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女兒松
周末的早上,陽光燦爛。此時正值春季中旬,屋外的花壇里種植的幾種春季開花的植物均盡展風(fēng)情,參天的高樹又長出新的嫩芽。劉輝懶洋洋的從床上爬起來,環(huán)視宿舍里發(fā)現(xiàn)沒有一個舍友了。如此適合郊游約會的好天氣,這幫兄弟怎么可能放過呢?他暗自笑了起來。
走到盥洗室,他對著墻上的鏡子仔細(xì)的打量自己。頭發(fā)亂七八糟的,有的都敲了起來,睡眼惺忪迷離。昨晚做夢夢見了家,夢見了家門口的那條大河,夢見了河渡口的那棵被故鄉(xiāng)的人喚作“女兒松”的老松樹?赡苁翘脹]有回去了,今年寒假因為打工而放棄了團聚,那么這次“五一”長假一定得回去看看。他邊梳理頭發(fā),邊想。
他的家鄉(xiāng)是一個被大河環(huán)繞的美麗的小村莊。每次要進城總得到河渡口處乘船,在河渡口處有一棵生長了幾百年的雄偉挺拔的松樹,家鄉(xiāng)的人都管她叫“女兒松”。相傳很久很久以前,一個叫“阿松”的繡女和同村的窮書生劉生相愛。劉生因為得罪了同村的杜財主而被迫離開家鄉(xiāng),臨走時和阿松約定到外面安定下來就給她捎個口信。劉生一走就是幾十年,阿松左盼右盼的沒等來他的消息,后在河渡口處化做一棵松樹望郎歸。小時侯的劉輝聽到這個故事就希望女兒松能回到阿松的模樣,小孩子的想法總是天真無邪的;長大了后,他不再信了,這種才子佳人的老掉牙的故事在電視劇里被演爛了,對此嗤之以鼻!不過,這棵女兒松的樹底下倒是乘涼的好地方,大人小孩都喜歡聚集在這兒。
梳洗結(jié)束之后,他看看時間是九點十四分,于是打電話給女生宿舍找昨天才認(rèn)識的兩個女孩何淞和許小茜。
* —— * —— * —— * —— * —— * —— * —— * —— * —— *
三月的江南正值春分,“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fēng)”,雨中所散發(fā)的泥土和花香的混合氣息隨著水氣撲鼻而來,清新自然。
在一處被長河所包圍的偏僻的小村莊里住著二十來戶的人家,這里人家以耕田、捕魚而生,過著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單純的生活。家家戶戶相處融洽,民風(fēng)淳樸。在這個村莊里住著一個孤身的年輕書生,他的父母在他年幼而亡,雖有長輩在世,無奈來往頗少,偶然接濟一下。他能平安活到二十歲全賴鄰里的照顧。其父曾是舉人,其母也是書香門第,于是他雙親還健在時讓他小小年紀(jì)就隨其父念書了。雙親去世后,他依舊拿個書本自己埋頭苦讀。村莊里請的西席夫子賞識他的才華,讓他做他的書童跟隨著念書。當(dāng)然,這已是老話了,暫且不提。
殘破的茅屋因為屋外的大雨而里面淅瀝的下著小雨,一個書生裝扮的年輕人滿頭大汗的忙著排水出去。他不停的拿著陶器接屋頂漏下來的雨水,靛青色的儒衫已經(jīng)浸濕了。他白皙清秀的臉上綴滿了細(xì)小的水珠,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
“暉哥,在家嗎?”這一聲好似黃鶯初啼,清脆悠揚,煞是好聽。
忙亂中他抬頭望向窗外,一襲粉紅色的繡衫將來者襯托的亭亭玉立。她手執(zhí)一柄印花的油傘,巧目倩兮,明眸流盼。
“在哪?我娘讓我請你去吃飯呢!”她站在竹籬笆墻外引頸向內(nèi)張望,正好與他的視線相對。
他停下手中的活兒,看看自己渾身狼狽,沖她靦腆的笑道:“松娘,我這身怎可拜會?真是煩勞妹妹相請,還是不去罷了!
“那可不行!我爹特地招呼我相請暉哥的。若你是不去,可難為妹子我了!”她狡黠的眨眨眼睛,望屋內(nèi)打量了一下,“想這里是無法住了,不如馬上幫到我家吧!”
他不禁的泛紅了臉,“怎可叨擾啊|多謝松娘妹妹的美意了!”
“暉哥你還真是見外了!我們自小一塊兒長大,這點情面也不給。吭僬f又不是讓你一直住下去,等天好了,請村里的木匠師傅幫忙將茅屋修補一下,你還得回來住的!”她快人快語,一言點破他的心事。
他憨笑的點點頭,收拾了一下就出門和她去了。
* —— * —— * —— * —— * —— * —— * —— * —— * —— *
“喂,找哪位?”電話中傳來慵懶的女聲。
劉輝聽出聲音是中文系系花許小茜的聲音,“我是劉輝,就是昨晚舞會上的那個計算機系的大三生。”
“哦!那你等一下啊!”她在電話那端叫著另一個女孩的名字。
他在電話這頭聽到拖鞋“吧嗒吧嗒”的聲音,然后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甜甜的問候。
“你好,我是何淞!請問你是哪位?”女孩子一口氣自報家門還有空閑發(fā)問給對方。
“你好!我是劉輝!”
“呀……”電話那頭傳來女孩小小的驚訝聲,緊接著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呵呵—有事嗎?”
“今天天氣不錯……所以我想約你們……”老套的借口,說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可以呀!不過,得請你半個小時之后在女生宿舍的樓下等我們了!拜拜!”女孩講話出人意料的爽快。接著,電話也掛斷了。
他沒想到這么簡單就約到她們了,不由的欣喜起來。她們兩個都是中文系的,在昨晚的校慶舞會上經(jīng)他的兄弟介紹認(rèn)識的。許小茜很漂亮,昨晚著一件淡紫色的淑女裝迷倒舞會上的許多男生,包括他在內(nèi)。她總是淡淡的微笑,笑得那么清純可愛,而且對每一個邀請?zhí)璧哪猩紱]有拒絕。昨晚那場誤會,她絕對是最亮眼的角色。相反,她的女伴何淞從一進場就是冷若冰霜,隨意的牛仔裝顯得她對這場舞會是那么的漫不經(jīng)心。劉輝猜想若不是許小茜執(zhí)意要她來,何淞肯定是不參加的。昨晚和她互相介紹時,她只是冷漠的點點頭,然后一聲不吭的退到角落里喝她的飲料。邀請她跳舞的人很少,可是全被她拒絕了,當(dāng)然除了劉輝。
半個小時之后,他依約來到女生宿舍的樓下。不過兩分鐘,她們都下來了。劉松一點也沒有昨晚的冷漠,她燦爛的微笑著向他招招手。一件白色的大襯衫,下面一條修長的淺蘭色牛仔直筒褲,腳上一雙藍白相間的跑步鞋,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好象她們互換了靈魂似的,今天的許小茜沒有一絲表情,腳步蹣跚的落在何淞身后。她還是一襲粉紫色的呢絨長裙,臉上化著淡淡的妝,依然美麗可人。
“嗨!”何淞好似個孩子般歡快的來到他的面前,臉上堆滿了純真的笑容,“想去哪里玩?今天我和小茜奉陪到底。但是——你要請客吃中飯的!”
