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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黑色的大船緩慢航行,河面上水波微微蕩漾。
黃泉沒有白天,他們在黑夜中已經(jīng)行進了很久。
將軍盤腿坐在船尾,沉默的看著遠(yuǎn)方的夜色。
他的身后是手下的士兵,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
士兵們雙目無神,呆滯的站在船艙里,隨著船身的浮動微微搖晃。
戰(zhàn)場從來都是鬼差不會踏足的地方,那個地方全都是失去自主意識的孤魂,戰(zhàn)意經(jīng)年不散。
將軍曾經(jīng)也是其中一員,直到一滴雨露點醒神臺,才恢復(fù)生前記憶。
那一戰(zhàn)是如此的慘烈,為了身后的的國家,為了身后的家人,每個人都拼盡全力和敵人廝殺。只要揮得起刀就要砍向敵人,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讓敵人好過,多少人就算被砍斷了手腳,也在掙扎著絕不認(rèn)輸。
這場戰(zhàn)斗最后還是以失敗告終,將軍是最后倒下的人。
他倒在血泊中,渾身插滿了利刃,有砍刀,有紅纓槍,有長劍,還有什么?他記不清了,只知道那天的太陽,格外刺眼,刺得他眼睛有些濕潤。
還是......沒能保護好身后的國家啊......
自從清醒之后,將軍便開始帶領(lǐng)曾經(jīng)士兵的魂魄,就像曾經(jīng)帶領(lǐng)他們打仗一樣,一波又一波的送他們?nèi)ネ喕亍?br> 死掉的人實在太多了,路上又太遠(yuǎn),士兵的魂魄也沒有神智,將軍從一開始的手足無措,漸漸地摸尋到了規(guī)律。
這又是第幾批?不記得了.......
不過這是將軍第一次坐上黃泉渡船,以往不是沒有看見,只是從沒想過上船罷了;蛟S是走得乏了,也或許是突如其來的好奇心,看著渡口神智尚存的魂魄一個又一個的上了船,他鬼神神差的也跟了上去。
將動兵隨,即使丟失了神智,他們依舊嚴(yán)守軍規(guī),列隊整齊,噤默無聲。
船上其他的魂魄都有些怵得慌,遠(yuǎn)遠(yuǎn)地躲在角落。
將軍沉默著走向船尾,士兵們也跟了過去。那些魂魄這才出來,開始竊竊私語。
男人全身都包裹在黑色斗篷下,宛若清風(fēng)在鬼群中隨意穿過。這一批的魂魄中依舊沒有找到他想要的東西,又是一次浪費時間的航行。
將軍看他,心里想著,這應(yīng)該是船的主人罷。
不論是哪種死法的鬼魂,他們的狀態(tài)都保持著死前的模樣,比如說那位面色青白衣衫不整的男子,應(yīng)該是馬上風(fēng)而死。再比如說馬上風(fēng)男子旁邊那位女子,徐娘半老,風(fēng)韻猶存,拿著一柄艷色羽扇,身上沒有什么傷痕,但脖頸處卻有勒痕,應(yīng)該是被勒斃的?催@兩人熟識的樣子,怕是......死在一起似得。
而他手下的士兵,手里拿著身上缺損的部件兒,渾身血跡。那個男人面不改色的晃了一圈,這才抬頭看向?qū)④姟?br> 將軍輕輕眨了眨眼睛,緩慢地伸出手遞給他。
男人接過,呼出一口冰涼的鬼氣,將軍的手一下子就覆滿冰霜。
將軍感覺自己的神智更加清晰了起來,他收回手行了一個禮,無聲道謝。
能力強勁且不愿投胎的鬼魂大都喜歡留在黃泉,因為投胎之后就無法像在鬼界一樣任意自如。
黃泉渡船存在多久,沒有鬼記得,因為記得的都投胎去了。
時間真的太過久遠(yuǎn),船主自己也不記得在找些什么,或許是一件信物?或許是一個人?也或許......只是找一份新奇。
這次的船上多了一隊軍士,軍士并不少見,但是這樣一看就是戰(zhàn)場上死亡的就沒有那么常見了。
魂魄不比□□,活著的時候少了腿腳也不會影響到腦子,但魂魄會。所以戰(zhàn)場上死的軍士都極難引渡,因為他們聽不懂且攻擊所有靠近的鬼魂,且因為戰(zhàn)場陰煞之氣極重滋養(yǎng)鬼力,一個兩個還能勉強扛住。但是軍隊從來都是打群架的,哪管你鬼多鬼少,上來就是干。還好這種鬼一般不會離開自己死去的地方,不會到處游蕩,久而久之,也就沒有鬼差管戰(zhàn)場上的鬼魂了。
船主給了那個領(lǐng)頭的將軍一口鬼氣,看他眼神清明許多之后,回到了船頂。
往常要走上半年的路程,這次坐船很快就到了。
將軍等著其他鬼都走了之后,才慢悠悠的帶著手下下船。
這個渡口看著和在陽間一樣,周圍還有一些叫賣的小販,只不過賣的都是些陰間盛行的玩意兒。
將軍蹲下看著攤子上那個冒著綠光的不知名食物,十分懷疑它的可食用性。
攤主人身體極力后仰,腳趾卻哆哆嗦嗦的緊緊勾住地上的包袱布,那群士兵的陰煞之氣實在太嚇鬼了。
但即使這樣,他仍舊十分敬業(yè)的說道:“這是.....陰間....陰間最流行的......蔬菜湯.......能讓鬼嘗到陽間蔬菜的味道.......”
