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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不二周助一直記得那個飄雪的夜晚。結束遙遠的海外征戰(zhàn)回到U-17訓練營,他們重新披上自己學校的隊服,一切回歸原位。世界杯和日本代表忽然遙遠得如同易碎的夢境。他們不再是世界矚目的勝者,也不是以驚人速度成長的黑馬。只有身上這件藍白相間的隊服才是他虛妄的真實。
幸村走到他面前,夾雜著雪花的寒風吹起了他肩上的外套。
“吶,不二!
少年開口,聲音一如既往溫和卻不失強勢。
“來立海吧。和我一起稱霸全國!
《逐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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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巴塞羅那。
在常年日光照射的地中海,四月便已是艷陽高懸。不二周助在集市里漫步,忙里偷閑享受比賽前最后的放松。
耳邊充斥著混雜著加泰口音的英語、曲折婉轉的西語和加泰語,不二聽得模糊卻興致勃勃。
他在城市里漫無目的地走著。穿過博蓋利亞集市,走過流浪者大街,又逛過了加泰羅尼亞廣場。最后不知不覺中在一座街頭網球場前停下腳步。
場上有兩個少年在比賽。十幾歲的少年揮舞著球拍,在明亮得近乎炫目的陽光底下用力擊向了那黃綠色的小球。
不二周助看著那兩個少年,一瞬間恍惚想起了十幾歲時的自己。
無論是在這個世界的哪個角落,喜愛網球的人大多相似。十幾歲時的他和這些少年或許也沒什么區(qū)別。
口袋里的手機震了震,不二掏出手機,屏幕上是一個許久未見卻不顯得陌生的名字。他滑開屏幕,對方的口吻一如既往直截了當又言簡意賅。
「我在這次的公開賽名單上看到了你的名字,真巧啊。決賽場上見,不二!
不二低下頭輕聲笑了笑。說不清是無奈還是高興,但終歸有幾分躍躍欲試。他手指動了動,在屏幕上敲下幾個字便點擊發(fā)送。
「如你所愿。」
酒店的電視放著錄像帶,是不二的經紀人橋本收集的對手比賽資料。
“這一次的巡回賽,跟你排行差不多的競爭對手不算多。西班牙的梅達諾雷、法國的加繆、還有日本的幸村精市!睒虮臼掷镞拿著一疊厚厚的資料,上頭做滿了批注。“你看一看,明天教練組會跟你一起開個會!
“嗯,知道了,謝謝!辈欢舆^資料粗略地翻了翻,態(tài)度隨意得像在看雜志或漫畫。
“喂喂,我說你啊,多少也有點緊張感嘛……”
橋本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這位祖宗。
“好歹也是世界Ranking前二十的選手哦?稍微大意一點會輸?shù)陌。 ?br> 橋本的聲音雖然近在咫尺,卻沒有傳到不二的心里。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電視上的錄像吸引了過去。
屏幕里披著外套的男人干脆利落地反擊對手的殺招,球速快得幾乎難以捕捉。那殺招在他面前與普通的回球無異。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沒有任何防守死角,只有最純粹的、極致的強大。
不二周助看著那一個球,輕聲嘆了嘆。
“你怎么了?”橋本有些奇怪地問。
“……那球真漂亮!
“……哈?”
橋本有些莫名,順著不二的目光看向了屏幕。
“噢,幸村精市。確實是一位球風犀利又強大的選手……啊不對,你應該比我更熟悉他吧?以前在U-17你們同隊,全國大賽也做過對手的樣子……”
不二看得有些出神,卻仍舊分心聽著橋本的話。
“嗯,是啊!
“誒?”
“他很強。”
橋本的眼神變得有些奇怪。
“還真是少見啊,聽你這么直接地夸一個人強!
不二沒太明白橋本的意思,疑惑道:“誒?是這樣嗎?我以為我一直以來都不吝夸贊對手呢!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睒虮具B忙擺手,“你一直以來都很樂于夸贊對手,什么天花亂墜的詞都會用……啊這是夸獎的意思噢!但是我第一次聽你這么直白又簡單地夸一個人,好像除了強你就想不出第二個詞了似的,真少見啊……”
不二若有所思,沒有再反駁橋本的話。
“我倒是有些好奇啊,不二。”
“嗯?”
“他很強嗎?”
幸村精市很強嗎?
當然很強。強大到連不二周助都找不出一個更貼切的詞去形容他。從相識的最初開始,幸村精市這個名字就和強大緊緊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
不二緩緩開口,聲音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懷念。那份懷念像是穿越了六年的時光,穿透了眼前的電視屏幕,回到了不二周助十四歲那年夏天的網球場。
“嗯,是啊。真的是……一位非常、非常強大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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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幸村精市是在國中的網球部。
彼時的幸村還被人稱作“神之子”。他從國一起便擔任立海大附中網球部的部長,帶領立海連續(xù)兩年稱霸全國。他是能夠無視年齡差距的第一單打。似乎只要把最為關鍵的第一單打交于他手中,就能把勝利帶回立海。
但王者立海從不浪得虛名,也不會僅靠幸村精市一人取得勝利。往往在幸村未出場前,他們便已鎖定勝局。因此真田在整個日本國中網球界名聲遠揚,更為強大的幸村反而成了隱于幕后的那個人。偶爾會有關于他的傳說,卻沒人能說清有幾分真假。
不過這些傳說和彼時的不二沒有關系。彼時的不二周助,仍舊因為年紀太小年級尚低,在正賽中少有為青學出戰(zhàn)的機會。縱然被人稱為天才,在作風傳統(tǒng)的青學也無法成為一年級正選。盡管同屬關東強校,在進入國中的前兩年,青學從未與立海交過手。立海稱霸全國的那兩年,青學敗北關東。
屬于青學的夏天在不二周助國三的那年姍姍來遲。
破格提拔越前,組成了最強陣容的青學來到了全國大賽。他們日夜苦練,不斷尋求突破,在賽場上一次又一次挽救頹勢絕地反擊。在到達全國之前,不二從未想過原來舞臺可以如此廣闊。
第一次見到幸村精市,是在全國大賽的決賽場上。
“幸村精市在此之前的正式比賽戰(zhàn)績是全戰(zhàn)全勝,且沒有丟過一局!
