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覺醒來，只覺得心空落落的，有種想哭的沖/動。
　　床上還有著她的氣味，我不愿意起來，不愿意離開。在她的枕頭上蹭了蹭，突然！
　　我發(fā)現(xiàn)有哪里不對勁。

　　這氣味太濃了。
　　濃得讓我仿佛回到了三個月前。

　　我一愣，意識到了什么，猛地睜開眼。
　　然后連滾帶爬地滾下床，身姿極盡狼狽。

　　我沖出房門，聽到廚房的聲音，臉上的頹然頓時消失無蹤，只剩下一片慶幸和喜悅的淚水。我邁著小心翼翼的步伐，朝著廚房走去，深怕自己驚擾了里面的人，更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醒了，就什么都沒了。

　　她，正背對著我，準(zhǔn)備早飯。
　　我輕聲說道：“你怎么那么早起？”
　　她轉(zhuǎn)過頭，臉上沒什么表情，“醒了，就睡不著了。”

　　我知道她現(xiàn)在的態(tài)度都是我導(dǎo)致的，不過這沒什么，至少她回來了。我繼續(xù)向她靠近，在她只有一灘死水的目光下，緩緩地、小心地抱住了她。
　　她下意識掙扎了下，我趕忙安撫她。
　　“對不起。”我說。

　　她只是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撥開我的手，轉(zhuǎn)回頭，繼續(xù)準(zhǔn)備著早飯。
　　我心感忐忑，只能笨拙地把一旁的盤子遞給她。
　　這時，她才愿意說一句：“你出去吧，廚房你不該進(jìn)來。”

　　她直接把我手上的盤子都拿過去，逐客令的意思很明顯。
　　我頓時窘迫地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傻站在那，無措得像個孩子。
　　我知道她對我的愛已經(jīng)被我五年來的冷暴力以及背叛所消磨殆盡，如今她對我所做的一切，不是因為愛，只是為了無愧于“身為妻子”的責(zé)任。

　　吃飯的時候，整個家是非常安靜的。
　　她不愿意跟我說一句話。
　　我看了她好幾眼，惹得她不耐地蹙起眉，“你看我做什么？”
　　我張了張嘴，望著她清秀的面龐，突然覺得不能再這樣當(dāng)膽小鬼。我深呼吸一口氣，直接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隨后走到她的身后，緊緊抱住她。

　　“對不起�！�
　　“媳婦兒，我對不起你�！�
　　我哽咽著，眼淚不自覺地滑進(jìn)她的領(lǐng)口。

　　她瑟縮了一下，聲音很冷淡，“現(xiàn)在說這些，沒有意義了�！�
　　我抱著她不放，哭得更兇，“有意義！你還在，我還在，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會好好補(bǔ)償你，我不出去亂來了，我愛的人一直都是你，是我那些年腦子抽了�！�

　　許是看我哭得那么慘，她不忍心再冷落我。
　　她頓了頓，聲音放輕，“但我不愛你了�！�

　　雖然是早知的事實，可親耳聽見的時候，心還是忍不住狠狠抽痛了下。我咬著牙，泣血道：“不愛沒關(guān)系，只要你還在我身邊就好，我愛你就夠了�！�
　　她欲言又止，最后還是什么話都沒說，默默地讓我抱著。

　　-

　　只要花點心思澆養(yǎng)瀕死的花朵，終有一天，也能重新活過來。
　　我是這么相信的。

　　自那天之后。
　　除卻上班，余下時間我都跟在她身邊。

　　剛開始，她會很不解地皺起眉，“你怎么那么早回來？”
　　我小聲地回：“我想多陪陪你啊�！�
　　后來，她漸漸得不耐煩了，覺得我是在演戲，“你不要回來裝深情，去找你的那些小情人，我無所謂。”
　　我很難過，但也不好反駁什么，只是又扯了扯她的袖子，表明一句：“我不喜歡她們，我愛的是你�！�

　　不知道這樣的時光持續(xù)了多久。
　　大概是一個月，或者更長。
　　她的心終于有一絲軟化，她說：“我不知道你有多久的耐心演下去，但我必須跟你坦白，我不愛你了，未來也愛不起了。這五年來，我活得很累�！�

　　我愧疚地垂下眸子，“我知道�！蔽以趺纯赡懿恢浪芾�，就是因為累得再也沒力氣面對我，才會用最殘忍的方式離開我，讓我措手不及。
　　她點了點頭，又問：“那你這樣還要演下去嗎？畢竟沒有意義了，那個愛你的妻子，已經(jīng)不在了。”
　　我咬了咬唇，片刻后，勉強(qiáng)地牽起笑，“我不是演戲，我只是想對你好，想讓你知道，我真的很愛你。”
　　也不知道聽沒聽進(jìn)，她只是點點頭。

　　等到轉(zhuǎn)機(jī)的日子，已經(jīng)是半年后了。
　　那天。
　　我正在公司上班，她難得給我送了午飯，我喜上眉梢，急急忙忙地跑了下去，就為了讓她待久一點�？蓻]想到的是，我以前的老情人跑來發(fā)難，對她說了些什么。

　　我走出電梯，就看見她紅著眼眶，似乎注意到我，恨恨地瞪了我一眼，隨后拿著飯盒，轉(zhuǎn)身就跑。
　　沒有任何一刻，我那么痛恨以前的自己，要不是以前的我太混蛋，招惹了那么多女人，她們確實美，足以撩/火，但她們都不及我的妻子那樣溫柔，值得人去愛。她們看上的只是我的玩意兒還有我的錢。