他笑著點點頭,目光透過何淞注視到她身后的許小茜。她的表情有點不耐煩,連禮貌性的招呼都沒有。
“許小茜,怎么了啊?不舒服嗎?”他關(guān)切的問。
她有點愕然,微微笑了一下,“沒事!”她伸手拐住何淞的右臂,和她有說有笑的走在了前面。
這一天,他們跑到大學(xué)附近的公園玩了很久。
晚上回宿舍回想今天,劉輝覺得自己和許小茜之間似乎有一堵墻相隔,很少交談;倒是和何淞談得蠻愉快的,她是個很開朗的女孩子。許小茜是怎么了?完全不是昨晚舞會上的那個親切溫和的女孩子。≌媸翘嗟囊蓡柫!
* —— * —— * —— * —— * —— * —— * —— * —— * —— *
劉暉在松娘家住了有一段日子了,松娘的爹娘待他如己出,噓寒問暖的讓劉暉甚是感激。松娘的爹是漁夫,常年在河上捕魚拿到城里去賣;松娘的娘在家操持家務(wù),有一手棒極的廚藝。松娘是村里最心靈手巧的姑娘了,她的那一手繡活繡出來的花鳥魚蟲都是栩栩如生的,在城里評價很好,價錢賣得也高。他們一家子都是熱心腸,村里人提起他們都是豎起大拇指連聲贊。
這天城里鬧燈會,松娘很想去看便央求劉暉相陪。等到渡口時,恰逢碰上一位年輕的小姐下船。她身著素服,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再細(xì)打量,那容貌清麗脫俗,有著閉月羞花的魅力,真乃佳人也。饒是松娘這個女孩子也看得呆住了,何況劉暉一介年輕男子。
“這位姐姐,妹子有禮了。敢問姐姐何來?欲投奔何處?”松娘笑盈盈的一拜。她好奇這位年輕美貌的姑娘怎么會孤身一人來到這個偏僻的小村莊,想必是來投奔親人的。
素服女子眼圈一紅,側(cè)身回禮,“這位姐姐請了!小妹是來投奔親戚的!”
“哦——那姐姐投奔是哪家?我是這村里的,還需妹妹我?guī)兔Π?”松娘的熱心腸又起,她最看不得別人落淚,連忙掏出手絹遞給她。
“多謝!小女子閨名徐曉倩,自小亡父,近日相依為命的娘親也病故了。娘親臨終時囑咐小倩前來投奔嫁到這里的姨母,以求照顧!毙鞎再话葜x松娘的好意,接過手絹拭淚。
“姐姐可知是哪家?小妹帶你認(rèn)門去!”
“這……姨母的閨名為聶秀娘,夫家姓顧!其余便不知了!”
松娘想了一下,那家姓顧的人家住在這個小島的最南邊,可是徐曉倩的姨母再在幾年前過逝了,家里只剩她姨夫一人。
“姐姐請了!妹妹名喚松娘,姐姐喚我松兒就是。”松娘似乎要和劉暉去鬧燈會的事兒,她拉起徐曉倩的手笑著走了,丟下劉暉傻傻的站在原地。
“松……松娘妹妹……”劉暉情急之下喊了起來。
“喲!看我把暉哥給忘了!彼赡镆桓被腥淮笪虻臉幼,“暉哥,今晚不去了。你先回去吧!”
徐曉倩敏感的察覺出什么,歉意的向劉暉一拜,隨著松娘嫣然而去。
劉暉看得癡了,久久不曾將目光移開,而她們的背影早已無影無蹤了。
渡口處月色昏暗,蟲鳴陣陣。
* —— * —— * —— * —— * —— * —— * —— * —— * —— *
劉輝和何淞一直聯(lián)系的,通過電話、手機信息、網(wǎng)絡(luò)等等。何淞是個很活潑開朗的女孩子,仿佛陽光般的熱情。當(dāng)劉輝問及那次舞會她為何那樣冷漠時,她眨眨眼睛,回道是因為她不喜歡那種無聊的舞會,相比而言她更喜歡出去郊游。劉輝笑了起來,這個答案很符合何淞的性格。
每次出門去郊游,何淞總是拉著許小茜相陪。許小茜還是那麼一副不情愿的樣子,她似乎很討厭劉輝。劉輝也曾試著與她交談,可她愛理不理的,很少答話。劉輝納悶了,又不好直接問何淞,真是滿肚子的疑問。
這天上午,天空下著淅瀝的小雨,整個古城籠罩在一層水霧當(dāng)中,世上的萬物看上去朦朦朧朧的。劉輝的課在上午九點以後,他起來遲了,倉促的梳洗一下,拿起書本和傘就沖進雨中了。
路過圖書館,他看見穿著一件淺蘭色的背帶牛仔裙的許小茜站在門口處瞢然的盯著眼前的雨。
“怎麼了?”劉輝關(guān)切的問她。顧不得遲到了,他舉把傘走到她的面前。
許小茜看著他,抖抖懷中厚厚的資料書,“我很早來借書,可是現(xiàn)在下雨了。我……我沒帶傘,而且我約會快遲到了……”
沒等她說完,劉輝把傘遞給她,“拿著吧!我去上課了!BYE─BYE!”然後沖進雨中,大步向前跑去。
“我……我什麼時候還你啊?”許小茜在他身後喊道?上艿?zé)o影無蹤,沒聽到。
晚上下了晚自習(xí)之後,劉輝一個人晃悠悠的回宿舍了。月華如水,星稀偶有幾點閃爍。現(xiàn)在已是晚上九點多了,回宿舍的這一段路不長,卻沒碰上幾個人。雖然路燈還有些微弱的橘黃色的光芒,可是黑暗無處不在。
在路過圖書館時,他被一個沙啞的女聲叫住,“劉輝!”
