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蛾
是誰,在下落?
周圍的色彩被水流沖去,在瞳孔額倒影里,打了個無力掙扎的旋。如同梵高的畫作,卻沒有璀璨的星夜。童年的氣泡水被搖晃,彈珠撞擊著玻璃瓶口,記憶與泡沫,不可挽回。
天上的云遇不見風(fēng),靈魂飛出了丑陋軀殼;蛟S一切的美好與我無關(guān),我只是厭惡灰白色的蛾。
因為是它,不再嫉妒糜爛的蝶。
也因為是它,逃避著被蟾蜍吞食的命運。
我看著與我對視的鬼魂,它的魂火,一種一見鐘情的碧藍(lán)。它暈染了我的心脈。
皮囊松弛了,我用剪刀,用針線,用骨質(zhì)的長尺。
蟾蜍在地上蜿蜒爬行,躲避著沒被土壤沙塵淹沒的石塊。
我,不再熱情。也或許,再也沒有熱情。
神賜予了我虛偽卻又完美的外衣,但我不會忘記被他奪走的顏色。
街道的盡頭有一家新開的酒吧。我走了過去,帶著爛醉如泥的渴望。
這是一家俱樂部,有著金迷紙醉的氣息。
老板娘挑著她細(xì)黑的眉毛,在桌子上磕了下她的煙斗。她看到了我,一個許久沒能清醒過來的,妄想著醉酒與死亡的男人。
“歡迎來到蛻衣俱樂部。”老板娘禮貌的笑了一下,在我看來,她那鮮紅的嘴唇有點說不出的詭異!拔蚁,你會喜歡這里的。”
我也笑了,這會是一夜忘記一切的狂歡。
“是的,”我看著不遠(yuǎn)處舞動著的美人,橘紅色的頭發(fā)如同火焰一般在跳動!拔乙彩沁@么想的!
安逸再次回到了我的身邊,恐懼卻在躁動之下,蠢蠢欲動。
蛾在追逐著路邊的燈光,飛躍林地。
沒有燈火來照亮我!一豆燈火也沒有!那種橘紅與藍(lán)色交織的色澤。
有可能這燈火是存在過的,但它應(yīng)該不再燃燒。
來自北國的伏加特,雞尾酒上燃燒的火焰。色彩停留在我的杯中,伴隨冬和血的魔力。我喝了下去,眼神迷離而又骯臟。
是的,骯臟。
我就是一只灰白色的蛾,扇動翅膀,帶來滿地的鱗塵。
這是我所厭惡的骯臟。
極致,漠然,乏味,不得已間麻木了的骯臟。
我本來以為我是一只蟾蜍,結(jié)果我卻變成了蛾。
真是可笑至極啊。
當(dāng)我再次爛醉著,跌跌撞撞著走在大街上時,我又一次看到了那個鬼魂。
它依舊是模糊不清,只有兩朵魂火(大抵在眼睛的位置上),散發(fā)這無比迷人的藍(lán)色。
看到它的眼睛,(應(yīng)該是眼睛吧)我突然間就如被神明投入了深海。
我看到了艘船,在層層疊疊的泡沫之中。一頭美麗的海獸來向這艘船求愛,但當(dāng)船不回應(yīng)這份愛慕時,海獸擊碎了它。哪怕過了千萬年,海獸依然不離開船的殘骸,把它裝飾地像深海珍寶。
海獸在殘骸之上,我的軀體卻順著洋流飄向午港。
仿佛每個不死者都要面對下列抉擇:侍奉一位司辰,打回凡籍,或是自行消滅。那座陽光明媚,名為“午”的小小島港是拒絕上述選項者的流放地。
或者,是最后的保護。
但我不是他們,我只是一只尋死的蛾。
“你需要幫助嗎?先生!蓖蝗挥幸粋女人扶住了我的身體,我才發(fā)現(xiàn)我居然已經(jīng)醉到了看不見路的地步了。
鬼魂又一次不見了。
我聞到了酒香。不是我身上的酒臭味,是一種淡如清酒的香氣。
是甜口酒。
“謝謝!蔽掖笾囝^的說著。
女人輕輕的搖了搖頭,說:“不用謝的!
“你不怕我是壞人嗎?”
“不怕的,先生您不會是壞人的!
我瞪大眼睛(用盡了我僅有的力氣),想看看這個女人到底為什么如此膽大。
結(jié)果我看見了她碧藍(lán)的雙眸,和她那橘紅色的如火焰一般跳動著的長發(fā)。
可是這眼睛,為什么這么熟悉?
“我是不是認(rèn)識你?”
