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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劉愿卿。
愿卿快活喜樂,愿卿自由廣闊。
多美好的祝愿,可一樣都沒實現(xiàn)。
這是江祁登基的第多少年了?劉愿卿不記得了。
此時的她以到了古稀之年,頭發(fā)花白,膚如枯皮。
她的兄長前年去的時候江祁允她趕回家中,她到家之時兄長握住她的手,渾濁的眼里浮出的淚都是渾濁的。
“小卿啊,兄長對不住你,是兄長錯了,是父親錯了,我們毀了你……”
劉愿卿笑了,她的心空空,眼也空空,熬了六十幾年了,在放不開的結(jié)解不開的愿也熬稀了熬爛了。
她說,“沒關(guān)系的,哥哥。”
兄長合上了眼,留下了最后一滴眼淚。
那時劉家最年長的便是他們兄妹二人了,其余的皆是小輩,小輩們不明白他們在說什么。
他們在說,劉卿愿的婚事。
劉愿卿入宮前中意鄰居顧大人家的顧煦。
煦字溫暖,可顧煦確實個實在的執(zhí)垮,走雞斗狗,縱街奔馬。
說來也怪,這樣一個執(zhí)垮的父親卻是一個清正的官,母親是個溫柔的女子。
他們初見時正逢上元節(jié),華燈初上,四處都熱熱鬧鬧的。
劉家是大啟的第二世族,劉愿卿是劉家嫡女。
大家族的孩子總是又有多些的枷鎖規(guī)矩的,例如她被規(guī)定要昂起頭顱,要高傲自信,少些小女兒家的做派,多些世家小姐的氣度。
她的父母兄長皆疼愛她,她也不愿要家人失望,她做的都很好。
又例如她的舞,旁人都夸她是月上嫦娥,沒人比她舞的好,連第一世族家嫡女李成意也不例外。
可她實在饞嘴,這便是家中不允許的小女兒做派。
劉愿卿便在無人之時偷偷的吃。
上元節(jié)燈會,世家貴女們約了一起對詩猜謎。
宋家五小姐嘟囔道:“李成意又沒來,她總不同咱們們一道玩!
不知是誰噗呲一聲笑,“姝兒妹妹不會真的覺得她回同咱們一道玩罷,她那樣的人,便是來了也只會要咱們不耐的,是吧,劉妹妹!
劉愿卿瞥了眼那人,那人眼生的很,想來是京城那家新來的寒門。
劉愿卿瞧著桌案上的桂花糕嘴饞的緊,卻只端著茶淺淺抿著,過了半響才道,“你與她相處過?若未曾相處過怎得知道她會要你不耐?”
劉愿卿不是維護李成意,是世家大族的教育,要她不喜身份微下之人,且她開口便喚她妹妹,更是要人不悅了。
那姑娘吃了癟,心中埋怨。
劉愿卿過了一會子便尋了借口離開,沒走多遠青蘿便拽了拽劉愿卿的衣腳,她壓著眉間的喜色尋到一處人少的隱蔽之處。
青蘿立即掏出袖子里的一包桂花糕,“小姐,這是奴婢趁著您們對詩句時偷偷去買的,快些,趁熱!
劉愿卿接過桂花糕正要捏起往口中放時手中的桂花糕卻被人連著油紙一道奪走了。
“喲,這是什么啊,值得劉小姐躲到這處來?”
那人舉著從劉愿卿手中奪過的紙包,挑著聲調(diào)笑。
痞子。
這是那時劉愿卿的心中所想。
他一身白衣,比劉愿卿高出許多去,眉眼如畫,若不說話,方還討人喜歡,可偏偏要說話。
劉愿卿立馬穩(wěn)住心神,“原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若顧公子喜歡,拿去便是!
