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挺不住了。
　　后背疼痛如烈火般灼燒著蔓延，要將我的呼吸扯碎，意志抹殺。右腳踝上的槍傷向外冒著血。我把全身的重量盡量壓在左腿上，試圖緩解撕裂一樣的疼。
　　我踉蹌了幾步，終是支撐不住身體，向后倒去。
　　背后有一堵墻，正好接住我下墜的軀殼，讓我能倚著慢慢滑到地上。冰冷的墻面貼著血肉模糊的背，粗糲的感覺激的我一哆嗦，思緒終于在昏沉中聚攏了一點清明。
　　腦子里突然不合時宜地蹦出一個荒誕念頭：至少沒有在他面前倒下得太難看。
　　我禁不住低笑出聲。把手里的□□92拿穩(wěn)些，直直對著他跳動的心臟。
　　他的軀體我是那么熟悉，多少次在我身下婉轉(zhuǎn)承歡。以至于我手心的每一寸紋路都記得那種溫暖與柔軟。
　　可唯有我的槍指著那處，比金剛石還要堅硬，比鏡子還要光滑明了。我走近時，從他的心上看見了自己，以為我已經(jīng)琢碎頑石走了進(jìn)去，誰知我卻只是看見了他心臟外殼上反射出的我的影子。
　　可憐又可笑。
　　他聽見我笑時閃過了一絲詫異。
　　臨死還笑，可能覺得我是瘋子吧，我想。我以為你早就知道的，我從來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一步一步地慢慢向我走進(jìn)，右手拿槍，左手握著對講機(jī)。
　　我緊緊盯著他的眼眸，不敢錯過一絲一毫的波動。我想，如果我能從他眸中捕捉到一抹過往留戀的痕跡，那我就乖乖交待一切，再在獄中度過我卑劣一生最后的時日。
　　可惜了，我從他眼里捕獲了一整個莽原，那里什么都沒有，只有無盡的寒意與雪。
　　“B區(qū)3樓東側(cè)大廳”他嘴唇靠近對講機(jī)，腳步?jīng)]停，“找到了黑手黨boss�！�
　　太久沒聽過他的聲音，我恍惚了一下。他的話不是什么好話，到我耳里卻偏偏就像調(diào)情。那唇我吻過千萬遍。說出口的聲音清冷，可每次都能勾的我魂牽夢縈。
　　“沒什么想說的嗎，告訴警方，可以緩刑�！�
　　我像是聽到了什么頂好玩的事兒，笑得渾身顫抖，扯著傷口又忍不住吸了幾口氣，“大警官，當(dāng)年你來我家爬我床時，一口一個喜歡不也喊得挺順口，我怎么沒看出來你也有這種正人君子的虛偽作風(fēng)�！�
　　不知道是被爬床還是虛偽刺激了，他停住腳步，猛地開了一槍，擊中我身側(cè)地面。
　　“閉嘴�！彼坪鹾懿荒停^了頭，細(xì)碎的發(fā)絲遮住眉眼。
　　“那行吧，也可以交代�！蔽倚≈溉滩蛔◎榱蓑�。
　　“說�！�
　　“你靠近點，我沒力氣了�！�
　　他嗤笑一聲道：“別想耍什么花招�！�
　　我挑了挑眉毛，笑了：“我什么時候?qū)δ闼＿^花招，我怎么記不得了？要不您好好想想，如果屬實，那這可真是我人生中最深的罪孽了�！�
　　他警告地瞥了我一眼，思索片刻，走到我面前蹲下。我勾勾手，示意他再靠近點。
　　他又靠近時，我猛地抓住他的領(lǐng)子，像一頭捉到獵物的兇獸，去追逐他的唇。趁他愣怔間，我快速咬破他的唇，鐵銹味彌漫在我的唇齒，我腦內(nèi)的作惡因子又開始興奮。
　　我的人，我到死也要留下我的印記。
　　他狠狠地推開我之前，我在他耳邊輕輕說道：“Dear beauty, i love you. ”
　　我把我死之前最想說的告訴了他，你看，我是如此真摯。畢竟我對我所愛極盡忠誠，從不撒謊。
　　他站的遠(yuǎn)了點，手背用力擦過嘴唇，血跡覆在他唇上，像是口紅。配著他白凈的膚色，若不是時間不對，我會以為他在勾引我。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警方支援快要到了。
　　我們的眼神在空氣中碰撞，兩個槍口黑洞洞的對著對方，誰也不肯妥協(xié)。
　　一如我們之間愛情的模樣，當(dāng)然，這愛情現(xiàn)在看來可能也只是我的一廂情愿。我也曾對這如泡影般虛假的東西產(chǎn)生過幻想。
　　“我倒計時三聲，咱們一起開槍如何，你知道我絕對不會束手就擒的�！蔽掖侏M一笑。
　　“我的任務(wù)是要將你活捉�！彼蛄嗣蜃臁�
　　“那我可不管你了，你不玩，我自己來�！�
　　他還是無動于衷地看著我，仿佛我真的開槍了他也會那樣無動于衷地倒下。
　　我那么愛他，怎么會真的對他開槍呢？
　　“三”
　　“二”
　　“一”
　　“砰”
　　兩聲槍響同時響起。
　　我徹底看不清了，視野被血糊的血紅。我憑著慣性又扣下扳機(jī)，剛才最后一發(fā)子彈已經(jīng)射出，所以自然沒有槍響，黑洞洞的槍管里噴出了好多玫瑰花瓣，充滿生機(jī)的，比血色好看的艷紅。
　　嘿，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惡作劇了。送給他的最后一束玫瑰。
　　我殘存意識里看見他向我跑來，按住我肚子上和太陽穴的傷口想要給我止血。
　　他是哭了嗎？那么堅強(qiáng)的人沒必要為我這種卑鄙的人而落淚。寶貝，忘了說，我臥室柜子里還放有你最愛吃的曲奇。再過三個月，我去年在院子里栽下的白玫瑰就要開了，聽說你很喜歡。你最愛聽的樂隊，雖然途徑不怎么正當(dāng)，但我給你拿到了他們所有的簽名專輯，就放在你的書桌上，你只要回家就能看見。如果你還把它稱之為你的家的話。
　　我就知道他心軟，會避開要害。但我對自己向來心狠，要死就死的決絕。
　　我突然想起曾經(jīng)在某本書上看到，人死后30秒還能聽到東西。
　　感覺過了好長好長時間，耳邊縹緲間傳來聲音，像是天使的囈語。可我滿手鮮血，天堂怎會是我的歸宿。
　　我努力掙扎著想要聽清，只在迷茫中捕捉到了一些字眼，好像是關(guān)于愛的詞句。
　　是他嗎？
　　那還不錯，我心想，這是我聽到過最好的簡訊。
　　主啊，我愿背負(fù)沉重的十字架，戴著枷鎖下地獄贖過我此生的罪孽。
　　下一世，我要帶著愛意心甘情愿地向他臣服。

　　Dear beauty, i lov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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