他回頭望去,原來是許小茜。她站在圖書館的門口,蒼白著臉龐,好似一抹孤寂的影子。
“咦?這麼晚怎麼還不回去?”他有些詫異。
“謝謝你的傘!”她把傘送還給他,無意間手觸碰到他的肌膚。
好冷的手!他瞪大眼睛看著她。雖然現(xiàn)在是春天了,可是晚上還是很冷。這麼寒冷的夜晚,她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羊絨毛衣,外面一條裙子。怎麼可能不冷?瞧!嘴唇都凍得發(fā)紫了。
“你等我一下!”他把傘丟給她,飛身跑掉了。
許小茜想叫住他,可跟早上一樣,他人又無影無蹤了。
三分鍾不到的樣子,他回來了,手里多了一盒紙聽牛奶。他微笑著將牛奶遞給她,順手拿回了雨傘。
牛奶是熱的,在這寒冷的夜里溫暖了她的手,也溫暖了她的心。她已經(jīng)在這漫無邊際的等了他三個小時了,她不確定他是否會出現(xiàn)。但是除了還傘,她不知道她還有什麼事情可做,可以使自己暫時忘卻今天上午結(jié)束的愛情。那個人笑著說再見,笑著只留給她背影,一切是那麼的殘酷。她呆呆的站在原地,手中的傘滑落……恍惚的在大街上走了一天,宿舍她是不想回去了。如果何淞看到她這樣子又要擔(dān)心了,從她和那個人開始戀愛那天,何淞就沒贊同過。她不相信那個人會給許小茜帶來所謂的幸福。她沒聽何淞的,從小到大,這是她第一次和何淞吵得很兇。等他們繼續(xù)戀愛了,何淞看不得她受到那個人的欺負(fù),總是為她出頭,F(xiàn)在呢?一切結(jié)束了,她不想何淞為她煩擾,為她和那個人大動干戈了。那個人不值得何淞這樣做的……她不想好朋友再陷入她的無意義的愛情糾葛當(dāng)中去了……真的不想……不由的,她的淚水無聲息的滑落下來……
劉輝搜遍全身,才在褲子口袋里找到面紙,“天很冷,先把牛奶喝了吧!”他將面紙放在她的手心。
她無言,緊緊的握住牛奶盒。
“我送你回宿舍吧!”他脫下身上的外套讓她披上,和她并肩向女生宿舍走去。
夜依然寧靜,昏暗的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長……
* —— * —— * —— * —— * —— * —— * —— * —— * —— *
徐曉倩算是在顧家住了下來。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是她娘在世時希望她能像她過世的爹爹一樣滿腹經(jīng)綸,才華橫溢,琴棋詩畫樣樣精通的她對於女紅之類的家務(wù)活卻從沒有碰過。顧家的姨夫自從原配去世便沒有填房,所以生活上亂七八糟的。徐曉倩的到來讓他以為來個能照料自己的人,誰知她對家務(wù)是一竅不通,只會吟詩作曲。沒辦法,松娘就過來幫忙,順便教徐曉倩家務(wù)活和基本的女紅。
天空日漸晴朗,劉暉請村里的木匠師傅修補了自家的茅屋,又搬回去住了。這天早上,劉暉剛剛開始坐在窗前念書,忽然看到遠(yuǎn)處來了兩位美嬌娘。
左邊的是松娘,嬌媚可人,滿面笑容;右邊的卻是徐曉倩,淺笑抿然,自是俏麗端莊。
劉暉自從上次惜別再無緣拜會徐曉倩的風(fēng)姿,心中甚是掛念。今日忽聞兩位姑娘光臨寒舍,連忙出門相迎。
松娘看到劉暉出門相迎,捂口笑道,“暉哥,這是為何?難不知曉我們要來?”
劉暉剎時紅了臉,“這……這……我……妹妹……”他偷偷看了徐曉倩一眼,見她眼中含笑,慌張的口齒都不伶俐了。
“暉哥啊!你都出門來了!我們也把來意說了吧!”松娘快人快語,爽朗道。
“妹妹?”他茫然的看著松娘。
暉哥,可知那林老夫子要趕回家鄉(xiāng)之事?”松娘爽朗道。
劉暉搖搖頭,一副書呆子的模樣,“先生為何要走?”
“恐因家中有急事吧!奈何村里只有林老夫子這一位先生,先生這一走,那些孩子就沒書念啦!姑先生臨走前推薦暉哥你暫代夫子之職,待他回來再做打算。”松娘瞧了徐曉倩一眼,來意盡述。
“推薦小生?這……這……恐怕不行吧!”劉暉誠惶誠恐搖手拒絕。
“怎么?”松娘蹙額,“暉哥,為何?以暉哥的才華完全可以勝任的,何故推辭?想你堂堂七尺男兒,怎可置那些孩童于不顧呢?”
“松娘妹妹,我……”
劉暉話還沒說完,松娘接口道:“想你也喚我一聲妹妹,妹妹有事相求,哥哥為何不應(yīng)?再說,哥哥幼時天資聰穎深受林老夫子的賞識。夫子待哥哥如己出,還讓哥哥在學(xué)堂伴讀!哥哥,難道這些都忘了嗎?”
松娘的口才著實厲害,劉暉聽得羞愧難當(dāng),臉紅得都到了耳根了,“妹妹說得是!小生接下這夫子之職就是了!”
松娘轉(zhuǎn)眼而笑,“其實,妹妹還有一事相求呢!”
“妹妹還有事?”劉暉疑惑了。
“倩姐,來!”松娘挽著徐曉倩的手將她推到劉暉的面前,“倩姐想在學(xué)堂旁聽,拜暉哥你為先生!”
徐曉倩盈盈一拜,杏眼清澈好似一潭秋水,“先生請了!受曉倩一拜!”
劉暉心神一蕩,忙回禮道:“曉倩姑娘無須此大禮!姑娘想來旁聽隨意就是,小生萬不敢當(dāng)這先生之禮!”
徐曉倩微微一笑不再答話,躲到松娘身后去了。
“勞駕兩位姑娘在陋室門前久站,還請里面稍息片刻!小生多有怠慢之處,還請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劉暉這時才想起還沒請客人進屋,連忙賠禮。
松娘嬌笑擺手,“不了!不了!我們有事先走了!告辭了,暉哥!”
“還請先生明早勿遲……”徐曉倩淺笑和松娘手拉手離去了。
劉暉禁不住的又站在原地,目送她們遠(yuǎn)去。
就這樣,劉暉代替林老夫子教這些村莊里的小孩子念書。徐曉倩每堂必到,總是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聽先生講課。松娘有時也來,她來就是孩子們最快樂的時候,因為松娘會帶一些可口誘人的點心來。當(dāng)松娘“人未到聲先到”,孩子們就坐不住了,一個個翹首引盼的望著學(xué)堂外。還沒等松娘把盛點心的籃子放好,一個個就一哄而上。劉暉也不阻攔,拿起書本自顧自的讀了起來。這時候的徐曉倩撫起放在堂上的瑤琴彈奏一曲,曲風(fēng)清新典雅深深的吸引了劉暉。于是,他的愛慕之情與日俱增。
* —— * —— * —— * —— * —— * —— * —— * —— *
自從上回送許小茜回去之后,她對劉輝的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接觸深了之后,劉暉覺得她很好相處的,前提是她把身上的“刺”收起來。許小茜雖沒有何淞那樣開朗健談,可是她的矜持柔順有著屬于她的風(fēng)格。她們兩個都是大學(xué)所在的這個城市的女孩,從小在這歷史氣氛濃郁的古都長大的她們對文學(xué)歷史有著很深的熱愛,最愛泡在圖書館里了。劉輝若想找她們,去圖書館保準(zhǔn)能看到她們在那里俯首“啃書”呢!