將軍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了,然后比手勢問他價格。
攤主人見這群士兵一動不動的沒有攻擊意圖,才漸漸軟著腿跪坐在攤前:“不貴,不貴!軍爺您要是想要,收您......不不不!免費免費!”
穿著破舊盔甲的將軍表示不能免費吃他東西,嚴(yán)肅的拒絕了他,這種詭異的食物......還是不要輕易嘗試比較好。
輪回的地點是一口淺淺的枯井,從前沒人管過,后來不愿投胎的鬼多了,有閑心的就稍微打理了一下。
將軍也不是第一次來,眼見著它一日一日的精致起來,甚至在附近形成了鬼市。
地府鬼差現(xiàn)在僅有幾個,其余的全下了輪回,再加上鬼王消失已久,現(xiàn)在的鬼界可以說是自由散漫的沒了樣子。
士兵們秩序巍然的排隊去喝孟婆湯,輪回之后不說來生過得有多好,至少不會再這樣渾渾噩噩的。
孟婆給他抓了把瓜子,坐在旁邊的矮凳上休息。
鬼界的瓜子倒是和陽間沒什么兩樣,嗑起來甚至更香一點。當(dāng)年有個大佬做人的時候就喜歡嗑瓜子,到了陰間因為是魂體的原因嘴里更是寡淡的很,十分想念瓜子。于是特地攢了七八年的鬼力去給家里人托夢,讓人燒瓜子下來。結(jié)果這千辛萬苦搞下來的瓜子,居然什么味道也沒有。于是大佬一拍腿,居然開始從頭種植,根源上解決這個問題。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個大佬還真種了出來。后來還靠這個奇香無比的瓜子,成功的發(fā)家致富,成了鬼界一霸。
孟婆因為是鬼差,又因為孟婆湯只有她能熬,瓜子這玩意兒她都是隨便吃的。
將軍則每次在她這里蹭上一把,過過嘴癮。
“這么多年了,你這是第一回早到,怎么,突然想去坐船了?”從當(dāng)年那個戰(zhàn)場過來一共就只有兩條路,要么走,要么就是坐船。水路肯定更快,還輕松,但是不知道這人犟個什么,一直不愿意坐。
他也不知道。
不過那些年自己雖說有些神智,但是也清晰不到哪兒去,完全是靠著本能帶著手底下的兵往輪回走,所以不坐船很正常。
看著最后一個兵入了輪回,將軍扔掉瓜子殼拍了拍手上的皮屑,慢悠悠的伸了個懶腰。
“要走啰?”孟婆從旁邊的推車?yán)锾统鲆粋布袋子,“過陣子我要去趟陽間找材料,瓜子提前給你,路上嗑著解悶兒!