那是不二從未見過的網球。
強大而純粹的統(tǒng)治力、利落到極致的動作,以及在球場上絕對的壓迫感。毫無疑問,無需贅述,幸村精市比不二周助此前遇見過的任何一位對手都要強。
與越前難分伯仲的遠山在他面前毫無還手之力。而他自始至終連外套都沒脫過,只是站在球場的彼端,面不改色地注視著狼狽至極的遠山。似乎這一切對他而言稀松平常。既非輕蔑,亦不是憐憫。而是來自神明的,高高在上的俯視。
彼時的不二周助縱使站在場邊,都能明確的感覺到一件事——
幸村精市的強大是碾壓式的。
從第一面起不二便清楚地知道,他無法喜歡上幸村的網球。那樣的網球太殘酷,沉重得如同灌了鉛的千斤頂,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它不屬于靈感,不屬于天賦,又區(qū)別于白石教科書般的圣經網球。那樣的網球包含了長年累月的練習和經驗,以及不二看不懂的信念和決心。它毫無疑問超越了天才和勤奮的范疇,到達了一個嶄新的境界。
它屬于幸村精市。
越前在球場上使用了他們所有人的絕招攻向幸村,卻無一例外都被打破。幸村的網球完美得沒有任何死角。在越前也五感盡失的那一瞬間,不二幾乎以為他們的旅程要到此為止了。
他說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覺。是震撼?是恐懼?是擔憂?還是能夠遇見這樣強大對手的隱隱激動?他不喜歡那樣殘酷的網球,可是在看到越前使出的所有絕招都被打破的那一刻,他卻仍舊不由自主地從心底發(fā)出一聲喟嘆。
“真強啊!
但是故事的結局總是戲劇性的。越前沒有被幸村的網球打倒,反而在混沌的黑暗當中回憶起了打網球的初心,領悟了天衣無縫的極限。重新振作的越前狙擊了幸村,戰(zhàn)勝了幸村的不敗神話,戰(zhàn)勝了全國連霸的立海大。在那個夏天,青學完成了稱霸全國的夢想。
比賽有贏有輸。那一年,敗北的人是幸村精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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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走進網球場時,毫不意外地看見了在做晨間練習的幸村。
“早,不二。來晨練?”
見他走近,幸村微微一笑打過招呼,手上揮拍的動作沒有半分懈怠。
“早上好。早上起來沒看見你,我猜你應該也在練習。介意一起嗎?”
“怎么會。歡迎噢。”幸村笑彎了眼眸,“我還有四十次做完這一組,不介意的話等下對練吧?”
“好啊。那我先熱熱身。”
不二結束熱身時,幸村已經站在球場邊等他了。晨光照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臉頰上淺淺勾畫出一條金邊。空氣中帶著青草的香味,早晨的風帶著一絲涼意,刺入不二身上每一個毛孔。
“準備好了嗎?”
“嗯,差不多了!
“那開始咯!
幸村發(fā)球過網。盡管只是私下練習,那球的速度和力量卻絲毫不差。這似乎是幸村乃至整個立海一直以來的作風。無論場上或者場下,只要拿起球拍,就不允許有任何懈怠。
不二精神一凜,追上了那個球,以同樣的力量還擊回去。
“呵呵。”幸村忽然笑了,“我原來以為你是勝負欲不太強的類型……看來是我錯了啊!
勝負欲?不二有一瞬間失神,險些錯過了幸村擊打過來的球。
“嗯……也可以這么說沒錯!
他沒有否認,盡管他不能完全認可幸村的說法。如果說全國大賽時與白石那一戰(zhàn)徹底撕碎了他一直以來云淡風輕的表象,將他內心最深處的勝負欲激發(fā)出來;那么U-17集訓,似乎又讓他的前路蒙上了一層陰翳。某種意義上說,他確實是迷茫的。這樣的迷茫蓋住了他的勝負欲。
關東大賽時的不二周助能將勝利玩弄于股掌,全國大賽時期的不二周助可以為了青學而拼死一搏。但是U-17是不同的。在強者云集的U-17,他不是為了某個團隊,也不是為了某個集體而戰(zhàn)。勝負和輸贏都是為了他自己。
從關東大賽開始不二就清楚地明白,他是無法為了自己而戰(zhàn)的。因為他缺乏那樣的信念和決心。
“但是?”幸村沒有給不二含糊的機會,似乎決心將這個對話進行到底,“一般而言,這樣說后面都會有轉折的吧!
“呵呵,瞞不過你呢。”不二笑了笑,也沒有嘗試隱瞞,“但是,哪怕是我,也有想要戰(zhàn)勝的對手啊。”
那球忽然毫不留情地打向了不二的死角。
“不二,”幸村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神情也變得嚴肅,“強大的對手有很多,你太執(zhí)著于手冢了!
