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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娘x織郎
傍晚村里升起炊煙,牛娘牽著她的老牛,趕著一群羊緩緩走在回家的路上。
牛娘父母過世早,也沒有別的親戚,就這么吃百家飯長大。她并沒有名字,因為父母留給他的只有一個小破房子和一頭老牛,她和老牛相依為命,老牛就像她的家人。所以村里的人們都叫牛娘。
她平時打理著自己那幾畝地,時不時的上山采藥補貼家用,穿的也是破舊的麻布衫,但卻也能怡然自樂。
老牛是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牛,似乎從他父母那輩就在了。她不舍得讓老牛耕地,自己又耕不了那么多地,所以把很多其他的地租給了村里的人。
某一天夜里,她突然聽見老牛說話。要她到東邊的山頭去,那兒有溫泉,那還會有仙女在沐浴。她的衣服會被猴兒拿走,把她的衣服找到并且還給仙女,可以得到神仙的謝禮。
她第二天起來,半信半疑。但還是決定按照聲音的說法去尋找那個溫泉。
她不停的走,不停的走,終于…迷了路
她有些苦惱的拍拍腦袋,尋找著出去的方法。漸漸的,眼前變得霧氣繚繞起來。她可能找到了那個溫泉。
她悄悄的探出頭,聽到了潺潺的水聲?匆娏耍B放在邊上的衣服。她感覺有點奇怪,但沒有幫仙女找到衣服呢,怎么衣服已經(jīng)在那兒了?
白茫茫的霧氣里,一道倩影若隱若現(xiàn)。烏黑的發(fā)絲漂浮在水面上,只露出了白皙的肩膀。
真是天上的仙女呀,一個背影可以奪人心神。
牛娘還正愁怎么和她搭話,仙女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她。她有些氣惱叫牛娘出來。牛娘有些不好意思,慢慢探出頭來。
卻發(fā)現(xiàn)哪是什么仙女啊,是個仙男啊。
唇紅齒白,兩頰透著粉,泛著象牙般溫潤的光澤。修長的脖子下一片平坦。
七個姐姐們偷偷帶著年紀最小的織郎下凡游玩,才泡了個溫泉就被一個登徒子偷看了。
登徒子穿著灰撲撲的抹布衣衫,身形瘦小。濃眉大眼的一臉正氣竟然干這種勾當。
牛娘慌亂的背過身解釋他的夢,最終織郎還是勉強原諒了她。
他說她可以叫他織郎。他對那頭可以托夢的老黃牛產(chǎn)生了點興趣,反正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去,也不想回去那么早。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再怎么著也可以玩?zhèn)一年半載的。
牛娘就這樣空手而來,回去時拖著一個毫不見外的仙男。織郎一身素色長袍,飄動間閃耀著低調而華麗的暗紋。一看布料就知道不是凡間能有的東西。和牛娘的小屋子格格不入。
牛娘把父母的的房間收拾出來,勉強算作客房。墊上陳舊但是被定期用陽光曬過的被子?椑傻故菦]有表示嫌棄,而是對一切都充滿了興趣。這讓牛娘松了口氣。
牛娘住的屋子偏遠,附近一般沒有人走過,織郎就這樣住了下來。他雖然有著成人的外表,但是好奇心卻像孩子一樣。有時候甚至還會做很多讓人汗顏的事情。他自告奮勇要試試做飯。在織郎的手下,變成變成了滾滾的黑煙,一向干凈的臉上也印上了痕跡。
牛娘嚇得連忙阻止,雖然她做飯不怎么樣,但絕不至于燒廚房。但他越挫越勇,竟然不到多久就可以讓牛娘贊不絕口
在凡間不可以動用很多仙力,不然很可能被天上發(fā)現(xiàn)。所以很多事他也是像凡人一樣親力親為。他和牛娘一起躺在山坡上,看著天上的晚霞,變幻莫測,這些都是織坊的姐姐們織成的。
繁忙的織坊每天都在馬不停蹄的紡織布料。除了每日固定的編織晚霞朝霞,還要供貴人們制作衣物的布料。
織郎是在織坊長大的,是里面唯一的男孩,據(jù)說他從未見過的的母親是織坊的女工,而他的父親則是天帝。王母娘娘可能不屑于對付他這個小人物吧,只把他安排在偏遠的織坊任他自生自滅。
