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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古董雜貨店》中的一篇
內(nèi)容標(biāo)簽: 靈異神怪 正劇
 
主角 視角
紅云
白月
配角
采蓮
昆侖
博士

其它:古董雜貨店,象牙手鐲

一句話簡介:《古董雜貨店》中的一篇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10855   總書評數(shù):27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25 文章積分:2,744,861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古色古香-奇幻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6936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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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董雜貨店之象牙血

作者:goodnight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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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您好,請問您需要什么?”
      嘩嘩雨聲中,三十來歲的男子推開門,一只腳才跨進(jìn)店堂,迎面便是這么一句清脆甜美的招呼,跟水聲一混音,越發(fā)動聽。他收起傘,邁入屋中,門自動在身后合攏,把雨聲隔絕于外。抬頭看著面前這個年輕女孩,還沒來得及說話,女孩的小嘴嘰嘰呱呱,又是一串:“我們店里無論中西古今,什么樣的貨都有,您想要哪種,盡管跟我說,我?guī)湍。您是要瓷器?繡品?字畫?還是古書,刀劍,古鏡……”
      “我隨便看看!蹦凶禹樋诖,四顧打量這間琳瑯滿目的店鋪。黃昏時分,又下著雨,窗外一片沉黑,濕漉漉的路面一層薄薄水光,映著往來車燈,流麗變幻。而此間店鋪雖小,貨架上錯落陳列著各種叫得上叫不上名字的奇異東西,略顯陳舊的五顏六色,都被屋頂那盞看上去也很古老的吊燈打上暖黃一層光暈,玻璃珠大大小小長長短短地懸垂,滿屋隱綽的影子。
      這是間奇怪卻溫暖的屋子。店鋪中各色古老物品散發(fā)的神秘感被舒適的黃色燈光調(diào)和,令人不覺陰森,唯覺新奇。仿佛踏入異域好友家的客廳。當(dāng)然,還有店主,這個活潑的女孩。
      她仍然笑靨如花,絲毫不像有些生意人,一見顧客購物熱情不高便登時拉下臉來……不過,這女孩的樣子怎看也不是個“生意人”。
      一雙球鞋,粉色少女短襪,斜擺牛仔短裙,雖然雨天氣溫不高,上身仍穿一件鮮艷的小吊帶,雙唇涂著果凍唇彩,耳朵上還掛著一對做成汽水瓶蓋模樣的耳環(huán)。這樣一個大眼睛的女孩實在不該出現(xiàn)在如此充滿了古舊氣息的店鋪中,陪伴著這些可以做她爺爺?shù)臓敔敗墓哦瓊儭N⒁画h(huán)顧,他已確定它們幾乎每個都擁有上百乃至上千年歲月的悠久身世。男子略有些驚訝。
      “你是店主?”
      她眨著眼睛,燦爛地笑著點了點頭:“是呀!怎么,難道我不像?”
      他也笑了。然而她怎么看都只是個吃著甜筒冰激凌流連于少女飾物店的時尚學(xué)生妹。
      “不過,我不是唯一的店主!迸⒂终f,“這家店鋪是我跟姐姐合開的!
      “你姐姐?”
      “嗯。她在那邊煮咖啡呢。”
      男子隨著她的示意望去,果然在店堂盡里,一架藤編屏風(fēng)背后又轉(zhuǎn)出個女孩來。她的頭發(fā)很黑很長,穿著一條輕盈的雪紡連衣裙。往這邊走來的時候裙擺輕揚,帶起一股醇濃的香味。
      “您好,您對什么樣的古董感興趣?請慢慢看,這是我剛煮好的咖啡,不妨喝一杯吧!迸⒌穆曇魣A潤悅耳,手里端著一只瓷杯。
      “這怎么好意思!
      “沒關(guān)系,反正我正在煮。”她微笑道。她的五官雖然跟妹妹很像,但眉目之間流露的則完全是另一種氣韻,溫柔而恬靜!巴饷嬖谙掠,喝杯咖啡可以暖和點。我不打擾您了,請隨便看吧!
      “那么我就不客氣了!蹦凶咏舆^杯子,點頭示謝。雨傘早被那個伶俐的妹妹拿去靠在墻邊,傘身的水滴逐漸匯聚,順著傘尖淌成一抹蜿蜒的濕痕,閃著光亮。他輕輕跨過,隨意掃視著架上的青花瓷瓶、琺瑯古掛鐘、狹長的西洋劍、全套日本茶具、非洲木雕……眼神漫不經(jīng)心。忽然,那流暢如檐前雨水的目光微一頓挫,他伸出手,小心地取下架上一件物品。
      “這個……”
      還未說完,口快的妹妹已搶著說:“這個!有眼力!這是唐朝的東西啦,小心,別摔碎了!……據(jù)說在它背后還有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呢!”
      “是么?”他微微一笑,低下頭,注視掌心躺臥的那只手鐲。褐黃的表面顯得年深日久,又隱隱沁出幾縷暗紅紋理,看久了仿佛于內(nèi)里云彩般流動。雖然并無鮮明艷色,它獨特的圖案卻吸引了他的注意。
      雕工十分精巧,然精雕細(xì)琢出來的卻是一條猙獰的鱷魚,遍身鱗甲,長嘴鋸尾,栩栩如生。鱷魚首尾相銜成環(huán),一如尋常的雙龍奪珠、龍鳳呈祥的式樣,但魚嘴與魚尾之間頂住的卻是一朵盛開的蓮花。他的手指輕撫鐲身,發(fā)覺這飾物上竟有幾條裂紋,微微刺痛地劃過指尖。細(xì)看去,裂痕周遭的顏色似乎也略為異樣。他皺了皺眉頭,瞇起眼睛,專心觀察。
      “這鐲子很特別吧!是真正象牙的哦!”女孩鑒貌辨色,不由得意道,“從來沒見過這種花樣的手鐲是不?都跟你說了,它背后藏著一個愛情故事的!”
      “背后……”他若有所思,把這鱷魚蓮花鐲舉到眼前就著燈光看去,“啊……這些字是什么?”