他們見過很多次,卻從未說過話。
或是說他們互相瞧不上,劉愿卿瞧不上他是個執(zhí)垮,顧煦瞧不上她故做清傲。
顧煦笑,“好啊,那就多謝劉小姐了。”
最可氣的是,他還當(dāng)著劉愿卿的面兩三口便把桂花糕吃了個干凈,他鼓囊著嘴,滿嘴的桂花糕,含糊不清道:“不過這桂花糕卻是甜了些,不甚好吃,若劉小姐下回在要送在下糕點,便去買街頭李記的罷,雖是貴了點,可堂堂劉小姐,也不會吝嗇這點兒錢財?shù)牧T!
他說話間還噴出些糕點渣子。
劉愿卿暗惱,真是個無賴,分明是他自個討要的,在他嘴里卻成了送!
她面上卻還是世家小姐的清傲,沖他頷首。
本該是段糟糕的記憶,可劉愿卿那夜里卻夢到了顧煦。
夢到了顧煦又在街上縱馬,驚擾了劉愿卿的轎子,她掀開轎簾,顧煦卻丟來一包桂花糕,沖她眨眨眼,她低頭看著懷里的桂花糕,油紙上印著李記二字。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是五十七年前的事了啊。
兄長去后劉愿卿并沒有太多難過,盡管兄長是這個世山最疼愛她的人,可人總會老去的,兄長活了八十歲。
兩個古稀老人,似乎看淡了生死。
劉愿卿想,若有來生,二人還要做兄妹,只是,莫要做世家大族的兄妹了。
劉愿卿回宮的前日偷偷尋去了顧家。
那時顧家遷了宅,不與劉家為鄰了。
那時候顧煦早已死了。
那個女人也老了,可她即使老了也是笑模樣,眉眼間渾是溫柔,同年輕時一模一樣,她坐在輪椅上,招呼著自己的曾孫子們,那些孩子簇擁在她身旁,嚷著要她講故事。
她撫摸著伏在她膝上那個姑娘的頭,說起拍花子拐小孩的故事,唬的那些孩子一愣一愣的,她又說,“所以你們往后可不能亂跑。”
孩子們應(yīng)聲,她又笑了起來。
躲在拐角的劉愿卿忽然哭了起來,那時她正七十歲,她蜷縮起來,捂住眼睛,流出同她兄長一樣渾濁的淚水。
她熬了這么些年,日日望著天,想著他是如何生活的,想著自己如果嫁給了他,是如何生活的,也該是子孫滿堂,圍在膝下,自己即便是老了,也該是自由的。
可她如今,孤苦無依,兄長去了,青蘿也去了。
現(xiàn)下她七十二歲了,身子越來越差,老眼昏花時還會把伺候自己的宮女看成青蘿,她問,“青蘿啊,青蘿啊,你怎么又變成了年輕時候的模樣啦!
直到一日她見了個丫鬟發(fā)上釵著一支包金的云紋釵子,劉愿卿暴怒,她上前奪過那釵子,又用釵子的尖端劃傷了那丫鬟的臉,“來人吶,把這賤婢拖出去打死!”
那丫鬟也想不到劉愿卿會發(fā)這樣大的怒,她向來大方,常給下人賞賜些民貴的玩意,這支釵子不過是小丫鬟收拾褥子時在枕頭下瞧見的,也從未見她戴過,且還是包金的不值錢玩意,想來也是她不要了的,便隨意往頭上一插。
下午的時候言枝來了,言枝比劉愿卿還長了幾歲,身子卻是要比她康健,言枝說,“鳶太妃,聽聞你今兒發(fā)火了?”
劉愿卿拍拍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過來。
她卻道:“奴婢不敢。”
言枝是宋玉的貼身丫鬟,宋玉是當(dāng)今皇上的生母,可惜宋玉三十歲那年便死了。
宋玉最大的愿望便是要自己的孩子登上皇位,自己做上太后,可她沒能等到這一天。
劉愿卿嘆氣,“哎,本宮好像真的老了,我這些日子常常覺得看見了宋玉。”
言枝默了片刻,“鳶太妃莫要說胡話,奴婢前些日子見了華宜宮新來的小主跳舞,跳的是月下舞,只嘆半點如不的您從前的模樣!