織坊的姐姐們憐惜他沒了母親,像母親一樣從小照顧他到大。而他的技術則是織坊里最高的,他織出的布料收到了很多仙子們的追捧。
但日復一日無聊冷清的生活,他著實有些無聊了。每日清晨,織女們托著飄逸的五光十色的布料,來到天的盡頭,將布料揮灑在空中,立馬融化成絢爛的色彩,化成了朵朵輕紗似的云,緩緩飄去人間。他時常躺在柔軟的云上,看那變化莫測,向往像云一樣自由的生活。人間,繁華的人間,是什么樣的呢…
他雖然是身份尷尬,但是從小和七仙女們關系很好,畢竟他也算是最小的弟弟,姐姐們時常偷偷找他玩。紅橙黃綠青藍紫是每個姐姐的代表色,而他常年身著織坊的白色衣服。
這天是他的成人禮,姐姐們準備了好久,終于能帶他偷偷的下凡間。但他想一個人走,他們便約定好凡間的七夕在天際再相見。
凡間并不如仙界那樣擁有瓊樓玉宇。宴會時觥籌交錯,他永遠處于最邊緣,互相都不待見。輕輕松松的叼著狗尾巴草,隨便躺下看看云彩,閉上眼在樹蔭下感受微風,種下豆苗看它茁壯生長,搭一條葡萄藤等碩果累累…一切都讓他感覺幾百年渾渾噩噩的時光猶如白活。
牛娘很高興有個伙伴一起生活,她雖然這么多年都過來了,但是能找到一個可以交流的人終歸還是更開心的。不去想未來,只爭朝夕。
他們養(yǎng)了一只貓一只狗。大寶是只小白狗。每日開飯時都搖著尾巴屁顛屁顛的跑過來,二寶是只小黑貓,很難找到蹤影,只等飯點回家。
牛娘總是笑他們太過精明是不是哪天要成精。她總覺得他們很可能通人性,既然仙子都有,妖怪肯定也是有的,說不定哪天真成精了也說不定,為此桌上肯定是有他們的一席之地的。一家人就是要齊齊整整呀。
牛娘時常去拜訪村里的老中醫(yī),他德高望重卻后繼無人,看牛娘虛心向學,且擁有醫(yī)者仁心,便傾囊相授。牛娘想成為一名大夫,疾病可能讓多少個家庭沒了父母沒了孩子…如果能救一個人就能救多少個家庭。她懷著這樣的心情日復一日的苦讀著。
織郎來了后,她生活日益變好了。以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但回家永遠沒有為她亮起的燈,沒有已經(jīng)準備好的飯菜,不會有人為她噓寒問暖。她很珍惜這樣的生活,也很珍惜帶來這樣生活的這個人…
織郎雖然不怎么能使用仙力,但身體素質還是很好的,人也聰慧。她傳授的捕獵技巧和陷阱,他能不斷改進,從此她家里就沒少過葷食。牛娘身體氣色都好了不少。
天黑了會擔心她走夜路,下雨了會給她撐傘…純粹而永遠充滿活力與好奇,這樣的人怎么能不喜歡呢?
牛娘身上總有一股超脫的淡然,織郎覺得相比起六根不凈的他,她反倒更像個神仙。除了醫(yī)術,她就沒有別的在意的東西了。好像隨時都可以脫身而去,不留一片云彩什么東西都羈絆不了她,誰也無法成為她的牽掛。
老中醫(yī)身體不好,牛娘會學習到固定的時辰在離去,幾日后再去請教,帶著禮物再去拜訪。有時候老中醫(yī)看見了來接他的織郎,總是摸摸他的山羊胡,瞇著眼睛笑,織郎在牛娘不解的眼光里低著頭,紅了臉頰。
幸福的日子似乎都不會長遠,還沒等到七夕,還沒等到隱秘的心事開花結果,天庭就知道了他們下凡的消息。姐姐們都被關了禁閉,有人謠傳他在凡間娶妻生子。惹得王母大怒,天兵天將都在阻擋著他,他憤怒無力,卻唯恐她收到傷害。王母拿簪子畫出來一道銀河,從此他們永世不得相見。
牛娘心急如焚,卻不可能和仙界對抗。她昏昏沉沉,在夢里又聽見老黃牛在說話了,他說她是他的恩人,只要幫助她這一世順利度過,便能修成正果了。他要用自己的皮制作能飛上天的毯子,召喚他的朋友喜鵲為她搭橋,跨越銀河。而他脫去畜牲的皮,便能修的人形。
她抱住老黃牛低聲的哭著,說著感謝。醒來后,枕邊只留了一張疊好的巨大的毯子,的老黃牛再也見不到蹤影。她擦干眼淚,見到了床下兩只瞪眼望著她的大寶二寶,抱起他們,一起上了飛毯。
“走,去找你們父親!
老黃牛不知用什么法子讓織郎遠遠的就已經(jīng)等在銀河的另一邊。如果沒有鵲橋,就算飛上了天,也永遠只能隔海相望。
她踏著鵲橋,一步一步走進了織郎,織郎拼命奔跑著,先她一步將她擁入懷中。他身體不住顫抖,眼淚不住的流。她之前已經(jīng)流過淚了,這回還有力氣調笑,舉起懷里的大寶二寶。
“找到你們的父親了!