      鐲的內(nèi)環(huán)淺淺刻著一圈古怪的文字。彎彎扭扭,看起來更像一些不明含義的符號。男子眼睛一亮,走到燈光中心,認(rèn)真辨認(rèn)起它們來,嘴唇還微微掀動,好象在誦讀這些字。
      女孩笑起來:“別看啦!你看不懂的,我和姐姐早就問過別人了,這些是古波斯文,現(xiàn)在早就沒人使用了!不過,其中倒是有一個詞兒是個波斯女人的名字,叫做……”
      “阿努麗斯!彼⒁曋笱黎C,低聲道。
      “你怎么知道!”那女孩大為驚奇: “……不錯,倒是被你猜對了。是阿努麗斯,這個古老愛情故事的女主角。很感人的喔,相傳在唐朝年間……”
      “紅云,你什么時候又知道這手鐲的故事了?”她的姐姐優(yōu)雅地走來,貓兒般落步無聲,把妹妹輕輕瞪了一眼。
      “這……嘿嘿,我比較好奇嘛!這故事是我向一位老人家打聽來的!”紅云做了個鬼臉,“咳,話說在唐代,當(dāng)時的古波斯國王為了表示自己對大唐的敬仰與臣服,送了好多寶物來長安進(jìn)貢,這其中,有一項寶物……”

      “就是這只鐲子了。是不是?”男子呷了一口咖啡,悠悠打斷話頭,眼里流露出一絲笑意。但出乎意料,紅云竟瞪了他一眼。
      “才不是呢!那算什么故事!你別打岔,聽我說完嘛!真是的!” 她埋怨道,男子微笑著,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紅云又沖他撇了撇嘴,才繼續(xù)講下去:“這項寶物,是人。十六七歲的漂亮女孩,她們都是從波斯民間千挑萬選出來送到長安的,個個都會跳非常棒的胡旋舞,還是柘枝舞?……哎呀,反正就是他們西域那邊很流行的舞啦。這些女孩一到長安就被分給各王府功候之家,我們故事的女主角阿努麗斯呢就是這樣的一個來自波斯的舞娘。她長得很漂亮,舞藝又高超,和同伴一起進(jìn)入王府之后,王爺最喜歡的就是她了,經(jīng)常賞賜些好東西給她,嗯……甚至還有意要收她做偏房?墒撬⒉豢鞓,在人前強顏歡笑,背了人就偷偷流淚。因為她在家鄉(xiāng)原是有戀人的,那個男的是個首飾匠,跟她青梅竹馬,就為了國王征選舞姬,兩個人才被迫分開,相隔萬里,好慘的!你們想想,一對深愛的戀人如果……”
      紅云仿佛也被自己講的故事打動,眼里亮晶晶的浮起水光來。她文靜的姐姐微蹙眉頭,更是沉浸于故事中悲傷的氛圍,獨有不速之客神經(jīng)卻大條得很,聽了這么傷感的故事竟然哈哈一笑:“紅云小姐,你的故事的確很感人,可是鐲子呢?你講了這么久,我還沒發(fā)現(xiàn)鐲子出現(xiàn)的跡象!
      紅云跺了跺腳,怒道:“你怎么老是不聽完就插嘴!真討厭!這個故事里當(dāng)然有鐲子啦,不然我講它干嗎?”
      “紅云,不要對顧客大喊大叫的!彼憬爿p聲斥責(zé),“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也該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哪還像個女孩子……”
      “我本來就這樣嘛!不像女孩子又怎么樣,哼,不像就不像,有什么大不了的。”紅云不服氣地頂嘴,“要是我也變得跟你一樣輕言細(xì)語的,那世上不就有兩個白月了?”
      原來姐姐名叫白月。男子望著這長相極其相似的兩姐妹,見她倆爭執(zhí)不下,全因自己一句話而起,忙打圓場:“是我不該打岔。紅云小姐,請你把這個故事講完吧。”
      紅云哼了一聲,才接著講道:“可阿努麗斯卻不知道,就在她以為此生永別的時候,她的戀人卻萬里迢迢也來了大唐,尋找他心愛的女人。但長安城的豪貴之家那么多,阿努麗斯到底在哪一家呢?他就想了個辦法,取象牙一段,精心制作了一只手鐲,并在鐲的內(nèi)環(huán)刻上咒語……”講到此處,她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話鋒一轉(zhuǎn),補充道,“……此人雖以手藝謀生,但他的父親卻是一名巫師,所以他也懂得不少神奇的法術(shù)!嗯……對,就是這樣,他做好這只手鐲后,把它混在許多別的首飾之中,到各個王府豪門去叫賣。那些姬妾呀、舞娘什么的一聽是來自波斯的精美首飾,都紛紛要買,雖然門禁森嚴(yán),首飾匠只能在門外等著,讓人把貨物拿到內(nèi)院去給她們挑選。就這樣他探過了好幾家宅第,賣了不少首飾,只有那只象牙鐲因為形象猙獰,又有裂痕……哪,你看,這里,還有這里,都有裂紋吧!是被火燒過才會變成這樣的哦……我接著講,這只鐲子始終沒有人要,直到有一天他來到阿努麗斯所在的王府,又把一批首飾送進(jìn)去。阿努麗斯一見這鐲子就哭了出來,她知道是他來救她了,便買下了那只鐲子。誰知她一戴上,人的相貌竟變得丑陋無比,好象被火燒過的樣子——這當(dāng)然是巫術(shù)在起作用啦!嗯,是一種幻象,障眼法而已。王爺一見阿努麗斯變成這樣,當(dāng)然不愿要她了,便賞給了下人。這時聰明的首飾匠算準(zhǔn)了時機,就在阿努麗斯要被賜婚的那天混進(jìn)王府,聲稱愿意買她為妻。于是王爺把她賜給了首飾匠,這個故事也就結(jié)束了。是個歡喜的結(jié)局,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們一起回波斯去了,而這只完成了使命的手鐲就被遺落在中國,流傳至今——怎么樣,這鐲子很有來歷吧!”
      她一口氣說完,得意地睨著面前的男子:“這可是稀世奇珍呀!算你運氣,給你撞到了!”
      他摩挲著那只象牙鐲,唇角舒開一彎笑紋,點頭道:“不錯,是個好故事。紅云小姐將來即使不開店,改行去當(dāng)作家想必也能聲名鵲起!
      “你什么意思!”紅云聞言柳眉倒豎,甩開白月拉著她的手,上前一步瞪著對方,“你這話是說我在胡說八道了?”說著臉繃得緊緊的,現(xiàn)出怒意。
      “紅云!別沖動!”
      男子絲毫不理兩姐妹,自顧審視著那只手鐲,自言自語:“我并不敢說紅云小姐杜撰,你的故事果然合情合理。不過根據(jù)這鐲子所雕的鱷魚紋樣,無論是從它的線條構(gòu)圖,以至于眼睛、牙齒、鱗甲這些細(xì)節(jié)來看,很明顯不屬于公元七至十世紀(jì)初,也就是唐朝時期古波斯一帶的工藝風(fēng)格。這就說明,雖然它刻有古波斯文字,但這只手鐲本身卻不是由波斯人制作的,至于那些文字很可能是后來其他人添加的附庸。從這鱷魚圖案的形狀看來……”他皺起眉頭,沉吟道,“應(yīng)該是當(dāng)時生活在非洲的某個部族所奉行的一種圖騰……”
      還未說完,便被紅云打斷:“你說是就是?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說不定你也在瞎編,而且編得比我還……”忽然伸手掩住了嘴巴,眼睛骨碌一轉(zhuǎn),“哎呀……”
      白月不禁會意微笑,瞟了這調(diào)皮的妹妹一眼,轉(zhuǎn)頭說道:“先生,實在不好意思……”
      誰知他渾如不覺,也不氣惱,只擎著那只手鐲踱了兩步:“我不敢說我說的一定就是真相,只不過正好我對這方面比較感興趣,大致研究過一下!
