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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
昨兒個夜里下雨,雷聲轟鳴下了整整一晚,滿園雅物皆是一番殘花敗柳的凄慘模樣,到底是禁不住風霜。
青竹卯時起身洗漱潔衣,慢慢喝下半盅溫水,吐了吐舌頭束發(fā)穿靴,在東苑門口躊躇半晌,還是從后院找了把掃帚,有一下沒一下清掃前苑。
待到快已時房門內(nèi)才傳來些許聲響,估摸著他們這是要起身,隨手擱了掃帚守在房門外,婢女蕓兒和墨茶早端了潔具、衣物躬身等在園角門,青竹才想說什么剛好聽到莊主冷傲喚人。
“莊主,公子,奴才們進來了!
墨茶挽起床簾,蕓兒捧來衣物,青竹仔細替公子蘭溪打理衣袍,還沒徹底清醒的蘭溪慵懶而魅惑。紅唇朱顏,絕對是一副好皮囊,稱之為天人也不為過,“昨晚大雨把苑門前的花草打落七七八八,叫人看了好生心疼!
“恐怕也只有青竹肯為這花花草草心疼,別人就沒這個心了!碧m溪公子飲茶慢慢說道,頸間斑紅吻痕遮都遮不住。
青竹忙低下頭不敢再看,冷莊主少年成名,洗漱向來自己打理,這廂亦穿戴整齊,微微一笑看著蘭溪懶散倦容,又情不自禁地吻了吻。
蘭溪公子臉一紅,雖側了側,那吻終究還是落在唇邊,別是一番說不清的風情,“別鬧,叫青竹看去了笑話。”
冷莊主從身后摟住他的腰,下巴抵在肩上,“青竹才不會,三年了,你總是那么容易臉紅,那么好看。”
“是嗎?你三年前不是對那個凌霄宮蘭君念念不忘,口口聲聲要生死相許?”蘭溪冷哼一聲,媚眼上挑。
“蘭溪,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當時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怎敵我對你的真情實意……”
見這兩人似乎有半天爭論,青竹快手快腳收拾完招呼了墨茶和蕓兒退下,果不其然才退到角門便聽到蘭溪公子一聲魅惑呻吟,接著是零零星星的喘息,蕓兒和墨茶自然心知肚明,嘻嘻拿了針線守在大門口。
青竹呆呆站了一會,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急急忙忙去順心堂取凝神靜氣的草藥慢慢熬,蘭溪公子早年受創(chuàng),每逢陰雨便得服藥。
走到順心堂門口看到莊主身邊小廝笑語一晃而過,想到怪不得今日早上不見他,青竹整了整衣袍踏進去,女藥師白綾正和一群子大漢劃拳喝酒,不亦樂乎,別眼見了青竹兩指掐上他的下巴,“喲,這不是蘭溪公子身邊的青竹嗎,長得倒是水靈,比女孩子還要討人喜……”
白綾這一聲公子咬得極重,眾人哈哈笑成一團,青竹擰著衣服不說話,白綾見他如此也不再難為,順便拋出幾袋藥包繼續(xù)往嘴里倒酒。
青竹躬了躬身退出去還能聽見里面起哄,“也就白綾丫頭肯喊一聲公子,哼,什么公子,長得一臉狐媚,惡心!自己是男人還勾引莊主,以色侍人,一輩子躲在蘭苑……”
轉身似乎看見白綾一臉似笑非笑看著他,忙轉身一路小跑,直到蘭苑還喘著粗氣。
清明雨前酸澀后淡然,青竹填水熬藥,這些事萬不能假別人之手,出了事自己一千個腦袋都賠不了。
冷莊主走出蘭苑已近午時,一眼瞧見苑前拿蒲扇煎藥的青竹,不發(fā)一語向書房走去,笑語從南苑抄小路跟在后面,慢慢走出青竹的視線。
午飯?zhí)m溪向來用的少,今日還須飲藥,蘭溪公子倒不怕苦還算好侍候,大約是喝了藥蘭溪公子極有耐心跟青竹說話,“青竹你真是我的福星……”
“青竹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以色侍人還甘之如飴……”
“自從收了你做小侍真的順心很多……”
“我真的喜歡他,愛了他十二年,終于叫我等到了,怎么能放手……”
“青竹,我好幸福,無論他向我提出什么要求我都無法回絕……”
“……”
……
青竹輕輕帶上門,轉身被笑語嚇了一跳,一樣的小廝服被他穿得極為妥帖,他名笑語卻從沒笑過,多奇怪,墨色眼眸看了看房門問道,“公子睡了?”
青竹點了點頭,笑語又看了看便走了,大約是去向莊主回復,青竹坐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喝茶,紫砂壺、龍井茶都是莊主送蘭溪公子的,公子身子不好不便多飲,最后得益的便是他,直到墨茶急急沖到他面前。
“不好了、不好了,莊主中毒了,那歹人要蘭溪公子換解藥……”
“砰——”茶杯落地,青竹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從凌霄宮和赤炎宮隱退后江湖上已沒有青燈派的對手,冷傲已儼然是武林盟主,現(xiàn)在他卻聽到冷莊主被人下毒,那人還要蘭溪公子?
