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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0〕
那是一只花豹樣子的魔族,勇者趕來的時候他正低頭埋在魔法師的腹間啃噬,發(fā)出“呼哧呼哧”的粗氣聲。
魚的腹肉就很鮮美。勇者覺得這個魔族大概也是這樣認為的。
柔軟又鮮美的白肉配上細膩甜美的紅色料汁,輔以口感綿密似蛋糕的特殊衣料。
有紅酒和刀叉會更好,那樣更符合人的習慣。
思緒遠飄的勇者按照慣例拔出了自己的佩劍,鋒利的劍身有著太陽般的金色光輝。
她不緊不慢地說,“你對我的伙伴都做了什么。俊
勇者的問話換來魔族的輕蔑的一記甩尾,攜著鮮血和些許雜草豹毛的大片泥土被拍起飛向獨自穿過魔獸森林但仍衣著整潔的她。
泥土輕飄飄的落在了勇者腳邊,甚至都沒有碰到她的衣角。像被什么隔開了一樣。
那是神明的加護,卑賤骯臟的東西會永遠碰不到肩負打敗魔王拯救世界責任的勇者。她應當手持利劍斬斷魔物的脖頸,讓他們愚蠢的頭顱滾落到地上。
勇者照做無數(shù)次了,這次也不例外。
她攔腰斬斷了魔族,前一秒還在大快朵頤慘白牙齒上淅瀝著鮮血的它下一秒被斬斷,漂亮的毛被血黏上,腸子和內臟一齊潑了出來。像不小心被扔出去的臟兮兮的鍋,里面的粘膩紅色湯汁和雜七雜八的食材全部落到青翠的草地上。
地上躺著兩具殘破不堪的尸體。勇者并不打算收拾,她走近用魔族身上還算干凈的地方蹭掉了劍上的血跡。
〔遲來的勇者打敗了可怕的魔族,卻沒能救回可憐的隊友,悲痛欲絕的她卻得站起為了消滅魔王而繼續(xù)前行。〕
〔1〕
勇者和魔王的第一次見面是在清晨。勇者推開主人家的窗戶正打算悄悄的打掃完屋子再為他們做頓早飯就離開。
看來現(xiàn)在要延遲一會兒了。
勇者用帶著薄繭的手撐住臉,落下的陽光打在她帶著的斗篷上,讓她的眼睛陷進黑暗。躲在灌木叢魔王看不真切她的面容,但能確定勇者嘴角是上揚的。
到底誰才是魔王啊。她忍不住想。為什么我要躲起來,嘖。
勇者看了片刻斂起笑容,眼神掃過院子里那棵幾乎是挨著房子種的樹,禮貌的對著魔王躲的方向打個招呼。“早上好!
魔王舔了舔有些發(fā)癢的牙床,舌尖抵在尖牙的里側。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那么就痛痛快快的大——
她聽到了勇者接下來的話,“鳥先生!
和鳥打招呼。魔王掃興地放棄了,她轉念又想。發(fā)瘋的勇者,那種東西有什么好搭理的。
于是她大發(fā)慈悲的按住自己迫不及待想要擰斷她的脖子、用她的身體擰出血來喝的念頭。
勇者見草叢不再有氣息的波動,知道魔王不會出來后就笑著關上了窗,繼續(xù)收拾房間。房子本來就算得上干凈,她收拾得很快。做飯也很順利。
做好計劃完的事情她留下紙條,帶上劍,推開門,走出院子。
〔善良的勇者為讓她借宿的好心夫婦收拾屋子做完飯,隨后繼續(xù)踏上尋找新伙伴的路!
〔2〕
天氣有些糟糕,白細胞一樣漂浮的云彩慢慢聚集在森林的上空,魔王很清楚這云彩是因為她才來的,但那個勇者是在做什么?
勇者從偏僻的小路穿進樹林,身形明明滅滅。
她沒有走人類城鎮(zhèn)里的路。魔王不解,它緊隨其后,躲在草叢里克制自己的殺意。
然后,她被人悄無聲息的拎了起來。比她高出不少的勇者像拎小貓那樣拎起了她,而她被蠱惑了一樣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這件事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方比她強太多。
但魔王不是乖順的小貓,她的脖子一下拉長像從腐爛的蘋果里拽出一只白色蟲子那樣。魔王亮出了自己分泌紫色毒液的牙齒咬在毫無動作的勇者手臂上。
勇者只是一聲未發(fā)地凝視她。鎧甲成了糯米紙,輕而易舉的被刺破,胳膊也像酥糖一樣被咬的裂開,鮮血噴涌而出,濺在魔王的臉上。
魔王靈巧的跳到地上,喉中發(fā)出野獸的低吼聲,唾液和毒液滴在地上腐蝕了大片落葉露出深紅色的地面。
勇者低聲笑起來,驚起樹林中棲息的鳥。魔王咬斷了她的胳膊,毒液滲透了她的全身。
“故事不是在這里結束的!庇抡邲]有痛苦的喊出來也沒暴起提劍斬殺魔王,她只是彎下腰,任由血倒糖漿一樣流出來,然后沒頭沒尾的說!暗闶且粋很棒的想法。”
很棒的想法。勇者這樣稱呼魔王,她輕而緩地繼續(xù)說。
“我夢到過你很多次,雖然你是以不同形態(tài)出現(xiàn)的。”勇者的聲音親昵綿軟,但她的威壓像一張細密的網,壓得魔王動彈不得,只能看著她接近,與它耳鬢廝磨!昂芷,你是個漂亮的孩子!
