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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車
許弋江五一被安排在洪崖洞值勤。傍晚交完班,就站在完全堵住,紋絲不動的車流之間。
游客不斷從江邊涌進(jìn)涌出,在想動也動不了的車屁股和車頭之間穿梭。
偶有異想天開從路邊插進(jìn)跟前的酒店停車場的,無疑酒店保安擋在更尷尬的位置,進(jìn)出不能。
許弋江的哨子吹的有一下沒一下,聽著想要斷了氣。到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指揮什么,遂放棄干脆坐在路邊的半截石墩子上,放空。
陰藍(lán)色的天躺在紅燈倒映的江面上,天氣預(yù)報說半個小時后會有雷陣雨,許弋江想下雨了游客就該散了。
路邊的倒票大叔有一句沒一句跟他聊天,大叔抱怨完,不知道這破地方有啥好看的,看見疑似外地游客,又立馬迎上去,急切的介紹游輪票。
雨說來就來,從江邊魚貫而出的人群紛紛朝著洪崖洞一側(cè)鉆了進(jìn)去。
許弋江兩肩一沉,兩步回到車流里,又開始吹他的哨子,一邊吹,一邊指揮人群橫穿。
程春水已經(jīng)被堵了一個小時,他和小李老蘇自駕出來,不管雨不雨的,目前只想找個地方停車。
那個被淋成狗的交警,瘦瘦高高,像一個電線桿子直戳戳站在車流中間,程春水已經(jīng)在車?yán)锪R了好多句,還是生氣,突然推開副駕車門,起身就朝交警走去了。
小李忙探出腦袋,大喊:“襲警犯法!背檀核犅曓D(zhuǎn)頭瞪了一眼。
“他該不會要去教育人家吧。”老蘇兩手抹臉,不愿再看,又不得不看。
只見程春水一把抓過交警嘴邊的破鑼哨子,放在他自己嘴里,當(dāng)即就吹的響徹雨夜。
指揮人流,指揮車流,程春水忙的分不清身上是雨還是汗。
又過了大約半小時,車流終于動了起來,小李從車窗內(nèi)朝程春水示意他去找地方停車,一會再過來找他。
程春水點點頭,叉腰站在洪崖洞燈火闌珊的夜色里。
許弋江跟同事交完班,拿了瓶水,擰松遞給程春水,笑說:“你也是交警吧,看起來很專業(yè)。”
程春水一手接過水,一手將哨子給許弋江扔回去,答:“那倒不是,以前當(dāng)過一段時間神經(jīng)病,每天半夜就站在馬路上當(dāng)樁樁~”
程春水說樁樁兩字的時候,學(xué)著重慶人說話的口音,一下就把許弋江逗笑了。
許弋江知道是在罵他,他不好意思撓撓頭,說:“你這人真有意思撒。”
程春水正喝水,瞳孔放大,露出一雙“你確定?”的眼神,不由想笑。
雨說停就停,小李和老蘇踏著雨水也趕了過來。
程春水問許弋江,附近有啥好吃的。
許弋江想了想:“不瞞你說,這附近好不好吃不知道,但一定不劃算!
程春水一聽許弋江說話就想笑,什么話到了他嘴里,都能先被情緒過渡一下,節(jié)奏慢下來,再爆冷出個又是實話又是笑話的說辭。
“一起吃飯吧,我請你!背檀核f。
他原以為許弋江要不好意思,說應(yīng)該是他請,沒想到許弋江嘿嘿一笑,說:“就等你這句話呢!
小李老蘇兩臉這看起來不像個好人的表情,跟在程春水身后,進(jìn)了許弋江帶路來的火鍋店。
“他們給你提成嗎?”小李一進(jìn)背巷子就想問,終于在看到店內(nèi)略顯潦草的布置時,問了出口。
程春水先于許弋江殺了一雙眼,許弋江忙解釋:“沒有沒有,真的很好吃,在這里算是性價比最高的了。”
“別聽他瞎說。”程春水入鄉(xiāng)隨俗,大廳里隨便找了個位置就坐下。
老蘇拍拍許弋江的肩膀,笑說:“他是說,要是有提成你可不能獨吞!
許弋江不好意思就撓頭,酒過三旬,從天上跑的,地下鉆的,一座你來了就走不了的城市交通,聊到洪崖洞的歷史。
迷迷糊糊敲著雪花瓶子,還吟上了詩。
“地偏市遠(yuǎn)塵難至,橋轉(zhuǎn)溪回路忽通。說的就是洪崖洞!