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怎么可能,冷莊主絕不會是那種人。
事實上冷莊主的確不是那種為了活下去愿意犧牲愛人的人,但白綾是,她本就是冷傲的未婚妻,蘭溪在她眼里一直是眼中釘肉中刺,這次機會她必然不會放過。
她去蘭苑找到蘭溪,告訴他事情的始末,她還對蘭溪說,“既然你愛他,為什么不能為他犧牲一點呢?還是你的愛就這么虛假,膚淺,經(jīng)不得考驗……你真以為這蘭苑真為你所建?若我沒記錯,那凌霄宮蘭君乃天人之姿……”
青竹踏入蘭苑時蘭溪正站在梨花下,一身白衣顯得柔弱,他低低喊了一聲,“公子……”
“我說昨夜怎么下了那么大一場雨,他對我如此溫存,原是如此,原是如此……冷郎你又何必……”
青竹驚呼一聲忙伸手去扶,蘭溪公子氣急攻心竟吐出一口血,這日過的萬分長,冷傲中毒已不是一日兩日,今兒毒入心脈陷入昏迷。
蘭溪公子跪在房前相見冷傲一面苦苦求了好久,白綾只捏了茶杯淡笑,什么都不說任滿堂弟子謾罵。
晚上白綾似乎終于厭惡了這個游戲,伸出手掌比了比,蘭溪公子咬緊唇從懷里掏出玲瓏玉,白綾這才讓其進去。
青竹看到白綾朱紅的唇,漠然的笑和她眼里的狠毒,她只輕輕一點他便被她摟在懷里,一雙手摸過胸口、腰側、大腿……
青竹醒來旁邊是笑語,他說,“跟我走吧”
青竹搖搖頭,急急去尋蘭溪公子,走到門口聽見笑語說,“這是你第二次拒絕我……”
青燈派跟以前大不同,沒有隨意行走的弟子,到處守衛(wèi)森嚴,青竹找了一圈也不見蘭溪公子,急得滿頭是汗,路過廚房似乎聽到墨茶的呼救聲,青竹狐疑地打開門,見到墨茶被一名弟子□□,青竹不知哪來的膽子拿起門后的扁擔狠狠敲上去,那名弟子沒聽到聲音,滿頭是血的暈了過去。
“別,別過來,我求……求你們……”墨茶把臉藏進稻草堆里,“我不是狐貍精,公子也不是……你們放過我……求求你們……”
“蕓兒…”
“蕓兒怎么了?”
“嘻嘻,蕓兒死了,她不要我了,嗚嗚,墨茶好怕……莊主發(fā)怒,蕓兒……”
青竹放開墨茶,墨茶已經(jīng)瘋了,他想到蘭溪公子說“青竹,我好幸福,無論他向我提出什么要求我都無法回絕……”
“我說昨夜怎么下了那么大一場雨,他對我如此溫存,原是如此,原是如此……冷郎你又何必……”
青竹一直跑、一直跑,直到他跑到書房,外面沒有一個人看守,蘭溪一身白袍躺在地上。
冷傲失了魂般叫喊,“蘭溪你怎么那么傻,我最愛的人是你啊……”
“我愛你——”
“我愛你——”
……
白綾特有地嬉笑聲不絕于耳,“冷傲,你的蘭溪回來了,你怎么不開心?”
“白綾,你——”
“哈哈,現(xiàn)在你知道了,你鐘愛的蘭溪不過是人盡可夫的賤人,我真開心能親眼看到這些……”白綾惡毒地在蘭溪尚未整理的衣袍間巡視。
“是你!”
“當然是我,不該是我嗎?你們奪取了我擁有的一切……酒我喝了三年多也喝夠了,夢也該醒了,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冷傲,你沒有給我過機會……”
“不過這也是最好的機會,冷傲,虧得你這副樣子,青燈派弟子早就受不了……”
“你死了以后,這一切都將由我接手,什么武林盟主,不過如此!”
“哈哈……”
“我們走吧”笑語走進來,肯定的語氣說著問句。
“好”
“慢著——你能走他不能!卑拙c指著青竹對笑語說。
青竹聞此笑了笑,青絲飛揚,似乎無人能觸,笑語亦笑了笑,展翅欲飛。
半刻鐘后笑語抱著青竹駕輕功離去,起落間不見人影,背后是火紅的山莊,黑煙滾滾,死寂般湮滅。
笑語小心地揭下青竹臉上的人皮面具,絕色容顏展露在他眼前,笑語笑了笑,“你離宮而去后江湖上不知少了多少風波,可也無趣得很,總算叫我找到你了,蘭悠!
蘭悠并不看他,只淡淡問,“赤炎宮,你不要了?”
“要它有何用,前車之鑒我們都已見到,我不會再犯,悠,我們隱居吧,有人就有是非,我常想,要是我們不是凌霄宮主和赤炎宮主是不是更快樂,悠,你拒絕了我兩次,不要再拒絕我了……”
“你也拒絕過我不是嗎?”
“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記得?”
“九歲,凌霄宮,我要你的赤炎劍。”
“啊,那么久啊,那是我們宮主信物……”
蘭悠笑了笑,笑語眼睛有些直,“悠,你是不是什么事都記得?”
“都記得”
“那多痛苦,其人做人不須記太多,所以……你去青燈派亦非巧合。”
蘭悠不想多言,他深知人性是那么的脆弱,經(jīng)不得一絲磨難,他早已失望,還好有他,幸而有他。
一場計謀贏得愛人,值得。不要再問永遠有多遠,沒有人能許諾永久。在我還愿意為你花心思、有所承諾時你的拒絕便是最終催命符,幸好,我愿意,你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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