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z的一封信

　　話不知從何說起。剛剛想起手機里封存許久的一張照片，照片中的你留著齊耳短發(fā)，黑框眼鏡一戴、小臉一板，又瘦又薄的身子愣是撐出一股頂天立地的氣勢。
　　過去多久了？算算也有三四年了。
　　收到你的消息的時候，我是不敢信的。不敢信那么跳脫放縱的你居然會生病，也氣自己為什么沒和你多說說話，沒早點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出問題了。
　　可能在我的印象里，你一直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出了什么事都能一句話懟回去的人，是在我無助迷茫的時候安慰我、一句話點醒我的人。
　　可再怎么樣也是血肉之軀凝成的人，有苦有痛的人。

　　上了大學，總是忍不住回憶過去。快開學的時候你我一起坐在馬路牙子上吃冰淇淋，說起高中，又揭開了一頁頁的曾經(jīng)。
　　北方民族地區(qū)不起眼的小城市，重點中學重點班的分量照樣不輕。有多重？快把人壓死的程度吧。那時我們都彼此煎熬，煎熬學習、煎熬人際關(guān)系、煎熬家庭、煎熬春心萌動又得不到的那個男孩子。
　　禿頭地中�？偸钦f要把自己熬成一碗雞湯，我想那雞湯也沒什么好喝的，厚厚一層油，沒滋味又不解饞，但迫于他總是罵街的淫威，還是一起熬了三年。
　　看你的時候，我總感覺你身上有一團刺，誰都敢蟄。如果我是一碗油膩雞湯，那你一定是仙人掌湯，飄著一層刺的那種。
　　但隨著十幾歲的青春年華漸漸逝去，眼尾上的干紋逐漸蔓延，再和你見面聊天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你的刺已經(jīng)不如昨日鋒利，刺尖回彎，硬生生嵌入肉里，扎得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親愛的，人生總是有諸多不順。
　　十幾歲暗戀的少年沒能搞到手，還在想他嗎？
　　我也暗戀過，只是后來我想，人皆嗜甜，那些人就像一顆顆糖果，有著鮮亮多彩的外衣和斑斕滋味的內(nèi)在，陽光一照就閃閃發(fā)亮。你沒吃到它，所以相信了自己的眼睛，錯覺它是甜的，可能它是酸的、苦的、又或者只是廉價香精和色素的味道。
　　何必留戀。

　　短短十幾年，我想你見過真小人，也有偽君子，他們有光華如水的皮毛和污濁的內(nèi)里，指桑罵槐、假情假意是她們最尖銳的武器，你發(fā)現(xiàn)了嗎？那些人在盯著你、打探你的時候目光總是閃躲，語氣低軟柔和，隨后舔掉刀上一滴血，毫不留情的刺向你。
　　你說你流淚的時候，我想你身上的胭脂蟲炸開了，我親愛的仙人掌流血了。
　　仙人掌是熱鬧與孤獨的矛盾體，應(yīng)該在沙漠之中靜靜生長，過路的旅人是你的慰藉。而她們是逐肉糜而生的野獸，有著浸了血的尖牙。你與她們格格不入，因為本來就有物種之差，往深了說還有生殖隔離。
　　達爾文說物競天擇，但你有你自己的生存之道。

　　抽絲剝繭于曾經(jīng)與過去，我的朋友說人一生都籠罩在家庭的陰影下。
　　從小到大，不管有意識還是無意識地，我們總是向父母期望的那條路上走，從千軍萬馬獨木橋到無涯學海，我們一直都在渾渾噩噩地走，直到有一天被人擠下橋，落湯雞一樣掉進水里，我們抬頭望著橋上匆忙而過的人，突然就產(chǎn)生了疑問“誰造的橋？盡頭是哪里？為什么要從橋上走？他們在干什么？”
　　志愿失誤，時不再來。你肯定是埋怨的，但面對的是血脈相連的人，最終怨憤也只能化作深夜里的一聲聲不甘嘆息。但世間坦坦大道，怎么可能只有一座橋，怎么可能只有一次過橋機會？上帝關(guān)門開窗那都是老比喻了，親愛的，要不然試著建座橋吧，天塹變通途。
　　那些跑在你前面的、看不起你的，我建議你點名罵她一句狗屁，然后自在地建橋。
　　——關(guān)她屁事。
　　自己的橋不必和其他人比，富麗堂皇的有可能是黑心工程，大氣簡約的有可能是爛尾項目。橋嘛，踏踏實實能走最重要。
　　橋通向哪里？
　　不知道，建到哪里，那里就是坦蕩而開闊的一生。

　　此時的生命可能是黑暗的，但暗夜如斯也有許多細密的點光源，請利用你的向光性，糾正自己錯誤的尖刺生長方向。

　　絮絮叨叨沒什么邏輯，在水泥鋼筋鑄成的城市里，我永遠是你的柔軟。
　　親愛的，沖向激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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