      “哦,這么厲害?不知你是何方神圣?”
      “不敢當(dāng),我兩年前剛拿到考古學(xué)博士的學(xué)位——其實說到古物,內(nèi)中包含的學(xué)問實在是浩如煙海,窮一生也探索不盡,我只是個初學(xué)者而已,看了兩位小姐的店鋪,我知道你們對古董一定也是研究有素,不妨我們一起來探討一下,關(guān)于這只神秘的血象牙,在它背后究竟隱藏的是什么樣的真相!
      白月忍不住問道:“先生也看出這些暗紅色的紋理是血沁形成了。通常能夠出現(xiàn)這種花紋的,像血玉、象牙等等都是作為陪葬品,經(jīng)過多年分解吸收,逐漸汲取了尸體血氣才會有此異變,可是這只血象牙卻并沒有多年埋藏于泥土之中的痕跡……”
      “白月小姐說的沒錯,果然是位行家!边@位自稱博士的男子贊許地點頭,臉色肅然,“其實這才是它的神秘之處,也是我想和兩位探討的問題。按照常理,能形成如此清晰的血紋,這只手鐲至少也要陪葬了幾百年之久,但為何它半點土斑也沒有呢?如果它不是陪葬品,這些暗紅花紋又從何而來?”
      紅云本來氣鼓鼓地在旁邊嘟著嘴,半天沒說話,聽到這兒忍不住又湊上前,不屑地說:“有什么希奇?說不定這東西十分煞氣,里面附了個厲鬼,到處殺人,從唐朝到現(xiàn)在這么多年,殺得人多了自然變成血象牙啦!少見多怪!”
      博士搖頭微笑:“紅云小姐大概是鬼故事看多了吧。我是不信這些的,今天只想從科學(xué)的角度來推測這奇物的成因!
      “科學(xué),哼哼,最討厭就是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什么專家,動不動就抬出大帽子壓人。其實現(xiàn)在人類所謂的科學(xué),也不過是截止到目前為止所掌握的一些規(guī)律而已。你敢說人類對這個世界的一切秘密已經(jīng)了如指掌?如果你不能保證,就別妄下結(jié)論!”紅云冷笑道,“什么事情還未看出個眉目,便先一口咬定不可能——最煩你這種人了!人類發(fā)展才幾千年,地球已存在多少年了?宇宙又有多大多廣?你們這些所謂專家的認(rèn)識范圍不過滄海一粟。在這以外的世界還有多少未曾認(rèn)知的領(lǐng)域,什么千奇百怪的事情不會發(fā)生呢。我說你少見多怪,你還不承認(rèn),可笑,可笑!”
      她連珠炮般地說了一大串,白月攔也攔不住,那博士聽了卻不生氣,反笑了起來:“好厲害的嘴巴!嗯,你這樣一說倒也有些道理,看來以往倒是我故步自封了。我要多謝你幫我打開眼界才是!
      “哼……算你還沒笨到家,不用謝啦!奔t云一向吃軟不吃硬,這一來倒有點不好意思了。
      博士正要說話,紅云又想起一事,搶著問:“還有,手鐲上這些鬼畫符我們當(dāng)初是請一個懂得古波斯文的老人給譯的,他說除了阿努麗斯這個女人名字,其他字都是毫無意義的音節(jié),根本無法翻譯。他還說,這些字更像是一句咒語,可能是某種世人尚未了解的巫術(shù)……你說你是博士我暫且就信了,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這個名字的?”
      “哦,我讀書時曾經(jīng)自學(xué)過古波斯文!
      “真的假的,有這么巧?你該不會是從那個年代跑過來的一只鬼吧?你以為裝得像人我就不認(rèn)識你了?”紅云懷疑地對他上下打量。
      “紅云,別胡鬧了!卑自卤傅貙Σ┦啃α诵,“真對不起,她就是這樣想起什么說什么。對了,既然大家一時都想不出這只鐲子的秘密,不如讓我再來講一個故事吧。先生,您別見笑,我只是聽了您剛才所說心有感觸。這故事純屬虛構(gòu)……”
      “白月小姐太客氣了,您盡管講吧!”
      “您的咖啡涼了。不如我們大家都到里面去坐吧,看看鐲子講講故事,也算是消磨這個寒冷的雨天!
      說著,白月帶領(lǐng)大家往店堂里進(jìn)走去,繞過藤屏,里面的布置與其說是店鋪,更像是家庭中舒適的一角。她讓客人在松軟的沙發(fā)上坐下,又倒了三杯咖啡出來。一時三人不約而同,都有片刻的沉默,這個小小的空間里咖啡香裊裊繚繞,隔著竹簾雖看不見外面的雨夜,卻聽到淅淅瀝瀝,點點滴滴,雨愈下愈大了。一陣緊一陣慢,博士聽了一會兒,心里覺得有點凄涼起來。

      “我要講的這個故事,是關(guān)于一個波斯女子和一個來自非洲的黑奴——是的,我們都知道中國歷史上有過關(guān)于黑種奴隸的記載,比如那個膾炙人口的昆侖奴的傳說。根據(jù)各種史料,現(xiàn)在基本已經(jīng)確定在唐代中國確實曾有黑奴出現(xiàn)過,他們大概都是被擄賣或作為禮物進(jìn)貢而來的。在我的故事里,女主角還是那個名叫阿努麗斯的波斯舞姬,而她的情人便是這樣的一名黑奴。為了方便,姑且稱他為昆侖吧。他們兩人在遠(yuǎn)離家鄉(xiāng)的大唐,同為王公大人們賞玩的異族奴仆,相濡以沫。后來這段情事卻不幸泄露,王爺?shù)弥蟠蟀l(fā)雷霆,卻終究舍不得殺她,只把昆侖關(guān)進(jìn)死牢等候處決。昆侖太了解阿努麗斯,知道她是個烈性女子,自己死后她一定不肯獨活,于是在牢中打碎飯碗,以碎瓷片為刀,把阿努麗斯從前贈給他的一段貼身而藏的象牙琢磨成一只手鐲,設(shè)法買通看守帶出去交給她。
      昆侖來自非洲,在埃及的古老習(xí)俗中,許多動物都被賦予神性的象征意義,比如貓,眼鏡蛇,朱鸛等等,而尼羅河的鱷魚在埃及人心目中則是索貝克大神的化身,具有神秘的生命力量。昆侖的部族可能也會受到這一文化的影響吧。因此他把自己最神圣的圖騰雕刻成手鐲留給心愛的女人,至于那朵蓮花,尼羅河盛產(chǎn)的睡蓮暮合朝開,代表不朽的生命、死亡后的再生與復(fù)活。
      你們看這手鐲,鱷魚首尾相銜形成圓環(huán),中間以正在開放的蓮花作為連接的樞紐,不正是象征了終點即是起點,經(jīng)過神恩賦予的復(fù)活,死亡其實只不過是另一段新生命的開始嗎?我猜昆侖多少也懂得一些部落中的巫術(shù),他是希望女人戴著它,以避免自己死后她去尋短見?墒前⑴愃固珢鬯,她知道昆侖必死無疑,得到那只手鐲,便在它的內(nèi)側(cè)刻上了她們波斯人秘密流傳的一句咒語。然后,在昆侖被處死的那天,她佩著這只情人的信物,從容投火自盡了。千年之后,這個故事早已湮沒無聞,昆侖和阿努麗斯的骨灰都無處尋找,只有手鐲上當(dāng)天被烈火焚燒過的痕跡證明了世上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對男女的愛情!
