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尚第一次遇見齊桓，還不能算真正的遇見，那是高二的暑假，下午一點多，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秦尚背著他的大提琴去上課，路過小區(qū)的籃球場，齊桓頂著大太陽在里面打籃球。
　　可能是巧合，在秦尚的視線能夠直視球筐的時候，齊桓進了一個三分球。
　　可能是錯覺，他感覺在球準確無誤地落進筐里的時候，那個男孩的目光在他臉上一掃而過。
　　于是，秦尚很不給面子地扯了下嘴角，以示不過如此。

　　第二次相遇，是又一次的大提琴課，距離上次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同一個地點同一個時間，秦尚開始懷疑這小子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專挑太陽最熱的時候跑過來打籃球。
　　又正好看見他投籃，這回比較花哨，旋轉、跳躍、進球。
　　秦尚再一次斜著眼飄過，花拳繡腿。

　　第三次相遇，秦尚完全是出于好奇，他就想知道那個小子是不是腦子有毛病，是不是每天都頂著大太陽去打球，于是，他在沒有大提琴課的中午，出了門，并且也順手在玄關處撈了一個籃球。
　　那男孩果然在，秦尚心想，這小子天天這么曬居然也沒曬黑，神奇。
　　于是覺得分外神奇的秦尚也拍著球進了籃球場，瞅準了齊桓準備投籃的前一秒，將球往上一拋，不偏不倚，在籃球落進筐里的瞬間將另外一只球彈了出去。意料之中地迎來一道目光，不大凌厲，但好像有點鄙視。
　　秦尚隨意地笑笑，本來也不是故意挑釁，他就是手欠。
　　齊桓扣著自己的球，用眼神跟秦尚對話。
　　于是就迎來一場沒有友誼的拼球，秦尚最后認輸了，因為那小子不要命！他后來是真打不動了，只能主動認輸。
　　齊桓拍著球揚長而去，他們沒說過一句話。

　　第四次相遇，秦尚仍然是出于好奇，那是個雨天，秦尚想知道那小子會不會風雨無阻，于是，他空著手冒雨出了門。
　　他竟然真的在，頭發(fā)已經被雨水打濕，顯得更加烏黑，背上就分不清汗水和雨水了。
　　秦尚走近，球從籃筐里穿過，正好落到秦尚面前，他隨手撈住，一邊拍一邊問：“我叫秦尚，住8幢，你叫什么？”
　　對方沒有答話，只是以極快的速度從他手上搶走了籃球，準備投籃。
　　“耶，拽什么？”秦尚一個轉身，攔到了他身前，兩人身高差不多，高舉一只手，對方便沒什么空子可鉆。
　　于是球落了地。
　　你來我往，對方不說話，秦尚便也懶得開口了，于是偌大的球場就只剩下咚咚咚的籃球觸地的聲音。
　　男孩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只是這回不像上次那么拼命，兩人友好地練了場球。
　　分別時對方只是背朝他揮了揮手，沒有任何交流。
　　不和對方說話當然是不太禮貌的行為，但奇怪的是，秦尚卻并沒有這種感覺。他對那個男孩越發(fā)好奇，明明有一身的精力，卻沉默得像一個靜物。

　　第五次遇見，秦尚在保溫袋里裝了半個冰西瓜，企圖用美食讓對方開口，畢竟吃人嘴短。
　　從八幢到籃球場，要轉過一個綠化帶，幾棵密集的樹擋住視線，秦尚沒有聽見往常拍球的聲音，他心跳莫名快了幾分，以為那男孩不在，那他西瓜不就白帶了？但他還是走過綠化帶，往球場門口走去，然后看見那個已經熟悉的身影靠坐在籃球架下。
　　看到走進門的秦尚，他抬頭，嘴角似乎輕輕勾了一下。
　　他好像也沒有一起練球的伙伴，每次都是一個人。秦尚是個話癆子，于是打完球分西瓜的時候，他沒忍住問出來：“你為什么每次都這個點出來打球，不嫌熱嗎？”
　　那男孩沉默了一會兒，秦尚看見他抿著的嘴唇動了動，然后摸出手機，手指快速地點擊。
　　他把手機屏幕轉給秦尚看，那上面寫著：因為外婆和外公在家午睡，不想吵到他們。
　　秦尚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接著瞪大了眼睛：“你……不會說話？”
　　對方點了下頭，沉默地拿起一半西瓜。
　　秦尚也沉默了，通常來說，不會說話的人也聽不見，難怪他總覺得這個人安靜得出奇，仿佛總是和外界隔絕一樣。
　　分開的時候，齊桓又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我叫齊桓，住15幢。