魔王覺得他們兩個人之間至少有一個是瘋子。
斷骨處的血痂被嫩芽似的小骨節(jié)頂破,在密林枝葉切割后細碎的日光中紛紛落下,下了一場纏綿悱惻的小雪。骨頭蠻橫生長的咔咔聲不斷響起,敲在魔王緊繃的神經上。
森白的骨頭漲破原本的血肉和半截衣袖,小雪變成淅瀝血液和紅色肉糜“噗通”地砸滿地,一絲絲的肌肉纖維從肩膀處爬上新生嫩竹般的骨骼,將其極快的包裹住。最后,蒼白如骨色的表皮組織宛如卷袖滾落那樣裹住了裸/露的肌肉。
轉瞬之間,勇者被咬碎的手臂復原。
但勇者不在意,她接著說,“這個世界沒有邊界。我走不出去,它不是圓的也不是扁平的,它應該像愛那樣沒有邊界與空間!
魔王不懂她在說什么;蛟S勇者自己也不懂自己在說什么,只是有這個想要和她說話的欲望,就放縱自己說了些胡話。
勇者的眼睛是太陽一樣的金色,瞳孔邊緣是淡淡的紅色。她的臉色很蒼白,大概是因為失血過多。
層層疊疊的樹葉掩蔽了大半陽光,密林幽暗深邃,又充斥著誘人的血味。這是魔王喜歡的地方。隨時間推移而動的陽光從漏洞中泄出,擦過勇者的眼睫,落在了地上。
勇者才是漂亮的那一個。與之對視的魔王無端想到。自己是一個拼湊起的怪物,身體的每部分的真實形態(tài)都各不相同,只是現(xiàn)在看起來接近人類而已。
“很快你就會忘記……”
勇者的聲音變成了絮語呢喃,揉碎了落在沼澤里一點點陷進去,魔王的意識隨之混沌。
很快,魔王消失不見,但勇者的衣袖沒有變回來。她直起身,若有所思的摩挲著光滑的胳膊。
旅途還要繼續(xù),不多時她便再次動身。
〔勇者從魔物橫行的密林中穿過,順利抵達下一個城鎮(zhèn)!
〔3〕
勇者也不知道故事的開始在哪里,只是突然有一天早晨,她睜開眼睛順從自己的意識走進神殿的祈禱室,然后得到了一把劍。與此同時,魔物崛起的消息不斷從四面八方傳來,推著她不斷向前。
她知道,魔物不是突然出現(xiàn),只是有什么東西在悄悄的腐爛,引起了沉睡的魔物。
大家粗暴地塞給她裝備,又哭泣著跪在地上懇求她,求她拯救世界,消除魔物和魔王。
——就像現(xiàn)在這樣。
“這是我的職責,我們和魔物是不能共生的!
勇者細細打量那把劍。指腹按在開刃的劍邊,她的手被劃破,露出接近黑紅色的血肉。大家看到她皮膚下骯臟的內里。
“這是我的榮譽,即使全身潰爛血液被魔物的毒液替代也沒關系,為了你們,我一定會戰(zhàn)勝它們!
他們開始歡呼,相擁而泣。
而勇者悄悄退去,這種無意義的感動會她從不參與,眼下她還有要找到同伴的任務。
傍晚十分,巷子口。一個紅發(fā)男生堵住了勇者的去路,他穿著鎧甲身上背劍,火焰般的紅發(fā)與夕陽融為一體。
“勇者大人,讓我跟著你一起去斬殺魔物吧!”
這是個充滿朝氣的孩子。勇者想起那個撐著小陽傘嬌憨又可愛的女孩子,她那時紅著臉對自己深鞠一躬請求一同去除魔物,還說魔物或許也有好的可以和人類和平相處呢。
最后她被吃掉了,尸體被蒼蠅圍繞,爛在樹林里。
那時候是夏天,會有蟬鳴,即使是一個人可憐的待在樹林等待死亡她也不會很寂寞,F(xiàn)在這個季節(jié)不會有,勇者看了下少年,男女不同,說不定他不需要有聲音。
“你確定嗎,”勇者向右后方走出一步,大半身體沒入陰影里。日光比中午要溫和許多,但她還是瞇起眼睛,對著少年笑道,“會死的哦!
少年笑容憨厚,“沒關系,我命大,而且……而且我必須要殺掉魔王!”
殺掉魔王。
必須殺掉魔王。
勇者半垂著眼簾在心底研磨這幾個字。夜幕降臨,巷口的燈亮起,勇者蒼白的面容半明半滅。
飛蛾不停撞上昏黃的燈。
勇者說,“跟上來吧,我們要去討伐森林東面的魔物群!
“——喔喔!好!!”
“名字呢?”
“安,”少年回答,“聽說是父親給我取的。”
勇者走在前面,她挑了一條根本不節(jié)省時間的路。安沒有問。勇者大人的選擇總是正確的,他無需質疑什么。
但勇者大人好像無論思考還是行動都慢慢的,有些讓人摸不到頭腦。安還是沒有問,或許是勇者得到了神賜的力量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呢,譬如荊棘什么的。
“很棒的名字。”勇者笑笑,避開腳下的一塊石頭,“有殺過魔物嗎?”
安走在后面險些被絆倒,這條路是以前有人偷運木材走出來的,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再沒有人走,甚至有很少人知道。所以現(xiàn)在有大大小小的石頭和枯枝藤蔓在他們的腳下。
這里已經沒有燈光了,月光輕飄飄的在上空游蕩總也照不到腳下,安看不太清路,還要一邊走一邊回答勇者的問題。此時他懊惱起來,為什么自己總也不長進呢。
“有的!”安跳過一棵橫在路上的樹,有些害羞的撓撓臉頰,不好意思地看著勇者伸出來的手。“我從小就靠殺魔物為生,但是每一次數(shù)量都很少而且也不是很難對付的魔物……謝謝!
