一句：‘哥哥……我想要……找到你們……’”恩斯最終說不下去，眼看平靜已不在。
　　“恩斯，我們的萊爾早在十年前已經(jīng)消失于這個世界上。”這樣說著的我，卻伸出手去確認。
　　證據(jù)是家族紋章!恩斯的左臂、我的右臂、以及萊爾的前額，都有同樣的淡紫色紋章。
　　在那火紅色的前發(fā)遮掩之下……
　　我！居然把自己的天使推進地獄!
　　“萊爾回來尋找我們，但是我們卻對她視而不見！更是親手了結她的性命!”說到這里，恩斯猛地扼起那短劍，平靜已經(jīng)不復存。
　　極限了!我快速抓起劍鞘往恩斯的后腦狠狠敲打了一下——讓他暫時失去意識。
　　不能再想下去，恩斯哥哥，這樣你會瘋掉的。
　　接著，我迅速把現(xiàn)場清理。
　　我把萊爾埋葬在附近的湖底，把血跡沖洗掉——我們都是水族妖魔，萊爾也是半個水族妖魔，應該長眠于水中。
　　我為何如此平靜地處理這件事？我在埋葬自己多年失散的妹妹��！只是，我一定要讓萊爾的再次出現(xiàn)化為虛無，恩斯承受不了雙重的噩夢。

　　<七>
　　次日的早上，我在自己的房間里故作若無其事地吃著水果。
　　時間該到了，恩斯將要醒來。
　　果然，恩斯撞門而入。
　　“怎么了？恩斯�？茨氵@樣的表情，總不會是做惡夢了吧？”
　　他不語，只是吃驚地看著我。
　　“恩斯！你這樣吃驚地看著我干什么？”我再次說著謊言。
　　“夢……利斯，你沒有離開過嗎？”
　　“搞什么嘛。連在夢中你也這樣想像我要離家出走啊！”
　　“夢?我做夢了。”
　　“做了什么樣的惡夢呢？”
　　“我夢到，我殺了萊爾�！�
　　“萊爾？誰？”我—邊這樣說著，一邊轉身去整理行李——沒有錯，我要暫且離開。
　　“……那我真的做了惡夢。你想要外出？”他問。
　　就這樣，我又與恩斯爭執(zhí)了一遍，才取得了外出許可。
　　在我收拾行李的時間里，恩斯外出去了，我知道他要去萊爾喪生的地方。
　　我對自己說：不要緊的，利斯，你已經(jīng)把那里清理得如同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過，恩斯會認為他只是做了惡夢而已。
　　恩斯回來了，沒有說任何話，或許他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也或許，他發(fā)現(xiàn)了一切，只是知道我這樣做的目的。
　　無論如何，我也該起程了。
　　萊爾，我知道沒有辦法得到你的原諒，但我會替你報仇的！一定！

　　<八>
　　混帳！薩遠與薩近到底搬到哪個地方去？大概他們也知道自己是何等的罪大惡極，眾人都得以誅之，故常常更換住處。
　　每隔一個月，我會回家一次，向恩斯報告平安。
　　恩斯一直心神恍惚，他也許仍在迷茫：那是否僅是一場惡夢？我利斯是否還是沒有當年悲劇記憶的弟弟？
　　終于，半年后，我找到了薩遠與薩近的住處。
　　我裝作偶然的到達，為了更容易下手。
　　他們相信了，還邀請我入內(nèi)——畢竟我們以前有過來往。
　　在那里，我感受到特別的氣息，便想要搞清楚那是什么，他們居然也很大方地讓我看，還說是我曾經(jīng)見過的東西。
　　那是一棵半植物半動物的‘樹’，一個十來歲的天使昏睡于交錯的枝枝蔓蔓中。
　　火紅色的頭發(fā)！莫非——萊爾��！
　　“這是……”我強力壓住自己的激動問。
　　“就是那天你讓給我們的天使啊。那是一對很漂亮的翅膀。沒有能夠得到，很可惜�！彼_遠一笑說。
　　“那天用力過度，沒能完整取下來。所以，我就取了她的一塊肉回來打算復制一個完整的。”這句是薩近補充的。
　　我發(fā)現(xiàn)自己握起了拳頭。
　　冷靜！一定要冷靜！
　　“你們有這個能力��！他有靈魂嗎？”我‘輕描淡寫’地問。
　　如果這個‘萊爾’擁有靈魂的話……
　　“有！沒有靈魂的□□是不會成長的嘛，我能復制□□，薩遠則能喚回靈魂。很快，她就能成長到我們想要的年齡�！� 薩近很自豪地說。
　　“這樣��！你們的能力實在太棒了！”我贊賞地說道。
　　是的，我贊賞他們的這個能力！同時，我握上我的劍。

　　<九>
　　我用力揮去劍上的血——是眼前這兩個妖魔的血，乘人不備還真是簡單。
　　“利斯……你……”這兩個家伙的反應很遲鈍嘛。
　　“告訴你們吧：這個天使名‘萊爾·席瑞‘，我名‘利斯·席瑞’�！�
　　“席瑞一族……”
　　“對！”我重重補上兩劍。
　　在被砍碎的枝蔓中，我抱起我的天使，她也同時張開了雙眼。
　　這是一雙無瑕的、對世界一無所知的、完全新生的眼睛，就如同她本人一樣。
　　“萊爾，我是利斯哥哥�！�
　　“萊爾——利——斯——哥哥�！彼貜�，很迅速的學習能力呀。
　　“對。來，我?guī)闳ヒ娏硪晃桓绺��！蔽医庀屡L遮蓋她的身體。
　　我想像著恩斯驚訝與喜悅的表情，抱起我們的天使，踏上歸程。
　　終于，可以不再悲傷，可以不再迷茫。

　　后記
　　“攤主，請給我這個，這一個，還有那個，那邊那一個也是�！�
　　“好的。說來，你買來送人吧。”
　　“是的，送給我的哥哥以及妹妹�！�
　　“呵呵！”
　　我，利斯·席瑞，正周游各個世界中，當然，偶然也得回家一趟！
　　該起程了，恩斯的‘擔心癥’快要發(fā)作了吧，萊爾也期待著屬于她的禮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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