　　緊接著有了第六次相遇，秦尚對齊桓的好奇忽然之間變成了別的什么，他提早出了門，往籃球場相反的方向走去，到了15幢樓下，然后看見了從單元樓出來的齊桓，秦尚覺得自己運氣真好，并為此覺得心情也更明亮。
　　繼昨天知道了他的名字，今天互相加了微信。

　　第七次相遇，是秦尚發(fā)微信約齊桓出來的，因為中午他有大提琴課，經過球場的時候又沒有看見齊桓，于是傍晚六點鐘的時候，他開始轉著手機玩，打好了幾個字又刪掉，終于在七點鐘的時候成功發(fā)送了一條信息。
　　齊桓聽不見，他以為不會立刻收到回復，可是卻錯了，齊桓立刻回了他：我現(xiàn)在出門。
　　看到信息的一剎那，秦尚覺得心頭好像跳躍了一下，那感覺很明顯，又讓他覺得有點陌生。
　　秦尚從椅子上蹦起來，三步并作兩步地下了樓，又在路口的地方忽然停下來。
　　從15幢到籃球場會經過8幢側面的路口，秦尚朝那個方向望了望，不出所料地看見一個身影從小路那頭走出來，一邊走一邊在手指上轉著球。秦尚卻又假模假樣地抬腳慢悠悠地往前晃，就像沒看見身后走來的齊桓。
　　籃球在地上咚咚兩聲，彈到秦尚的腳邊，他伸手接住，朝后望去，看見站在不遠處朝他笑的人。秦尚覺得那笑容像一顆歡樂的種子，無論種在誰的眼睛里，都會生根發(fā)芽。
　　路燈已經亮起來，昏黃的光投在他身上，把笑容掩映得若隱若現(xiàn)。
　　“你中午怎么沒來？”秦尚問他，他沒有刻意，就像原本就知道似的，說話的時候轉過臉，正對他。
　　兩人并肩走著，齊桓在手機上打字，他全都看見：你今天不是要去上課嘛。
　　他有種被翻了牌子的驚喜：“你在等我？”
　　齊桓輕輕地點了下頭。
　　“過幾天有部電影首映，要不要一起去看？”話出口秦尚就后悔了，他因為一時激動，就把心里話說了出來，但他忽視了齊桓是個聾啞人，約聾啞人看電影，比約盲人一起看電影好不到哪里去。
　　“對不起。”也許是因為他身邊從來沒出現(xiàn)過這樣的人，他一時不習慣周到地照顧對方的感受。
　　齊桓看著他，微皺了皺眉，好像在思索什么，然后看見他打字：你剛剛是說，看電影嗎？
　　原來因為秦尚剛剛太激動了，語速太快，齊桓沒看清他說什么。
　　“沒……沒什么……”
　　可以。
　　秦尚的眼前出現(xiàn)這兩個字，然后他抬頭，看見齊桓朝他笑。
　　“你……你不是聽不見嗎？”
　　齊桓打字：有助聽器，只是我不喜歡用而已。