不二沒有反駁。
他并不認為自己執(zhí)著的是手冢,但是他無意向他人解釋這一件事。在青學的三年,拋開歸國的越前,手冢是唯一強大得足以讓不二另眼相看的對手。手冢的網球和他的網球完全不一樣。手冢國光的網球背負著沉重的責任和青學的未來。但他從未逃避,而是選擇直面這樣的壓力并背負起整個團隊的期待。反觀不二自己,他并不確定自己的網球是什么模樣。或者說,可以是什么樣子。
在U-17集訓營里放下肩上責任的手冢如越前一樣領悟了天衣無縫的極限,離開了他們去往德國為職業(yè)而戰(zhàn)。在那一刻不二罕見地從心底升起了一絲名為羨慕的情緒。
他是否也可以如手冢一樣,為了自己的網球走向職業(yè)、為了自己去贏取勝利?不是單純的玩樂,亦不是屬于集體的、不可推卸的責任。而是純粹地為了他自己,走向那條未知的路。
秋日的風帶著一絲涼意,吹起了不二汗?jié)窳说念^發(fā)。
“吶,幸村!辈欢聪蛐掖澹p輕開口,“你是為了什么而打網球的呢?三連霸嗎?”
“因為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放棄網球!毙掖宀患偎妓鞯鼗卮,“這么說你也許會覺得很奇怪吧……但是,網球就是我自己!
幸村從口袋里掏出另一顆網球,以更凌厲的力道擊向不二。
“你呢?不二,你又是為了什么打網球呢?”
你是為了什么而打網球?
網球對你來說,究竟是什么?
這個問題確實困擾了不二周助一段時間。
從U-17集訓營到世界杯賽場,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如果說天衣無縫的極限是在到達極限之后返璞歸真,那么不二周助從一開始就不屬于這一條路。他享受比賽的刺激感,享受將對手最大能力激發(fā)出來后酣暢淋漓的比賽。但是這樣享樂主義的心態(tài)注定不屬于職業(yè),它甚至不屬于競技。
勝者為王。這是網球世界里亙古不變的法則。在職業(yè)賽場上,沒有勝利的網球將沒有任何意義。若想走向職業(yè),那么他不得不為了自己,去贏取每一場勝利。
可是,他仍舊不確定自己是否有這樣的覺悟和決心。
“吶吶,不二。我可以坐這里嗎?”
“當然啦,請!
菊丸端著餐盤坐到了不二身邊。不二拉開椅子,給他挪了個位置。
“嗯?”
“總覺得不二最近在煩惱著什么的樣子。”
“是嗎?我和以往沒有什么變化吧!
菊丸的臉鼓成了一個球。
“不二應該讀過了我給你寫的留言吧?為什么還是自己一個人憋著呢?”
“誒?”
“有什么煩惱的話,告訴我也不要緊吧?不二一個人的時候,總覺得情緒很消沉呢!
不二有些驚訝。他知道菊丸看似大大咧咧實則心細如發(fā),但他沒想過自己的迷惑已經到了藏不住的地步。
“……嗯!
“所以說嘛,你究竟在煩惱些什么?告訴菊丸大人吧喵~菊丸大人會不計前嫌當一個好聽眾的!
菊丸眨了眨眼,沖著不二比了個V字。逗得不二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真拿你沒辦法……吶,英二,你是為什么打網球呢?”
“誒?打網球很開心啊。我最喜歡雙打了!”
“嗯,但是光是開心,沒有辦法在U-17走下去吧……我是說,我們留在這里訓練,努力變強,努力超越以前的自己。但是超越了之后呢?我們會在這條路上走多久?”
菊丸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可是……不走下去的話,也不知道會走到哪里吧?”
“嗯。也是。英二以后應該不會打職業(yè)吧?”
“啊……不會呀喵!菊丸大人的目標是成為top idol嘛!”
“呵呵。真的有你的風格呢!
“但是,”菊丸夾起一塊玉子燒,“不二的話應該會走向職業(yè)吧?”
“為什么這么說?”
“你比我要更有天分嘛!彼麑⒂褡訜齺G進嘴里,聲音也有些含混不清,“職網這條路不好走,只有擁有才能的人才能夠去闖蕩吧。不二就是那樣的人呀。在這個集訓營里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同是勝者組,你和我就在兩個不同的水平線上。你可是日本代表誒!好歹有點自信吧?”
“……比我要有才能的人比比皆是,這可不是能走向職業(yè)的理由喔。”
“可是至少你和他們站在同一起跑線呀!本胀璋櫫税櫭,轉頭看向不二,“不二,你其實想贏的吧?”
你想贏嗎?
當然想贏。
盡管追求比賽過程的刺激和極限,但不二仍舊想贏。不如說沒有人會喜歡敗北?v使云淡風輕如不二周助,內心的最深處仍舊藏著勝負欲。
可是他無法定義勝利,無法定義他的網球。正因他無法為之賦予意義,所以他不能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找到了一條正確的路。
這時他忽然有些羨慕幸村。與仍舊躊躇的他截然不同,幸村從一開始就找到了網球于他的意義。
“不二?不二子?不——二——子——”菊丸在他面前揮了揮手,強制將不二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出來。
“……啊,抱歉!
菊丸的臉又鼓了起來。
“真是的,我就在你面前還能走神。”
“抱歉。被問住了就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想贏承認就好了嘛。”
“……誒?”
“所以說啊,想贏的話,承認就好了嘛!本胀枰恢皇滞兄掳停斑@也不是什么丟臉的事情吧?”