織郎又忍不住臉紅了,親吻著她的發(fā)絲。他不能忍受一年只見一次的生活…
大庭上,他懇求王母剃去他的仙骨,以求與凡人在一起的機會。閉關許久的仙帝也在,這可能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個父親,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他凝望著他,似乎在想什么,似乎什么也沒有想。最終高高在上玉帝王母,準許了他這個污點的乞求。剃去仙骨痛徹心扉。但這冰冷的天宮,不值得人留戀。
牛娘心思簡單,再織郎到來之前,沒有過什么成家的想法,如今更是一年才能見上戀人一面。所以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雜念,讀書更加刻苦,也開始診治病人,借此暫時遺忘想念,一年不到就已經(jīng)在附近小有名聲。
牛娘關上門,背起了自己包袱,走出了自小生長的村莊。行醫(yī)終究是不能閉門造車,師傅也贊同她出去游歷。
一路上,碰到過形形色色的人事。她的經(jīng)驗也越來越足,獲得了很多人的認可,又因為她是女子,看病也不看出身,有很多可憐的女子都會找她看病。她進過青樓,抗過惡霸,見過流民…人生百態(tài)漸漸收入眼里。閑暇時她總是想起村莊里的時光,單純而幸福。
很多好心的大嬸,總是憂心她的婚事?傁虢o她拉郎配,她表示一輩子都要為醫(yī)學鞠躬盡瘁,并無此想法來推脫。夜里躺在搖椅上,抱著已經(jīng)長大了的二寶,黑乎乎的只有眼睛閃爍著。它軟乎乎的趴在她的小腹上,大寶會把頭伏在她的膝蓋上。她看著天上的星星,總會想起遠在天邊的戀人。是否他也住在哪一顆星星上呢,不知道他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不過思考再多也是徒然。
她算著她接下來可能能活的年歲,凡人短暫的生命,一生中可能就見得到幾十面。天上一日人間一年,他才過了幾個月呢她就已經(jīng)變得垂垂老矣。
她倒是挺釋然,生老病死凡人逃脫不了,意外也可能在某個時刻出現(xiàn),也許她還活不到那時候。
她到了一個江南小鎮(zhèn),租了個小房子,暫時落個腳。這幾天一直陰雨綿綿,她剛好比較閑,可以歇口氣,呆在房子里整理筆記和方劑。才坐下來,就聽到了一陣敲門聲。她以為有病人來了,打開門就見到了一個撐著油紙傘的白衣公子,傘檐垂下,雨水從上滑落互相沾粘形成了一道雨簾,看不清模樣。
抬起傘,恍若隔世。明明也才一年不到…
他抬起頭,勾起紅唇,笑的狡黠。
“我被趕出天庭了,仙籍也沒有了,無家可歸,這位小娘子收留我可好”
還沒等牛娘回過神來,傘便從手中墜落到濕漉漉的青石地板上,上前一步,一把把她擁入懷里。濕氣潤澤了他們的雙眼,牛娘頭靠在他的胸膛,輕聲說著:
“歡迎回來”
此后幾十年,一名女神醫(yī)名聲大噪。她和她的夫君,琴瑟和鳴,游歷大江南北,以她的經(jīng)驗撰寫了無數(shù)的醫(yī)書,解決了很多前人無法解決的難題。
直到她再也沒有精力去游歷,她最終回到了原來的村莊,在老中醫(yī)的墓前祭拜。他是他們婚禮的見證者,是她的師傅,她醫(yī)學的啟蒙者。
她們頭發(fā)花白,容顏不再,但雙手依舊緊握在一起,一輩子都不曾分開。她望著他依舊透亮的眼睛,好像穿過時光,望見了那個白衣少年。
他們埋葬在一起,在黃泉路上以第一次見面的姿態(tài)再相見。
三千世界,他們經(jīng)歷過無數(shù)輪回,身份各不相同。但他們最后都可以找到彼此。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仙界早已忘記他姓甚名誰,織郎再次位列仙班,以仙君的身份。牛娘懸壺濟世也積攢無數(shù)功德。
他依舊不喜歡天宮,遠望玉帝王母亦無悲無喜。他把牛娘介紹給織坊和七仙女姐姐們。還見到了幫助她良多的黃牛,現(xiàn)在也位列仙班了。她們平素也不愛在天宮呆著,時常到下凡三千世界去。大寶二寶已經(jīng)成妖,跟在了他們身邊。
在天的盡頭,陽光永照之地。斑斕夢幻的云彩隨風浮動,光滑的湖面倒映著五彩的世界。重重交疊的的層云里,一對璧人耳鬢廝磨,天地一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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