“沒看出來,你這人還挺有文化!毙±钫f完已經(jīng)醉倒爬在桌子上,老蘇見程春水許弋江聊得起勁,從口袋里拿出一張酒店房卡,架起小李就先離開了。
兩人相顧看了眼,忽都笑了。
程春水道:“你怎么這么搞笑,說話慢吞吞,好可愛誒。”
許弋江不好意思,又撓了撓后腦勺。事后許弋江也記不清后來他們都聊了什么,反正工作也說說,天氣也說說,還說到自己興趣愛好廣泛,也像當(dāng)個唱跳愛豆。
程春水來了興趣,唱一個唄。
許弋江清了清嗓,露出了扁桃體。
兩人從火鍋店出來,天快要亮了,一絲天光升起從將江面照白。
“那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痹S弋江一拉程春水的胳臂,興沖沖的便急不可待大步向前,走了兩步趕緊又停下回過身,低頭問你是不是困了。
程春水搖頭使勁睜開自己打架的眼皮,中氣十足答:“一說好玩的地方,我可就不困了!
然而說完這話他很快就后悔了,許弋江拉著它一口氣上到洪崖洞吊腳樓街區(qū)頂層,指著遠(yuǎn)江朝陽對他說:“我覺得日出時的江色更美。你看撒,我們現(xiàn)在像不像千與千尋里面的千尋和小玲,坐在看臺看海!
許弋江說著眼里閃著一些光芒,他很激動,指著正在行駛的游輪,說:“這不就是那條只賣單程票的火車嗎?”
程春水笑了:“看不出來,你這人還挺浪漫。”
“是嗎?你管這叫浪漫嗎?他們都說我幼稚!痹S弋江的臉映在日出里,被打上了柔光。
他看著遠(yuǎn)方出神,程春水貼著他的肩頭輕輕撞了撞。兩人相視笑笑,再次尷尬起來。
許弋江問:“你們來幾天?什么時候走?重慶好玩的地方其實……不多!
程春水答:“本來是今天,但估計他們倆醒來就到明天早上了!
許弋江奧了聲:“那下次,下次再來,我?guī)銈兂缘氐赖闹貞c火鍋!
程春水笑說:“還有下次?……下次……再來就不能自駕了,不然真來了就走不了了!
短暫的沉默后,程春水先轉(zhuǎn)了身,他背手朝著許弋江揮了揮,說:“走了,謝謝!
“我……我還不知道你叫啥呢?”許弋江著急追問。
程春水停下,又揮了揮手,什么也沒說,一拐彎身影就消失了。
半個月后,許弋江引咎辭職。
同事們安慰許弋江,這地方交通本來就是這個球樣子,投訴個啥,這就是讓你趕上了,也不知道誰投訴的,就揪住你不放,還非要要求支隊把你名字公布出來。
許弋江笑笑,步伐輕快走出交警支隊大門。
一拐彎,看見一個笑容明媚的男孩子站在馬路牙子上看著他。
三個月后,許弋江抱著手機(jī),帶著耳機(jī),靠在床頭唱歌。
程春水睜眼一把拍在許弋江大腿的之間,他不管許弋江疼的哎吆,問,你就沒問問當(dāng)初是誰舉報你的?
許弋江拉下耳機(jī),說,好好的,你怎么又想起這個了?
沒什么,就想感謝他,解救了一個明日之星。
許弋江嘿嘿嘿,你又拐著彎罵我呢,要謝就謝我吧。
謝你什么?
因為——是我舉報的。許弋江說著下巴一抬,很是驕傲。
程春水一骨碌翻起,對著許弋江的大胳臂又是一巴掌:“你有病。
“那不是巧了嘛,你就是我的藥!痹S弋江耍賴往人肩膀上蹭。
“好好說話。”
“我又不知道你叫什么,在什么地方,只能自曝是第五區(qū)十一分隊的許弋江,上了新聞,你總能看到嘛!
“你就不怕我不去找你嗎?”
“嘿嘿嘿,不瞞你說,你遇到我的那天,是我在警隊外徘徊的第五天,我都沒想到能這么快等到你,警隊的同事還以為我受刺激瘋了要報復(fù)社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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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世上哪有什么巧合,不過都是蓄謀已久的恰逢其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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