他有點抖地搭上勇者的手,像覆蓋一朵嬌美的玫瑰花。實際上勇者的手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粗劣,除去有老繭外還是很軟的。就如同印象中女孩子的手一樣。
“我遇到過最厲害的魔物是蒲蜘蛛,我是一個人去狩獵它的,但沒想到會有很多難纏的小蜘蛛拖延時間找來了一大群大蜘蛛!!”
“群居的蒲蜘蛛嗎?”
“那時候應該不是他們的狩獵季……記不太清了,不過應該是。當時情況危機我唰的一下跳下蜘蛛的窩掉在了水里。父親在日記里寫過蒲蜘蛛住的山崖下一般都是會有猩草的,只要找到讓氣味散發(fā)出去就能從天上引來蒲蜘蛛的天敵。猩草太難找了,那么一大片草里才有一棵……”
勇者牽著安走進森林,現(xiàn)在他們要到森林東部去。安說了很多,勇者安靜地聽他說著,時不時會附和兩句。安突然覺得這條路有點短了。
勇者對此不做任何和好心情有關的表態(tài),她選了這條長路來走已經很仁慈了。
即將走近立在森林中央劃分南北的路牌時安停了下來,他反射性地握緊劍!坝抡叽笕,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氣息不太妙!
“別太緊張!庇抡吲牧伺陌驳募绨虬矒崴,“過度緊張反而容易讓你漏掉些什么,但你的反應很不錯!
“謝謝您的夸獎!”安緊繃的肌肉有所放松,視線有意無意的掃過勇者干凈的衣服和腰間那把劍。
剛才的一路他們絕對走過了泥濘的地方,但是勇者的衣服干凈得和新?lián)Q上的一樣。她太孱弱了,沒有肅殺之氣,也沒有誓要斬殺魔王的堅強意志。安用指腹抹過劍柄,不敢接著想。
勇者不在意安的動作,依舊走在他前面,寂靜的黑夜里她穿梭在橫縱交錯的樹木間輕盈宛如被風吹拂的羽毛。
安趔趔趄趄地跟在后面,為自己輕視勇者大人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黎明將至,從抖落葉子的樹冠上傳來野獸的吼聲,打森林深處吹來一陣腥風卷起安腳下的落葉,不斷的打著旋兒。
“勇者大人請小心!”安拔出劍旋身擋在勇者的前面。劍氣劃破了魔物氣息形成的墻,混雜著樹木味道的難以言喻的魔物氣味鋪天蓋地的涌來。
安覺得自己的皮膚里好像都有什么在聳動,慢慢挪移,胃里會有產了卵的蛇吐著芯子爬出來捕獵,咬著獵物的喉嚨一路從他的嘴里拖下去,讓老鼠腥熱的血濺在食道壁上。
劈開凝氣墻之后應該閃開的,這是常識。但他來不及躲開就被擊中動彈不得。
見狀,勇者沒什么表情地摸出顆糖扔給安,隨后拎著僵硬的他跳上樹枝,蜻蜓點水般又落到另一棵樹上。最后來到一片較為空曠看起來是某條路口的地方放下了他。
勇者稍等了一會兒,安的狀態(tài)實在糟糕,她不太放心。
好一會兒安才恢復,于是她說,“冷靜點,我去處理巢穴里的魔物!
“您不能去!”安紅了眼睛,死死地捏住那塊糖,指甲按在塑料糖紙上發(fā)出聲響!澳翘kU了……我、您去了有可能會死在那啊!那種氣息,那個味道……”
惡心的感覺再次襲擊了他,他丟下糖扼住自己的脖子,交疊的雙手扣緊動脈。
勇者摸了摸安的頭,夜晚的森林溫度極低,但或許是因為顏色,所以他的頭發(fā)沒有變得很冷。安算是她見到的人中表現(xiàn)比較出色的人了。
應該可以撐到天亮吧。
勇者要不顧安的阻撓和痛苦繼續(xù)前進,而安則留下來休息一會兒順便守住這條路。
“好好保護自己吧,”勇者溫和道,“如果自己死掉的話就沒辦法打敗魔王了!
“謝謝……您說的對!卑采晕⒗潇o下來,他開始呢喃,“我需要保持冷靜,這樣我才能斬殺魔王。”
勇者剝了顆糖送進嘴里,她用手夾著亮晶晶的糖紙然后撫平它。硬質的糖紙被揉搓的柔軟起來,勇者把它疊成了千紙鶴輕輕放到了安的手心里。
“努力活下去吧,安!
太陽露出了蒼白的面容,月亮遲遲不肯退去,勇者的臉在朦朧的光中愈發(fā)柔和。
畢竟我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我會的!感謝你勇者大人,也請您千萬要小心,魔物都是很狡猾的!”
“哈哈,我知道了!