劉愿卿笑了出來。
劉愿卿從前跳的最好的便是月下舞了。
她頭回跳的時候是在長公主的宴席上,眾人皆為她喝彩。
她的母親總覺的她是這天下最好的姑娘,可她偏偏被李成意壓了一頭,母親看著垂頭喝酒的李成意道:“不知李家小姐的舞如何?”
李成意不抬頭,把玩著酒杯,“我何須習(xí)得這樣的玩意去討乖?”
那時劉愿卿漲紅了臉,她的母親也找不到反駁的話語?
“何為討乖?劉小姐只需站著便如天人了,只嘆那樣的舞姿,卻僅是錦上添花罷了!
顧煦唰的一聲打開折扇,輕搖折扇的樣子,半點瞧不出是個執(zhí)垮。
若不是他解圍,那日劉愿卿便是要淪為京都貴女們的笑柄的。
后來劉愿卿的夢也成真,顧煦真的騎著馬往她身邊過,經(jīng)過她身側(cè)時顧煦停了下來,丟了包李記桂花糕給她。
她仰頭看馬上的人,夕陽西下,他背著光笑,“喏,請你吃的咯,禮尚往來,下回可要給我跳一支月下舞。”
劉愿卿那時不想給他跳一支月下舞,倒是想給他跳一輩子,不止月下舞,什么舞都可以。
劉愿卿十六歲那年,同樣十六歲的顧煦不在那樣執(zhí)垮了,他開始研究起了經(jīng)商。
那日二人坐在江畔的樹下,劉愿卿問他為什么,他說,“我一兄弟前些日子成親了,我想著我也不小了,若一直這般享樂,往后怕你遭笑話!
劉愿卿又問:“為什么我會遭笑話?”
顧煦忽然起身拍拍屁股,瞪著眼睛看著她,咬了半天牙,才罵出兩個字。
蠢貨。
顧煦氣走后劉愿卿才明白過來紅了臉。
她掐了掐自己的紅臉蛋,囔囔道,“可我又不怕遭笑話。”
可她忘了,她不怕遭笑話,劉家怕。
顧大人過于清正,似乎忘了水至清則無魚,被他彈劾過的官們合力誣陷他,最后落了個殺頭的罪過。
顧大人清廉,家底本不算豐厚,他一死,顧夫人便病倒了,病重如泰山,病去若抽絲,顧家的家財支撐不了顧夫人的病。
顧煦的經(jīng)商大業(yè)也擱置了。
他為了母親治病的錢財四處奔走,挨家挨戶的敲響從前那些所謂好友的門,卻皆是兩手空空的歸來。
最后,他敲了劉家的門。
劉愿卿躲在屏風(fēng)后面看著,看著管家給了他一袋子錢,看著他原本飛揚的眉垂著,臉上沒了少年的神彩。
她偷偷跟了出去,在顧煦出了劉府后喊住了他。
“顧煦,給你!
她把自己值錢的首飾同自己這些年剩下來的錢都包了起來,遞給了顧煦。
顧煦愣了好久,他不想要,卻又不能不要。
他緊緊抱住了劉愿卿,苦笑道:“對不起,還是要你遭了笑話!
劉愿卿把手放在了他的背上,正想說上回沒說出來的話,我不怕遭笑話。
“小卿。”
是兄長的聲音。
二人連忙分開,兄長沉著臉,只說,“跟我回府!
那時劉愿卿不知道,那句我不怕遭笑話,在也說不出來了。
劉愿卿的父兄疼她,顧家破敗前見二人走的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眼下顧家沒了,她斷不能同顧家那執(zhí)垮小子有什么。
兄長頭回對她黑了臉,“你到了年紀了,該許人家了!
劉愿卿跪下,她說,“若是嫁不成顧煦,我便出家做尼!