他笑了笑,接過袋子沖她道謝。
看著將軍的背影越來越遠(yuǎn),孟婆搖了搖頭。這個家伙,因為當(dāng)年曾對手下許諾一定會帶他們衣錦還鄉(xiāng),卻沒想到所有人都死在了那場戰(zhàn)斗中。
后來他說,言而既無信,何必言語。
也不知道送完所有手下輪回之后,他還會不會再次開口。
一個人趕路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慢,尤其是走錯路的情況下。
將軍嗑完最后一顆瓜子,有些意猶未盡的收起布袋,這才抬頭看了眼眼前的狀況。
“這位兄臺,在下誤入此處已久,望告知出路,萬分感謝!毖矍斑@個鬼魂一副書生裝扮,兩眼黢黑,面色極青,身形也十分瘦削。
看這說話的口吻,怕是死的比他還早。
將軍默默的站在那里,想著自己曾經(jīng)路過的時候為什么從來沒遇見過他,畢竟這一看就是地縛靈。
“兄臺如此面善,應(yīng)是心地良善之人,若能指導(dǎo)在下幾句方向,來日一定重重報答.......”書生不知道是難得看到其他鬼魂,還是單純話癆,喋喋不休的講了足有一刻鐘。
穿著破舊盔甲的男人幾次抬手想要打斷他,但是都被忽略了,只能站在那里出神等他自己停下。
最后怎么離開的?將軍也不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點頭答應(yīng)下次過來的時候,把他帶出這個地方。
不過將軍想了下也沒有后悔,只是不知道地縛靈想要離開束縛自己的地方,需要什么方法。
書生緊緊盯著他離開的背影,嘴里不住的小聲嘀咕:“他會回來......他會回來.....他會回來.......”
戰(zhàn)場上除了士兵的魂魄,自然還有敵軍的,這都很正常。但最不該在這里出現(xiàn)的,卻是一個僅有六七歲的稚童。
將軍記得他,當(dāng)初就是這個孩子,發(fā)現(xiàn)了夜間潛行突襲的敵軍,及時告訴了他,才不至于在那場戰(zhàn)爭的一開始就顯露敗相。
這是一個小小英雄。
可能是死得太早,他還太小,自從將軍醒來之后,這個孩子就一直是清醒的,只不過沒有理解到死亡的意義,還曾經(jīng)好奇又懵懂的問他,為什么來祭拜的母親一年比一年衰老,而他,仍舊是個孩童。
將軍這個時候已經(jīng)閉口,只是輕柔的撫摸他的發(fā)髻,沒有說話。
這次,將軍準(zhǔn)備帶著他一起走。
以前不帶他,是因為他自己不愿意,他說要幫將軍做后勤。
不過幾次渡船之后,將軍能帶走的士兵越來越多,戰(zhàn)場上已經(jīng)不剩多少士兵還未進入輪回了。
船主看著那個孩子,看著他有些怯怯的抓住將軍的手躲在他身后,只探出兩雙眼睛打量他。
“你的孩子?”還以為就他這種沉默寡言的人,不會有妻子呢....真讓人意外。
將軍被他問得一愣,有些窘迫的摸了摸羞紅的耳垂,人高馬大的,竟然羞得像個小姑娘。
他從生到死,一直都是孤人寡鬼的,不過因為軍營里積威甚重,還是第一次有人問他是不是有孩子了。
船主自然不能從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什么,只是皺著眉頭把那個孩子拉出來仔細(xì)打量。
“看這模樣.....應(yīng)該不是你的!遍L得這么機靈,他生不出來這種。
將軍:.......
這次的渡船沒有和以往一樣直接送到,反而在中途停了下來。
這個地方美麗非常,赤色的彼岸花如同烈火一般照亮了周圍的黑暗,瑩瑩鬼火飄在其中,襯得更加奪目。
船主牽著那個孩子下船去花海,將軍站在船上沒有下來。那些士兵是因為他在才會老老實實的呆在原地,一旦他離開一定距離,就不會再受控,這也注定了他和這片花海沒有緣分。
“大人,你看!”孩子小心翼翼的捧著一朵摘來的紅花,唯恐動作太大使它掉落。
離得近了,將軍才看見這紅花并不像是花海中的彼岸花,而是從來不曾見過的花種。
這花居然分了三層,最底下是兩片黑瞳白目的狹長花葉,第二層以桿為心往外延伸出一圈乳白細(xì)密花瓣,最上面那一層形似荷花,花瓣隨著動作輕微顫動,一副十分嬌嫩的模樣。
將軍疑惑的看向走在后面的船主,眼神詢問。
“這是個幸運的孩子!比一ǹ刹皇悄敲慈菀妆徽业缴踔帘徽聛淼模@花如果帶著投胎,至少十世都是極好的命道。
那孩子只是固執(zhí)的把花往將軍的手里塞,沒有理會船主所說的內(nèi)容。倒是因為士兵們而避在一旁的其他鬼魂之中有幾個目露覬覦之色。
等將軍收下花之后,那幾個鬼魂便又各自移開視線,收斂了方才的貪婪嘴臉。
船主厭惡的看了他們一眼,這幾個家伙生前就不是什么好人,死后自然也保留了那些脾性。
這幾次在輪回井都沒有看見孟婆,只有一個紅臉蛋兒兩尺長的紙人在那里看管攤子。
將軍默不作聲的薅了把紙人剪出來的稀疏頭發(fā),站在旁邊看著士兵們下餃子似的往井里跳。那個孩子頭上簪著三弦花,排在中間。
魂體無法清晰的感知到重量,他自然也不知道頭上什么時候被簪上的花兒。
“大人......”那孩子站在井口,回頭有些不舍的看了他一眼。
將軍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下去,不要停留。
等這次帶來的所有士兵都下去之后,將軍對著那口井看了半響才轉(zhuǎn)身離開。
自從莫名同書生做了約定之后,將軍每次送完人都會特地往那個方向走,但是總是等不到他。
“兄臺!”