“確實!辈欢α诵Γ笆窍脍A呢。”
“也想繼續(xù)打網球對吧?”
“嗯,或者應該說,比較難以想象不打網球的我是什么樣子!
“嗚哇——”菊丸佯裝吃驚,“難得見你這么坦率呢!
不二只是笑,沒有接話。
“所以這樣不是很好嘛!想做就做吧,在這條路上走下去。先不要考慮終點在哪里,一鼓作氣向前走如何?說不定你會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走得遠噢!”
菊丸握著拳,做了一個向前沖的姿勢。不二仍舊笑著,心底卻翻涌起一陣熱流。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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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維斯杯結束的時候,不二隨著隊友一起站上了領獎臺。
從集訓營到世界杯,他舍棄了過去只有防守的網球,找到了新的道路。他仍舊不確定自己是否找到了網球的意義,但他發(fā)覺自己并不討厭這樣的感覺。
勝利、榮譽、獎杯。日本代表隊在世界杯上幾乎贏得了一切。盡管他于這個冠軍只有寸功,但他開始正視自己原先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渴望。
——原來他也可以像現(xiàn)在這樣,如此渴望勝利,又如此為了勝利歡欣雀躍。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結束遙遠的海外征戰(zhàn),從南半球飛回北半球,從澳大利亞回到日本,他們又回到了U-17訓練營;氐接柧殸I那天東京在下雪。他們重新披上了自己學校的隊服,一切又重歸原位。世界杯和日本代表忽然遙遠得如同易碎的夢境。不二有些恍惚。他們不再是世界矚目的勝者,也不是以驚人速度成長的黑馬。只有身上這件藍白相間的隊服才是他虛妄的真實。
幸村走到他面前,夾雜著雪花的寒風吹起了他肩上的外套。
“吶,不二!
少年開口,聲音一如既往溫和卻不失強勢。
“來立海吧。和我一起稱霸全國!
不二驚訝地睜圓了眼。但下一秒,他又恢復了以往的溫和面容。
“好意心領了!彼男θ輿]有一絲裂痕,“但是,果然我還是想留在青學!
“為什么呢?”幸村不解,“手冢去打職業(yè),大石和河村放棄網球。這樣的青學,你還要留下嗎?你沒有放棄網球的打算吧?”
“如果立海的各位沒有選擇網球,幸村會離開立海嗎?”
“那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幸村正色,“立海大的三連霸毫無死角。去年輸給了你們,高中三年我們會親手捍衛(wèi)這份榮譽!
“還真是……令人無奈的發(fā)言啊!辈欢恼Z調都變得柔軟了幾分,“不過,這才是幸村君啊!
“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這一支青學,是無法與立?购獾摹!
站在不二身邊的青學隊員對幸村怒目而視,但誰都沒有打斷這場談話。
不二搖了搖頭,沒有任何動搖。
“謝謝你的邀請,幸村。但是我果然還是想留在青學!
彼時的不二周助仍舊懷著對青學三年時光的眷戀,以及一份不安的躊躇。誠然,幸村所說的不無道理。主力選手流失嚴重的青學,未來三年在地區(qū)賽乃至全國賽都會非常困難。他很有可能又要面臨到不了全國的窘境?墒遣欢蚕肟纯矗@樣一支隊伍,是否也可以擁有可能性。
就算不被任何人看好,是否也可以去努力奪取勝利。
從關東交手之后不二便明白,立海對于網球理念和青學是完全不同的。相比于氛圍自由的青學,立海在網球上決不允許有任何懈怠。勝利至上,強者為尊。這是立海奉行的規(guī)則和信條。而不二從來都無法認同這樣的觀念。
他仍舊愿意相信,在網球這條路上,除了純粹的勝利之外,他們還可以追尋一些別的東西。
新部員練習的時候,菊丸和不二一組。他們穿著青白相間的替補訓練服,除卻身高有所變化之外,幾乎和三年前一模一樣。
“不二,還記得之前幸村邀請你去立海嗎!
菊丸的聲音有一些低落。
“嗯,但是我還是覺得留在青學比較好。”
“為什么呢?”
“嗯?”
“你去立海的話,大概會很輕松地拿到勝利吧……”
“我在青學就不可以嗎?”不二將球打向菊丸。
“不是這個意思……”菊丸縱身一躍,在空中以一個彎月的姿態(tài)接到了球,“但是在拿到了全國優(yōu)勝之后,重復一遍三年前的經歷沒問題嗎?在夏天之前,一年級都無法成為正選哦?高一第一年,你就要錯過關東大賽了。”
“那之后還有全國預選不是嗎?還是說……英二對自己沒信心?”
菊丸一個失神,漏了一球。
“我對我自己當然有信心了!但是不二……你也想嘗試一下不同的路吧?立海和青學完全不一樣,去立海也許不是壞事!
“英二是想把我推開了嗎?……誒,好傷心呢!
“!才不是!你不要轉移話題啦!”
“菊丸!不二!訓練時間不要講閑話!繞球場跑50圈!”
龍崎教練的聲音強勢打斷了菊丸的抱怨。菊丸和不二對視一眼,認命地放下球拍,轉而繞著球場跑起圈。
那天的不二逃避了菊丸拋來的問題,但顯然他沒有辦法一直逃避下去。
青學在關東大賽中敗北,冰帝進入決賽對戰(zhàn)立海大。
然后?
“立海大附屬中學勝,2-0,2-1,2-0!恭喜立海大附中奪得關東優(yōu)勝!”