希望遛彎回來后還能有幸看到你的全尸。
〔勇者接受了城鎮(zhèn)民眾的委托,即將前往森林斬殺魔物。夜幕即將降臨,勇者遇到了紅發(fā)的少年,與之結為同伴,一起前往森林東部。危險在一點點逼近,少年安和勇者決定兵分兩路。帶著安的祝福,勇者前去獵殺魔物。〕
〔4〕
少年死去多時,僵硬殘破的尸體仍然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攔住魔物的去路。
他的眼睛已經失去了光澤蒙上一層灰暗的陰霾,和因缺水而死的魚眼睛沒差兩樣。
他的一條腿沒有了,看樣子是被一口咬下去的,身上也有多處被啄過的痕跡。插/進焦黑色土里的劍上凝著血。
勇者走進用劍尖敲了下安那把出了豁口的劍,它摔在了一旁,而安沒有。勇者想不到他是靠什么讓自己屹立不倒的,但看到了半尸勇者還是很滿意的。
假以時日安會成長為很厲害的人吧。
不過勇者沒太在意,她泰然自若的邁過魔物尸體,聚成小泊的血跡被濺開。勇者干干凈凈的走出這角斗場,循著氣味走向樹林深處。
魔王在那里。
勇者找到它的時候,它正在百無聊賴的放出自己的蝎子尾巴舉在半空中搖晃,舒舒服服地枕在一只豹子上用手去抓尾尖。喉嚨里發(fā)出可愛的呼嚕呼嚕聲。
魔王在勇者靠近的瞬間彈起,警惕的看著四周,蜜糖色的眼睛從尾部冒出來,和其他眼睛一起觀察。
勇者笑出聲,她本來也沒打算隱藏自己。魔王雖然不是,但真的很像小貓咪。不過勇者不打算說這個,她走出來單刀直入開門見山地問道,“您好,請問您知道那孩子殺了多少魔物嗎?”
語畢她有些懊惱,自己的詢問是不是不太合適……畢竟這應該是第一次正式見面,會被討厭的吧。只有在和民眾保證的時候才能巧舌如簧的勇者思考幾秒,決定隨機應變。
魔王哪里知道這種事情,它從來不關心這種和魔物爭論什么蟲子好吃一樣的無用事情。他再怎么厲害也死了,這種事問的就沒意義了。
魔王傲慢的摸了摸自己頭上的角,對這個和鳥說話的腦子八成有問題的勇者沒好氣道,“你為什么不問你是怎么死的?”
勇者沒生氣反而好脾氣的笑笑,“這種事情沒意義!
某種意義和程度上來說,她和魔王是一樣的。
勇者想了下,“那我大概知道情況了,但還是想問一下,您并沒有參與,對嗎?”
“你會幫助螞蟻一起打蜜蜂嗎?”用蜜蜂來比喻純粹是它被少年殘血還要喊話鼓勵自己什么的弄煩了。
“我明白了,”勇者還是沒有惱怒,依然好好先生的模樣,甚至還行了騎士禮。“很抱歉打擾您,接下來希望您有一個美好的下午!
魔王愣了愣,直覺告訴它對面的女孩子實際上很強,捏死它全看她愿不愿意。對方拿著劍的樣子怎么看也不會是普通人類,而且她還問了關于那個蜜蜂的事。就算蠢成泥巴也會看出來他們有關系。
山羊那樣的角,蝎子那樣的尾巴,手臂上還有幾塊涼涼的青色魚鱗,魔物聞了都要退避三舍的氣味,它這樣子怎么看都不會是人類。為什么沒有用手里的劍攻擊它呢?
“無需抱歉,人類的腦子就是和灌叢里的瘸腿螞蚱一樣蹦不了太高,我很理解!蹦鯖Q定要繼續(xù)和她說下去,或許就能聽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澳阋ヂ窳怂麊?聽說人類一般都會這樣對待已經沒用的同伴!
魔族就不一樣,有的魔物被稱為清道夫,只知道遵循本能去清理魔物尸體,自己的尸體則由同伴清理。
“不,”勇者口氣隨意,她撩起自己的頭發(fā)露出飽滿的額頭,長長地松了口氣!拔也簧瞄L做這個,還是留給自然或者一些魔物吧!
“你不害怕我!
興奮的眼球在眼眶里翻滾,魔王習慣性地把它摳出來,手法熟練如同從小水坑里用手夾出無辜小水母。
“你是個奇怪的人!
勇者從沒收到過這樣的評價,或者說她很少收到別人的評價。大家多數(shù)時候都只會一邊因為她是勇者而為她提供借宿提供免費伙食,一邊對她有說不出的強硬。
可能他們是想要溫柔的命令勇者。
好起來,快點好起來,你還要戰(zhàn)斗。
勇者已經厭了,但魔王好像很不一樣……對,是的,沒錯,是這樣的,她是不一樣的。你能盡情的放縱狂歡為所欲為,和魔王接觸的一瞬間她只能感受到這些。
多么美妙的感覺,連魔王說的話都好聽了起來,像斬掉了魔物的頭顱后恰巧掉在泥坑里讓自己可以踩著走過去、走在路上被人微笑面對甚至塞了一些蔬果藥品然后看著他們跌倒摸著地爬起來、在幽深林里潛在死氣沉沉的潭水里清洗自己然后意外撈到秘寶那么讓人感到舒適,且?guī)Я藥追掷硭斎弧?br>
“可能吧。”勇者聲音暗啞,她用左手捂住有些抖的右手,身體貼近旁邊的樹一點,“我能問問為什么會感覺我奇怪嗎?”
“因為我在看著你啊。”
魔王說。
有什么比人類能和魔王搭話還能和平相處更奇怪的呢?當然沒有了。所以這就是魔王的回答。
勇者瞇了瞇眼,開始低下頭卷袖口。她需要找點什么事情做好轉移注意力,緩了幾秒她隨口問道,“你會吃人類嗎?”
魔王接近她幾步,口氣可以稱得上和善,“我不會吃爛泥巴,比淤泥怪還臭的東西!
人類的肉酸酸的,有的地方像是泡了多年的臟襯衫在水里鼓起充滿難聞氣味的包。盡管有的地方鮮嫩可口但整體瑜不掩瑕。
“你不吃人類,沒有參與殺小蜜蜂,那有什么可怕的呢?”勇者從腰間抽出一把精致短刀,刀身的黑色花紋折了陽光到魔王太陽穴的眼睛上!澳阋稽c也不可怕,相反,你很可愛。或許我們能交個朋友。”
“哈,用人類的話來講你就是瘋子。”魔王很鐘意勇者的說辭,于是夸了夸她!叭绻悄愕脑捨覒摃瘸缘裟愕哪X子,那里面都是我愛聽的話!