　　于是那成了他們的第十一次相遇，秦尚在15幢樓下等他，然后一起騎自行車去電影院。
　　距離電影開始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于是他們在商場一樓的星巴克坐了會兒，桌子可以坐下四個人，但他們卻選了對角的位置，就像某種欲拒還迎的默契。秦尚可以看見齊桓的眼眸微動，瀏覽手機屏幕，安靜得像一幅畫。
　　電影快開始的時候，齊桓才戴上助聽器，有點像藍牙耳機的小東西，掛在耳朵上，打字給秦尚看：
　　你說話，我可以聽見。
　　秦尚卻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就好像開啟了阿拉丁神燈，說出三個愿望就可以立即實現(xiàn)，于是在每個貪婪的人心里，就開始無限糾結，到底哪個才是最最想要最最重要的愿望呢？秦尚覺得他接下來要說出來的話，一定要無比珍貴無比有意義，要讓齊桓能夠記住，最好是永遠記住。但他卻像個面對無數(shù)漂亮糖果的小孩兒，不知道該選哪一個。
　　坐在影廳外面的休息凳上的人忽然動了起來，檢票員開始檢票，于是齊桓站起來，朝自覺排好的隊伍后面走去。
　　愣愣的秦尚忽然晃過神來，跟了上去，他剛剛終究沒能開口，他錯失了那個機會，并且不知道齊桓會不會介意他的忽然沉默。
　　齊桓很認真地看著電影，好萊塢的商業(yè)片，背景音總是嘈雜的，但秦尚卻感覺到一種奇特的靜謐，就像巨浪翻滾的海面上飄著的一條小船，你以為它微不足道，它卻能穩(wěn)穩(wěn)地黏著在水面上。
　　最后，齊桓“聽見”的秦尚說出的第一句話是：“電影好看嗎？”
　　齊桓：挺好看的。
　　秦尚：“你餓不餓？要不要去吃夜宵？”
　　齊桓點頭，摘下了助聽器。
　　秦尚想，他也許習慣了安靜的世界，不怎么受得了外界這樣的嘈雜。

　　分別是在第二十一次相遇以后，齊桓告訴秦尚，暑假快結束了，他要回家上學去了，他是趁暑假期間專門來看外公外婆的，也許寒假會再來。

　　在下一次相遇以前，他們一直保持聯(lián)系，秦尚也從微信里，更多地了解了齊桓，他從一出生就聽不見，所以不會說話，漸漸長大之后更喜歡那個安靜的世界，所以學會了讀唇語，沒什么必要的話不愛戴助聽器。
　　他從小就沒上過特殊學校，因為他的媽媽覺得他除了聽不見和不能說話之外，和正常人沒有區(qū)別。他很感謝他的媽媽，因為她告訴他，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缺陷，只是各不相同而已，他只是需要比別人多學一樣本領，讀懂別人的唇語。
　　但也因此，他從小也沒什么朋友。

　　寒假并沒能再次見到的齊桓，緊鑼密鼓一般的高考過去之后，他們才再一次相遇。
　　加長版的暑假剛開始的時候才六月份，南方的小城遠遠還沒有熱起來，天氣好的像是在往地上撒播愉快的種子，秦尚一路哼著小曲兒，騎著一輛小電驢，到車站去接齊桓。
　　小城道路四通八達，齊桓站在車站廣場前的路口朝另外三個方向交替不停地看，他并不知道秦尚會從哪個方向來，直到后背被輕輕地拍了拍。
　　齊桓微微睜大眼睛，這使他的表情尤其是那雙深褐色的眼眸異常鮮活，然后他動了動雙手，做了幾個手語動作，卻又突然停住，他想起來，秦尚看不懂手語。
　　“因為我比你到的早，就進來等你了�！鼻厣性缇蛷乃谋砬槔镒x出他想說什么了。
　　齊桓將掏出一半的手機塞回口袋，臉上閃過一絲抱歉的神色，笑了。
　　“頭盔給你，上車�！�

　　“你看，去年的時候這個廣場還沒建好，今年年初就開了，上面有個電玩城，明天我?guī)恪鼻厣泻鋈徊徽f了，電瓶車在小路上忽悠悠地跑著，初夏溫熱的風像蒲公英一樣，吹在臉上癢癢的，他見到齊桓就忍不住叨叨個不停，有很多很多無聊且無關緊要的話，像小時候倒進嘴里的跳跳糖似的，不受控制地從他嘴里往外跳。
　　秦尚伸手將后視鏡朝里掰了掰，遠遠地映出身后的臉，他偷偷地看齊桓的表情，他正仰面朝上，似乎在看天空，秦尚確定他對自己剛剛的口若懸河毫無察覺，因為緊張和擔心而加速跳動的心臟終于漸漸放松下來。
　　電瓶車直接開到15 撞樓下，齊桓摘下頭盔還給他，右手握拳彎曲兩下拇指。
　　秦尚看著他根根分明的指節(jié)，忽然感覺心口想是被什么東西撓開了一道口子，汩汩溪流從那個口子里流出來，涌遍全身，帶著一種說不明白的溫熱焦灼。
　　秦尚伸出手掌再回握，動作僵硬得像第一天學廣場舞的大媽，齊桓的眼睛卻一下子亮了，雖然他做的不流暢，看起來更像某個騷氣的舞蹈動作，但那也不影響他理解，那是“不用謝”的手勢。

　　那個溫熱的胸口忽然貼過來的時候，秦尚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雖然兩個人的胸口只是虛虛地貼在一起，但還是能感覺到他肩膀上堅硬的骨骼，秦尚的下巴被迫硌在他的鎖骨上，連皮膚的溫度都能感受到。
　　像一只被叼住后頸的小奶貓，秦尚僵硬地一動也不敢動，直到齊桓的身影消失在15幢的樓里。

　　“他只是給了我一個普通的擁抱，”秦尚一邊上樓一邊念叨，“他只是想對我表示感謝，或者表示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他沒有別的意思，齊桓肯定沒有別的意思……”
　　掏出口袋里的鑰匙插進鎖孔，卻怎么也轉不動，他倒騰半天，煩躁地用力將鑰匙來回轉，弄出很大的聲響，但就是打不開，然后那扇門猝不及防地從里面被拉開。
　　“你干什么？”
　　一張陌生的臉出現(xiàn)在眼前，秦尚腦子出現(xiàn)了片刻空白，然后抬頭看了看，他走錯樓層了。
　　“對……對不起，我走錯了。”

　　微信里的文字輸了又刪掉，好不容易打好了一句話又總是猶猶豫豫下不了決心點發(fā)送，從中午折騰到晚飯都吃過了，仍然沒能成功給齊桓發(fā)出一條信息。
　　直到手機叮咚一聲，他看見屏幕上齊桓的名字閃了兩閃。
　　“打球嗎？”齊桓問。

　　“打�！�
　　“我馬上下來�！�
　　“樓下見�！�
　　秦尚連發(fā)三條，代表信息發(fā)送成功的“嗖嗖嗖”的聲音像小鼓點一樣敲擊在他心上，愉悅又帶勁。

　　“你球技進步了�！饼R桓將手機屏幕翻過來。
　　秦尚抬起頭，讓自己正對著他的臉，便不自覺的看進他眼睛里，然而，他們并不容易對視，齊桓大多時候都在認真看著他的唇部，為了能準確捕捉他說的話。
　　“你也是。”天色漸漸暗下來，西邊的天空中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出現(xiàn)一顆星星。
　　“我們去看星星吧，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看到滿天的星星�！鼻厣兄�，像今天這樣的天氣，再過一會兒，到了七八點鐘，天上就會星羅密布，這就是小城的好處，無論環(huán)境怎么被污染，這里依舊能看見藍天，依舊能欣賞到天上的街市。
　　齊桓點了點頭，秦尚看見他眼里一閃而過的光。