女人沒有回答,只是看著我?粗,眼神充滿著莫名的憂傷。她好像哭了。
我翻了翻口袋,從中翻出來了一顆糖(我不知道這糖為什么在我的口袋里)。
女人若是突然哭泣,只要給她一點甜食,她吃后就會恢復(fù)平靜。
她笑了,我更醉了。
早晨,我睜眼醒來翻身下床,又變成了原來那個淺薄無知、善于偽裝的滑稽角色。
但到了晚上,我一次又一次的來到了那家俱樂部。我坐在角落里,窺探著那個女人。
她是一名舞者。
美麗的舞者。
女人偶爾被聘以重金,為那些非常挑剔的鑒賞家表演非常特殊的舞蹈。
這是我無能欣賞的。
我去見了老板娘,因為我對那個女人的癡迷。
蘇洛恰那·阿摩伐舍,蛻衣俱樂部的所有者,一個遠(yuǎn)比其它女人美艷的女子。
老板娘看了我一眼,又吸了口煙,“你找我什么事?”她的眼睛仿佛可以看穿一切!叭绻菍W(xué)習(xí)一門語言,可以。其他的,不行!
“我只是想問問那個舞者。”我懇求她。
“問什么?”老板娘的目光如炬,“她不會是你所想要的!
我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或許是自殺,也或許是殉情。
都是去死。
“我忘記了很多!蔽颐已凵系目噹В拔沂裁炊疾挥浀昧!
除了醉酒之時看見的夢幻之景。
“你會后悔的,”她看向遠(yuǎn)處,仿佛在燈紅酒綠之間進入了漫宿!拔疫是覺得你會對不起他!
那個女人戴上了貓的面具,與一個畫著蛇鱗的黑發(fā)男人共舞。
“他?”
我想到了那個鬼魂。
老板娘拒絕回答,只是小聲地,卻可以被我聽到的說:“你應(yīng)該忘記,你也不應(yīng)該忘記!
她又說道:“但你不應(yīng)該進入午港。”
我的右眼在隱隱發(fā)疼。
我掏出了一枚硬幣——它來自這個世界最為隱秘的地方!拔蚁胫擂k法!
“恢復(fù)記憶的辦法?”
“是的,”我鄭重的說,“恢復(fù)記憶的方法!
老板娘可能只是看著我,但我卻覺得她在笑話我這個廢人。
“我沒有,但我有另一種解決方法。”她遞給我一張車票,“這個地方會有你想要的事物!
洛克伍德沼地。
散發(fā)著臭氣的晦黯沼地里遍布著陰險鬼祟的生命。沉默寡言的當(dāng)?shù)厝艘廊粸槟切┬《[秘,能使祈禱成真的神明守望著圣地。
我在一塊平坦,高出沼澤水面幾寸的巖石之上,
發(fā)現(xiàn)了一只掉在泥里的包裹。它只露出了一個尖角,但我一下就明白了那是我要尋找的東西。
這里面是一個有翼人偶,我?guī)ヒ娏颂K洛恰那。
“是這個了,”蘇洛恰那看著我說,“白骨屋上的閣樓有扇窗子。窗子旁邊有個盒子。盒子里面有卷繃帶?噹Ю锩嬗袌F亂發(fā)。亂發(fā)里面纏著只人偶,因為窗戶從未打開過!
我看著人偶,在那個飛翔林地的夢中,我和略似它的東西共舞過。
“將它放置于亂發(fā)中,于繃帶中,于盒子中,于你下定決心才會造訪的地方。”她的眼神似乎指示著我。
可當(dāng)我想要更加詳細(xì)的信息時,蘇洛恰那拒絕回答。
“我已經(jīng)給了你太多的幫助了。”她搖著頭,烏黑的發(fā)絲劃過她的頸部!拔也粦(yīng)該告訴你這么多!
我再三懇求她,我掏出了我口袋里所有值錢的東西,她依然不肯告訴我更多信息。
失落的離開她的辦公室,我又一次坐在了俱樂部的角落。
橘紅發(fā)色的女人在舞臺上,散發(fā)著她的魅力。她在曖昧的燈光之下風(fēng)光無限,像是深海中的女妖,扭動腰肢,在沉船的斷桅上勾引著迷失的水手。
她是罌粟,是無法抗拒的誘惑,是我靈魂最后的欲望的體現(xiàn)。
我頹然的離開了這個俱樂部,我不應(yīng)該靠近那個女人。
女人是有罪的,也是無罪的。
但最大的罪孽在我的身上,一切的罪過都在于我!