不二坐在看臺上,靜靜地看著幸村從組委手中接過優(yōu)勝錦旗。日光照在他身上,炫目得令人幾乎睜不開眼。
“果然今年關東優(yōu)勝是立海大啊……”菊丸一手托著腮,“完全不意外嘛!”
“嗯,是呢。”
“吶,不二……”菊丸開口,因為猶豫聲音拖得很長,“你……有沒有……有沒有后悔過?”
“沒有。”
“真的嗎?”
“嗯,真的!辈欢D了頓,“沒有我,立海也不會失去優(yōu)勝。這樣強勁的隊伍,作為對手不是更令人期待的一件事嗎?”
菊丸先是錯愕,又難以自禁地笑出了聲。
“還是老樣子啊不二子……”他瞇了瞇眼,雙手向后隨意撐著欄桿,“不過,這才像你啊!
“嗯?”
“看起來比誰都不在意,實際上勝負欲比誰都要強!
不二笑了笑,默認了菊丸的說法。夏日的風吹在他們身上,稍微驅散了幾分炎熱的暑氣。
“我也要加油才行了!”菊丸搓了搓鼻子,忽然之間又變得活力四射,“就算是單打也要加油!接下來要帶著青學去全國。
“嗯。一起去全國!
一年中最炎熱的時候,不二和菊丸以及仍舊留在青學的乾成功當上了青學的正選,如同約定的那樣帶著青學走向了全國大賽。
然而似乎是上天不再眷顧青學,他們在小組賽出線后便遭遇了立海大。作為一號單打的不二連出場機會都沒有。
“立海大附屬中學勝!2-0,2-1,2-0!”
不二將水遞給菊丸,還未開口說什么,一個影子便擋住了他的視線。
“不二,借一步說話吧。”
是幸村。
“好!
網球場邊上偶爾有一些零散的觀眾,但卻沒有人注意這個角落。幸村的外套仍舊披在肩上,因為是八強賽,他甚至沒有安排自己出場。
“我還是堅持我當初的觀點!毙掖彘_口,神色溫和卻鄭重,“不二,你應該來立海!
不二靜靜地看著幸村,沒有接話。他有一點驚訝,驚訝于幸村對邀請他去立海這件事上的執(zhí)著。
“轉學吧,不二。這是最好的選擇。你不應該在這支隊伍繼續(xù)呆下去了!毙掖逯苯亓水?shù)亟o出了建議,“我可以幫你找轉學考的資料,也可以以網球部的名義向學校推薦你。”
不二輕輕一笑,隨即以同樣鄭重的神情看向了幸村。
“的確是個很現(xiàn)實的建議啊。但是……好意心領了。我的答案和去年年末時一樣,幸村,我還是想留在青學。”
幸村不解,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為什么呢?我不認為現(xiàn)在的青學擁有與立海抗衡的實力!
“嗯……也許你說的沒錯,F(xiàn)在的立海,確實很強!
“那是為什么?別告訴我你想繼承手冢的精神成為青學的支柱啊!
不二被幸村的話逗得笑出了聲。
“呵呵……我可不覺得我能夠成為像手冢那樣帶領眾人向前進的角色喔!
這次輪到幸村沉默了。夕陽穿透了層層葉片,在他的身上落下斑駁的影子。不二讀不懂幸村的表情,那似乎是失望,又似乎是比失望更為沉重的情緒。
“幸村,為什么你對這件事這么執(zhí)著呢?”不二輕輕開口。
為什么呢?沒有不二周助的立海仍是那一支毫不松懈的、時刻為了勝利努力前行的王者之師。無論不二加入與否,這一點都不會改變。那么為什么,你會如此執(zhí)著于讓不二周助加入立海網球部?
不二看向幸村,歸鳥在他身后飛向茜色的天空,落了一地的羽毛。
“誒?”
“為什么想讓我去立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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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和幸村的對話就這樣不了了之。不二依然留在青學,而立海在八月末尾拿到了第一個全國冠軍。
整個暑假,青學網球部都沒有放松過訓練。每天清晨,網球場上都會準時響起球拍擊球的聲音,F(xiàn)在的青學又一次地變回了挑戰(zhàn)者,他們只有成倍的練習,才能換取勝利的希望。
可是青學的對手遠不止立海一所學校。全國大賽,從來都殘酷。
“比賽結束,四天寶寺中勝!”
不二收拾網球包的時候,白石走了過來。
“是一場很不錯的比賽啊,不二。這兩年你進步不少嘛!
“我不會輸給同一個人第二次。”不二笑了笑,站起身向白石伸出了手,“還沒恭喜你們呢。半決賽加油啊,藏琳!
“喂喂……那個昵稱就不需要叫了啦!卑资療o奈地握上不二的手,順勢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運氣好的話,下一場我的對手會是幸村吧。要來看嗎,不二!
“就算你不邀請我,我也會去的!辈欢α诵,側身躲開了白石的毒手,“我很期待。”
“這么一想,你沒去立海也挺好的。”白石也沒介意不二的躲避,“你去了的話,我不可能在同一場比賽里對戰(zhàn)你和幸村。”
不二一愣,隨即又笑了笑。
“那樣說來,我該羨慕你了!