　　那女人拉住我，我話都沒說，直接甩開那只手。
　　我慌張地追上去，只看見在前面的她像是失了神一樣，完全沒注意到紅燈快變成綠燈。腦中不由冒出了那幅可怕的畫面，驚得我渾身發(fā)冷，腳步加快，沖了過去，用力拉住她。

　　她難過地拍打著我，“放開我！”
　　我不顧她的意愿，緊緊抱著她，有種失而復(fù)得的喜悅，“我不放，我不放，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但你別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就算是一朝回到解放前，我也甘之如飴。

　　她聞言，果真賞了我一巴掌，“你滾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在演戲給我看的同時，又跟其他女人約會，總之我求你放過我好不好，要不然我們離婚�！�
　　她是非常傳統(tǒng)的女人，認(rèn)為婚姻不是兒戲，不該像現(xiàn)在的人那樣，說離就離。更重要的是，她家人不會允許，而我也不同意。

　　以前的我，是為了有個妻子能省去家里人的催婚；現(xiàn)在的我，是因為深愛她。
　　我心痛得無以復(fù)加，連忙解釋道：“我真的跟她沒有聯(lián)系，自從我說要好好跟你過之后，我真的再也沒找過其他人，你不信的話，可以問問我的同事。”

　　她看著我誠懇的眼神，也開始懷疑起，是不是自己誤會了什么。她沉默了會兒，“那她是誰？她跟我說，你這幾天中午吃的都是她帶來的午飯�！�
　　我恨得牙癢癢，但在妻子面前，我還是收斂起我的暴戾，委屈地說道：“你別聽她胡說八道，這幾天我都是吃的方便面，要不然就是外賣，根本見都沒見過�！�

　　她愣了愣，嘆了口氣，拉著我站起來。
　　“你這幾天都吃的那么不健康？”

　　我不明所以，只能呆呆地點頭。
　　她無奈地?fù)u了搖頭，“算了，信你這一次，這陣子你的確是很好�！�
　　我喜極而泣，又抱住她，“媳婦兒，我真的不會再去找別人了�！�
　　她摸了摸我的頭，“以后別吃那么不健康了，我給你準(zhǔn)備午飯�！�
　　我當(dāng)然愿意，沒有任何食物比心愛之人親手做的飯盒來得好吃。

　　-

　　那天晚上，我久違地抱著她睡覺。
　　雖然只是單純的擁抱，卻已經(jīng)讓我開心得無法自己。

　　她會給我做早飯和午飯，晚上愿意讓我跟她一起在廚房準(zhǔn)備晚飯；在睡覺的時候，愿意讓我抱著她；假日的時候，愿意讓我?guī)е黄鸪鋈ネ妗?br>　　到了后來，她終于愿意讓我親吻。

　　我緊張地結(jié)巴道：“我、我對不起你�！�
　　她輕笑一聲，“沒事了，都過去了�！�
　　聞言，我咧起嘴，笑得跟剛談戀愛的毛頭小子一樣，我抱住她，在她帶著馨香的發(fā)絲上蹭了蹭，“媳婦兒，我真的不會再讓你傷心了，我很愛很愛你�！�

　　她應(yīng)了一聲。
　　我：“所以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明明只要說出那個字就好，她卻選擇了沉默。

　　我心有古怪。
　　總覺得哪里不對。
　　這一切來得太過順利，太過美好。我的妻子雖然溫柔賢惠，但對于我的過錯，仍然是難以容忍，她可以繼續(xù)伺候我，但不可能僅僅一年就原諒我。

　　我猛地察覺到了什么。
　　下一秒。
　　我醒了。

　　睜開眼的那刻，外面仍舊是昏暗的。
　　身邊毫無溫度，冷得我發(fā)抖，連那股馨香都淡得讓我難以嗅出。

　　我自嘲地笑了幾聲，黑夜中，只有我凄厲的笑聲。笑著笑著，我哭出來了，在床的中央蜷縮著，盡可能地讓自己感受到溫暖，而不是這一片寒冷。
　　那些看似準(zhǔn)備奔向美好的日子，全都是我漫長的夢。

　　在夢里。
　　我懺悔了。
　　我自以為是地覺得她能挽回。

　　在夢里。
　　我救回了她。
　　我自以為是地認(rèn)為我可以讓一切重來。

　　在夢里。
　　她原諒我了。
　　我以為，她不會離開我了。

　　可現(xiàn)實卻是，她早已經(jīng)離開了我。
　　在幾個月前的那場車禍。
　　我以為是我自己重生了，或是她重生了，但這些終究是我的幻想。

　　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她生前受到我給予的寒冷，死的時候也是渾身僵冷。
　　我給她太多太多冰冷。
　　所以現(xiàn)在輪到我感受著余生的冰冷。

　　沒有她溫暖的笑容。
　　沒有她精心制作的三餐。
　　更沒有她。

　　我多么希望，時間倒回，或是讓我重生，回到過去。
　　可惜。
　　真正的現(xiàn)實，是不會有這種玄乎的事情。它只會殘酷地告訴你，有的人，離開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活該當(dāng)初沒好好珍惜。

　　二十多歲的我，認(rèn)為自己還年輕，有本錢繼續(xù)玩下去。至于跟她的時間，反正還有幾十年，不急這一時。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三十歲的我，卻深刻明白了。
　　我能玩，但她陪不起。
　　因此我要用剩下的幾十年在孤寂中度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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