第二天,我收到了一封來自老板娘的信,上面有著一個讓我不可能放過的辦法。
“亡者有時會通過純白之門進入漫宿!
儀式!我需要一個可以召喚亡者的儀式!
鬼魂或許會知道什么!
我去了莫蘭書店,這里應(yīng)該會有我想要的東西。
在我買了我可能需要的書之后,我在街上走著。
街巷在月光下呈現(xiàn)異象,有時,月亮的光輝是開啟其他空間的鑰匙。在那么一兩個晚上,街巷會以離奇的方式扭曲。如果我走去那里,或許我能洞見真知,又或許我會沾染上瘋狂。
弧月司辰,執(zhí)掌第XI小時的鏡之女王,她是驕陽四子之一,也被稱為太陽的“夜間自我”。她從月亮中誕生,且面孔如鏡。
我正在她的目光之下。
鬼魂也是。
“世界會遺忘,但骨白鴿不會!薄 《世界從不落淚》
鬼魂的輪廓突然清晰起來,他的魂火冰冷,帶著亡者的漠視;他的面容精致,卻沾染著恐怖的血跡、刀痕和紅黑色的污垢。
“你是不是認(rèn)識我?”我問他。
他張開嘴,沒有聲音。
月光被天上的云遮住,街巷回歸平靜,我正被瘋狂的念想,包圍。
因為我知道,他“說”的是:
太宰。
這是我的名字,我就是太宰治,但我不知道他是誰。
我回到家中,刻苦鉆研那本深奧的書籍。以適當(dāng)?shù)姆绞剑m當(dāng)?shù)捻樞,做適當(dāng)?shù)氖虑。愿上神幫助我們所有人?br> 《焚燒不焚之神》,這是我所在閱讀的書籍。其實我也看到了一本書名很長的月白色的書,但我沒有勇氣去翻來開它。
在一夜不眠之后,我得到了一枚儀式。
魂之堝儀式。
此儀式需用存有法力的器具將鮮血點燃:火焰是世界表皮上的破損,或許是因為驕陽的悲劇。執(zhí)行此儀式的助手極少能全身而退。
我可以試試嗎?我在心里問我自己。
我請了一天假,或者說是曠工?我在我的出租屋里的地板上畫好了陣法,放下了骨笛、啟之密傳和一名被我玩弄于股掌的,不幸的囚犯。
“拜托了,求你來吧。”我看著窗外的月光。
當(dāng)血色浸染地板時,鬼魂終于出現(xiàn)了。他站在尸體上,低著頭,之后就如穿衣服一般進入那具軀殼。碧藍(lán)的魂火在瞳孔深處燃燒。
亡者有時會通過純白之門進入漫宿。它們會把說話的能力永遠(yuǎn)留在門檻外。把它們喚回現(xiàn)世,它們將無法發(fā)聲。
書籍里說過,無聲亡者是一個欺騙者。一旦它掙脫了束縛,可能會讓我或者我周圍的人陷入瘋狂。
我,會怕嗎?
月光從窗戶進入我的房間,亡者的面容忽然間模糊。我彎下腰,成為一個許下名為“銀之鎖鏈”的誓言的信徒。
我看見了橘紅色的頭發(fā),碧藍(lán)色的眼睛,以及我已經(jīng)忘記的他。
午港的船只在海底腐爛,籠子里的不死者蔑視著凡人。狐百合原野的狐百合,花香能夠勾起人如狼似虎的食欲。在“撒頓的葡萄”,我喝得有些過了,一個目光熾熱的男人和我并排行走在一片黑暗林地的邊緣。
他,體內(nèi)有著神明。
他,是我的司辰。
挽歌兒小姐在畫中為我喜悅,鏡中少女在歌唱,跡形從鏡中探出腦袋,我在這里,親吻著他。
“混蛋……”
我聽見了。
“你趕緊給我滾。
我愛著的人推開了我,獨身一人,去了純白之境。
那一刻,燭火熄滅了。我沒有了我的燈光。
我是一只沒有燈的蛾。
是我,在下落。
在今夜的蛻衣俱樂部里,快感與痛苦的差別如人體的皮膚般纖細(xì)且不可或缺,舞者剛剛結(jié)束了歡愉的舞步。老板娘叫來了橘紅發(fā)色的女人,遞給她一封信。
在后臺里,木頭腐爛的氣息,化妝品的香味,美麗的女人梳理著她的頭發(fā)。
“這是什么?”她的舞伴問她。
女人眨了一下眼睛,黃色的眼白包圍著綠色的瞳孔。
“某個愛我的人死了;蛟S他在遺囑里給我留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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