正在疑惑,一聲驚喜的叫聲傳了過來。
將軍循著聲音看過去,那個瘦削書生站在一片林子的入口,在沖他招手。
他看著書生越加瘦削的身形和越加透明的魂體,有些意外。
地縛靈這種存在,只要不出束縛他們的地方,是不存在削弱靈體的情況的。
書生踮著腳在前面帶路,和上回不一樣的是,他就像鋸嘴的葫蘆,一言不發(fā)的徑直往前走,也不知道要將他帶到哪里去。
將軍現(xiàn)在雖說不覺得累,但越走心中疑惑越深,所謂地縛靈就是因為各種原因束縛于某個地方的鬼魂,但是一般束縛他的地方都不會很大。照這個路程來算,他還從未知道這么大的地方還能算是個地縛靈。
想著這事兒,他的腳步就漸漸慢了下來。
那書生察覺到他慢下來,停住腳步回頭看他,黢黑的眼孔直直地看向他。
將軍這才發(fā)現(xiàn)四周的山林靜謐非常,居然一點蟲鳴鳥叫的聲音都沒有。
“快-到-了.....”書生的聲音突然變得艱澀起來。
將軍不禁皺起眉頭,果斷轉(zhuǎn)身便要離開。誰知不知怎的他的腿居然定在原地動彈不得,看來是入了套。
雖然心里早有準(zhǔn)備,但是發(fā)現(xiàn)是事實之后反而并不是十分焦躁。
書生見他頓住,滿意地勾起嘴角,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
又走了一會兒,將軍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離開了山林,進入了一個山谷。
山谷里布滿了濕重霧氣,隱隱約約的能看見村落的一角,這十有八九就是此次的目的地。
書生的腳步越來越快,腳尖甚至完全離開了地面飄在空中。
將軍被他牽制著不得不跟著加快腳步,但不知是不是魂魄凝實的原因,一直穩(wěn)穩(wěn)的墜在地面上,大大拖累了書生的速度。
即使是這樣,兩鬼還是很快就到達了村子。
這村子雖然處在山谷,但不論水墨般的裝修風(fēng)格還是屋檐寬大開闊明晰的房屋構(gòu)造,都是一副江南水鄉(xiāng)的模樣。只是村屋寬大眾多,卻依舊半點人聲都沒有。
書生站在村口的一棵不該出現(xiàn)在這種環(huán)境的榕樹下,一反剛才的態(tài)度,凄凄艾艾的開口道:“兄臺救我!
將軍挪動了下腿腳,發(fā)現(xiàn)那個牽制他的力量已經(jīng)消失,他活動了一下手腕,這才看向他。
這棵榕樹并不高,但主干十分粗壯,落下的分枝圍繞四周,就像一個天然的牢籠。最令人詫異的是它散發(fā)出的濃重煞氣,就像一片厚重的烏云,沉沉的壓在樹頂,也壓在人的心里。
村子里漸漸地出現(xiàn)人說話的聲音,路上緩緩浮現(xiàn)匆匆忙忙趕路做事的農(nóng)人,就像是再平凡不過的世人。
——如果忽略他們青白的臉色的話。
那書生對他講了個故事。
從前山谷里有個村子,因為靠近江南的緣故,很多東西都是照著那邊的習(xí)慣建造。
村子里面的人們勤勞善良,彼此之間關(guān)系深厚親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打理自家田地。
江南盛行文學(xué),村子里也受到這個影響,十分看重孩子的學(xué)識。
村長從外地聘請了一位學(xué)識淵博的先生在村學(xué)里教書,這位先生,就是書生。
書生剛來到這個村子的時候就被這個村子的平和安穩(wěn)所震驚,有人的地方就有爭端,但這個村子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
沒過多久他就發(fā)現(xiàn),村子里的人從來不在晚上出門。
一開始書生只是以為村民們不舍得燭火燈油,但后來他發(fā)現(xiàn),落日之后的村落靜到極致,沒有絲毫人氣。
村長聽到他的疑問時看了他半響,才有些敷衍的回答道:“這是我們的習(xí)慣而已,你以后也會習(xí)慣的!
