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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瓦
鈿把散在桌上的牌收攏,放進匣子里。她伸出那只涂著櫻桃紅色指甲油的左手,指向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的身后。 “啊呀,這不是出現(xiàn)了嗎?你身后的惡靈看上去并沒有你說得那么難相處!彼谑强粗腥梭@愕的表情,收回手掩住自己的嘴,用女高音的腔調笑了兩聲,“那么,先生,請告訴我,您想要我做什么呢?”
男人推開門沖出去,差點把等候在門口的醇撞倒在地。他揮舞著一張小小的速寫照,滿口褻瀆的詞匯,全然不顧細密的雨絲和陰沉如夜的天色,在因積水滑倒之前跑出了巷子。醇回頭看了一眼他消失的方向,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跨進門里。
暗紅的和紫色的燈光混合著浮在天花板上永遠也不會消散的煙霧。沙發(fā)和扶手椅上的男人們抽雪茄,他們懷里的女人則抽細長的卷煙。樂隊還在搬動樂器和凳子,舞池里空空蕩蕩——那些愛跳舞的年輕人大約還沒有下班。在房間一角坐著無所事事的鈿,她剛剛從吧臺那里要來一杯兌水的白蘭地。
這家酒館不掛招牌,卻名聲在外。早在禁酒令實施的戰(zhàn)時,它就是幾個街區(qū)內唯一能提供酒精的地方。如今更是肆無忌憚,提供貴客們酒后睡覺的地方和陪同睡覺的人。故而,即使是隱藏于后巷,仍然能吸引源源不斷的客人——和鈔票。
醇把滴水的雨具留在門口,走向吧臺。那里站著的酒保早就注意到她了。看慣了時髦大膽的衣著,保守又畏縮的醇反倒像是闖進教堂的異教徒!罢垎枺@里有一位叫作鈿的女士嗎?”他似乎并沒有預料到這樣的請求,擦著手里的玻璃杯,沖她露齒一笑,然后用下巴指了指鈿的方向。
醇往那方向走去。她突然感到背后有異樣,于是回頭看吧臺,發(fā)現(xiàn)酒保不見了。
“我說,你最近就是在忙這個嗎?”鹽躺在雙人床上,試圖從雪白的天花板上找出些不同。白色的LED燈管好像是比幾周前暗了一些?
玏還在擦玻璃杯。他看上去的確是累了,但還堅持著繼續(xù)工作!皼]什么。學生們要考核了,帶她們做一下模擬場景。”
“當時我們的導師也沒有次次都帶隊?早知道這么辛苦我就勸你跟我一起報外勤組,帶教學生還得一直盯著他們,太不自在了。我跟你說,我這次出去……”
“那沒辦法嘛。今年主要培養(yǎng)的是女性組合,以往的經驗不適用!
“女學生不也一樣是學生嗎?唉,算了,你趕緊回去干活兒吧,我先睡會。這幾天我都空著,你早點完工回家!丙}翻了個身,幾秒鐘之后就開始打鼾。
玏回到吧臺,滿意地聽見醇和鈿已經談到正題。
“……所以你并不是來找他的是嗎?”鈿用指甲叩擊桌面,似乎有些不耐煩。
“抱歉,也許是我沒有說清楚。我并不覺得……”“他擦玻璃杯和刮煎鍋的水平是一樣好的,如果你不信的話,去問問這里的其他姑娘!
“不,我的意思是,雖然是個意外……我想留下他!贝嫉拖骂^,一只手無意識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F(xiàn)在還不容易被看出來,但是她口中的意外遲早會讓身材走形。
鈿根本不在乎是不是真的意外!澳敲,你找我是為什么?”
醇解釋說,孩子的父親身處危險之中,又染上了惡習,聽說鈿能暗中施行女巫的法術,希望她能夠幫忙讓孩子和父親都平安順利。
“那么你呢?你不重要嗎?如果只是為了這么簡單的事情,你為什么不祈禱呢?你為什么不成為虔誠的信徒、為你擔心的人祈禱呢?我懂了,因為你根本連為自己祈禱都不會啊,可憐人!扁毘芭靥羝鹈济,“男人根本就不在乎你,親愛的,只有女人會憐惜女人。可你受了太多苦,連別人的好意都承受不來!
醇用力眨了眨眼,讓淚水不落下來,反倒使得兩眼都濕漉漉的,更顯得軟弱無力!八谴笕宋锏莫毶樱菂s交了壞朋友。一開始只是抽煙喝酒,后來抽葉子,再后來就是糖精和奶精。可是他坐在畫架前面那么認真,那么可愛。你簡直不敢相信上天竟會讓這么多天分落到一個人身上。我第一次給他當模特時就知道,他能畫出靈魂的樣子,他的每一筆落下去,就像是把心的一角揪出來涂抹在畫布上!
有一個穿著入時的客人端著酒杯走到鈿的身邊,她站起來,露出笑容,對他花言巧語了幾句。那人似乎很受用地離開了,轉身去找另一位金黃色長發(fā)的姑娘。鈿又坐下來,但總覺得不如剛才那樣舒服。加上醇的話也被打斷,兩人一時陷入沉默。
“你如果再回去找他,我就不會幫你任何的忙!扁毥K于想清楚了一些關聯(lián)。
“但是這樣,我就沒有地方可以去了!贝甲绷松眢w。她身上披著的舊外套在紫紅色的燈下泛出粉色,時不時地提醒旁人她的年齡。
鈿偏過頭,用眼神示意站在吧臺后面的那個男人!叭枂査懿荒茏屇阍谶@里端盤子。包食宿,其他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幾秒。然后她尖叫一聲,大踏步地走向吧臺。
鈿也站起來。她向剛才和自己打招呼的男人揮了揮手,那人撇下金發(fā)姑娘,過來摟住她的肩;兩人緊貼著彼此的身體,撩開屋子角落一處隱蔽的簾帳,通向制造意外的床榻之間。
醇終于談妥了幾個細節(jié),想要喝一杯冰水潤潤嗓子。突然一個穿著不合身西服的人闖了進來。
他把槍里的六顆子彈全部打進醇的后心窩,然后大喊:“該死的唐(Don)、該死的這幫暴徒!他的子孫都該下地獄!”
噴出來的血濺到剛擦干凈的玻璃杯上。槍手看見面前的酒保一邊搖頭一邊嘆氣。他仿佛是早已經見多了這種事情,所以只是又一次拿起抹布,開始擦拭玻璃杯和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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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27日——
轉折,無能為力(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