又是個星期天的上午,再過一個禮拜學(xué)校就要放“五一”的長假了,劉輝想借這個機會回家看看。因此,他想提前和那兩個姑娘告別。打電話到她們宿舍沒人接,他猜想她們肯定又泡在圖書館里了。于是,出門直奔圖書館去了。
天氣已沒了“陽春三月”的明媚微寒,取而代之的是開始炎熱的干燥。校園里參天的法國梧桐樹的樹葉湛綠湛綠的,并列在人行橫道上,為行人遮擋那漸辣的陽光。由于星期天的緣故,校園里多的是靚麗的“風(fēng)景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男孩女孩們臉上洋溢著青春的笑容。他走在人行橫道上,隨意的望望樹葉間隙中的天空,那深邃的藍色讓他心曠神怡。好個晴朗的天!他微笑著揚起唇角。
步入圖書館,迎面就是一個斗大的紅色“靜”字。他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了角落中的她們。她們手上各拿一本厚厚的書,神情專注。
他躡手躡腳的走到她們對面的一個位子坐下,一句話沒說的等待她們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很可惜,這兩個“書蟲”沒一個搭理他的。
過了良久,許小茜無意的抬頭看見了他,眼中閃過驚喜,小聲道:“。⑤x,你什麼時候來的呀?”
她身邊的何淞聽到她說話了,也望向他,“喲!你來了呀!”
“我打電話到你們宿舍沒人接,於是就猜到你們在這里了。果然沒錯!”他解釋原由。
“嘿嘿!無事不登三寶殿!說來吧!什麼事情這麼急呀?坦白交代!”何淞輕聲的開玩笑。
“我這次長假準(zhǔn)備回家!”他懶洋洋的回答,眼神卻飄向窗外。
“回家?”兩人一同喊出,聲音之大讓圖書館里的人全都注視著她們,弄得她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恨不得有個地洞可鉆。
劉輝被她們的聲音也嚇著了,連忙打小聲的手勢,“女孩們,輕點呀!”
許小茜用書蓋住下半部的臉,咕隆一句,“是那個被水環(huán)繞的小村莊嗎?”
何淞緊跟道:“還有還有‘女兒松’的故事呢!”
劉輝捂住嘴,輕笑了起來。這兩個女孩特別愛聽故事,大家在一起聊天的時候,他就講了關(guān)於家鄉(xiāng)的軼事,特別是“女兒松”的故事讓她們癡迷了很久。許小茜喜歡那個被水環(huán)繞的小村莊,她說那里就像陶淵明所描繪的“桃花源”,寧靜不同於都市的喧鬧,讓她甚是向往。而何淞簡直沈醉於“女兒松”的故事里去了,劉輝講的故事能一字不漏繪聲繪色的說出來,雖然劉輝只講過一遍,真讓你不得不佩服她的記憶力。何淞一直很想見見那棵古松,親手觸摸感受一下它百年的滄桑。
兩個女孩頭靠在一塊兒嘰里咕嚕的議論了會兒,然後由何淞代表說了出來,“劉輝,我們想借長假去拜訪一下你的家鄉(xiāng)!”
這個決定讓他差點從椅子上摔了下來。沒搞錯吧?這兩個丫頭要跟他回家?從這個城市到他的家鄉(xiāng)先得坐三十個小時的火車,然後轉(zhuǎn)乘二個小時的汽車能到河渡口處,再乘船才能到家鄉(xiāng)。這麼的遙遠(yuǎn),這兩個城市的女孩能受得了嗎?劉輝對這個提議甚是擔(dān)憂。
“怎麼說?”何淞眨眨眼睛,一臉的期望。
“恩……我家鄉(xiāng)離這里很遠(yuǎn)的……你們能受得住這一路的奔波嗎?”劉輝吞吞吐吐道出疑問。
“這有什麼!你能行,我們也能行的!對吧,小茜?”何淞手肘捅捅旁邊的許小茜。
他望向徐曉倩,征求她的意見。她讀懂了他眼中的意思,點頭附和何淞。
“那好吧!”既然當(dāng)事人堅持要去,他何必讓她們失望呢!
“好呀!”兩個女孩子開心的叫了起來。巨大的聲音又再次讓她們成為眾目睽睽之下的“主角|”。
窗外陽光絢爛,屋內(nèi)女孩笑容燦爛,可是劉輝卻高興不起來。不知這次旅行是福,還是禍哦?唉──前途未卜──
* ── * ── * ── * ── * ── * ── *
轉(zhuǎn)眼間,劉暉已在學(xué)堂教書兩個月有余了。孩子們因自小和他熟識,沒幾個怕他的。但他人好,對孩子們很和藹可親,沒有夫子的架勢,孩子們都管他叫“劉大哥”。劉暉本來就不喜歡別人稱他為“夫子”,如此一叫甚得他心意。
每當(dāng)學(xué)堂放學(xué)了,愛玩的孩子們一哄而散,學(xué)堂里只剩下劉暉和徐曉倩。劉暉慢悠悠的收拾書本,這時的徐曉倩自拿出瑤琴彈奏一曲。劉暉初聞琴聲便停下手中的活兒,細(xì)細(xì)聆聽。一曲完畢,他總會鼓掌致敬,徐曉倩則以淺笑回禮。
這天放學(xué)之後,照常例徐曉倩撫琴彈奏,而劉暉坐在他的椅子上做聽客。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絕 期
山無棱
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難得她自彈自唱這首《上邪》,惹得劉暉聽癡了。
朝夕相處的兩個多月,他對徐曉倩的愛慕之心有增無減。她的心地,她的才學(xué),她的容貌均是吸引劉暉的地方。他從一開始與她說話就臉紅,漸漸適應(yīng)到談詩論畫也不曾漏出羞澀,文人的清高與自傲在她的面前展露無遺?墒怯屑滤侨f萬也不敢顯露的,那就是他喜歡她的心。他怕遭到她的拒絕,怕她永遠(yuǎn)都不會理他,怕她不再唱歌彈琴給他聽,於是他一直猶豫不決。怎奈“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他的心思連一群小孩子都察覺了,天真的他們就告訴了徐曉倩夫子對她的愛慕。面對這群純真質(zhì)樸的孩子們,徐曉倩是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干坐在那里讓臉頰紅艷塞桃花。
“真是天籟之音!余音繞梁三日而不絕也!”劉暉贊道。
徐曉倩抿然而笑,“先生過獎了!”
劉暉笑笑,手捧書本道:“曉倩姑娘謙虛了!”