有一件事不二從未對人說起過,他其實很想和幸村在正式賽場上對戰(zhàn)一次。高中過去兩年,這個愿望從未實現(xiàn)。
幸村的網球絕不美好。它沒有多余的動作,沒有花里胡哨的名稱。簡單至極也殘酷至極。和幸村打球需要強大的心理承受力和精神力。否則一旦陷入他的節(jié)奏當中,就會墜入他編織好的夢境,墜入深淵萬劫不復。
可是不二卻能夠從那樣殘酷的招式中感受到幸村的網球里燃燒著的信念,以及源源不絕的生命力。
他的網球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在聽說幸村的故事之前,不二也曾有過疑問,為什么幸村的網球比他們所有人都要沉重。直到后來他才知曉,幸村的網球早已和生命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百分之三十成功率的手術、幾乎不可能繼續(xù)打球的診斷,都沒有阻擋幸村返回網球場的腳步。
幸村精市似乎就是為了網球而生的。
“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放棄網球。這么說你或許會覺得很奇怪吧……但是,網球就是我自己!
不二至今記得那天的陽光照在幸村身上的樣子,記得空氣里青草的氣味,以及那個清晨的風的溫度。
他同樣記得,那天幸村拋給自己的問題。
“你為什么打網球?”
網球對你來說究竟是什么?
不二低下頭,看向了手心里那一顆黃綠色的小球。
高中第二年的九月,他們又一次回到了U-17訓練營。
與兩年前一樣,教練組讓眾人自由分組進行對抗。和兩年前不同的是,這一回,幸村走到了不二面前。
“不二,來比一場吧!
“好!
嚴格說來這并不是完全意義上不二期待的比賽。
7球定勝負的規(guī)則遠遠不足以讓他打得盡興,但已經足以讓他直觀地感受到自己與幸村之間的差距。他的絕招,無論是進攻或是防守,在幸村面前都無所遁形。
“比賽結束,幸村精市勝,7-4!”
黃綠色小球如離弦之箭,落在了不二的后場。不二怔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回神。
他并不意外,也不氣餒幸村能夠回擊他的攻擊技,不如說幸村無法看破他才會更驚訝。
但是、但是——
那球真漂亮。
簡單至極,幾乎沒有破綻?此茮]有什么招式,卻有著極為漂亮的旋轉和驚人的力量。
不二站在原地,氣息仍未平復。
他聽見自己心若擂鼓。
“是一場很精彩的比賽啊,”幸村站在球網前,向他伸出了手,“我期待你回來!
“當然!辈欢剡^神,握上了那支手,“下一次,一定不會再輸給你了。”
“好。我等著。”
不二抬頭看著高聳入云的懸崖,沒有多說一個字便埋頭向上爬。
崖壁很陡,但似乎被人為處理過,攀爬時總能找到落腳處。他說不清這座懸崖有多高,山頂處被云霧籠罩著,爬到一半便看不清前路。不二在層層疊疊的霧氣中穿行,腦海中的瑣事如同電影默片般一幀幀回放。
兩年前他是勝者,在集訓營接受最精心設計的訓練,享受最優(yōu)質的資源。兩年后他成為了敗者,不得不挑戰(zhàn)一切不可能。
徒手攀登懸崖、走過搖搖欲墜的吊橋、涉過湍急的河流、躲避從天而降的鴉群。曾經只存在于別人口中艱辛無比的故事,因為這次失敗,成了不二親身體會的經歷。
勝者為王的網球世界里,失敗是沒有價值的。三船教練這么說。敗者必須拋棄尊嚴,必須放棄失敗的網球,必須付出百倍于常人的努力去換取勝利。這就是這個世界里亙古不變的法則。
不二無法認同這樣的規(guī)則,但他不得不去接受這樣的規(guī)則。
他想變強。
“給我打起精神來渣滓們!打不中球的給我加練!”三船教練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山崖。
他想變強。
“你們是沒有吃過飯嗎!三歲小孩都打得比你們好!”
他想變強。
“不要小看網球啊你們這群混蛋!接不到球的晚上不準吃飯!給我認真訓練!”
他想變強。他想繼續(xù)在這條路上走下去。想要和更多強者交手。想繼續(xù)享受比賽的快樂。想要走向世界舞臺看更為廣闊的風景。他不認為這是錯的。但在他能夠理所當然地獲得勝利之前,他必須甩開那個迷茫的、躊躇不前的自己。
無論攔在前路的困難是什么,他都要憑借著自己的力量不斷向前。在到達終點之前,他都不能再彷徨;蛟S這就是成長。它讓人變成無聊的大人,讓人學會遵循世界的規(guī)則,讓人學會正視自己的內心?释麆倮皇且患䜩G人的事情,但正視這份渴望往往需要極大的勇氣。
他想打網球。
不二抬起滿是傷痕的手臂,將三船教練打過來的十個球都回擊到了一個落點。
迷霧終于散盡了。
不二回歸集訓營是一個清晨。那天早上沒有霧,有的只是未明的天空和天邊稀薄的像蟬翼的云。
毫不意外地,他在球場上又一次地碰見了一個人練習的幸村。
“回來了?”
幸村看向他,沒有任何一絲驚訝的情緒。對方只是溫和地笑了笑,如同兩年前一樣,向他提出了邀請。
“要來打一場嗎?”
“樂意至極!