父親暴怒,這是他頭回對自己的嫡女發(fā)怒,“我看你就是要毀了劉家,顧家眼下那個模樣,所有人都在唾棄他不忠不孝,你要嫁到了顧家,便是要毀了我的在朝堂的位置!毀了你哥哥的仕途!要我劉家成為京都的笑柄!”
劉愿卿才忽然想起,認識顧煦后她忘了許多事,忘了她先為劉家嫡女,在為劉愿卿。
京都的人便是比常的人要閑些的,例如動不動便要小聚。
那日貴女們聚會,舒家七小姐笑道:“欸,我聽聞,那顧煦,這幾日在碼頭搬貨。”
宋家五小姐也捂唇笑,“是啊,落得這個模樣了,也不見他從前那些好友幫他一把……”
“哎呀,皆是些狐朋狗友,出了事便散開了,只是可惜了他那副好相貌。”
又不知是誰,這句話惹得大伙而皆笑了起來。
王家大小姐忽然道:“我記得愿卿有些時日倒是同顧煦走得近……哎呀,不過瞧他顧煦如今的樣子,我們愿卿可是瞧不上他的罷!
劉愿卿不說話,眾人又笑了起來,可那笑又忽然停了下來,眾人皆看著劉愿卿身后。
她也回頭,見顧煦正局促的站在后頭,小二點了點面前的東西,方遞了銀子給顧煦,顧煦正看著劉愿卿,一時未反應(yīng)過來,小二有些不耐,推搡了把顧煦,顧煦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去接小二手中銀子。
劉愿卿起身,直直的往顧煦身邊走過。
走出酒樓,顧煦才追上來,他小心翼翼的拉住劉愿卿的袖子,“這個是給你的,我……”在碼頭搬了好幾天貨才買的。
他不敢說出后頭的話。
他手中的是一支包金的云紋釵。
值不了幾個錢,可她馬上十七歲生辰了,他想送給她。
劉愿卿呆呆的看著他手中的釵子,目光又道了他的衣袖,他的衣袖破了個洞,衣裳也開始發(fā)白了,不舍得換衣,卻買了這個無用玩意。
他看她不接,更是局促起來。
劉愿卿深吸了口氣,忍住淚意,一把奪過那釵子。
顧煦見她接了笑了起來,可她后頭的話要他的笑碎在臉上。
“過幾日我便進宮了!
父兄要為她擇夫婿,可左右嫁的都不是他,嫁給誰,又有什么區(qū)別呢,不若嫁到宮里去,嫁到圍墻里去,再也見不到他,就不會失去世家女的體面。
她轉(zhuǎn)身要走,顧煦又拉住她的袖子,“你能不能等等我,我母親的病馬上好了,等她的病好了我便下海從商,賺錢娶你……”
“為商者賤。”
她總是不留情面的打敗他的幻想。
他立馬又道,“那我好好讀書,我……”
“夠了!”她掙開他的手,轉(zhuǎn)頭又看著他,“讀書要花多少錢你知道嗎?且你現(xiàn)在十七歲了!旁的人三歲啟蒙,你如何比的過他們!”
他愣愣的,看著劉愿卿,說出來的話帶上了哭腔,“我是不是,要你,遭笑話了……”
劉愿卿立即背對著他,他看不見她的眼淚。
她說,“是!
是,是要她遭笑話了,可她根本不怕笑話啊。
轎子進宮那日,他一直跟在后頭。
送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她嫁給皇上做妾,只能穿水紅色的嫁衣。
她坐在轎子里哭個不停,可外頭的人喜氣洋洋,沒人能聽到她的哭聲,跟在轎子后面的他也不能。
她想撩開轎簾看一看,就能瞧見跟在后頭的顧煦,只要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可最后她也沒掀開轎簾,她怕。
她怕看了那一眼,她就嫁不成了啊。
可她沒想到,那一眼會成了她的執(zhí)念,后來在宮里的六十多年里她一直在想,若那日她回頭了,掀開轎簾回頭看了他一眼會怎樣?