“與先生才情相比,曉倩學(xué)識淺薄!先生若是再夸獎曉倩,曉倩會驕傲的!”徐曉倩低頭掩飾羞色。
劉暉瞧著她泛紅了臉,失聲喊道:“曉倩……”
“先生?”她抬頭,眼中充滿疑惑。
“沒─沒事!時辰不早了,顧大叔還在家等你回去呢!”劉暉心知自己失態(tài)了,忙找借口搪塞。
徐曉倩推開瑤琴,起身向他一拜,“先生,曉倩告辭了!”說罷,翩翩而去。
劉暉剛才差點就脫口而出自己的愛慕之情了,可是話到嘴邊又強咽下去。他有些失落,又有些慶幸。
“唉──”一聲深深的哀嘆從學(xué)堂外響起。
“誰在堂外?”劉暉高聲喊道。
半晌過後,無人應(yīng)答。
劉暉有點納悶,難道是自己精神恍惚聽錯了?他也沒追查,收拾書本準(zhǔn)備回家。
他剛走到書堂外正碰上松娘,她的神色不對勁,臉色很蒼白。
劉暉很少看到松娘憂愁的樣子,關(guān)切的問:“妹妹是怎麼了?”
“心里有些不適罷了。”松娘小聲說道。
“妹妹遇到什麼煩心的事了?”他和她一向無話不談的,除了喜歡徐曉倩這事。
松娘猛然盯著他看,眼睛里閃爍著奇異的光彩,“暉哥,你……你是不是……對倩姐……”
劉暉是明白人。松娘這樣一說,他立刻就知道了他喜歡徐曉倩的事傳到松娘的耳朵里去了。既然如此,他就對她坦明,“還望妹妹成全!”
松娘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我……我……”
“松娘,你是哪里不適?為何臉色這麼的差呀?”他扶住搖搖欲墜的松娘。
“暉哥!”她凄慘的喊了出來,“罷了罷了,倩姐那里我?guī)湍阏f說吧!”
他大喜,“這可多謝妹子了!”
松娘站住身,眼神凄涼的看著他,然後腳步蹣跚的離去了。
未隔幾天的日子,松娘便帶著徐曉倩的消息約劉暉在渡口相見。
那時已是夜晚,月色融融,偶被幾片路過的云遮擋了無暇的面容。渡口處沒人,到是蟲鳴聲聲。
劉暉早早的就待在那里等候松娘了,他張望向松娘來的路,心中既盼她速來,又希望她遲點,真是矛盾萬分。
一襲鵝黃色的人影猶如那天空中的“玉盤”般明亮,蓮步款垮而來 。來人正是松娘。她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人未到聲先到,“暉哥,話我?guī)湍銈髁,連人哪──我都帶來了。你想如何酬謝我呀?”
他定睛一看,她身後果然有位佳人。徐曉倩羞澀的垂著頭,正眼也不敢看他,緩緩的走到劉暉面前。
“暉哥倩姐,妹子我先走一步!”松娘哈哈的大笑,不待他們有何反應(yīng)就急速的跑開了。
望著松娘消失在夜色的身影,劉暉感覺她從那天開始就很反常,今晚笑得特沒精神。松娘是怎麼了?他糊涂了。
“先生,曉倩有點擔(dān)心妹子!妹子一向開朗,今晚怎麼如此奇怪?”徐曉倩低聲道。
他茫然的搖搖頭,俊秀的面容罩上了一層憂郁的神色,在月光照映下更添俊朗。
“先生……”
“曉倩……”
月色無限,佳偶渡口處情意濃濃,好一幅旖旎風(fēng)光──
* —— * —— * —— * —— * —— * —— * —— * —— * —— *
幾十個小時的風(fēng)塵仆仆讓劉輝委靡不振的,累得他只想找張床躺下來好好睡一場。何淞和許小茜卻比他精神好得多了,一路上歡聲笑語不停。有了何淞在,那里怎麼可能沒快樂呢!剛下了汽車,兩個人親眼看見了田野的風(fēng)光開心的尖叫起來,弄得劉輝都想裝作不認(rèn)識她們倆的樣子。
夕陽西下,乘船於河上。波光粼粼的河水好似沾染了夕陽的光彩,散發(fā)著如金子般的光澤。許小茜有點暈船,她端坐在船艙里不敢向外張望。何淞卻站在船頭,饒有興趣的觀看著四周秀麗的景色。她一邊指著某處詢問劉輝,一邊招呼許小茜出來看風(fēng)景。好似個長不大的孩子,她天真爛漫的笑容讓劉輝又愛又憐。
等船渡到岸邊,何淞頭一個跳上岸,掏出放在背包里的相機“哢嚓哢嚓”的連拍幾張她眼中的風(fēng)景。許小茜蒼白著臉有劉輝扶著上岸了,還沒站穩(wěn)一下子就坐在地上了。劉輝連忙將她拉起,拿出飲料讓她喝下去,F(xiàn)在已是晚飯時間,原本聚集在女兒松下的村鄰都回家吃飯了,所以沒人看到劉輝回來了。
劉輝扶著許小茜來到女兒松下的石登上坐下,安慰道:“沒事的!一會兒就好了!”
“小茜,吃了這酸梅吧!嘿嘿!我保你沒事了!”何淞蹦蹦跳跳的來到她身邊,硬塞了顆梅子在她嘴里。
“哇!什麼怪味啊?阿淞,你讓我吃得是什麼梅子。亢秒y吃呀!”許小茜的臉色好多了,可因為討厭梅子的怪味苦著一張臉。
“哈哈!小茜,你現(xiàn)在不是好多了嗎?”何淞嬉笑著,全部的注意力卻放在了女兒松的身上。
這棵松樹的樹身呈咖啡色的而且很粗,粗得讓何淞和許小茜兩人合抱也不見得能抱得住,上面的樹皮一節(jié)一節(jié)的翹起像魚的鱗片的形狀。綠色的針葉一根一根的布滿了樹干,仿佛渾身長了刺似的。發(fā)散開來的樹冠猶如一把巨大的張開來的傘面,為樹蔭下的人們遮陽擋雨。女兒松生長了幾百年,它一直是小村人們的驕傲,而它本身所擁有的故事也被家喻戶曉的流傳下去。
何淞原本開朗的表情變得抑郁了,眼神里剛剛泛著的光輝剎時暗淡起來。伸出手,她不由自主的伸出右手去觸摸那棵松樹。在快接近的時候,手像觸電般即刻縮了回來。緊跟著,淚水泉涌似的從她眼睛里出現(xiàn),滑落她的臉頰,悄悄的滴下。她沒有拭去淚水,而是又再次的去觸碰女兒松的樹身。一股痛徹心扉的思念在接觸的那一剎那占據(jù)了她的心,她難受的蹲在了地上。為什么會落淚呢?何淞惘然。莫名其妙的思念又是誰傳遞的呢?何淞還是惘然。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這不是何淞說的,而念出這句的卻是劉輝。
許小茜看見何淞哭了,她想問她怎么了,可是話到嘴邊卻沒說出口。心中有一種很深的負(fù)罪感,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會有這種感覺的。這個渡口,這棵松樹,還有這個小村莊給她的感覺是如此的熟悉。她從未來過這里,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夢境來過這兒嗎?難道這里是我前世住處?她疑惑了。聽到劉輝念《錦瑟》的最后一句,她的心驀然的冷到了極點。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劉輝像著了魔似的有重復(fù)了一遍。
“如果當(dāng)時你知曉她的心情,先生如何選擇?”許小茜突然脫口而出。一語驚醒夢中人。
何淞擦掉眼淚,笑逐言開的瞧著許小茜,“小茜,說什么啦?”