      白月講完這個長長的故事,陷入沉思。窗外雨聲嘩嘩,大家都有點飄忽的感覺。雖然她說過這只是個即時虛構(gòu)的故事,但在她舒緩而憂傷的語調(diào)里,就連一向以治學(xué)嚴(yán)謹(jǐn)著稱的博士也不禁疑幻疑真了。
      “姐,這個故事好感人喔!”紅云眼中水光閃爍,她用標(biāo)準(zhǔn)的言情小說迷的那種語氣興奮地說,“姐,不如你閑下來去寫小說吧,我一定做你忠實的讀者哦!”
      博士與白月都哭笑不得,紅云意猶未盡,仍沉浸在故事里:“真是感天動地……啊,姐,你剛才說阿努麗斯刻了一段咒語在上面,到底是干什么用的?還有,昆侖的巫術(shù)是不是不靈?為什么阿努麗斯戴了鐲子還是自殺了?”
      白月靜靜地笑了笑:“那段咒語是流傳在古波斯無法結(jié)為眷屬的癡男怨女中間的,他們在殉情之前通常會使用這句咒語,令自己死后的靈魂不忘記生前的戀人,用了這句咒語的人,死后會永遠(yuǎn)滯留在幽冥之中,直至等到愛人為止!
      “?這么可怕!”紅云失聲,“那不是永不超生了?太恐怖了!這……這跟被封印有什么區(qū)別!”
      “傻丫頭,不過是編造的故事而已,哪里真有這么一回事呢!
      紅云呆了半晌,拍拍胸口:“是啊……是你編的,我都忘了……對了,這個故事的結(jié)局是什么?阿努麗斯遇到昆侖了嗎?”
      白月?lián)u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兩個人的心愿是相反的,昆侖希望阿努麗斯活下去,阿努麗斯卻已經(jīng)決定要在幽冥中永遠(yuǎn)等待他。所以這個故事……是沒有結(jié)局的!
      “白月小姐的故事很動人,也許沒有結(jié)局才是最好的結(jié)局。不過你還是不曾講出這只手鐲為什么會成為血象牙。”此時,一直安靜地旁聽的博士插口。
      “老實說,我真的也想不通這一點!卑自抡f。
      紅云精神一振:“我說一定是昆侖和阿努麗斯在陰間相會了,然后二人合力,殺了那個壞王爺報仇……”

      “你又來了,哪來那么多打打殺殺的,你呀……”

      “哼,那個壞蛋本來就該死嘛!我知道你又要說我不像女孩子了……”
      姐妹倆嬉鬧著彼此取笑。博士注視被放在茶幾中央的那一環(huán)血象牙,在暖黃的光線里,它仿佛散發(fā)著一股詭異的氣息,總教人心里隱隱不安。那幾縷血痕深藏于象牙內(nèi)里,姐妹倆的身影晃得燈光一明一暗,光影閃爍時,看久了越覺得它們在那猙獰鱷魚與華美蓮花之上連綿流動,好象要訴說著什么,又欲語還休。博士緊盯著它,感覺心底里泛上濕漉漉的寒氣來。
      “不對!”他忽然伸手拿起那鐲子,“你們看,這朵蓮花絕不是尼羅河的睡蓮!它是中國土生土長的荷花!”
      白月紅云一驚,同湊過來看,果然細(xì)瞧之下,那朵舒卷的蓮花分明便是再地道不過的中國傳統(tǒng)工筆畫的線條,柔媚而典雅,正與充滿了力量的鱷魚成為對比。以前只知道這手鐲圖案奇特,一直沒有留意過其中居然還有這等玄機。
      “這說明什么?”紅云脫口道。
      “說明這只手鐲不是由一個人獨力完成的!卑自侣,“也許是由非洲人與中國人合力雕成……也許是……”她搖了搖頭,“我猜不出。事隔千載,這個謎大概永遠(yuǎn)無解了!
      博士重新審視手鐲上的文字,忽道:“雖然這些字的意義不明,但若不求甚解的話,只按發(fā)音朗讀還是可以讀得出的……”
      瀝瀝雨聲中,他咳嗽一聲,邊轉(zhuǎn)動手鐲邊看著上面的字誦讀起來。那些無意義的發(fā)音,不知道是否先入為主的緣故,姐妹倆聽在耳中只覺詭譎莫測,仿佛真有一種超自然的力量涌動于這斗室。白月與紅云對望一眼,手心都沁出冷汗。
      低沉模糊的聲音……千年流傳的咒語……巫術(shù)……火焰……血……千百種聯(lián)想在腦海中翻騰,像天邊幻云,每當(dāng)要看清楚,便迷離淡出。紅云看著臉色蒼白的姐姐,突然全身繃緊,所有的感官于剎那間變得無比敏銳。
      這是戰(zhàn)斗的前兆!她的身體已自動做出反應(yīng)!
      血象牙的真相……血……
      “姐姐,小心!”紅云跳起身大喊。順手一扯,把白月與博士拉到了自己身后,叮的一聲,鐲子落到茶幾上,振動不休。
      燈光在同一瞬間驟然青黯,縮為豆大一點,顫顫欲滅。
      “惡鬼,受死吧!”紅云右手劃過半圓的弧,收攏于胸前,五指緊攥成拳。她全神貫注,陡然暴喝,手掌一撒,拋出一道明亮的紅色光焰,直奔手鐲而去。
      紅光若流星墜地,爆出一聲裂帛般響亮。那架屏風(fēng)被震倒地,煙霧忽然騰起,愈來愈濃,將整間店堂漫得不見五指。
      博士早嚇得呆若木雞,縮在紅云身后發(fā)抖:“難道……真的有鬼?”
      紅云的聲音在近處冷冷響起:“早說過世界上有很多事你不知道了。這只鬼應(yīng)該就是血象牙背后的真正秘密,它是個千年老鬼,想不到我的風(fēng)雷劫也奈何不了它!
      “什么?你沒能殺掉它?”他抖得更厲害,“那……它現(xiàn)在還在這屋里嗎,它……它在哪?”