大抵,后來的年數(shù)也不會在這么難熬了罷。
承德九年,亦是她進宮的第九年,他成親了。
那年他們都二十有六了。
她入宮后兄長答應(yīng)了她的請求,偷偷尋人治好了他母親的病,又偷偷給了他母親一筆銀子,叫顧夫人把這錢給顧煦去經(jīng)商,只不過不許告訴他,這錢是誰給的。
可最后他也沒有從商,他過真好好讀了書,承德八年時他考了功名,又入了仕。
劉愿卿從兄長的書信中得知他娶妻后時時在夢中夢到他妻子的模樣,夢里他的妻子總和自己有些相似,不是眼睛便是唇,或是同樣會跳月下舞。
劉愿卿也覺得,顧煦的妻子,該是同自己有些像的。
可承德十年,她見過顧煦的妻子后才覺,她們一點也不像。
那年圍獵,他們在圍場相遇。
距上一回見面,早過了十年了。
夜里在圍場用膳,她又跳了回月下舞,距上一回跳月下舞,也過了十年了。
滿堂喝彩,她卻盯著篝火出神,不答旁人的夸獎。
“鳶妃娘娘的物資驚人,臣的內(nèi)人眼睛都不會轉(zhuǎn)了。”他握著他妻子的手,雖是同劉愿卿說的話,說話間卻一直瞧著自己的夫人。
“真的嗎?顧夫人喜歡便好!
劉愿卿笑了起來,眼睛都笑紅了,抬起手遮唇時垂下了頭,兩行淚飛快的落了下來。
他的妻子呆呆的,溫柔的笑著,又有些埋怨的看著顧煦。
顧煦的妻子,同劉愿卿一點兒也不像。
顧煦死的那年劉愿卿六十八歲。
那日晨間,青蘿紅著眼道,“太妃娘娘,顧大人昨日夜里,過身了!
那時他們多久沒見了?
至承德十年的圍場一面,他們再也未見過了。
他們又隔了四十年未見了,將來也,再也見不到了。
劉愿卿手中的勺子落地,她大口的呼吸著,她心中插著的那把刀似乎被人狠狠的抽了出來,又流了一地的血,她哭不出來,她有什么好哭的呢?
她有什么資格哭呢?
顧煦入仕后把他父親的案子翻了,為他父親雪怨,他娶了妻生了兒,仕途大好,顧家越昌,他們的孩子長到的叛逆的日子,他與妻子頭疼管教,操心兒女的婚姻大事,后來孩子又生了孩子,他們又忙了起來,他死的時候,也還是圓滿的。
而她呢?入了宮后同宋玉使了些骯臟手段殺了些人,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恨自己,最后那孩子和親遠嫁,她又孜然一身了,宋玉的孩子受封了太子,她們的地位穩(wěn)固,她徹底沒了盼頭,沒了要愛的人,只能熬著,在宮中掰著手指頭過活。
劉愿卿七十三歲的時候便不行了。
她躺在榻上,榻邊圍滿了人。
江祁跪在榻邊,紅著眼,小聲的喚著鳶娘娘。
那一瞬間她似乎瞧見了孩童時的江祁,那時他還乖巧良善,可自從宋玉死后,他日漸冰冷。
劉愿卿笑著拍拍他的手,“我下去見你母親了,你莫要哭,只是若我這樣下去,你母親還是風(fēng)華正茂的模樣,我卻成了老嫗,她定要笑我的…….”
她有看了看不停抹淚的言枝,“我每每瞧著你,就,就想起了青蘿,我總想著,要是她和宋玉都還在,那該多好啊,我就先下去了,你呢,好好活著,替我同宋玉在多瞧瞧這個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死后該不該去見顧煦,他又有了愛人了,罷了,不見便不見了罷,左右這幾十年都忍了過來,在忍個幾十年幾百年,想來,也可以的吧……
劉愿卿最后看著房梁,“若,若有來世,我便……”
她又忽然虛弱的笑了,“算了,算了,這樣苦的人生,莫要有來世了……”
劉愿卿也永遠的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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