“沒……沒什么!說著玩的!剛才你和劉輝好奇怪呀!”許小茜也驚訝于自己的話,慌忙掩飾。
何淞沒了笑容,“不知道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哭了!”
“別說了!你們肚子肯定餓了,我們快點回去吃飯吧!”劉輝招呼兩個丫頭回家了。
他在前面帶路,兩個女孩在后面攜手相隨。三個人心里各有各的心思,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唉——這次旅行真的非同一般——
* —— * —— * —— * —— * —— * —— * —— * —— * —— *
夜色朦朧,晚風(fēng)拂起,河水被吹得在月光下泛起陣陣波紋。此時已是深夜,渡口處卻有著三個人影。借著月光一看,竟是松娘、劉暉和徐曉倩。松娘和徐曉倩哭得跟淚人似的,臉上滿是依依不舍的眷念。劉暉背著一個大包袱,表情沉重的站在徐曉倩身邊,一會兒勸這個不要哭,一會兒又去安慰另一個,其中還夾雜著自己的感嘆聲。
“暉哥倩姐,外面不比家中萬事小心為妙!想這一走還不時幾時能見呢!嗚——”松娘的眼睛哭得腫腫的。
徐曉倩在旁聽到這句哭得更兇,“妹子!嗚——這剩下的事——嗚——得讓你一個人去承受——嗚——我的好妹妹呀——”
“曉倩,別傷心了!小心哭壞身子啊!”劉暉將徐曉倩擁在懷中柔聲安慰,“我們到外面安頓還了,就捎個口信給妹子報個平安!”
松娘哀嘆道:“若不是顧大叔執(zhí)意不肯答應(yīng)你們成親,又怎么會走到這步呢?”
兩個人聽了這句,一并的默不做聲了。
劉暉和徐曉倩感情越來越深,他想娶她過門。于是,他請求松娘托她娘去向顧家提親。雖然顧大叔跟徐曉倩毫無血緣關(guān)系,可幾個月的相處讓他視她為女。做長輩的都希望自己的小輩幸福!劉暉家很窮,這小子又只會念書,曉倩嫁給他肯定沒好日子過的。不行!只要他活著一天就不允許曉倩踏入劉家的門?墒莿煵凰佬模拇蔚纳祥T提親,氣得顧大叔拿扁擔(dān)趕他出門,還嚴(yán)禁徐曉倩出門。這樣一來,這對情侶就想到了私奔。他們托松娘找來船只,約好今天深夜私奔。
“時間也不早了,話也敘到這兒吧!人家船家也等急了!”松娘抬頭望望天,又從懷中掏出個小袋子塞到劉暉的手里,“這里有二百兩銀子,你們路上做盤纏吧!”
劉暉連忙推了回去,“這怎么使得?這可是你的嫁妝呀!”
“還有什么推辭的呀?都什么時候了?收下!”松娘怒視他,銀子又塞回他的手中。
“妹子……”徐曉倩眼中又閃現(xiàn)淚光。
“安頓好了就捎個口信給我,免得讓我掛念!等過幾年平靜了,你們再回來吧!妹子我一定站在這里等你們回來呀!”松娘也想哭,可是她強顏歡笑,怕再讓他們傷心了。
劉暉和徐曉倩互相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不約而同的向松娘拜倒。
松娘慌了神將二人拉起,“想折殺小妹不成?”
“松娘,我們走了!你要多保重呀!”劉暉牽著徐曉倩的手踏上小船。站在船頭上,兩人向松娘揮手告別。
“記!妹子我一直站在這里等你們回來!千萬要捎個口信呀!”松娘向他們大吼道。
船家緩緩的搖著小船向?qū)Π妒幦ィ菗u漿劃出的一圈圈漣漪震破了河中月亮的倒影。小船漸漸遠(yuǎn)去了。
劉暉和徐曉倩站在船頭不停的向松娘揮手告別,可是岸上的人影模糊了,唯一能聽到的是那一聲聲“等你們回來”。
夜深沉了,松娘獨站在岸邊,淚詩滿襟。好象老天爺也感覺到了松娘的悲傷,晴朗的星空剎時被漫天的烏云遮蓋。一聲響雷過后,天下起了傾盆大雨——
* —— * —— * —— * —— * —— * —— * —— * —— * —— *
一晃三天過去了,三個人心中的謎團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深。何淞這三天哪兒也不去,就待在女兒松的旁邊。每天清晨起來坐在樹下,中午回來吃飯;吃完飯又去女兒松那里,然后到晚飯時間;吃完晚飯還是去老地方待著,等到劉輝和許小茜散步到那里喊她回去。從早上太陽升起,到晚上月亮掛天邊,她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對岸,好象在等待什么人的歸來。在等誰呢?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冥冥中有種力量促使她這樣做的。她的笑容變得抑郁了,經(jīng)常發(fā)呆和在夢中哭著醒來。來這之前的何淞很愛笑的,她鮮少會哭泣的。
劉輝和許小茜這三天里把這里的風(fēng)景游覽個遍,玩得很開心。雖然她很快樂,可是每到一處都有莫名的熟悉感,讓她心神不寧的。何淞這三天的反常讓許小茜不安,她想問問何淞怎么了,可是連單獨相處談心的機會都沒有。當(dāng)著別人的面她又問不出口,于是這事就僵在那兒了。睡在這里的三個夜晚,她總是做同樣切奇特的夢。夢中的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經(jīng)常在一個看似學(xué)堂的地方念書彈琴。那個學(xué)堂里有很多的孩子,有一個年輕的男子,自己管他叫“先生”,還有一個很美麗的女孩子,那個女孩子總是甜甜的喊她“倩姐”。那個女孩子喜歡送點心到學(xué)堂來給他們品嘗,她在這個時候就彈琴,那個年輕的夫子一邊看著女孩和孩子們嬉鬧,一邊溫柔的聽她彈琴。夢中的女孩的笑聲,夫子的掌聲和她的琴聲在她夢醒之后依然清晰。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記憶起前世的事情了,可是那女孩和夫子的面貌模糊得無法辨認(rèn)。
第四天的上午,許小茜被窗前的鳥鳴聲喚醒,一看身邊的何淞又沒影了。用過早餐之后,她正愁著沒事做呢,劉暉神秘兮兮的說要帶她去看一個地方。
劉暉帶著她繞了很多的路,終于在小村的最北邊的一間很破舊的古式建筑面前停了下來。那棟古建筑有了很多很多年的歷史了,而且被修繕了不止幾十次了。盡管歷經(jīng)歲月風(fēng)霜的洗禮,依舊難掩它舊時的雄偉?上КF(xiàn)在破敗不堪,里面堆滿了雜物。
“這里是什么地方?”站在劉輝身后的許小茜仔細(xì)打量這棟老房子。
劉輝指著正門上的一塊好似匾的黑色木板,笑吟吟的道:“看到?jīng)]?上面寫得是‘書堂’!據(jù)說這是一個在前朝做了很大官的叫做‘劉暉’的人寫的,好象他以前在這里當(dāng)過先生的。匾上面的字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可是細(xì)看還能看到‘劉暉’的簽名哦!這里以前是學(xué)堂,也做過小學(xué)。在我這屆學(xué)生畢業(yè)之后,小學(xué)關(guān)閉了,村里的孩子都跑到河對岸的中心小學(xué)念書去了。唉——現(xiàn)在這里沒什么人來了……”
一股奇怪的情緒在許小茜的身體急速的蔓延,讓她的神智迷茫了;秀遍g,她似乎聽到書堂里傳來朗朗的讀書聲,聽到那悅耳動聽的琴聲,聽到女孩甜甜的喊聲“倩姐”……是誰?是誰在喊我?她的心在吶喊……“曉倩”夢中的男子柔聲喊著……這聲音好熟悉……感覺好甜蜜……她慢慢的張開眼睛,印入眼簾的是……夢中的男子……劉輝……
“小茜,你別嚇我啊?”劉輝正興致勃勃的介紹學(xué)堂,忽見許小茜暈倒趕緊抱住她。
她虛弱的站住,勉強的笑了一下,“貧血!沒事的!”