      他挪動著腳步企圖找個安全的地方,誰知忽然撞上一人,博士慘叫起來。
      “先生,不要怕。是我!笔前自碌穆曇。這會兒他顧不得紳士風(fēng)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白月小姐!救救我……”
      白月道:“我不擅長攻擊,還是等紅云出招吧!
      “什么?!”原來她不會打!博士正不知如何是好,滿目濃霧中忽若一隙云開透露光明,細(xì)細(xì)一縷歌聲揚起,雖然微弱,卻清晰可辨。極其甜美清澈的嗓音,悠揚宛轉(zhuǎn),回腸九曲。飄搖在霧氣里,又彌漫了一股說不出的凄冷。那是個女人的聲音,忽近忽遠(yuǎn),不知她究竟在哪。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
      是南朝《西洲曲》中的四句。博士訝異自己在這當(dāng)兒竟還想得起這首名樂府,許是因為歌聲實在動聽,雖只四句,反反復(fù)復(fù),更見纏綿。曲中那一股秋天的冷清味道,好濃。
      女鬼還在唱:“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大家捂上耳朵,不要聽!”紅云喝道,“她在迷惑我們!惡鬼,有我在此你休想害人,給我閉嘴!”
      博士心中一凜,捂住了耳朵,卻又不自覺地慢慢放下雙手。

      歌聲……實在太美了……
      歌聲停了片刻。然后,像是料得紅云奈何不得她,那女鬼又旁若無人地唱了起來:“……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采蓮南塘秋……”
      “閉嘴!閉嘴!”
      紅云氣得發(fā)瘋,這鬼簡直完全沒把她放在眼里!歌聲忽東忽西飄蕩不定,她左右開弓,沖著它的方向連連出手,紅光成片地爆發(fā)卻總是打不到那只鬼。采蓮南塘秋的歌聲,仍舊飄渺地、纏綿地,也許是目中無人地唱個不休。反把紅云累得直喘。
      “該死的惡鬼,會玩捉迷藏了不起啊,給我出來!不然我砸了你那只爛鐲子!”
      不知是否這威懾起了作用,滿室迷霧漸淡漸散,終于慢慢地消弭。殘煙剩霧中,他們看到了那只鬼。
      她看起來根本沒有攻擊的意思。身穿一件唐朝那種寬袍大袖,是華麗的大紅緞服,背對著他們揚著袖子,且舞且歌。長發(fā)紛披滿身,她仿佛沉浸于自己想象中的世界,陶醉不醒。歌舞的動作雍容沉穩(wěn),正是大唐風(fēng)范。
      紅云冷笑一聲:“長發(fā)紅裳,倒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冤鬼造型——竟唬到我頭上來了!別唱了!你活著時是唱戲的么?也不嫌煩!”
      女鬼恍如不聞,一板一眼,認(rèn)真地繼續(xù)著她的歌舞。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
      “過過過,過你的大頭鬼。 奔t云罵道,“你有完沒完?——姐姐,這鬼是傻的,我們不用跟它講道理了,快封了它!”
      “我看她是陷在生前的某段記憶里出不來了!卑自碌溃八F(xiàn)在是在重現(xiàn)那段記憶,可能她自己都不曉得。也許,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紅云,你別忙發(fā)火,讓我來喚醒她試試。”
      ?好容易是個迷糊鬼,不來害人,現(xiàn)在她居然要喚醒它?博士目瞪口呆,還來不及反對,白月瞑目入定片刻,睜眼念道:“萬法有相,如夢如電,泡影虛空,速歸本真!”
      同時兩手食指中指相駢交叉于額前,突然往相反方向交錯撤去。眉心頓時迸出一道白光,正擊在女鬼背心。博士捂住了眼睛,不忍看那鬼血肉模糊的慘狀。
      誰知并無慘呼響起。他從指縫間偷看,見紅衣鬼受此一擊,歌舞驟停,許久,顫顫地轉(zhuǎn)過身來。這一轉(zhuǎn)身,只把博士駭?shù)萌昶咂遣蝗@叫出聲。
      這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臉了。娟秀的面容,肌如凝脂,蛾眉櫻口,鳳目瓊鼻,配上一頭黑發(fā),是標(biāo)準(zhǔn)的中國古典美人,如從畫里走出。
      ——如果,不是那一雙丹鳳眼里不停流下鮮血的話。
      細(xì)細(xì)的血流,如殷紅溪水,自她的眼底淌過面頰。滴答,滴答,寂靜中聽得見墜落的聲音。雙行血淚止不住地流落在她的紅衣裳,被那料子吸收,紅的于是更紅。一些吸收不及的則滾過光滑緞面,落于腳下。鬼的眼淚,一沾人間土地便蒸發(fā)不見。
      紅云叉腰一喝:“惡鬼!你害過多少人了?從實招來,我放你一條生路,否則!哼哼!”
      女鬼側(cè)耳傾聽。她似乎看不見東西。
      “少裝樣,快說!不然收了你!”
      ……“他呢?”
      三人面面相覷。等了半天,這個以經(jīng)典凄厲造型出場的千年女鬼,開場白竟是如此語焉不詳,簡直跟沒說一樣。
      “你說什么?誰是他?他是誰?”
      “他在哪里?我要找他……求求你們告訴我,他在哪里?!”
      “你在說什么!”紅云不耐,“你自己都說不清楚,我們想幫你也幫不上!他究竟是誰?是你的丈夫?情人?父親?兒子?”
      ——“他叫昆侖!毖鄄灰娢锏呐砻饕魂嚕K于放棄,只是喃喃,“我的眼睛……為什么看不見了?他……他叫昆侖,我要找他,我的丈夫……”
      “真有個叫昆侖的?!”紅云眼都直了,“白月,你的故事不是白編的……喂,別告訴我們你丈夫是個黑奴,我會受不了的!”
      女鬼雙手捂住心口,漸漸匍匐于地:“是的……是的,昆侖是個黑奴,他是我的丈夫!姑娘,如果你知道他的下落,請你告訴我!我會感激你一生一世……”
      “靠~!真是黑奴?!你這樣搞會讓我以為我姐姐是個先知!”
      博士拉著紅云的衣服——由于那件小吊帶太緊實在沒得可拉,又不能拽女士的頭發(fā),他只得把魔掌攫向那條毛邊磨白、好似垃圾堆撿來的牛仔裙,才沾到個邊便遭橫來一“霹靂金剛掌”,只打得他哎喲連聲地縮回。紅云瞪他一眼。

      “別這么沒出息好不?有我和姐姐在,一百個鬼也傷不了你的!真沒用!——我說,你到底害過多少個人?別讓我費事,快自己招了,免得羅嗦!”
      “紅云,她好象另有隱情,你別著急,問清楚再決定。”白月悄悄扯過她妹妹,“我看她不像是會害人的!
      “姐呀,你也太善了,隨便什么東西都能騙你!鬼就是鬼,永遠(yuǎn)不要用人的標(biāo)準(zhǔn)去衡量它們,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紅云頓足,“看來她是寄身在這鐲子里的。如果她沒殺過人,象牙里的血從何而來?”