拽掉草地皮一樣的頭發(fā),沿著頭蓋骨縫隙一路插進最后,完美的剝開?粗浊煽肆︻^蓋骨下淺粉色的還在跳動的嫩果凍一樣的大腦,樹莓果漿從頂部澆下去沿著溝壑紋路流下。裸露的牙齒用力咬字一張一合,把腦袋里的可愛話語全部高聲吟誦出來。
讓甜蜜在舌尖打轉,讓一切在它眼前一覽無遺。
勇者把刀橫在眼睛下方,給魔王看那句刻在刀上的話,“這把刀被鍛造者刻上這句人類里很有名的話。我覺得應該把它送給你。”勇者的眼睛彎起來,但沒有笑意。斑駁的樹影落在刀上,魔王看清了那句話。
“這是黃昏的太陽,我們卻把它當成了黎明的曙光。”勇者為魔王讀出來,銳利如刀的字句從紅色的唇瓣中滑出,意味深長。
魔王不太能理解人類的東西,包括這句話。但是它也不想讓對面的人發(fā)現(xiàn),所以它說的意義不明,“虛假的東西!
勇者點點頭,將刀劍送入魔王的手掌里,“確實,是虛假的東西!
粘稠的綠色汁液順著刀口流了出來,魔王不甚在意地甩了甩尾巴。
勇者就這樣把刀留在魔王的手上,微笑著等待它接下來的話。
“小甲蟲你之前說什么來著……噢,朋友對吧?”魔王仔細回想了一下,重復對它來說有些陌生且讀出來會很困難的詞!芭笥选!
確實,勇者摸摸光滑的下巴。她是有說過,但是那個時候魔王沒接話,她也沒有繼續(xù)說。
“啊,沒錯,朋友是人類社會中的一種親密關系。”勇者解釋,“交朋友很簡單,可能一句話就能交到一個朋友。但是有沒有用心我就不知道了!
“這種關系需要用心?”魔王知道心,它自己也有心,并且想要多少有多少。人類是需要吃東西活的,或許他們要心就是用來吃的……種起來也有可能,因為人類就是這么奇怪。
表情了然的魔王變出細長的指甲插/進自己的胸腔一把將血管動脈扯斷掏出了完好無損的心臟。它仰起臉把這顆帶點熱氣的在以肉眼可見速度慢慢從斷掉邊緣干枯的心遞給勇者。
“當然,不用心的話很難維持下去!庇抡哒Z氣輕快,她很滿意的接過魔王手里的心臟,以逗弄活物的姿態(tài)戳了戳它!班福芷恋念伾。”
“算我給你的,只要有了這個就沒問題了是吧?”
“沒問題了,但很抱歉今天我不能交出我的心,夜晚來臨了,我得等白天才能來找你——我發(fā)誓我會遵守諾言。”
“晚上了,”魔王全然把勇者當空氣,它絮絮叨叨地說著,蹲下/身掘土挖坑,“誰會要糞球呢,臟東西離我遠一點……”
勇者看著喜怒無常的魔王無奈的笑笑,把花一樣失去水分枯萎的心臟放到了口袋里。她還要去處理小蜜蜂的尸體,這種孩子的尸體不會有誰愿意認領。
于是她離開引來清道夫。為了給清道夫更好的用餐環(huán)境她沒有點起火,只是隨便找了塊石頭把安最后留下來的心臟放在手里把玩。
這一夜就在清道夫愉悅的咀嚼聲中度過。
〔安為了夢想丟掉了自己的性命,但他并不后悔。勇者悲痛萬分地埋葬了少年,與意外碰到的魔王交手,受傷的魔王使用卑鄙手段逃跑,這更加堅定斬殺魔王拯救大家的心!
〔5〕
魔王的氣息完全消失了。
月亮淡去的時候踩滅火焰的勇者仰起頭深吸一口氣——還未散去的血腥臭泥和來自森林深處潮濕落葉的腐敗味。
好像從未存在過。勇者想。她摸了摸口袋中干枯的心臟,面無表情。
魔王常在夜晚和凌晨出沒那時候的它最強,雖然現(xiàn)在已經白天氣味就散到空中變成它擾亂民眾的爪牙。
但今天氣味消失的格外徹底,上一次消失的這么快的是什么時候呢?啊,是在小姑娘死的第二天。
勇者搭在劍上的手指動了動,按照原路返回鎮(zhèn)子上。
小孩子遞上鮮花、慈愛的奶奶摸上她干凈的頭發(fā)、年輕姑娘紅著臉送上手帕,父母們的呼聲宛如國王軍隊凱旋的禮樂前奏。
勇者微笑著被小心簇擁迎來朝陽。
如此盛大的一場感謝會只有她一個人。勇者壓住自己想要放聲笑的念頭。好像從未有過——有過其他死去的孩子。
鮮花掌聲隨遺忘一同退去,安死在無人問津的樹林間,小鹿踏在他靈魂被囚困之地,雨水沖刷他存在過的痕跡。
民眾抹去了他本應得到的榮譽。
因為,勇者就是勇者啊。一切交給勇者就不會有錯,他們期待著勇者戰(zhàn)勝一切,帶來和平帶來勝利。
只有勇者。
那為什么不接近她呢?