書生雖然學(xué)問不錯,但在這些事上卻并不敏感。
聽到這里,將軍心里對這個事情大概有了譜,但面上還是不動如山氣定神閑。
書生見他沒有反應(yīng),只能接著講了下去。
一段時間之后,書生也適應(yīng)了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沒多久還在村子里邂逅了一位美貌少女。
這少女每日穿著一襲青衫坐在村口的石頭上,總是面露哀愁的看著過往的行人。
書生被她的美麗所驚艷,折服于她動人的氣質(zhì),每天都會去她旁邊和她對談,少女的談吐不凡更讓他醉心不已。半月之后,書生正式請村長做媒人向她家提親。少女的家人也認(rèn)為這是一門極好的親事,忙不迭答應(yīng)了下來。
村長喜笑顏開的幫他操行各項事宜,比自家孩子成親更加盡心盡力。
婚宴定在了日落之后,村子里極其少見的在夜晚熱鬧起來。每個人都很開心,喝酒喝到臉頰通紅,吵吵嚷嚷的讓人頭昏腦脹。
新婚第七天,書生紅光滿面的起床去村學(xué)上課。
村學(xué)里的學(xué)生們安安靜靜的看著他,整堂課除了書生的聲音,安靜到針落在地上都可以聽見。
但書生.....沒有察覺到這種詭異的情況......
一天早上,濃重的霧氣席卷了村子。村子里的所有人都默契的呆在家里沒有出門,但沒有人告訴書生。
書生像往常一樣起床準(zhǔn)備出門去村學(xué),出門前還親了下妻子冰冷的臉頰,然后......再也沒有回來。
將軍看著他憤恨的面容,依舊沒有說話。
書生像是陷入了當(dāng)時的情境,說話的動作幅度越來越大。
村子里的人愚昧無知,信奉村口那棵不該生存在這里的榕樹,認(rèn)為這是神跡。每當(dāng)大霧來臨,他們就會獻祭一個人,以祈禱風(fēng)調(diào)雨順平和安樂。
大霧里有詭怪,吃人。
“他們害了我!害了我!害了我!”
書生的尸體埋在了榕樹下,他的靈魂也被束縛于這個地方無法出去,無法投胎。
路上行走的村民假象隨著書生的情緒波動,也開始不穩(wěn)定起來。
村民們以將軍為中心聚攏起來,面部的容貌像回馬燈似的來回轉(zhuǎn)換,老人孩童農(nóng)婦少女變化不停,直到所有幻象都頂著書生那青白至極的臉。
地縛靈類似于水鬼,要想脫身,就得找一個人代替自己,所以打從一開始,書生就打著這個主意。
白皙且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點上將軍的肩膀,周圍越逼越近的幻象在一瞬間如同泡沫般全部破滅,村莊也開始坍塌。
濃霧散去,他們走了那樣長的時間,居然完全沒有離開見面的那個地方。怪不得身為地縛靈居然能夠行走那么遠(yuǎn),原來都是幻境。
船主突然出現(xiàn)在將軍身后,一把攬過他的肩膀擋在身后,面色不善的看向書生。
“真是好會顛倒黑白!”