      “紅云,莫非你的好勝心已泯滅了你的慈悲心么?你看看她的眼睛。”
      白月面露不忍之色。紅云聽了姐姐的話,為之一怔:“莫非……這血象牙是……”
      紅衣女鬼伸出雙手徒勞摸索,面上血淚直淌,她只顧哀鳴:“求求你們告訴我他在哪兒!別,別欺負(fù)我一個瞎子,求你們了……”
      “難道……”
      連博士也怯怯地發(fā)言:“紅云小姐,你還是先問問她吧……”
      “還用你說!”紅云甩開他,跨前兩步,“聽著,我們今天也是初見你,不知道你的過去。如果你想讓我們幫你,最好從頭把你的一生細(xì)講一遍!”
      女鬼愣了一會,終于低聲道:“是,好心的小姐,你說的對……我最近糊里糊涂的,很多事都記不分明了,我盡量想想……”
        “我叫傅采蓮!彼雒嫱灰姷奶炜眨岩簧皦m慢慢追憶,“我父親曾是最好的手藝人,名動長安……可惜娘死得早,我七歲上,父親思念娘親成疾,也去了。我流落街頭,后來被送到赫望候府里……”
      “原來不是王爺,是候爺……反正都差不多!奔t云嘀咕道。
      “到了府里,人家說我嗓子好,讓我學(xué)唱曲。我用心地學(xué),十八歲上,府中再沒有誰比我唱得更好。候爺很喜歡我,說要娶我做側(cè)室,可是我不喜歡他……我拼命地不從,拼命地不從……我以為候爺一定會殺了我,誰知他沒殺我,有一天還叫我去唱曲給他聽……我想唱過之后就要死了,便窮盡畢生所學(xué)唱了我最拿手的一支!备挡缮彸龄嫌谇昵暗幕貞,歌袖掩口,曼聲唱道,“采蓮南塘秋……”
      “好了好了,你不必再唱,只往下說便是。”紅云忙及時打斷,以免她又唱起來沒完。
      “——他聽了只是冷笑,后來他說,有些人就是不識抬舉,主子的恩典也敢頂撞,他擊了擊雙掌,喚出一個人來。啊,那個人真可怕!他比我見過的最高大的男子還高出一個頭,全身黑如煤炭,滿頭是剛硬的卷發(fā),一張臉只有眼白與牙齒是白色的……他不穿衣服,三九天氣,也不會冷,只在腰上系一塊圍布。他見了我,只會呵呵地笑,說不出一個字來……他像個妖怪!我嚇得哭起來。赫望候忽然笑了,他說這就是我這種不聽話的奴才的下場,他說這個妖怪一樣的男人名叫昆侖,是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進(jìn)貢來的黑人奴隸,是最賤的賤種。為了懲罰我的愚蠢,他把我配給這個妖怪為妻,永無出頭之日。赫望候命令他把我抱到一間小屋里去,那是昆侖居住的地方,從此以后,我就是這個黑妖怪的妻子了,跟著他一起成為賤民,被當(dāng)成野獸看待。那時很多人都來看熱鬧,大家說,倒要看看日后我會給他生出個什么樣的小怪物來?……啊,好可怕……”
      采蓮忍受不了似的,抱住了頭,癱軟做一堆。血淚,滴滴淌在衣襟。
      “后來呢?”紅云追問道。
      “后來……他關(guān)上門,我很害怕,我拔下簪子嚇唬他,我說如果他敢近前一步我就自殺。想要自盡。他好象很怕……原來他是聽得懂我們的話的,只是不會說而已。哼,我才不管,我不要這只黑猩猩碰我。整夜我握著簪子瞪著他。他似乎很難過,試著伸出他那蒲扇大的黑手,來摸我的臉。我尖叫著,揮動簪子刺破了他的手,流血了,于是他更難過,他知道我討厭他,只好蜷到角落里去,低頭看著自己黑漆漆的雙手,好黑,血染在上面都看不清楚……他好象也知道自己很丑,因而傷心不已。一整夜,他只是看著自己的手,沒有動過一下!
      紅云忍不住道:“你也太以貌取人了!黑人有什么要緊?最重要是對你好!我看這個昆侖對你就不錯,不管什么人,第一是要善良。你真就這么狠心不理他?”
      采蓮直視前方,流著血的眼睛里似乎也浮起一絲笑意,更顯凄慘。她恍惚道:“你說的對,男人長什么樣子有什么要緊,最重要是對我好……昆侖,他真是很善良。這是很久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的,雖然他生得怕人,心地卻再好不過。他從不對我發(fā)脾氣,不管我對他再兇。每天晚上,他都自己到角落里去睡,不靠近我。若是夜里我要喝水,要被子蓋,他就應(yīng)聲過來服侍我,整夜抱著我取暖,卻再沒有半點不尊重的行為。我慢慢地不怕他了。有一次我生了很重的病,他天天守著我,還磕頭去府中管家求藥。管家不肯給他,他就自己挖,挖得十個指頭都出血了,弄來草藥煮了給我吃……他還救了一只從樹上跌下來的小喜鵲,它的腿斷了,他幫它醫(yī)治,悉心照料……那時我才知道,昆侖雖長得高大兇惡,卻是世上最善良的人,也是對我最好的人……于是在小喜鵲腿傷痊愈,他把它送回窩巢的那天晚上……我回心轉(zhuǎn)意,真的做了他的妻子。我們成親半年,終于真正地洞房花燭……”
      “……”紅云白月臉上一紅。采蓮卻已不聞外界種種,落在生前幻象中,不可自拔。
      “我跟昆侖結(jié)為夫妻,日子過得很開心。漸漸地我倆可以用手勢交談,我知道昆侖被裝在販奴船的底部飄洋過海來到大唐,船上擠滿跟他一樣的草原上的少年。途中有人因缺水與疾病而死去,便被拋入大海。瘟疫在艙中蔓延開來。最后當(dāng)船抵達(dá)泉州港時只剩下三十分之一的人。他用雙手告訴我,他的家鄉(xiāng)有多美。無邊無際的大草原,雨季來臨,一片青蔥,天空中吹過的熱風(fēng)就像斑馬身上的條紋一樣潔白。說著這些的時候,昆侖眼里滾落了淚水。他的眼淚和我們的一樣,是透明的。
      我知道昆侖想念他的家鄉(xiāng)想得要發(fā)狂?晌覅s不能幫他做什么。那時我已不再唱曲了,他們叫我洗衣服。雖然生活很苦,心里卻是快樂的。而昆侖是府中的象奴,那年月王公大人們都以豢養(yǎng)大象為榮,赫望候家里就養(yǎng)了好幾頭,命昆侖照料和訓(xùn)練它們跳舞,表演給大人們看!