“那我們回去吧!”
“恩!”
劉輝扶著她慢慢的走了回去。靠在劉輝的肩膀上,她的心竟莫名其妙的安心起來,
她抬頭瞧瞧劉輝,他的臉的側(cè)面在朝陽的映襯下顯得剛毅冷峻。突然的她笑了起來,每次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劉輝總是給予她強有力的支持。他是個多么值得信賴的人!這么多的日子里的相處,她早已忘掉了失戀的痛苦全身心投入到了他和何淞為自己撐開的“快樂圈”里。她是如此的幸運,如此的幸福!真的好想這樣一直走下去——
晚飯時間快到了,許小茜躊躇了大半天的時間終于決定跟劉輝說她喜歡他。原本她想和何淞商量一下的,可是“神龍見頭不見尾”老是碰不上和她說話的機會。算了!反正何淞也跟她說過“心動就要行動,甩開一切顧忌放手去追”,到時候再和她說吧!許小茜心情愉快的想到。
“晚上去看月亮吧!”劉輝進她們住的房間里又神秘的說,“不去可惜了哦!這里的月亮有個很神奇的傳說的!”
許小茜一聽是個好機會,于是開心的點頭同意。
吃過晚飯,許小茜和劉輝興高采烈的出門了。何淞今晚沒那么早了,直到他們走她還待在屋里。
此時的月亮已經(jīng)慢悠悠的爬上了夜空,山村的夜空相比較城市的就看得舒服的多。星星很多,一顆、二顆、三顆……數(shù)不清的。
許小茜敏銳的捕捉到了他這一細(xì)小的變化,當(dāng)即明白了他是在編故事,“那月亮呢?”
“月亮?月亮……”他語塞了,“其實真正的傳說在於這棵女兒松呢!”
她嫣然笑道:“女兒松的故事你不是說了嗎?”
“小茜,我這幾天來一直在做著同樣的夢!關(guān)於女兒松的!”他的樣子有些奇怪,“我老是夢見我是個教書先生,有兩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在我的身邊,一個笑容甜美,一個柔婉端莊!
許小茜愣住了,他和她的夢好相似呀!
“後來,我又夢見自己老了,回到了這里!看見女兒松時我大哭,嘴里喊著‘松娘妹妹’‘松娘妹妹’的!這是怎麼了啊?”他繼續(xù)說著。
“我……我也不知道!”許小茜茫然的回答。
“那何淞呢?阿淞怎麼了?”
“阿淞!我也想知道阿淞怎麼了!可是我就是無法知道。∷颤N都不說!”許小茜表情黯然。
“我覺得這次旅行給你們帶來了不愉快呢!你雖然笑容依舊可是心中卻有很多的謎團,可是你不喜歡把事情放在面上顯現(xiàn),總是獨自一個人去想。阿淞呢!阿淞是個單純的女孩子,她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所以她有事能立刻看出來,而你卻不是!到底發(fā)生了什麼啊?”他站在松樹下,夜色遮蓋了他的悲傷表情。
許小茜悵然,“你真是了解阿淞!她到這里來就變得很奇怪呢!每天待在這里看日出日落,她在這里看什麼呢?”
“對不起!我這個主人什麼都沒做好!我實在太差勁呢!”他自責(zé)。
“不是這樣的!”許小茜臉泛了,聲音大得出奇,“這趟旅行給我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憶!特別是讓我發(fā)現(xiàn)──”
她的目光炯炯有神,“如果我喜歡上了你,你會怎麼辦?”
他沈默了。這應(yīng)該是他最想聽到的話,可是自己為什麼高興不起來呢?為什麼在聽到這話時自己竟猶豫的想到了何淞呢?為什麼自己的心里竟會有著她們兩個的回眸一笑呢?那笑容好熟悉,好象是……夢中……女子……
許小茜看他不說話了,心里頓時涼了半截,“對……對不起……”
“為什麼說對不起呢?喜歡一個人沒有錯的。 眲⑤x似兄長般安慰她。
她笑了,臉上掛著美麗的笑容,可是心,心很痛,它在哭泣!
“哇”的一聲突如其來,劉輝和許小茜同時被嚇了一跳。這哭聲很熟悉,好象是──
“阿淞?”劉輝追了過去,看見不遠(yuǎn)處蹲在地上抽泣的何淞。
何淞兀自哭著,那哭聲震天,在這寂寞的夜里卻很少人能感覺的到。她哭得很傷心,身體劇烈的顫抖著,好象是在發(fā)泄什麼。
“阿淞!”許小茜也跟了過來。
她看到兩個人都過來了,連眼淚都沒來得及去擦就跑掉了!