真實的故事前半部分和他講的完全一樣,但后半部分卻是截然不同。
那個所謂坐在村口的“美貌少女”其實是個少年,而且還是村長的獨子。只是跟著舅家外出玩耍了一段時間,剛好和書生錯開了。
后來第一次見面時,少年正和人在樹下玩鬧,可能玩得有點瘋不小心撞到了下課后的書生,之后就被纏上了。
書生開始只是經(jīng)常和他說話,后來就開始驅(qū)趕靠近他的所有人,最后甚至將他關(guān)在自己的家里。
因為往常他也經(jīng)常自己出門玩,所以村長在他剛消失的幾天完全沒有察覺。后來全村人都開始到處找人,但不管在哪里都沒有找到。
又過了幾天,村學(xué)的兩個孩子去書生家里送東西,意外發(fā)現(xiàn)了被綁在地窖的少年。
村長看著傷痕累累的兒子大發(fā)雷霆,立馬派人把書生捆在了村口的榕樹上,準(zhǔn)備第二天把他浸入豬籠淹死。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書生逃走了。
山谷里的大霧通常發(fā)生在冬天。當(dāng)較重的冷空氣移至山谷里,暖空氣同時亦在山頂經(jīng)過時產(chǎn)生了溫度逆增現(xiàn)象,結(jié)果生成了谷霧,而且可以持續(xù)數(shù)天。霧分很多種,山谷里的屬于冰霧。冰霧是由懸浮在空氣中的大量微小冰晶組成的霧,又稱冰晶霧。
村子里的人之所以信奉榕樹,就是因為大氣中的光通過冰晶霧折射出來的光芒,籠罩在榕樹上方,就像是神樹一般奪目。
書生學(xué)問是真的不錯,而且對于山谷里的這些現(xiàn)象都有些了解,于是趁著大霧回到了村子。
霧氣散開,村子里不再是人為的無聲,所有人都再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響。
書生抱著少年冰冷的尸體,時哭時笑。
書生殺了所有阻礙他和少年在一起的人,包括他“心愛”的少年。
但榕樹困住了他的靈魂,他眼睜睜看著村子里的所有人輪回轉(zhuǎn)世,除了他自己,一日又一日在自己的幻境中經(jīng)歷所謂的事實,并且越加相信這個“事實”。
將軍第二次坐船的時候,船主就發(fā)現(xiàn)他的身上縈繞著一絲讓人十分不適的鬼氣。于是直接將那鬼氣收了起來,準(zhǔn)備私下去找書生算賬。
也是因為沒有了鬼氣,將軍才一連幾次都沒有再碰到書生。
書生被教訓(xùn)過后的確老實了一段時間,但只要想到可以脫離那個地方,心思就開始活絡(luò)起來。
于是這次一打照面,他就把將軍拉入了幻境之中,甚至在幻境中又建了一個幻境。
如果不是船主早就跟在后面,又有將軍體內(nèi)的鬼氣做引,恐怕一時半會兒還真趕不來。就算是這樣,還是耽誤了一些時間。
書生雖然在幻境這方面很有些本事,但論力量,他不光打不過在戰(zhàn)場殺敵無數(shù)的將軍,更打不過船主這個老鬼。
將軍打著手語向船主道謝,雖然不是很有必要,但還是謝謝你。
船主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fā),斗篷下的臉龐微微有些赫然。從他看見他的第一眼起,就知道這是一個和他很有“緣分”的鬼。
書生被徹底的封在榕樹底下,無法逃脫。榕樹上那濃重的煞氣,是來自于村民們對于這個罪人的怨恨。煞氣在一日,他便一日無法安寧。
同時在他被困在這里的時候開始,榕樹就會開始吸取他的力量,直到他消散為止。
將軍又開始帶領(lǐng)手下去往輪回,只不過這次,是最后一次。
“我想聽你的聲音!贝靼淹嬷孔诖驳膶④姷氖种,有些不舍。
將軍輕輕搖頭,他不會再開口了,除非輪回轉(zhuǎn)世忘記所有的一切。
船主嘆了口氣,有些可惜,但他尊重他的決定。
孟婆終于回到了自己的攤子前面,拿著不知道哪里來的絲線打福字結(jié)。
“喲,這回到你了?”她看著面前的將軍拿起一碗湯,有些驚奇。
將軍笑著點了點頭,仰頭準(zhǔn)備喝下。
“哎!別喝!”孟婆連忙奪下他手里的碗,“你現(xiàn)在輪回做什么?”
將軍被拉到一邊站著,看著孟婆從懷里掏出一個巴掌大的紙人吹了口氣,那個紅臉蛋兒的紙人又出現(xiàn)了,開始勤勤懇懇的打湯。
孟婆準(zhǔn)備打一個福結(jié)給他輪回的時候帶著,留個念想,但是還沒打好。
一片心意,早也可以晚也可以,不差這一時半會兒,將軍只好呆在旁邊看她在那兒折騰。
沒想到折騰了許久都沒有打好,孟婆氣性上來,更是和這團絲線莽上了。
將軍看這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只好起身準(zhǔn)備去渡船上待些時間。
看著他越走越遠(yuǎn),孟婆放下手里的絲線,沒好氣的沖著暗處翻了個白眼。
“姑奶奶我真是糟心,居然幫你這個忙!”
“得了便宜還賣乖,我給你的好處還不值當(dāng)嗎?”船主拉低斗篷,丟下一句話便跟了上去。
作者:這只是我做的一個夢,夢結(jié)束,故事也就也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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