勇者隨著指引前往神殿,她放空自己把身體交給神支配。第一次出現(xiàn)無法控制身體行為但意識清晰的時候是走入圣殿拔出寶劍的那次。
也是那次她成為了世界的勇者。
她虔誠地匍匐跪地,聆聽神的祝福與哀鳴。她的神在向她求救、她的神如此的無能、她的神分不了半點愛給她、她的神無用到要被自己養(yǎng)的怪物殺死。
那為什么還要聽她的話呢?
勇者懊惱的想到,跪在了空無一人的圣殿里,額頭觸地。神——如此傲慢又理所當然的命令進入神殿的所有人都不準看祂的雕像。
“你做的很好。”神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疲倦,隨后有濕漉漉的唇覆上勇者眼睫!拔、不,你去看吧,要你自己看……”
神的聲音漸漸被嘈雜聲取代,聽不真切了。數(shù)種聲音一同打開勇者的耳朵沖進去,像群蠻橫的強盜帶著武器割下黃金密道里的金墻壁。
耳朵流血了。
勇者慢慢捂住耳朵抬起頭,平靜地注視著神的雕像。
張悲天憫人的臉,抱住自己的姿勢,手握的筆滴下一滴墨水——這就是她的神啊。
平庸、自私、虛偽、任性又不識好歹。冷漠又謊話連篇、懶惰、自大、怯懦、愛說教、愛炫耀、缺乏同理心、嘲諷成癮、是個看不懂人暗示的蠢人。
這是她的神,痛苦與溫柔會同時出現(xiàn)在她的臉上,流下的眼淚反到成為了她最真實的東西。
這就是她的神。
一位過于年輕但氣力總被耗光的神。
勇者忽然覺得,她的神可憐的過分。但神不需要她來可憐,祂至少還能掌控她。
或許我不需要她了。這樣的念頭在勇者踏出神殿的一刻涌上心頭,她從黑暗看向外面,眼睛被陽光照的刺痛。神殿如同世界的心臟般緩慢呼吸跳動著,在無心或者多心的人們來看它仍舊輝煌。
他們跪地乞求神降下奇跡,讓世界上的魔物消失,過于強烈的陽光下一切都模糊不清,就連嘈雜錯切的聲音也被高溫扭曲。
逼迫的、失望的、竊竊私語的、恐懼的、譏諷的、不在乎的、輕飄飄的、沉重的、關于未來和現(xiàn)在的、那些讓人喘不過氣的。
把靈魂擠在罐子里,壓榨出最后一點星火。劈開破開四方盒籠,讓明亮的金色陽光流出直到干涸。膨脹充滿四肢,逐漸腐爛生出瑩白的微小世界。
勇者帶上帽子裹緊了披風在祈禱聲中溜走了,此時此刻她終于敢認下那件事實。
她的神,并非無所不能。
而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太過相信她。
〔勇者受到召喚走進神殿接收神諭,她為自己幾次都沒能殺掉魔王而難過,神說:你被愛著,所以無需自責。在神的指引下勇者重燃希望!
〔6〕
勇者再次遇到魔王是在一個下午,很顯然魔王絲毫不記得它跟蹤過勇者這件事。
但它仍意外的愿意接觸勇者,原因是勇者身上有好聞的味道。所以它靠近了在半坡上曬太陽的勇者,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站在樹蔭里。
“人類的心,是什么東西?”魔王想起勇者之前說的話,又扔給她一顆快要枯死的心。但是她好像還沒有給自己。
“是一種感情,我很難解釋……大概就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吧?”勇者捧起心臟在陽光下轉了幾圈,然后魘足地放在口袋里。她躺在草叢上枕著雙臂,臉向著太陽。今天的勇者格外懶,并沒有笑容。
人類的許多行為根源是來自于感情,那是奇怪的催動力。
“我有興趣了……”魔王站在樹蔭下笑起來,它不斷用尾巴錘在地面上,“哈哈哈哈哈,奇怪的人類,居然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點亮燈需要燃料在魔王看來是很奇怪的。燈難道不應該就是一直亮著的東西嗎,且是自己亮的,就像我們生來就會啼哭一樣。如此理所當然的事情在人類這里就變得這么復雜。
“大概因為不是很強吧,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勇者說,“所以他們要靠感情在完成一件事情的漫長過程中給自己提供支持,又在做完后獲得其他的感情確保下一次的動力!
魔王想起自己的腦,由紅色絲線聯(lián)系在一起的四顆小小的頭骨,他們被緊緊勒住,鑲嵌在絲線構成的方塊外。它的“想”全部來源于腦,這是不是感情呢?人類的感情會是什么樣子的?
勇者躺在草叢上,她的意識從草尖上滾落,黏黏膩膩的粘著灰塵草莖土壤一路滑下山坡跌進土里。然后變成了一條條線在松動的黑色土壤里蠕動,走過的地方變成濕答答的一片。最后聚集在一起撞翻上層的土來到魔王的腳邊,輕輕勾住它的尾巴。
魔王對這種見不得光的惡意不甚敏感,它撐起下巴思考關于人類感情的事!澳銜o我什么?”
勇者也不清楚自己最后會都給它什么,但她準備把憐憫給自己和它。畢竟按理來說她們才是她,所以這份憐憫是給自己的也是給她的。
勇者想起大家的囑托和一個個倒在血泊最后被蠶食殆盡的同伴。她輕快的笑起來,起身來到魔王身邊。
“我打算給你愛!
“就像草或者陽光?”
“不,不是。雖然就像草一樣多。”
“食物?”
“不,不是。愛是不能夠吃的,但是能給人力量!