      “大象跳舞?”紅云十分好奇。
      “唐代確是有象舞的。”博士說,“據(jù)記載……”
      紅云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待會兒再說這個。別打擾她,讓她說下去!
      那段日子他們一定過得很開心。采蓮回憶著的時候,嘴角不由露出溫柔的微笑,而血淚卻仍不絕地淌落:“那些大象都很聽他的話。他也疼愛它們,不過他最喜歡的一頭叫阿努麗斯!
      “阿努麗斯!”這下連紅云也忘了自己“別打擾她”的警告了,三人一齊大叫。
      搞了半天阿努麗斯……竟然是一頭大象!這……也太無厘頭了……
      “因為它來自他的家鄉(xiāng),他說每當(dāng)跟阿努麗斯在一起,好象便能嗅到草原的氣味。我知道雖然昆侖很愛我,他始終是不屬于這里的。后來我有喜了,他更疼我,但獨自一人的時候,他的眼睛總是那么空蕩蕩的,看不到邊……我很害怕,好象那時我就已經(jīng)知道,總有一天,我會失去他……”
      紅云抓了抓頭:“這的確很棘手啊,他是該陪著你呢,還是該設(shè)法回非洲去呢?”
      “我的心事沒法跟人說。自從嫁給昆侖,所有人都不愿跟我說話了,他們遠(yuǎn)遠(yuǎn)地繞著我走,生怕沾上了賤氣……哼,有什么關(guān)系,我也不想跟他們說話。那些日子里我把什么都看穿了,人情不過如此。我只要我的昆侖,旁人與我何干?
      只有一個人不嫌棄我的身份。她是從前進(jìn)貢來的波斯女子,據(jù)說年輕時是最出名的舞姬。如今老了,因為她從前讓赫望候的上代出了不少風(fēng)頭,故被留在府中養(yǎng)老。人家都說她會算命,有一天我去求她幫我算算昆侖和我能不能白頭偕老。波斯女拿出一枚銀幣,還有許多古怪的東西,可占卜之后卻不肯告訴我結(jié)果。我求她,在她面前哭,她只是摸著我的肚子嘆氣。然后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她說什么?”
      “她說……每個人都有自己該去的地方,而我的恐怕要到一千年后才能知道。我不相信。我怎么可能活一千年?我只想知道這幾十年的事。既然她不能告訴我,那就算了。
      昆侖真的是個好丈夫。我的肚子越來越大了,算一算,還有一個月就要生產(chǎn)。他很開心,說很想快點看到我倆的孩子。誰知那時候忽然有一件差事落在他頭上。
      他們說西域三十六國的使節(jié)明天要一起進(jìn)長安,朝拜天子。這是一件舉國的盛事,我們大唐天威遠(yuǎn)振四夷賓服,要好好慶祝。因此昆侖要帶著他的大象到城外去參加迎接使節(jié)的行列。他得到這個消息后很是憂傷,整夜抱著我不睡,好象很不愿意去的樣子。我安慰他說,只是去一天而已,晚上他回來,我們又能在一起了。我說我會照顧自己,讓他放心地去。
      昆侖聽了很高興。天一亮他就帶著大象出城去了。那一天我在家等他,一直等他,等到天黑了他們還沒回來,我就跑到王府后角門去等他,啊……我等了他好久……”
      她激動起來,陷入迷亂。雙手捂住耳朵搖著頭,仿佛疼痛難忍。她的敘述漸漸變?yōu)榧饨校骸澳翘煳乙恢痹诘人!他答?yīng)過晚上就會回來的!”
      白月忙上前一步,柔聲安慰:“你放松點,靜下心想想后來發(fā)生什么事了?你在角門邊等他,然后呢?難道你一直在那里等么?”
      “不……不……”采蓮慢慢平靜下來,頹然低頭,“他沒有回來。天亮之后,帶他們出去的管家一個人回來了,他告訴我……昆侖跑掉了。”
      三人對望一眼。雖然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但看到采蓮終于心碎欲絕的樣子,都覺心中不忍。
      可是,有些事情,總是必須面對的!躲不過,躲不過的。
      紅衣女鬼跌坐于地,渾身打顫。長發(fā)遮住了她的臉,只有止不住的血淚,一串一串,落在地上蒸發(fā)。
      “他說當(dāng)天一切都很順利,但在回程的路上,天已快黑了,就在進(jìn)城之前昆侖帶領(lǐng)的象群突然發(fā)生了騷亂,大象們不聽約束,發(fā)瘋似地橫沖直撞,人們紛紛奔逃,一時誰也顧不上誰,局面一片混亂……當(dāng)象群稍稍平靜,大家想起該叫昆侖來管束這些瘋象時,才發(fā)現(xiàn)他和阿努麗斯都不見了……他們派人去追,終于在渭水之畔找到,昆侖正往一條就要出發(fā)的商船上爬,當(dāng)追趕者上前抓他的時候,阿努麗斯嗥叫著沖過來阻攔,它從來沒有這么兇猛過,在它的長牙與巨蹄之下殺死了好幾個追兵。沒有人能躲過阿努麗斯的攻擊,那時他們還聽到它對著船上的昆侖不停地叫,好象在催他快走,快走……
      船開了。昆侖在船上,他們再也抓不到他。他們說,那頭瘋魔一般的大象忽然對著那個方向跪了下來,流下了眼淚。它束手就擒,再不抵抗了。但他們怕它又再發(fā)瘋,就刀劍齊施殺死了它。還燒了它的尸體,管家撿回一段燒焦的象牙,交給波斯女,想讓她看看這頭大象當(dāng)日是否被邪魔附身,可是昆侖已經(jīng)跑掉,傷人的大象也死了,這件事終于不了了之!
      “我知道了,后來一定是波斯女把那段象牙給了你吧!”紅云恍然大悟。
      原來事情是這樣。難怪象牙上會有火燒的痕跡。
      “是的,她偷偷地把象牙交給了我,那是昆侖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我不相信他就這樣走了,拋下我們母子,我不相信!我總以為有一天他還會回來,他一定舍不得我們的!我想他的時候,就用那段象牙來打發(fā)時間。我把它雕成一只手鐲,鱷魚是昆侖,在他的手臂上有一個這樣的文身,那是他們族人的標(biāo)志,我等不到他,只好一邊回想,一邊雕刻,好象又能摸到他的手臂……”
      “那么蓮花就是你了。”
      “是……那是我,我叫采蓮,我就是那朵蓮花,我的昆侖會這樣地抱著我,再也分不開……”采蓮抬起頭,血染的臉上又露出笑容,看來十分詭異,“可是他為什么不回來呢?他……真的不要我了么?我做好了那只手鐲,他還是沒有回來,然后,我們的孩子出世了,是個女孩,我給她取名叫子夜,因為她是個漂亮的小黑人兒。我看到她的臉就不哭了,她笑得好甜!我親她,抱她,可是……可是我為什么看不到她的臉了?!我什么都看不見了!這是怎么回事?我的女兒去哪兒了?你們把她還給我!”