　　一輛小電驢能跑遍半個小城。
　　那是城市邊緣的一座小山，小電驢停在山腳下，他們徒步而上，山不陡也不高，男孩子腳力好，不到二十分鐘就到頂，南方丘陵地帶，山頂是一整塊大而平坦的斜坡，長滿了柔軟纖細的青草，白天的太陽一曬，這會兒散發(fā)著悠悠的草香。
　　秦尚抬頭看了看天，星星已經開始爭先恐后地冒出來，只是還沒到那么最繁密的時候。
　　“你看�！鼻厣信牧伺凝R桓的肩膀，又指了指天上，夜色里他已經看不清唇語了。
　　齊桓笑了笑，眼睛微微瞇起來，星光好像灑在了他眼里。
　　“我們要再等一等，還會有更多星星的�！鼻厣幸苍谑謾C上打字，然后將屏幕給齊桓看。
　　他們并排躺在草地上，離得很近，山頂?shù)娘L有些涼，小城白天和早晚的溫差格外大，齊桓的一只手枕在腦下，挨著秦尚的那只胳膊，就擺在他們中間。秦尚將手從自己肚子上拿下去的時候，正好碰到。
　　他手背的皮膚冰冰的，像夏日里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冰激凌，他并沒有挪開，齊桓也沒有，兩只手背就那樣挨著，在繁星下。
　　秦尚冰涼的手心漸漸滲出了汗，除了那只手背，他全身都僵硬，那感覺就像小時候一只蝴蝶落在了他手上，全身上下一動都不敢動，生怕驚動了它。

　　他在這片山頂看過無數(shù)次星星，但沒有一次這樣亮、這樣多，更沒有一次感覺自己的心也跟天上的星星一樣，漂浮在空中，晃晃悠悠。

　　“你真的填了那個學校嗎？”在回來的路上，秦尚又忍不住問他。
　　“我都拍照片給你看了，你怎么還不信？”
　　在填寫高考志愿之前，他給齊桓發(fā)微信，問他想去哪里上大學，齊桓說他成績一般，只能填普通的學校，秦尚毫不猶豫地回了句我成績也一般。
　　秦尚難得不好意思：“我也填的那里。”
　　他又一次微微睜大了眼睛，半天才拿起手機打了一行字：“你分數(shù)比那個學校的線高出很多�！�
　　“我喜歡那個學校�！鼻厣姓f完，加快了一點步伐，走到了齊桓前面，這樣他就看不見他微微發(fā)熱的臉。
　　身后的人追上來，安靜地走在他身側，秦尚感覺到他的目光在自己的側臉上，灼得他半邊臉又紅又熱。

　　齊桓怎么也睡不著，他的世界永遠那么寂靜，從來不會被深夜里的任何聲音攪擾到睡眠，但今天，他卻聽見自己內心的嘈雜喧鬧，像信號不好的老舊電視機，刺啦刺啦的聽不清自己的內心在說什么。

　　這個暑假太容易讓人放松下來，高考是一個坎兒，跨過去了，就算蹦跶到天上，家長都可以忍，秦尚用他那輛小電驢，帶著齊桓逛遍了這個小城的每一個角落，吃遍了大街小巷每一個小吃攤，玩遍了每一個他認為有意思的地方，朦朧的感情像羞答答的晨霧，見著陽光就藏起來，然后又再一次暗搓搓地升起。

　　秦尚假裝若無其事地約他去看電影，但齊桓知道，那天七月七，電影院的票要提前兩天才能搶得到。
　　情人節(jié)的每一場電影都只會爆滿，即便是和愛情搭不著邊的商業(yè)片也沒能幸免，秦尚竟然還買到了后排的位置，兩個男孩子在情侶堆里也并不扎眼，因為無人有暇顧及。
　　他戴了助聽器，秦尚在他耳邊輕聲說：“你知道這是我們第多少次相遇了嗎？”
　　齊桓偏過頭，在影廳昏暗的光線下看他的臉，微微顯得迷茫。
　　“第七十七次，巧不巧？”
　　齊桓笑了，在手機上打下一行字：“希望我們以后還有更多的相遇。”
　　秦尚沒說話，從齊桓手上拿過手機，直接在他的手機上打：“不，希望我們以后都不用再相遇了，以后我們都一起�！�
　　他看著齊桓的臉，眼珠微微地晃動兩下，他在等他的答案。
　　需要明明白白說出來的感情就談不上兩情相悅，真正的心動，是你再怎么藏著，全世界也都看得明白，何況當事人自己。
　　他這次沒有微微睜大眼睛，而是平靜地回看進秦尚的眼睛里，那證明他心里早就明白了。
　　秦尚輕輕握住他擱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他沒躲。
　　他牽了，他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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