“那么我接受,”魔王伸出手,紫色的皮膚下紅紋緩緩流動,她的手從指尖開始呈現(xiàn)一種淡淡的紫色,“希望符合我的眼。”
勇者沒有大笑,她半蹲著牽起魔王的手,緩慢地、非常輕地、將手貼在她蒼白的臉上。她微微側過頭用臉碰上那只手,發(fā)出一聲喟嘆。像怕驚到魔王一般,她輕的不可思議,對她來說這是不可碎的水晶吊針,是不可破的蝴蝶翅膀。
它能卷起大洋彼岸的風暴。
勇者呢喃。
“我給你我的愛!
一切都變了,早都變了,只不過是引線被點燃了而已。
她湊近去蹭魔王的發(fā)尖,海藻般蜷曲的深綠發(fā)尾雪花一樣逐漸融化開來,化作點點冰涼的水滴漫過勇者的手指。蒼白的指節(jié)間被滋潤著長出初春的鵝黃嫩芽。
枝丫頂破絲絲縷縷的發(fā),糾糾纏纏在瀑布般的發(fā)間開出小小的白花。宛如漆黑的夜幕開出了瑩白的花朵向大地撒下光輝。
魔王沒有氣息,勇者也沒有氣息。流動在她們之間的只有一個人說不出口的不可言喻的欲望。那樣的曖昧綺麗,那樣的光怪陸離,變成了那樣隱秘而偉大的念想。
濡濕的唇貼上了鐵銹味的鱗,海水的腥咸撲鼻而來。勇者放開了魔王,在它厭惡的注視中用手間的枝丫貫穿了它的胸腔取出熱騰騰的心臟。
勇者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手握跳動的心臟,她依稀還能看清缺口邊緣紅色的肉糜。她明白自己該遵從哪個聲音來做什么事情了。
勇者起身俯視魔王,嘴角一點點裂大。
魔王看勇者捧起那顆心臟兀自地笑起來。卑賤骯臟的人類、用帶著同伴血腥味的手碾碎了它的頭發(fā)。但一時間它又不知道該說什么,要如何生氣。
身為魔王這是第一次被如此小心的對待,并非要小心翼翼圍繞在它周圍觀察它的一舉一動找到破綻殺了它,而是僅僅那樣對它。
只是捧起它。
發(fā)狂的心脫離體內反而在緩緩露出笑容的勇者手里越跳躍快。勇者的目光是魔蝶的鱗粉,自上而下的飄落,融掉了它想要殺人的小心思。
“愛是長久的,不是物品,我覺得更像情感中樞,或者說心臟。它不純粹,像你一樣。”
“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東西嗎?”魔王問,它站起來直視勇者沒有倒影的眼睛。
“我很清楚。”勇者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草莓醬一樣的血從她指尖滴落,滴在肩膀上。“我還沒有傻。”
“瘋子!蹦跣ζ饋。
“只是你不清楚!庇抡叩拖骂^捻起心臟薄壁,像捻一株花的花瓣,直到有稀薄的汁液滲出涂滿手。
她像捧著埋藏愛人頭顱的種著香氣馥郁的玫瑰花花盆,低聲地同抬起頭的妖精碰碰鼻尖。聽他們低訴死去愛人的惱怒和痛苦。
“你不清楚之前都發(fā)生了些什么,如果你知道你一定會提起我的劍然后去殺了那個女孩子。然后我會負責埋了她!彼_始假設。
“你是在說我會做那些令人類作嘔尖叫的事?”
“不是,你會感謝她并且憐憫她。但是為了你,也為了我,你還是會殺了她。”
“憐憫?”
勇者繼續(xù)擺弄心臟,語氣柔和,她露出和神像相仿的悲天憫人的神情,“忘記你還不知道憐憫是什么了。記住吧,這是我們將來會給她的!
“憐憫是人類的情緒,我猜你沒有,但不重要,因為當你看到她或者聽到她聲音的時候你就會從腦子里發(fā)出憐憫的信號。”
勇者的語氣輕飄飄,半是嘆氣。
“她原本可以活的很好,像你一樣,如果那些事和那些因素不存在的話就會活的很好不會感到太多痛苦,至少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但那僅僅是原本,因為現(xiàn)實很殘酷。帶入一下你自己,把你變成那只小可憐蟲你會由衷的佩服她活了那么久!
“好像跑題了,那么說回來吧……見到她時,你會滿足她一點小愿望!
勇者補上一句,“或許這就是你對她的憐憫!
勇者面無表情的說著,她的聲音變得小而遠,像天邊飄來飄去的云和小鳥。有什么一點點吞掉了魔王清醒的意識,讓它的腦子變得漿糊一樣。
這是故事之外的部分。
這是不該出現(xiàn)的分叉口。有什么比萬眾期待的勇者對著魔王說意義不明的話要更瘋狂呢?
——勇者高高舉起心臟又狠狠砸下。脆弱的變成灰色薄殼的心摔在魔王消失的地方跌了個粉碎。
勇者是此刻此地唯一站立的人。
她要向魔王伸出手,邀請它一同走出去。
去到那里,去看看悲哀的她是否還在痛苦囚籠中嘶喊啄掉自己的羽毛。不停的用頭去撞沾滿血痂的柱子再次頭破血流。在黑暗中沉沉浮浮顛倒黑白但什么也得不到甚至加倍痛苦。
然后,對她說晚安。
【勇者再次遇見了魔王,她提起劍刺穿了她的心臟,碾碎了她的頭發(fā)。低矮到泥里的魔王卻再次逃脫——這一切都是因為它有著魅惑人心的能力,它動搖了勇者,但也僅僅是夠它逃命的一瞬間!