那天的比賽沒有裁判,沒有計分,甚至沒有觀眾。只有還未落下的星星和清晨的風忠實地做著見證。黃綠色的小球是整個球場里唯一一抹亮色,伴隨著球拍擊球的聲音,不停地穿梭在球場的兩端。
不二閉上眼睛,憑借著身體的本能回擊著幸村的球。他聽見了網球破空的聲音,聽見了晨風吹拂的聲音,聽見了網球貼著地面沖出底線的聲音。他所有的絕招都被幸村擊破,但幸村的網球也沒能擊潰他的內心。
在無邊的黑暗之中,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想起了過去的三年。想起了全國大賽,想起了海外遠征,又想起了青學連續(xù)兩年的敗北。冠軍從來都只有一個,能夠笑到最后的只有一支隊伍。他碰巧曾是其中之一,又不幸在這兩年與之無緣。他遇到了很多對手,風格各異球路亦不相似。他勝利過,失敗過。有過不甘,有過懊悔,有過悲傷。也有過歡欣,有過喜悅,有過榮光。
網球是什么?它或許只是一項無關緊要的運動,是一種可有可無的休閑方式。但當它與你的夢想、你的熱愛、你的選擇息息相關,它就變成了你生命中的不可或缺,變成了你前行路上照明的光,變成了你胸腔中跳動著的炙熱的心臟。
“吶,幸村。”不二輕輕開口,由于氣息不穩(wěn)聲音都帶了一絲飄忽的味道。
“嗯?”
“你之前問過我,為什么打網球……那個時候我還不能確定……但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我想我有答案了!
“是什么?”
不二睜開眼,目光溫柔地看著手里的黃綠色小球。
“我喜歡網球。”
太陽從地平線上爬起的時候,兩個人已經筋疲力竭地躺在球場上。網球在他們身邊散落了一地,如同天上落下的星星。
不二微瞇著眼,映入視界里的是泛著茜色的天空。接著他看到了幸村的影子,對方向他伸出了手。還沒等他做出反應,幸村便俯下身,拉住了他擋在額前的手,在他的眼皮上落下了輕如鴻毛的一吻。
他幾乎沒有感受到對方嘴唇的溫度,但那一刻他卻覺得自己的眼皮燙的驚人。
不二沒有問。他并不理解幸村這么做的用意,也不敢思考這背后代表的可能性。
一如幸村無法理解,他為什么選擇留在青學。
那天之后兩人默契地對那天清晨發(fā)生的一切保持了沉默。那場沒有計分的比賽,那段忽然開始的對話,以及那個意味不明的吻。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只是發(fā)生在夢里的幻象,是腦海中杜撰出來的虛影。他們一如既往地和平相處著,仿佛這一切都從未發(fā)生過。
他們就這樣和平地度過了集訓,度過了海外遠征,又度過了高三的所有賽事。
直到高三結束,不二都沒有和幸村再交過手。
菊丸在高二結束時簽約了經紀公司,退出網球部。后來的新生還沒來得及成長便不得不出戰(zhàn)大賽。盡管青學已經憑借著驚人的毅力和斗志沖進了半決賽,但仍舊敗給了同是東京代表的冰帝。不二周助高中三年的網球生涯至此畫上了一個殘缺的句號。
那一年,全國冠軍仍是立海。
全國大賽結束之后,不二接到了幸村的電話。
“不二,我要去打職業(yè)了!毙掖宓穆曇粢蝗缂韧販睾停暗谝徽臼欠▏,明天就要走了。”
“恭喜。要加油喔!
“別讓我等太久啊!
“一定。”
在那之后又過去了三年。不二周助踏入職網,在世界各地征戰(zhàn)巡回賽。他遇見過以前的隊友,也遇見過以前的對手。但那些人都不是幸村精市。
直到今天。
>>>
幸村精市第一次見到不二周助,是國三那年的全國大賽。
青學的天才不二周助,和部長手冢并稱為青學雙壁。擅長底線防守反擊,擁有三重反擊絕招,但總是莫名其妙地被指派去打雙打。有關不二的資料不多,少到幸村看兩眼就能爛熟于心。
這個世界上被稱為天才的人很多。他所處的中學網球界更是迎來了數(shù)十年難遇的黃金時期。幾乎每一所網球強校都有一名天才選手。
但是不二周助是不同的。
他的創(chuàng)造力,他的臨場進化能力,他對風勢的感知和運用能力都獨一無二。幸村見過很多天才選手。這些選手或多或少因為天分沾沾自喜,滿足于自身實力而放棄突破上限。對付這樣的選手,只要擊破他們的絕招就能輕易地擊碎他們可憐的自尊心,從而拿下比賽勝利?墒遣欢苤,他似乎永遠看不到極限在哪里。
巧妙地借助風勢,給球加上超速旋轉。球被擊向高空后又如流星墜落于底線。關于網球的靈感在不二身上似乎永遠不會褪色;影俪觯瑢映霾桓F,又每一個都璀璨得令人目眩神迷。
仁王模仿的幻影被打破,優(yōu)勢盡數(shù)被對方奪去。明明是立海的劣勢,幸村的心底卻難能一見地劃過一道熱流。
明明是白日,球場上卻看見了星光。
啊。幸村輕輕地感嘆。那球真漂亮。
幸村從來都不否認自己對不二網球的欣賞。他并不擅長夸獎對手,但他仍舊愿意稱贊對方的網球。他原本不會欣賞不二對勝利的態(tài)度。沒有勝利的網球沒有任何意義。想要抓住勝利,為之付出相應的努力是理所應當?shù)。明珠不應該蒙塵,也不應該讓自己蒙塵。他從來都不理解為什么不二擁有那樣的天分卻甘心屈居與手冢的光環(huán)之下。倘若不二在立海,他的天賦一定不會被埋沒。
但是不二拒絕了他的邀請。
幸村無法理解不二的選擇,卻也并不意外不二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假如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夠拒絕全國三連霸的誘惑,那或許只有不二周助一個人。他的網球純粹得像孩子的玩鬧,卻又美妙得像神明的恩賜。幸村從未否定過自己對勝利的執(zhí)著,但他也無法否定不二的網球。
“敗給你了。”白石向他伸出手,“恭喜優(yōu)勝啊。”
“謝謝。”幸村回握了白石的手。
“接連輸給兩個室友,真是不行啊!卑资猿鞍阈Φ,“回去要努力練習了啊。”
“我很期待噢,下次對戰(zhàn)!