那兩個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為什麼她會哭?難道她聽到他們說的話啦?劉輝剎那間意味深長的看了許小茜一眼。
那一眼完全的將他的心事泄露給了許小茜,她很聰明,立馬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阿淞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哦!好好珍惜她吧!如果她還會哭的話,劉輝我拿你試問!嘿嘿!我去幫你追她,順便和她解釋一下吧!看來這個紅娘我當(dāng)定了呀!”她燦爛的微笑,轉(zhuǎn)身去追何淞了。
在她轉(zhuǎn)身的那一刻,眼淚從她的眼眶里掉落。
劉輝無言,他望著這滿天的星斗陷入沈思。
當(dāng)許小茜回到房間,卻看見何淞已經(jīng)躺在了床上。
“阿淞!阿淞!”她輕聲喚了幾句。
何淞沒搭理她,好象睡著了。
她深深的嘆了口氣,決定第二天再和她說清楚。
清晨,東方魚肚已經(jīng)泛白了。那光芒萬丈的金黃色的太陽正在努力的跳到蔚藍色的天空上,好實行一天的使命。
許小茜又從那個夢中醒來,她揉揉惺忪的雙眼,口中喊道:“阿淞!阿淞!”
她伸手推推她,卻推了個空。何淞不見了,連隨身的小包也沒了。倒是在自己的枕邊發(fā)現(xiàn)了一疊用便條薄寫的信箋。
她拾起編號好的便條薄,一張一張看了起來。
TO 小茜 ^_^:
原諒我的不告而別吧!我也只是想回家了!想我媽媽,想我床上的絨毛熊了!嘿嘿!你、我還有劉輝這幾天都經(jīng)歷了不少事吧?我沒想到這次旅行會弄成這樣,有點失落呢!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機會想和我說說這幾天我的狀況呢!若在幾天前我會回答你我不知道,但是昨晚之後,我發(fā)現(xiàn)了我們?nèi)酥g的問題!該是說的時候了!原以為這層紗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揭開呢!嘿嘿!
怎麼說呢!我還是講個故事給你聽吧!在很久很久以前哪,有個小村里住著一個又美麗有好心的繡娘,她叫松娘。松娘的女紅做得是方圓幾百里難挑的好呢!松娘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書生,他叫劉暉。他們的感情很好的,簡直像是親兄妹呢!有一天,村里來了個投奔親戚的年輕女子,她名喚徐曉倩,是個精通琴棋書畫的美貌才女。徐曉倩不會女紅,因此松娘就過來教她,一來二去,兩人情同姐妹。這時村上的夫子有事需要人代教書兩三個月,於是劉暉就開始了他的代教生活,而徐曉倩也借此機會在學(xué)堂旁聽。兩人之間漸漸有了很深的情誼,關(guān)於愛情的情誼。當(dāng)劉暉托松娘約徐曉倩時,松娘才發(fā)現(xiàn)了自己對劉暉有了不曾發(fā)覺的喜歡,可是未時已晚,那兩人已成互相眷戀的情侶,而自己只能把感情深埋在心中了。後來劉暉又托松娘請她的母親去徐曉倩家提親,誰知徐曉倩的長輩就是不肯答應(yīng)。被逼無奈兩人讓松娘找來船只深夜私奔了,臨走時還跟松娘約好等她們安定好就捎個口信來。一晃四十年過去了,松娘的雙親早已去世,徐曉倩的長輩也逝世了,死前答應(yīng)原諒那兩個私奔的小輩。松娘每天在渡口從日出望到日落,可是他們杳無音訊,生死兩茫茫,直至松娘死了也沒見到他們。松娘臨終遺言在渡口處栽棵松樹,代替她等候他們回來。她微笑的閉上眼睛,臨死都相信他們會兌現(xiàn)諾言的。果然,在松娘過世的第三年,白發(fā)蒼蒼的他們回來了。此時的劉暉已經(jīng)是告老還鄉(xiāng)的高官大臣,他們回來是看望松娘的。村里的人指著渡口的松樹告訴他們,這就是松娘。兩位老人最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最後這棵松樹就叫做女兒松,因為松娘這一生從未嫁人。其實這才是女兒松真正的故事。
知道嗎,小茜?我這幾天每天晚上都是在睡夢中哭醒的!我夢見自己成了松娘,日夜在思念中苦熬!我夢見自己喊一個女子為“倩姐”,喊另一個書生為“暉哥”。和他們在一起表面上我很開心,但是背地里我偷偷的哭泣。我好累哦!為什麼我要擁有這樣的夢境呢?那麼多年的等候到底有什麼意義呢?我不明白!為什麼松娘臨死還那麼相信那兩個人?她喜歡劉暉有這麼深嗎?如果換做是我,我能行嗎?我這幾天坐在渡口的女兒松下,每天望著太陽從東邊升起,看著它從西邊落下,再看著月亮慢慢的爬上天空。夜深人靜,這片廣闊的天地獨有我的存在。我就在想松娘以前也經(jīng)歷過這樣的場景嗎?那我現(xiàn)在是不是能有她的心思呢!我沒有!我只有孤寂的滋味!
昨晚你們先走了,我一個人慢慢的散步到了渡口。也看見了你們站在女兒松下說話。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小茜,我不是故意要聽的,可是我站在那里好奇心驅(qū)使我無法離開。原來小茜你也喜歡劉輝!我真是遲鈍呢!呵呵──不知怎麼搞的!我的雙眼模糊了!眼前的你們和夢中的那對的人影重疊了!是我的幻覺嗎?我不知道!我霎時明白了松娘的想法!可是松娘沒有當(dāng)著他們面哭過,那我來哭,為她哭出心中的傷感!這時的我也許就是松娘!
劉輝人不錯的!他可以給你帶來幸福的!我看中的人怎麼會錯呢!對吧?你哪次看我跳錯呢?呵呵──我的眼力很好的呀!
我今天走了!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面對你們!我不想大家都尷尬呢!放心啦!我是何淞呀!不會就此消沈的!真的!等長假結(jié)束了,我會燦爛的笑著把我最珍貴的小茜親手交到劉輝他的手上,然後以一副嫁女兒的表情對他說“小茜拜托你了!不許你欺負(fù)她!要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呵呵──
好了!天已經(jīng)大亮了!我還趕著坐火車回家呢!
祝開心呢!
幫我和劉輝說聲謝謝,還有請他原諒我的不告而別吧!
阿淞留字
許小茜拿著留信快速的跑出了房門,正巧看見了劉輝。
“劉輝你快去追阿淞吧!她回家了!估計現(xiàn)在還沒走多遠(yuǎn)呢!”她焦急的揚揚手中的便條薄,“快去啊!別讓你的幸福再次從你手中溜走了!前生錯過。今世你們注定要在一起的!去吧!”
劉輝恍然大悟,飛奔想渡口。
什麼前世今生!什麼回憶夢境!統(tǒng)統(tǒng)的拋到九霄云外去吧!現(xiàn)實世界的他現(xiàn)在只想好好對她說他愛的是她一個人!老天爺,別再讓姻緣從指隙再次溜走了。
“阿淞,我不會再彷徨了!”他大吼著,腳步飛速。
路程短短,在女兒松下,他依稀望見了那個熟悉的美麗背影——
風(fēng)拂過,女兒松微微搖動,好似松娘的笑聲!
。ㄈ耐辏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