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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yù)言
男人看見喧囂的火車站。來往的行人眼中寫滿茫然。每一個都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門口進(jìn)來了女孩,依舊背著她的大紅色背包,紅得如一團(tuán)寂寞的火焰。他注視著她,她與眾不同的璀璨目光。但那目光穿過了男人的身體,投射在了電子熒幕的時刻表上。之后,女孩走向安檢器,將背包放上傳送帶。突然報警器大作,警察從遠(yuǎn)方吹著哨子奔過來。眾目睽睽之下,女孩的背包被強(qiáng)行拉開,現(xiàn)出里面一顆潔白的頭骨。
男人醒了。類似的夢境迄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七次,在短短的一個月內(nèi)。被拉開的背包猶如張開的血盆大口。頭骨上的眼眶仿佛深不可測的黑洞。女孩……他抬頭望了一眼鐘表,早晨八點。淋浴房里有水流聲。離群索居以來,他本是清晨六點便起。自從女孩出現(xiàn),他往往要睡到八點,甚至更晚。
女孩……他想著他們初見時的情景;氖彽哪沟乩,他剛要離開,就看見了女孩。她穿著臟兮兮的單衣,很多地方已經(jīng)破損。肩上是紅得鮮亮的碩大背包。但她的眼睛澄澈璀璨,仿佛永遠(yuǎn)含著一汪淚水。
“你來祭拜老人么?”男人以為她要哭了。但女孩出其不意地笑,現(xiàn)出小而整齊的牙齒。十歲女孩如天使如妖精的笑。男人覺得自己應(yīng)該帶她走。
他從未看過女孩背包里的東西,在做這個夢之前。但做夢以后,他總想看她的包。水流聲依舊。男人看到沙發(fā)上那個紅艷艷的包,向它伸出手去。這時水流聲停止了。他把手縮回,打開電視機(jī),倚在沙發(fā)上,不停地?fù)Q臺。
淋浴房的門被拉開。女孩裹著浴巾,披著潮濕的頭發(fā)走出來!澳阈蚜耍俊彼龁。但答案是顯而易見的。男人起身到廚房準(zhǔn)備早飯。
男人將火腿蛋端上餐桌時,忽然想起麥子丟失的那個早上。女人滿屋子尋找麥子,喊著麥子的名字。她還在墻角的小盤子里注滿了麥子喜歡的酸牛奶。
“一切都會走的。麥子不過是只貓。春天一到它就會走失!蹦腥苏f。。
“那些花兒,為什么還在?”女孩子問。
“因為它們在花盆里,無法離開,只好隨你抱走,隨你放在窗臺!
“人也會走的,對嗎》”女孩悲傷地問,之后低聲說,“我身邊的人們……”
此刻他又想到了這個問題。他不知女孩會不會哪一天走失。那時陪伴他吃早飯的會是誰,又會有誰聽他的自言自語。女孩低頭吃飯時,眼簾下垂。他沉默地看著女孩,停住了吃飯的動作。成年人是危險的。女孩不懂,所以留戀著人群。男人則在潛意識里面避開人群,除了女孩。
從醫(yī)院出來后男人心事重重。醫(yī)生問他是否睡眠不佳,他不知道如何回答。這不是女孩的錯。早年過度的工作使他神經(jīng)衰弱,又有嚴(yán)重的抑郁癥。出現(xiàn)惡夢也許只是偶然。
他看到女孩在街對面,還背著她那個背包。男人穿過馬路,擁抱女孩。女孩流著淚說:“我以為你和麥子一樣走失了。”
女孩的眼睛腫著。男人擦掉她的淚?蓱z的孩子。他想。她一直堅信麥子僅僅是走失了而已。
晚間他決定把女孩送走。這個決定是一瞬間閃過他頭腦的。他將錢和食物堆在桌上。女孩疑惑地看著他。他還是對她說了。女孩默然將背包取來,拉開拉鏈,男人這才看到里面只是一些用來填充的舊報紙。之后女孩將舊報紙取出,將桌上的錢和食物放進(jìn)包里。想必她知道男人富有而節(jié)儉,所以才沒有問他以后怎么辦。
男人說:“我明天送你去孤兒院。”
女孩沒有說話。
半夜時,她背著包,將門輕輕帶上。男人正夢見車站。
女孩走后男人被寂寞活埋。他回想起女孩,想起麥子,還有早晨熟悉的水流聲。關(guān)于骨頭的夢境仍在繼續(xù)。他瘋狂地愛上這個夢境。因為女孩背著她的紅背包的畫面越來越清晰。但醒來時脖頸冰涼。終于一天他在浴盆里盛滿溫水,脫下衣服,右手拿了一枚銀色的刀片,沉入水底。
警察發(fā)現(xiàn)男人尸體時,尸體已經(jīng)被水浸得變形。經(jīng)認(rèn)定是自殺。這是無疑的,何況男人有嚴(yán)重的抑郁癥。警方發(fā)現(xiàn)他沒有家屬親人,只有一個養(yǎng)女。正當(dāng)他們要尋找她時,她出現(xiàn)了。
她接受了警方再為她尋找監(jiān)護(hù)人的建議。但她說,她要將男人的尸體帶走。帶回家。之后葬到他們相識的墓地去。
“哪片墓地?”警察問。
她講了墓地的位置。之后她聽見了警察的笑聲:
“那里早就不復(fù)存在了!”
但警察同意她帶他的尸體離開。本來他們要指派專人協(xié)助喪葬工作,但女孩說火葬場會料理這些的。警察就不再過問。女孩到了停尸房,空氣中彌漫著福爾馬林的氣味。女孩出奇地鎮(zhèn)定淡然。她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雖然他早已面目全非。警察本來以為她會哭,但她不僅慢步走到了男人的身邊,還吻了他的額頭。
“我找到了麥子。現(xiàn)在你要跟著我走啦,我們到遠(yuǎn)方去!
女孩帶走男人尸體的一個月后,警察接到了報警。報警者是男人生前所住公寓的鄰居。他們說男人的家里飄出死魚般的腐臭氣味。警車呼嘯著抵達(dá)樓下。門撞開后,眼前一切井井有條。之后他們來到了主臥。
他們?nèi)套盒,發(fā)現(xiàn)地上除了男人的身體與殘損的皮肉以外,少了頭骨。唯獨少了頭骨。之后他們開始研究這個腐爛的房間。
喧囂的火車站。來往的行人眼中寫滿茫然。每人都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女孩依舊背著她的大紅色背包,紅得如一團(tuán)寂寞的火焰。,她與眾不同的璀璨目光投射在時刻表上,之后走向安檢器,將背包放在傳送帶上。突然報警器大作。警察從遠(yuǎn)方吹著刺耳的哨音奔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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