“不過,不二說他羨慕我!卑资A苏Q,“他現(xiàn)在大概很想站在這里吧!
幸村有些不確定白石的意思。
“他挺想和你打一場的……我猜這也是為什么他沒去立海吧!卑资チ俗プ约汉?jié)竦念^發(fā),“說起來那時候你真是把我們都嚇了一跳啊,發(fā)完隊服直接走過去問不二要不要轉學,你怎么想的?”
幸村笑了笑,說:“想做就做了!
白石佯裝倒地,做了一個夸張的后仰。
“喂喂……就是這樣不二才不可能答應你吧……”
幸村知道白石說的是對的。連續(xù)兩次合宿做室友,他心知肚明不二是什么性格。溫和謙讓不過是他用來包裹自己的外殼,用來掩蓋和保護他的真心。幸村不明白,追求勝利在競技場上分明不是錯。但為什么不二就是選擇用一層又一層的外殼將他的勝負欲藏在了內心的最深處?他時常感到惱火,又為之感到無奈。他不知道這樣的情緒從何而來,也不知道這些情緒應歸于何處。
抱著這樣帶著苦悶的不滿,他在U-17向不二發(fā)出了對戰(zhàn)邀請,并親手將對方送去了敗者組。他不知道應該如何激起不二的勝負欲,好讓對方認真同自己對戰(zhàn)一場。假如不二一直躲在編織好的外殼里,等待這個天才的結局只會有一個。
好在他沒有讓幸村失望。
那個清晨,早起晨練的他碰上了從山崖上回歸的不二。對方看起來沒有休息好,外套上掛著無數(shù)的劃痕。但他記得那時不二看向自己的眼神。
熱切的、充滿斗志的、亮著光的眼神。幸村從未想過,原來那雙靜如止水的藍眸也可以燃著火焰。
他順著心意向不二發(fā)起了對戰(zhàn)邀請。
誰也不記得那場比賽何時開始,更不記得那場比賽如何結束。但對戰(zhàn)時那種興奮的感覺,時隔多年幸村也仍舊無法忘懷。
他又一次地見識了不二周助的臨場創(chuàng)造能力。
盡管所有的絕招都被他擊破,但不二又構想出了新的絕招?v使是對戰(zhàn)中,他也不禁要為那樣精妙的想法拍案叫絕。
“你之前問過我,為什么打網球。”
不二站在場地對面,逆光使得幸村看不清他的面容?墒撬麉s能夠從他的語氣中感知到他溫柔的表情。
“為什么?”
“我喜歡網球!
那句話堅定得像是一個宣告,又溫柔得像是一句告白。在那一刻幸村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不二手里握著的不是黃綠色的小球,而是他柔軟的、跳動著的心臟。
那場沒有結果的比賽讓他罕見地筋疲力竭,卻也前所未有地升起了一股滿足感。他走近自己的對手,想將他拉起來,卻被晨光蠱惑著在對方的眼皮上落下了一個吻。
幸村不清楚那樣的感覺是什么。但是在那一刻他又一次地想起了自己的遺憾,遺憾不二沒有答應他的邀約。
他或許是中了名為不二周助的毒。
求而不得,輾轉反側,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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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職網的幸村成長驚人。
不二和教練組討論著對戰(zhàn)幸村的戰(zhàn)術,不斷分析著對方的球風和弱點,但收效甚微。三年過去,幸村的弱點比以前更為模糊。他仍舊打著壓迫感極強的網球,也從不會因為對手千奇百怪的絕招而自亂陣腳。不二看著幸村的比賽錄像,內心隱隱升起了躍躍欲試的感覺。
他從不后悔當年拒絕幸村的邀請。盡管他們沒有真正地在大賽中碰過面,不二仍舊期待著與幸村的對決。
也許是任性。也許是當年的迷茫。也許是曾經對青學的留戀。不。都不是。答案或許比這些借口都更為簡單。是他從未宣之于口的渴望。是他深埋于心的秘密。他就是想和幸村對戰(zhàn)而已。不是“強大到恐怖的對手”,而是幸村精市。僅僅是幸村精市。
時至今日,不二周助終于能夠承認,他被幸村精市迷得神魂顛倒。
決賽那天的巴塞羅那陽光洌艷。
球迷坐了滿場,幾乎沒有空席。巴塞羅那人并不在乎西班牙選手無法在巴塞羅那帶走勝利和冠軍。他們?yōu)檫@兩個亞洲面孔的年輕選手歡呼,期待著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
不二站在網前,向幸村伸出了手。
“吶,不二。這么久不見,不如來打個賭吧?”幸村笑著,三年過去他長高了一些,下頜線也更棱角分明。
“好啊。賭什么?”
“敗者要答應勝者一個要求,怎么樣?”
“沒問題!
“事先聲明,我可不會輸,”
不二笑了笑:“我不會輸給同一個人兩次!
不二周助站在球場的底線之外,輕輕拋起了手里黃綠色的小球,用力擊向了對場。那球在高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而后旋轉著、如同流星般墜落。幸村看到那球,微微一笑。
——分明是白日,球場上卻看見了星光。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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