      她突然怒吼,飛身撲來。白月站得最近,竟來不及躲,被她一把扼住脖子:“你們把我的子夜藏到哪兒去了?快把她還給我!”
      “姐姐!”紅云驚叫,想要攻擊她又怕傷了白月,急得哭了出來。白月只覺呼吸困難,眼前是那張雙目流血的臉,越逼越近,更是心悸。她竭力擠出一絲氣息,斷續(xù)地說:“采蓮……你的女兒不是我們藏起來的,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是誰把你們分開,你那時還在赫望候的家里……”
      “赫望候!”女鬼一怔,漸漸松脫雙手。她努力地回憶,對她來說最后的也是最痛苦的那段往事!昂胀颉堑模,我想起來了!是他!是這個老賊,孩子生下沒多久,有一天他忽然派人把她帶走了!他說宮里太后喜歡看雜耍百戲,要找一批小孩子從小訓(xùn)練,他……他把我的子夜送進(jìn)宮里去了!他還嘲笑我,說我生下的是只猩猩崽子,一定身腰靈活,最合用了……他奪走了我的孩子!”她雙手一松,白月脫離了禁錮,跌在地上不停地喘息。采蓮早已發(fā)狂,歇斯底里地叫著:“我那樣求他!我嗓子都哭啞了,他還是搶走了我的女兒,送她去宮里給別人做玩物……”
      紅云忙扶起姐姐,不屑道:“那你當(dāng)時就該殺了這老賊!現(xiàn)在對我們發(fā)威有什么用?”
      “不,我沒有……我沒用,保護(hù)不了我的孩子,我是天下最沒用的母親!”采蓮掩面悲號,“子夜被他帶走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天天哭,天天哭,后來,我哭不出聲音了,再后來,我的眼淚都變成紅色……再后來,再后來……”
      “后來怎樣了?”
      “再后來……有天夜里,我在自己的小屋里……懸梁自盡了!辈缮徴卣f。當(dāng)她終于想起了真相,反而異樣地平靜。
      “原來我已經(jīng)死了。這么久……我一直都不知道!彼s著,“那么,我已經(jīng)是鬼了……”
      “采蓮,死亡并不可怕,是鬼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一千年來始終陷在這個心結(jié)里不得解脫——不,是你自己不愿意解脫!你不肯面對現(xiàn)實,寧可自欺,永遠(yuǎn)沉淪在回憶里。你的眼睛看不見,只是因為你不想看見!你害怕看見昆侖和子夜都不在你身邊,為了這個,流了一千年的血淚,在黑暗里不得超升——值得嗎?采蓮,你這樣困住自己,是永遠(yuǎn)也等不到他們的,不如離開,也許在下一世的輪回里還會再遇到昆侖,不是么?”
      “已經(jīng)過了一千年嗎?”女鬼聽了白月的話,怯怯地問。
      “是的。你已經(jīng)浪費了一千年用來尋找他們的時間……”
      白月還未說完,面前忽然騰起一陣煙霧,什么也看不見了。
      只是隱隱地,聽到女子的笑聲。近了,遠(yuǎn)了,終于完全消失。
      半個月后。
      “喂!你怎么才來!”上午十一點的店鋪里寂無人聲,只有一個顧客推門而入。才進(jìn)門,紅云不知道從哪冒出來,跳到他面前大喊,“還說一定能盡快研究出結(jié)果來,吹牛!”
      “紅云小姐,那可是古波斯的咒語呀!半個月的時間難道還長么?為了盡快向你交差,我覺得我已經(jīng)破壞了自己治學(xué)要嚴(yán)謹(jǐn)?shù)男艞l了!北粐樍艘惶哪凶油屏送蒲坨R,老氣橫秋地說。
      “廢話少說,什么向我交差,你自己還不是也想知道?”紅云做個鬼臉,揚聲召喚,“姐,快來參加博士先生的新聞發(fā)布會!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博士笑道:“別鬧了,其實我們不是也猜到了嗎?這次只不過是想證實一下。我回去后發(fā)動關(guān)系,幾乎把認(rèn)識的人都打探了一遍,還好最后拐彎抹角地給我找到本校一位早就退休了的教授,他專業(yè)是教經(jīng)濟學(xué)的,聲望很高,不過其實他私下對玄學(xué)和神秘學(xué)的研究非常有造詣呢!只是知道的人不多罷了。多虧我的一位師兄的女朋友的……”

      “喂喂喂,你有完沒完啊,好啦,知道你辛苦了,大不了待會兒請你吃中飯好了!快講,說重點的!”
      “嗯。我把這只鐲子給教授看了,他非常感興趣,不過他不懂古波斯文,于是我跟他一起研究了這么久,協(xié)助互補,昨天終于得到了比較翔實的結(jié)論。其實就是當(dāng)天我們猜測過的:波斯女通過占卜,知道采蓮將要自盡,而且心懷冤憤,會淪為怨魂被困在手鐲之中,因此采蓮死后她在鐲子上刻了一句咒語。那其實是當(dāng)年摩尼教中的一種秘密儀式所吟誦的,作用跟我們的度亡經(jīng)差不多,是超度滯留人間之亡靈用的。她先超度了為主人而死的大象阿努麗斯的靈魂,因此咒語中有它的名字。但采蓮屬于自愿封閉,實際上等于自己判了無期徒刑,她也無能為力,只好借助這咒語——當(dāng)不知道這個故事的局外人念出咒語時,鐲子里的冤魂就能重見天日。恭喜我們吧,我們猜得很接近正確答案!”
      博士笑吟吟地說。同時從包里拿出那只象牙鐲:“好了,謎底已經(jīng)全部揭曉,這個也可以物歸原主了。哦對了,那位老教授叫我轉(zhuǎn)告你們,他對這手鐲頗有興趣,如果你們愿意,他想商量個價錢買下來。”
      紅云頓時振奮:“只要價格合理,我們干嗎不賣?不過這只手鐲可是有千年歷史的古物哦,不是什么隨隨便便的便宜貨!而且在它背后還有一個……”
      “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呢!”博士與已經(jīng)過來旁聽的白月同聲接口,笑了起來。
      紅云臉上一紅:“好啦!你們就會笑話我!我又沒說錯,是有愛情故事嘛。還有,這只也不是一般的象牙,血象牙哎!很值錢的!你去告訴那個教授!
      “哪里有血象牙?”博士把鐲子遞在她眼前,“哪,你自己看看!
      “睜眼說瞎話!無恥!明明是血……”紅云劈手奪過,瞪了他一眼,突然,她望著手中的鐲子,聲音戛然而止。
      在手鐲光滑的表面,那條兇猛的鱷魚首尾相銜,把一朵正在輕柔開放的蓮花緊緊擁住。迎著正午的陽光,這只象牙鐲色澤均勻,晶瑩柔和。
      除了淡淡的褐黃,再沒有其他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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