〔6〕
勇者一如既往的沿著某條路一直走下去,路過大大小小的村莊或城鎮(zhèn)。她又找到了同伴,是個冷靜的少年。
這次的地點是波野瓦。他們需要剿滅魔物和其勾結殘害民眾的山賊。
這并不是勇者第一次手起刀落秋天收菜一樣收割人命,手段惡劣殘暴和魔物一起享受人血盛宴的山賊在她看來是比天性使然的魔族更惡心的存在。
杰斯塔少年似乎不這么認為,黑暗里他的眼睛像是兩簇幽藍的火焰,“他們只是被迷惑了,鏟除魔物后就會恢復的。”
勇者用帕子擦了擦手,她不否認杰斯塔的話并且溫和提議可以試一試。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手上沾了人類的血!
勇者是這樣說的。得到同伴認可的杰斯塔十分滿意,清晨他獨自一人前往了山賊的窩點,傍晚才帶著一身壺魚怪死亡時噴濺出的粘稠汁液回來。
杰斯塔面色陰沉。
“你對他們做了什么嗎?”
少年壓抑著怒火,闖進勇者的房間關上門,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把整個人暴露在杰斯塔面前的勇者看起來十分輕松,冰涼的刀刃逼近了她的脖頸,割破薄薄的皮膚。
滲出的血像一條線,纏住勇者連到杰斯塔的手上。他的氣憤似乎也通過這條線傳達到勇者的眼睛上,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兩簇幽藍的火焰。
“我很好奇你為什么會這么問!庇抡叨似鸱凵』ǖ慕疬叢璞,啜飲一口熱氣騰騰的咖啡,吞咽的動作讓刀刃又送入一些。
“因為你根本沒打算留下任何人。被我說穿了?沒有被激怒?”
杰斯塔在冷眼質問的同時收起了刀,用指腹抹去鮮血混著粘液一同拍在手帕上。放在桌上的干凈手帕,連位置都放的那么對,誰會信她沒有動手腳的鬼話。
“你的回答呢,難不成在那杯咖啡里?你在逃避什么,回答我啊,”杰斯塔嘲諷一笑,壓低了音量!俺匀说挠抡摺!
“人總是會被吃的,”勇者好脾氣地笑了,放下茶杯!澳銊偛诺睦碇遣灰脖粦嵟痰袅藛,同樣的,他們的理智被貪念吃掉了,怪我?太可笑了一點!
“我說了他們只是受到了魔物的蠱惑,不然不可能這樣!”被激怒的少年陡然間拔高了音量,“你還不明白,那群魔物是最該死的存在!”
勇者想起那天的魔王,溫順如同被馴化后的狼崽會懟人僵硬地搖尾巴。
勇者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她輕輕啊了一聲,“杰斯塔,無論你經歷了什么都請不要遷怒我,我并沒有做任何傷害你的事不是嗎?”
似乎是這樣。杰斯塔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再次傷害到這位永遠一派漠然的勇者。
她脖頸上的傷已經夠惹眼了,再有傷他可能出門就會被干掉,還是民眾的手。
似乎是這樣……
杰斯塔好好想一想這個勇者都做了什么,快好好想一想。
“不,”杰斯塔片刻后出聲,打斷了勇者清理血跡,他凝視著那道新鮮的傷口想要看透勇者的內里是否為流狀黑色!澳銡⒘巳。”
他極為肯定的重復道,“你一定殺了人!
重復的謊言是用來欺騙自我,以達到互相欺騙用假對假。
“杰斯塔!庇抡咦⒁曋休p輕蕩漾的咖啡,在杯壁上留下一圈焦褐色的痕跡。“我有什么理由殺人呢?”
勇者的問題對他來說是輕易可以解決的,他回答說,“因為你是魔族。”
這不僅僅是個荒謬的猜想,更是個精彩的想法,如果能論證出來那么神就要被推翻了,欺騙民眾的神不應該留著。
“我們都在吃人,杰斯塔,你也在,你無時無刻不在吸食別人,用你的眼睛和你的心。你要我承認什么都可以,前提是你也要為你的行為話語做負責的保障!
“我會證明給你看!
【勇者再次和人結伴而行,但不幸再次降臨,少年杰斯塔被魔族啃食殆盡。】
。7]
勇者再次踏上殺掉魔王的偉大征程。
魔王也在尋找勇者。
人類是蘋果,是樹莓,是梨子,是清道夫,是鳥。對于魔王來說只有強過它的勇者才是確實存在的[人類]。
其他東西是什么都可以,魔王覺得無所謂。
魔物又是什么,魔物可以是人類,是蜜蜂,是酸果醬甜面包。他們都是東西,都該歸位垃圾被拋棄被丟掉。
魔王趴在勇者的身邊搖晃尾巴,端起人的頭十分有儀式感的丟進坑里隨手埋掉。
“你做得很好。”
勇者真心實意夸贊道。一個聽話的魔王要比對她刀劍相向的同伴好千百倍。
“你說的她是誰。”魔王撕咬著人的胳膊淋出一場血雨腥風。慘白的骨頭用來打磨牙齒。
“你很感興趣嗎,那太好了。”
勇者說道,她的眼睛里盛著一場民眾的夢幻和狂歡,現(xiàn)在她把這份激昂熱烈的情緒分享給了魔王。
“她是我們的神!
“樹莓?”
“她也是樹莓!
“漿果?”
“她也是漿果。”
“我想見她!
“那我們就來見她!
勇者帶著魔王登上一搜紅色的小船,在偌大的湖中暢游。
[8]
女孩死在了自己房間內,零散的紙頁記著魔王與勇者的故事,但結尾處戛然而止染上血跡,蓋住了女孩的臉。
死因為割腕。
在其家中發(fā)現(xiàn)未吃完的精神類藥物。
實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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